李多乐在旁边听这话撇了撇嘴:操拟妈,架我上去好玩?这龟孙子是耳聋还是眼瞎?开头没等我废话说完你家那个神经病就打断我,我哪来的面子?
宋云骁放下手机,坐了过来,微微前倾探着上身,修长的手指敲着面前的琉璃桌几,突然笑了一声:“说起来两位若是处好了还是连襟呢,何必为了一个外人伤了和气。”
荆郁不屑地看着对面四平八稳坐着的人,笑着一字一顿轻蔑道:““谁他妈跟他是连襟。”
宋云骁就知道一旦涉及那个女人一点点事,荆郁就要炸毛,“阿郁!”
“就是就是,不打不相识,你看两人小名都这么想象,多有缘分。”季鹤鸣没屁找屁继续努力将场面往正轨上拉。不过今天不是来谈判的么?怎么正事一句没说?
闻予没心思在这浪费时间,今天能来完全是给季鹤鸣一个面子。他起身抚了下衣摆,淡淡的语气带着一丝警告:“我只一句,人在北城,谁要是敢动,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话落就抬步离去,荆郁缓缓起身,不疾不徐挡住了闻予的去路。下巴微抬,神情高傲又肆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轻蔑地笑着,“行啊,我倒想看看名声在外的闻大公子有几个斤两,用你们北城的话怎么说来着?哦,谁先怂谁他妈是孙子。”
闻予哼笑一声,丝毫不在意,抬步离去。
贺西风随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住脚步懒散地回头略带警告:“荆总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怎么能让那群被抓住的狗别乱咬才好,一个不留神反口咬到主人,呵,那可就真热闹了。”
看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嘲讽模样,宋云骁也勾着唇挑衅睨着贺西风,“怎么?仗着横跨公检法家学渊源,贺二公子也继承了祖传手艺玩起栽赃嫁祸了?可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呦,奉劝贺二公子轻点蹦跶,别用力太猛轮到自家衙门反抄起自家来。”
贺西风挑着眉轻嗤一声转身出了门。
等人全部散去,荆郁是脸上的笑没了,仅剩的那点耐心也没了,行啊,既然跑到他面前逞英雄,叫他不好过,那大家就都别过了!
“那几个人怎么回事?”宋云骁转头看向荆郁。
荆郁却满不在乎,懒得解释,那几个废物要是真将人给剁了他还不至于这么火气。
“叫人别管那几个人,无能的废柴只配待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荆郁对着电话那头毫不留情的切断了几个人的生机。
“给我查顾南归的行踪。”
“阿郁!适可而止!”宋云骁就算不是特别清楚这里的人员关系,但也知道闻予的太太是谁。
“我适可而止?呵,那也要看看他们是不是识时务知进退,放心,我不动她,不过想跟她聊聊天,聊一些……”荆郁想了想,突然又笑了起来,“聊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你说得对,好歹我也是她姐夫,怎么忍心有些事她被蒙在鼓里?这不是太对不起她姐姐了?”
宋云骁看着满目阴冷神情近乎偏执的荆郁,无奈叹了口气,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荆家宋家所有人都有责任,如果自己跟他易地而处,不一定能比他做得好,“阿郁,有些事不要做过头了,凡事留点余地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后路?”他轻声嗤笑,他还有后路么?
第125章
北城海市的针锋相对一直从繁花似锦的五月持续到秋风瑟瑟的十月, 从生机盎然到满目萧条。
圭本实业和荆泰集团严格上说是两家经营类型完全不同的企业,涉猎的领域几乎没有重叠。前者在高新科技领域一骑绝尘,后者集诸多传统以及新兴行业为一体的综合性实业集团。尽管如此, 两家公司还是从最开始的警告试探到后来濒临失控的大打出手, 但也都不是没有底线真豁出一切的赶尽杀绝。
可这诡异的“平静”局面最终还是被一份调查报告彻底打破,如果说之前是有底线的你来我往,那么后来两家都试图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砸对方饭碗的行径才是让诸多围观之人看不懂的自绝后路的疯魔之举。
万宝大厦第二十九层的总裁办,寂静无声的房间骤然被一道讥讽又凉薄的笑意打破。
荆郁看着桌面上刚刚提交上来的医院调查报告, 内心荒凉到极致,好像在笑别人又好像在笑自己。
眼观鼻鼻观心杵在一旁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汪夺别的不敢妄自揣度,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最后一根能够牵制野兽的绳索也被斩断了。
蛰伏已久的野兽经久了压抑忍耐, 冲出牢笼挣开枷锁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自然是之前束缚手脚不敢做的事如今再也没了顾虑,想别人不得超生跟他一样痛苦还是豁出一切玉石俱焚, 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玉石俱焚?那人不不配!这样欺他辜负他耍弄他,他怎么可能甘心放她潇洒存活于世!哪怕是死他也要拉着她一起沉沦!最起码黄泉路上他也不至于孤单寂寞。
一场紧急召开的临时会议, 在诸多股东表决反对之后,荆郁还是一意孤行,甚至有人在此时提议罢免他,可是如今的股东表决权在他眼里不过是屁都不如的没用空话,放眼整个集团已经没人再能掣肘他。
连荆柏安都渐渐后知后觉自己不是为荆泰找了一位得以托付的继任者, 而是将荆泰葬送到了心狠手辣全无顾及的疯子手里。可就算如今认清事实也为时已晚, 荆郁根本不再受任何人的辖制, 何况他手里还有比荆泰更强大的钱袋子HAK。
桌上那份关于顾南归和江笙的报告并排而放, 本来在宋云骁的一再劝说下荆郁已经打消了之前他不好过就谁都别想好过的念头。他知道一旦出手有些事就注定无法善了,若是被她知道, 那两人就真的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所以他犹豫了,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一次又一次骗他!
她答应过只要他安分守己不迁怒于人,她就会好好将孩子生下来,有朝一日她释怀了想通了兴许会让他见见孩子,否则余生他就准备为了这个他一意孤行的无辜生命赎一辈子罪吧!
他一面恨着她一面又克制不住地担心她们母子,有时候他都痛恨自己为什么可以低贱到这种无可救药地步,可是他还是盼望着一个万一,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她带着孩子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半年后他等到的是什么?是南柯一梦后又一记响亮的巴掌!是她早在那通哄骗他电话的不久前就悄无声息流掉了孩子的消息,他对她剩的最后那一点容忍和期待彻底破灭!
可笑的是他还曾经希冀着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哪怕她如何恨他,可那也是她的骨肉。
他高估了人性,低估了她的狠绝。到底恨到什么地步可以让她连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如此绝情?
她没有的他也从未体验过,他以为她会懂他,亦如他也知晓她内心最渴望最或缺的是什么,所以他拼命想与她一起共建这一切,可是她却寡情又残忍地将这些变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剑,不管他如何疼痛哀求,她都不肯施舍一分怜悯,动容分毫!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心软?她知道如何戳自己的心肺,他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命门?
荆郁不屑地挑起桌面上那沓名头为「顾南归」的文件,随意翻了几页,冷嗤一声。
一个用尽最低劣的手段,也不怎么光明横刀夺爱的可怜虫也敢在他跟前叫嚣?他凭什么觉得让别人不舒服后自己就可以顺心顺意诸事皆宜?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就算有,他也不该想不开上他这来讨!
荆郁将司旗叫了进来,将名头为「江笙」的那沓资料默然地扔到他跟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司旗眉尾跳了跳,这是要不顾一切没有忌讳地搜寻了?司旗俯身将文件捡起,头一次这样踌躇,毕竟荆总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说过的话做过的决断从没有半路收回的时候,可是事关那位,有过太多的例外,所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再次确认。
“荆总的意思是以找到为首要,不计成本,不管……对方……会受到影响,是么?”他口中的影响已经是斟酌几番能想到的最委婉的形容了。
荆郁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分毫,只是淡淡扔了一句:“我说的话什么时候这么难以理解了?”
“好的荆总,我马上去办。”
等人离开,荆郁的目光依然盯着屏幕上正如火如荼的欧洲市场,手指轻抿,神态从容。
这一次围剿不容有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相比于利益至上的商人,他更喜欢也更享受于做一名精准狠辣的猎人。越是难搞的猎物越是能激发他的兴致,就如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蒋氏基金,也敢在这时候吃他的盘,今夜一战,他们这群跳梁的蠢货恐怕要一个情场失意,一个家底尽输了,真是可怜。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情意三千最终抵不抵得过碎银几两。
可仅仅是这样又怎么能够呢?次日一早,荆郁驾车去了顾南归任职的学校。
江笙刚出月子就又火速换了地方,这大半年几乎每个地方停留时间她都不会超过一个月,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不过她也早就算着孩子出生的时间,事先将能想到的所有事都尽可能的打理好,如果这样都躲不过那也只能认命。
家里她不敢贸然联系,也不知道这么久没消息奶奶会不会担心,但她只敢迂回找到以前的同学,让他带话给王静转告奶奶她安好,像赵德胜这种心粗之人她都不敢找。
消息只传不用回,等下次再联系的时候,就可以得到奶奶的消息了,可这一等就是一年。
荆郁的手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还好她现在手里握着他的命脉,江笙俯下身子替婴儿车里睡得正香的女儿掖了掖被角。
江笙瞧着瞧着就笑了,越看越爱,怎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小小的一团粉糯可人,从刚出生的皱皱巴巴泡得泛白到现在肉乎乎软嘟嘟粉糯糯,每天醒来就转着眼睛到处好奇,除了有时候闹起来让她这个全无经验的新手妈妈束手无策,好像再没有什么让她忧心的了。
她如今只想好好将孩子抚养长大,自己人生中缺失的情感和物质她都会加倍给她,至于父亲……江笙停住脚步又低头看了看软被里的女儿,她的孩子也注定得不到圆满了。
十二月的云城舒爽清凉,江笙一个人推着小车走在小区的街道上,这里的房子还是她用别人的名义租的,所以住得也略微安心些。
只是进了十二月江笙总是心神不宁,这几天尤甚,总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事发生,跟去年十月离家后被荆郁关在英国时一样,本来她都已经认命了,可不知为何有那么几天就是没来由的心慌,就如当下,最近经常会半夜惊醒,她猜想可能是辗转在国外那几个月的担惊受怕再加上孕期反应留下的后遗症吧。
还好孩子是健康的,那时随着孩子一天天在肚子里长大,她焦虑愈来愈甚,后悔孕前期没有保持好的心情,好担心孩子在肚子里受到影响,就连生了以后,坐月子期间她半夜都会经常惊醒,一定要确认孩子还在不在,甚至还会神经质地去数孩子的脚指头够不够,细细摸一遍孩子的耳朵眼睛确定没有缺失才能放下心来。
本来刚回国时她是流掉的,可是在医院等待的时候看着人来人往,好像别人都有人陪伴,或父母或伴侣或朋友或子女。她半生凄苦,以后奶奶走了,南南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人生还那么长,她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突然觉得有个孩子好像也不错。
这时候肚子里的小东西好像也感受到了她的心声似的,那是她第一次感受胎动,吓了她一跳,她试探着再次贴向鼓鼓的肚子时,小心问它能听见么,小东西又动了一下,后来她再也狠不下心,她也告诉了荆郁她打算生下孩子,是为了安他的心也是为了如果他依旧执着于此也算有了一个牵制。
看着正努力吸奶的小家伙,江笙满心柔软,当初怎么会不想要她呢?
晚间江笙刚哄睡孩子就听到门锁响动,在这里除了月嫂江笙没有跟任何其他人有来往,何况还是在深更半夜。江笙神经瞬间绷紧,连猫眼都不敢去看,赶紧打电话报了警迅速叫醒月嫂合力搬来柜子抵住门板,随后两个人悄声抱着孩子躲在房间里,此时能做的只是提心吊胆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着警察赶来。
当大门被破卧室门板被人推动时,江笙的心都快从嘴里跳了出来,如果只是自己在经历这么多事后她早就看淡了是死是活,可是如今有了安安,她再也做不到无牵无挂无所畏惧,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为母则刚四字,可是有了孩子之后孩子就是一个母亲最大的软肋。
外头撞击门板的声音越来越大,江笙怀里抱着女儿和保姆背对着柜子用尽全力抵着,一旦破门而入……江笙不敢想象,一面和保姆大声呼救,一面哄着怀里被外间剧烈声响惊醒而吓哭的女儿。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警察还没有来,猛地一阵大力,江笙被柜子的棱角硌得生疼,眼泪被激得瞬时溢出眼眶。
她这辈子都没像今天此时这么怕过,哪怕那年在天台,她可以眼睛都不眨地选择跟王钊同归于尽,可是现在,她掂了掂手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儿,她只怕歹人连这么个小小的婴儿都不放过。
哪怕现在江笙已经怕到六神无主心惊肉跳,她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知道如果自己在此时也慌了神卸了力那一切就全完了。
江笙探过身抓起床头柜上的剪刀,朝着从门缝探进来的那只手全力扎下,整个手背被贯穿,流出的红色血液瞬间在雪白的墙上染成一片,外头也随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嚎叫,紧接着就是破口咒骂和更大力的撞击。
两个柔弱的女人怎么抵得住外面几个壮汉不要命似的大力,不出两下,江笙和保姆就被撞倒在地,倒地的一瞬间江笙用另一只手拄地下意识地护着怀里的女儿,堵门的柜子随着门板破裂而砸向倒地的二人,江笙拄地的那只右手本来就因为突然受力而不支,手腕的寸痛还没来得及感受,就被更大的剧痛所覆盖,只听崩裂的一声脆响,右手的疼痛霎时蔓延至心口,可是尽管已经痛得眼前黑成一片,头脑轰鸣,她也不敢将重力压向怀里。
此时的痛觉神经和肾上激素都已经达到了极限,江笙明知道这时候不能昏过去,努力睁大双眼想保持清醒,可最后还是两眼一抹黑随着最后一道轰鸣晕死过去。
江笙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奶奶身形矫健,根本不像她去年回家时的步履蹒跚,她叫她,可奶奶明明听到了却不理她,只是拎着刀奔向鸡窝嘴里还念念有词,她走进一听原来是说南南带着孩子还瘦得不行,要多吃几只补补,南南回来了?她好高兴想进门去看看,可是跨过门槛就穿回院子,好像有什么屏障阻隔。
她有些心急,一声高过一声地叫奶奶,想让她看自己一眼,可奶奶却转身生气地骂她来这干嘛,让她赶紧走。
她从来没见过奶奶这样凶她,为什么赶她走?是因为自己骗她的所有事被发现了么?可她也不想的。
“奶奶,奶奶,你别赶我走,我错了,我再也不骗你了。”
“奶奶……”
“求你。”
“南南,是我啊,你怎么不看我……”
江笙哭着伸手去拉冷脸不理她的两人,却都被躲开了,甚至她还听到了南南板着脸说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让她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