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大G的后座车门,季淮颂把包扔进去,又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胳膊搭在车门上,他弯唇看她:“陪你做任何事儿,甘愿被你耽误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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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诊断结果是疲劳过度,加上低血糖,所以晕倒了。
听到这个结果,林落烟稍微松了一口气,看着病床上的外公,心依旧被揪住。
“外公。”她走过去,坐在床边,“你别老让自己这么累,集团不是还有别人吗?养了那么多人,不干活吗?”
外公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外公这不是没事嘛,圆圆不要皱巴巴的。外公还想板着脸呢,谁给你打电话让你来的?”
林落烟打开床头的果篮,挑水果:“您要是不想让我担心,就乖乖听话,别让自己这么累。别的小老头在您这个年龄都已经养老享福了,您少操点心,多爱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外公看了眼果篮里的水果,“我要那个最红的苹果。”
原本还有点愁眉苦脸,林落烟瞬间笑出来。
“真挑剔。”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她挑了最红的苹果,拿着刀削。
除了林叔,屋子里还有小姨小姨夫和舅舅舅妈,站着的站着,坐着的坐着。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心怀鬼胎。
仿佛割裂的两幅画。
半晌,坐在沙发上的小姨率先开口:“爸,正好大家都在,烟烟的婚事是不是可以商量一下?”
这话一说出口,旁边的舅舅都看了她一眼。
她还真是不分场合不看情况的利己主义。
林落烟没吱声,低头专注地削着苹果。
“正好,今天人齐,我表个态。”外公清了清嗓子,林叔把他往上扶了点,枕头压在背后,“你不多关心关心你那个到处闯祸的儿子,对圆圆倒是上心得很,你是真以为我老糊涂了,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吗?圆圆连法定年龄都还没到,你这个当小姨的着急得很。”
外公摆了摆手,“这件事不用再说了,圆圆的婚事她自己做主,她想干什么干什么,林氏也不需要搞联姻那一套。”
他的态度太坚决,小姨完全没有再说什么的余地。被这样拂了面子,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扣着顶奢品牌包的手,指关节泛白。
林落烟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外公:“外公,吃苹果。”
“诶,好。”外公转头又是一脸笑盈盈的样子,摸了摸林落烟的头,“外公对你没有什么要求,外公只希望你永远快乐,永远自由。”
尾音尚未完全落下,沙发上的小姨噌的一下站起来,脸色铁青,甩开手往外走,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得震天响。
坐在另一边的舅舅看了眼离开的女人,又看向病床上的老人:“爸,那您好好休息,我晚点还有个会,就先回公司了。”
外公沉沉的嗯了一声。
人走了,屋子里彻底清静了下来。
林落烟坐在病床边上,陪外公聊了很久的天,才走出病房。
林叔送她出来,随手关上门,站在门口:“大小姐,有时间多回来看看老爷子吧。”
林落烟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不用送我,照顾好外公。”
今天外公这话放在这儿,小姨应该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地打她主意,但不排除她会搞一些别的小动作。
私人医院顶层的走廊很安静,林落烟缓步朝电梯的方向走。
经过安全通道开着一半的门,听到一声低沉的轻咳。
她偏头看去,愣住:“你怎么没走?”
季淮颂肩膀抵着门框靠着:“说了陪你。”
“哦。”林落烟说,“为什么要陪我?”
季淮颂的视线扫着她的脸,最后落在她的眼睛:“怕有人哭鼻子。”
这个“有人”是谁,不言而喻。
在学校的时候,听说外公住院,她慌不择路,大脑没有平时半点灵光,全程被他牵着走,到了医院进电梯也没想起来摁楼层。
担忧和焦急布满整张脸,惴惴不安写在了脸上,诊断结果要是有一丁点坏,她就会害怕得掉眼泪。
“我不是那样的人。”她说。
季淮颂笑了声:“是吗?”
林落烟不答,也没再往电梯那边走,干脆直接进了安全通道,走楼梯下去。
空气里有凉风的味道,混着花香和泥土,带着潮意。
下雨了。
站在医院大厅,林落烟看了眼地面。
这雨下得真突然,也很急。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溅起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水花,地上已经积水了。
天气的确会影响人的心情,她不太喜欢阴雨天,这样的天气仿佛把乌云塞进她的胸口,堵在那里。
真糟糕。
这一天。
林落烟已经不想说话了,转头看向季淮颂。
季淮颂双手插兜,懒洋洋地站着。她没有说话,但他知道她什么意思,全放在眼睛里问了。
没伞,她不可能冒着雨走到车上去。
虽然车停得不远,就几步路。
对视几秒,他妥协地点了点头,提步走进雨里。
几步上车拿了伞,季淮颂随手抓了下微湿的头发,撑着伞折回来。
林落烟没动,视线落在自己的鞋上,又抬头看着季淮颂。
他看她那样子就是不想漂亮的鞋子被弄脏,尤其好像还是新鞋。
季淮颂没直接随她的意,歪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又不想理我了?说话。”
林落烟平静地眨了眨眼睛:“雨太大了,我不想我的新鞋——”
话说到一半,声音斗转,她惊呼一声。
季淮颂直接把伞塞进她手里,将她打横抱起来。
知道她是这个意思,想听她说话而已。
突然悬空,林落烟的心脏有力的砰砰两下,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脖子。
季淮颂抬手,轻轻扶了下她手里的伞。
“伞撑好。”
“嗯。”
注意力全在伞上,林落烟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左手都快给季淮颂锁喉了。
微凉的手心贴着他温热的脖子。
“林落烟。”
季淮颂气笑,说话时,动脉和喉结震着她的手,“你想勒死我啊?” 收心了没
第19章 老广场
上了车, 林落烟从手套箱里拿出新毛巾,拆开后展开,抬手按在季淮颂的头上。
季淮颂吊着眼尾看她:“良心不安?”
她和他一样, 并不是一个会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儿上给予的人, 也没那么好心。
抓着毛巾揉了揉他微湿的头发, 动作算不上温柔,林落烟语气随意:“是啊。”
没有湿得很过分,她揉了几下就把毛巾收了起来。
合上手套箱, 鼻尖忽而一酸, 车内响起一声清脆短促的喷嚏。
林落烟吸了吸气, 揉揉鼻尖。
季淮颂瞥她一眼, 声音含笑, 很是故意:“这下真要感冒了?”
“……”
这话明里暗里好像都在说,上次骗他感冒, 结果出现在club的事。
林落烟咬了咬唇, 没有说话。
季淮颂反手把后座的外套拎过来, 扔她腿上:“宿舍有药吗?”
林落烟:“没有。”
打着方向盘,季淮颂勾唇, 笑意更甚。
挺好笑,上次骗他感冒,还说吃过药,结果在这个儿败露得跟写作文一样, 前后呼应。
医院附近就有药店, 驱车拐角就到了。
药是季淮颂去买的, 林落烟是不可能下车踩水洼的。
买了药, 让药店的店员帮忙冲了一杯,季淮颂端着纸杯回到车上, 递给她。
林落烟放下手机,双手捧着纸杯,习惯性地问了句:“苦吗?”
她初中和高中那会儿感冒,齐霏也给她冲过感冒药来着,每次她都会下意识的问这么一句。
她是真的很不喜欢苦苦的味道。
季淮颂收了伞,关上驾驶座车门,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伸手拿走她手里的纸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小口,再次递给她:“不苦。”
林落烟没动,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季淮颂骤然失笑:“林落烟,你这恋爱谈的就没意思了,给你男朋友一点儿信任行不行?”
“哦。”林落烟应了一声,捧着纸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真的不苦,药香浓郁,有淡淡的甜味。
她这副安静喝药的样子,有点乖。像是放空了大脑,没有任何防备。
这个时候要是叫她一声,她看过来的眼神一定像是被惊扰的小鹿,茫然又纯粹。
季淮颂伸手,手背贴着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林落烟缓缓抬眼:“我发烧了吗?”
撞上她的眼睛,季淮颂顿了下,沉声:“没有。”
还真跟他预料的一样,懵懵懂懂像小鹿。
和她大多数时候的眼神不一样。
她平日里的眼神娇媚更多,会让他产生征服欲。而此时此刻的眼神,萌生出他更多欺负的念头。
不想保护,想欺负。
等她喝完感冒药,季淮颂随手捏扁纸杯,丢在中控台上。
林落烟:“你就扔这儿?”
好好一辆大G,怎么被他当成垃圾场似的。
“懒得下去。”外面的雨下得轰轰烈烈,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还要大。
季淮颂重新启动车子,“饿不饿?”
都已经过了饭点,天色渐晚,遥远的天际处在半明半暗的色调之内。但因为下雨,灰蒙蒙的,并不能看的很清晰。
林落烟单手撑着下巴:“本来不是很饿,你一说我就饿了。”
季淮颂低声笑了下,声音沉沉闷闷的:“怎么什么都赖我?嗯?”
林落烟:“我这个人,可不讲道理。”
“谁跟女朋友讲道理啊。”
季淮颂微微歪头看着路边临时停车区的空隙,打转方向盘把车开出去,“想吃什么?”
“粤菜。”
“行。”
城南有一家名气很大的粤菜餐馆,每天就接待那么二十桌,很难约到,基本上是提前半个月预约。
但这家馆子和季氏集团的下属酒店有合作,季淮颂带人去,不需要预约。
等经理把包厢的门关上,林落烟扯了一张纸巾,随手擦擦身前的桌面。
“早知道早点跟你谈恋爱了。”她说,“我很喜欢这家粤菜。”
季淮颂拿菜单的手顿了下,嗤笑道:“跟我谈恋爱就为了吃?”
林落烟:“不然呢?”
季淮颂把点开菜单的手机放在她的手边,侧身看着她,眼底兴味:“这些附属的金钱地位,比我这个人重要?”
闻言,林落烟歪头,好似真的认真想了会儿,才轻声说道:“那倒也不是,我又不缺钱。但是吧,我想吃这家粤菜,我都必须预约。”
她停顿两秒,“所以,金钱地位还是挺重要的。”
就像此前在外公寿宴,和以往的每一次名利场,面对那些曲意逢迎和趋炎附势,她虽然唾弃,但运筹帷幄。她只需要理性地判断、思考,又或者每一分寸的言行举止,都宛如九曲十八弯一样同别人打太极。
对于金钱地位,她是主动的,只要她想要,她就能有。
可人不一样。
人最善变了,人心是最难测。稍不留神,就会变得被动。
她在林氏这个貌合神离背信弃义的家族里长大,实在是不信人心。
小的时候,因为她的卧室没有门锁,她就连睡觉都不敢睡得太沉,时刻担心自己生存的方寸天地会不会被入侵。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睡眠一直不好。
就连齐霏、屈炀和苏浅,都是在大浪里淘沙,淘过无数遍才被坚定地留下的。
“看来我对你的价值,不只是你的婚事。”
季淮颂给她倒了一杯甜枣茶,“我这么好用,不多给我点儿报酬吗?”
林落烟偏头,满脸认真地看着他:“我对橡胶过敏。”
蓦地,季淮颂低头闷笑两声,难得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眼角。
他说的不是这事儿,她还挺百无禁忌。
看他低头笑着,肩膀都在颤,林落烟抿了下唇。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是我真的对橡胶过敏。”
恰巧包厢门被敲响,季淮颂抬手捂住她的嘴,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而后才让人进来。
等经理带着服务员推着小餐车离开,林落烟喝了一口暖乎乎的甜枣茶,说道:“我还是高一做物理实验的时候,捡到一个橡胶圈,才知道我橡胶过敏。”
季淮颂说:“我没有不信。”
“我是在和你分享。”林落烟抬眸,不知道是包厢里的灯太亮,还是她眼睛本就这样,仿若从眼底升起一颗璀璨的星辰,“你不想了解我吗?”
其实在图书馆的时候,向砚南模仿他说话,她还挺惊讶的。他竟然能够猜到她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的态度,要么不在乎,要么重拳出击,而不是慌乱无助。
季淮颂不置可否,将话题抛回给她:“你不像是会和我好好聊聊的人。”
“不可以吗?”林落烟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作为你的女朋友。”
同样的反问,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语气和态度。
他记得,在林家老宅那晚,他撞见她抽烟,她那句反问傲然又娇气。而现在,更多的是委屈和撒娇,甚至带了点可怜巴巴。
她在给自己切换人设这件事上,好像格外自如。
季淮颂沉沉的嗯了一声,拿走手边她空了的杯子,顺手又给她倒了一杯甜枣茶。
他垂眼,语气微扬,很随意,听起来并不认真:“我女朋友想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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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珠顺着落地玻璃窗往下滑,留下一串浅浅的痕迹。雨势不仅没有变小,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林落烟不仅有点感冒,甚至还开始轻声咳嗽了。
得赶紧回去换件厚点的衣服穿,她只穿了一条裙子。
庆岭每年春秋的温度都很过山车似的,根本不管市民的死活,一键入冬、一键入夏的事儿也经历过。
吃过饭,上了车,季淮颂顺手把车内温度调高。
林落烟敲着手机键盘,问他:“你是不是不住学校?”
“嗯,不住。”
“那你把我就近放在哪家酒店吧。”
话落,她明显感觉旁边偏过来一道直勾勾的视线,她立马解释,“别误会,是我自己一个人住。”
这块儿离学校太远了,完全是南辕北辙,她家离这儿不比学校近。加上暴雨,路不好走,还堵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