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眼下心里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保住郑家唯一的血脉。
大孙子是郑家仅有的后代,他要是进去了,百年之后,自己怎么跟郑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
没想到郑建设当了这么多年的封建余孽,今天竟然切身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震惊和心寒。
说这话的可是他爹,他亲爹啊!!!
本就气若游丝的郑建设一个没撑住,喘息两口,直接晕了过去。
医生没办法,只好再次拉他进了抢救室。
这回不管郑建设的意愿多么强烈,医生直接强制性让他跟其他人隔离开来,省得再受什么刺激,人直接就没了。
老爷子的话,这下子可算是戳到了老太婆的肺管子。
无论之前郑博远是谁,现在都是杀他儿子的凶手,要是仅剩的儿子没了,那她也不活了!
老太太第一反应就是破口大骂:“姓郑的你什么意思!”
老爷子胸口剧烈起伏:“我这也不是为了郑家着想吗!?死老太婆,我还没问你呢,当着警察的面,你为什么要那么说,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们郑家好!?”
“你这是存心要让我们郑家绝后啊!”
老太太不甘示弱:“你们郑家的人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我儿子!”
原本殊途同归的一对老夫妻,说撕破脸就撕破脸。
一个在乎自己家的血脉传承,一个什么孙子,什么传承,都没有自己儿子重要,这两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就这样当着警察的面,相互殴打了起来。
看到这个走向,一旁的警察都懵了,反应过来后才赶忙去阻拦:“别打了别打了,你们二位打什么打!”还嫌不够乱是吗?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是谁也听不进去。
老爷子气狠了,嘴唇都有些发紫:“要不是你平常那么溺爱博远,他能糊涂到做出这事儿?!丧门星,你真是个丧门星!”
老太太脑子嗡的一声,然后不管不顾的破口大骂:“你有脸说我!博远的什么不是你一手操办的,他能有今天,那也全都是你惯的!”
有的人的感情就是这么的脆弱,事情尚且还没有个定论,这老夫妻两个的感情就先破裂了。
无论老爷子再怎么胡搅蛮缠,郑博远依旧还是要被警察带走调查。
完了,全完了。
别说是财产了,就连他这个人后半辈子都要搭进去了。
事情成功了就不说什么了,败露之后,郑博远就开始疯狂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自己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呢!
这下好了,那些财产自己一毛钱都得不到了,最后也不知道究竟便宜了谁。
看着站在最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郑姚,狂乱之下,郑博远开始胡言乱语:“看什么看,我能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
“你要是不那么逼我,我能这么做吗!?”
“都是你的错,郑秀你给我记住,你爸是让你自己害死的!跟我没关系,是你自己害死的懂吗!?”
到了这个时候,郑博远还不忘PUA自己的堂妹,试图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推脱出去。
然而他也不想想,是其他人逼着他跟自己大伯的女人勾搭的吗?
做错了事非但不去反思自己,反而生了杀心,郑姚利用起来,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不然就算是郑姚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平白让一个人拿起屠刀。
是郑博远的骨子里的贪婪与残忍,逼死了他自己。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一点,直到现在,郑博远也没发现整件事的背后还掩藏着一个无形的推手。
如果是原主,听到这话势必会精神崩溃。
害死自己亲生父亲什么的,无论是否出于本心,哪怕不是故意的,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但郑建设又不是郑姚她爹,人家郑姚自己有爹,虽然死的早了一点,但也不可能说接手了原主的身体后顺便把她的爹也收了吧?
如果原主父母夫妻恩爱,家庭美满,郑姚倒是也不介意为原主演一辈子的戏。
但是显然,郑建设不值得她如此费心。
若是让坏人无病无灾、安度百年,那死去的好人,灵魂又如何能够安息?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现在,就是报应到了。
所以听郑博远这么说,郑姚非但没有任何愧疚,反而觉得好笑。
不过面上嘛,还是要装一装的。
虽然如果把实情说出来的话,对郑博远的打击会更大,郑姚也会觉得更痛快,但没办法,周围那么多警察在呢,尤其是虎视眈眈的江大队长,郑姚总要收敛一些。
看着脸色“唰”一下变的惨白的堂妹,郑博远的心里果然觉得舒服了一些。
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郑博远还不是要被带走审查?
“你也别太伤心了,马上你爸爸出来了,趁着现在还来得及,多陪陪他吧。”参与调查的女警不知道郑姚家里的情况,只是下意识的这么安慰着。
小姑娘看起来还这么小,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很难不让人同情。
在善意和恶意面前郑姚一直是两幅面孔,注意到了女警眼中的温和,郑姚立马变得乖巧起来:“好~”
瞬间江良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这是江良第二次见她,心中的警铃却绷的比第一次还要紧。
经过初步调查,实施犯罪的确实是郑博远本人无疑了。
以郑博远的心里素质,他整个人往审讯室那儿一坐,没两个小时就撑不住,全招了。
所有人都在因案件侦破而欢天喜地,只有江良特别注意郑博远微信上的聊天记录。
尤其是他跟郑姚的对话,江良总觉得里面处处透露着诡异。
但这些东西完全不能被当作证据,而且在别人看来也没什么问题。
就是郑姚让人调查了郑博远乱搞男女关系,甚至搞到了自己大伯头上,然后劝他去认错而已。
虽然个人没有调查权,但严格来说并不算违法。
其中郑姚的语气甚至称得上耐心,丝毫没有引诱、或者引导郑博远实施犯罪的意思,教唆罪就更是谈不上了。
就算把这些东西全部交给法院,也判不了她的罪。
但是太巧了,真的太巧了。
真是个,狡猾的女孩啊……
“…我回医院一趟。”江良的心顿时变得沉甸甸的。
在一干同事困惑的表情下,江良拿起那一沓打印出来的微信聊天记录,风尘仆仆的离开。
等到江良再回到医院的时候,郑建设已经从抢救室里被推出来了。
而负责郑建设的医生则在一旁给患者的女儿,也就是郑姚交代病情。
郑姚站在病床前,听的可认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父女关系多好呢。
“也就是说,如果我去做配型,给他捐肝的话,他或许还能再活上两三年,是这意思嘛?”郑姚问。
医生闻言,然后点头:“是的。”
犹豫了一下,医生道:“但手术风险比较高,以病人目前的身体状况,很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而且捐肝的话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健康,所以这个方案我们并不太建议。”
“暂时的话,保守治疗会比较好一点。”
“不过保守治疗,病人的存活时间会大大缩短,差不多…只有几个月吧。”顿了顿,医生又道。
唔……
郑姚第一时间没拒绝也没反对,而是侧过头来,看向越发虚弱的郑建设:“那爸爸的意思呢?觉得我该捐还是不该捐呢?”
一点没犹豫,郑建设几乎是瞬间就喊了出来:“捐!捐!医…医生……把…把她的肝…给……给我!”
糟了!
他选错了,他不该这么说的!
江良心头一紧,果不其然,下一秒郑姚先是沉默,继而满脸遗憾的摇摇头:“抱歉医生,还是保守治疗吧。”
这人,怎么永远都在给她错误的答案呢?
郑姚心中唏嘘。
终于反应过来,郑建设猛地瞪大了眼睛:“你、你――!”
她故意的!
这个问题其实是个陷阱!
第29章 警告
这人到底是怎么当爹的?
医生倒是能体谅他的求生欲,但郑建设这种考虑都不考虑一下,就让自己女儿捐肝的行为还是让医生感到不喜。
于是表情也跟着变得冷淡了下来。
大多时候,医院真的就是个检验人性的地方。
就这样,医生见郑姚拒绝,也就没有再劝。
郑建设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
再看向郑姚的时候,郑建设脸上的哀求之色消失,下意识的就带上了威胁:“你不捐…家…家产你一分钱也得…得不到……”
“得了吧,我捐了也没我的份。”郑姚心知肚明。
“就那点东西,你自己留着养老吧。”想要拿到郑家的公司和家产,还真不如她自己去赚来的快。
不过话说,这人还真是死性不改。
嘴上这么说,然而郑姚心里想的却是:早晚要把你的公司和财产全都弄没,而且还得让你活着的时候亲眼看见!
转过头来,郑姚像是刚发现站在那里的江良似的,亲切而又礼貌的问道:“江警官,还有什么事么?”
江良沉默了一瞬,然后缓缓开口:“…可以跟你聊一聊么?”
想了想,他又补充:“就现在。”
啧。
真是麻烦。
“行。”郑姚站起身来,看也不看病床上的郑建设,跟在他身后,就这样走了出去。
医院,走廊里――
随意的将双臂支在眼前的扶手上,江良正在思考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做。
住院部的大厅里人来人往,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病人以及病人家属的各种面貌、各种情绪,都可以尽收眼底。
对比起略显紧绷的江良,郑姚看起来要轻松,也从容的多,趁着江良组织语言的功夫,她甚至还有心情观摩眼前的人间百态。
这姑娘,不好对付啊……
办案这么多年,江温对自己的直觉坚信不疑。
如果是其他人,在欺瞒过所有人,包括警察后,心中一定会非常得意,甚至还会觉得沾沾自喜。
毕竟类似于“哪怕被发现也无法顺利判刑”这样的壮举,真正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可是面前的女孩没有,一点也没有。
不得意,不自喜,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看起来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这就显得尤为可怕了。
不知道得有多么强大的心里素质,才能做到如此地步。这样的人犯起罪来,对社会对民众,无疑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这种事情她能做一次,就能做第二次第三次。
这些并不仅仅只是数字而已,每一次,都代表着一条、甚至更多的人命,一旦她尝到了可以随意掠夺他人性命的美妙滋味,难保不会沉迷,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有多少连环杀人犯就是这个样子,从一开始的惶恐忐忑,到后面麻木了之后视人命如草芥,杀人就跟屠鸡宰狗一般。
如果再在杀人犯的头衔上加上高智商这个前提,组合起来会发生的化学反应实在是过于恐怖。
为防止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江良选择在一开始就加以控制。
绝对不能放任下去!
郑姚大概能猜到他心中的担忧,但是又实在没办法解释,她总不能说自己之前已经验证过无数次了吧?
所以不用担心,她有足够的自控力,不会出现失控的情况。
郑姚虽然手上沾满了鲜血,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喜欢杀人,更不用说杀人取乐了。
她是大J的间谍头头,又不是心理变态……
不过这么说的话,江良估计会更害怕吧。
所以说,真的很难搞啊。郑姚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烦苦恼。
那边,江良也终于想好要聊什么了。
深吸了一口气,他问:“能说说你和郑总、还有你和你堂哥之间的事么?”
这是在评估她的心理状况,以及作案动机。
“江队长,既然是正常聊天,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吧?”说着,郑姚跟着伸手。
江良下意识的阻止,却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眨眼的功夫,他口袋里的两样东西就这样轻易的落到了她的手里。
一个是队里发的录音设备,一个是他的手机。
设备是障眼法,真正在工作的应该是旁边的这个。
手上动作不停,郑姚按下手机的锁屏键,果不其然,正好撞上自带的录音软件工作的画面。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江良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心中更是惊骇不已。
女孩特殊的手法还在其次,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察觉到他在录音的,自己明明藏的很好!
最关键的是,她甚至还一下子就挑中了手机,而不是更为专业的录音设备。
好在女孩似乎并没有故意为难他的打算,随意将录音软件退出,女孩很快又将这两样东西递还了回来。
郑姚忍不住感叹:“江队长是个聪明人。”才刚开始怀疑,就已经在记录她的犯罪倾向了。
江良接过手机的手一顿:“…………”
这真的不是讽刺吗?不是吗不是吗?
“…比不过你。”犹豫一瞬,这次江良却也不敢再有小动作了。
“江队谦虚了。”
郑姚叹气,既然对方已经认定是她下的手,再否认似乎也没什么意思了。
“正好江队有兴趣,那我也不小气,就跟江队好好聊聊我跟我爸,还有我堂哥的事吧。”
江良的表情果然严肃了起来。
其实郑姚哪儿知道那么多,所以只是单纯的将原主的日记背给他听而已。
“xx年6月1日晴,今天堂哥又打我了,明明说好给我过生日的,结果最后大家都跑去跟堂哥玩儿了,头好痛,眼睛也好痛,我不会瞎掉吧……我不要变成瞎子哇!”
“xx年2月2日大雪,今天是除夕,囡囡因为吃了桌子上一块巧克力被奶奶关到了储物间里,储物间里好黑好冷,囡囡好怕,囡囡再也不敢了。”
“xx年5月11号晴,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客人叫我给他表演节目,我说我不会,爸爸就生气了,等客人走了以后骂我废物,总给他丢脸,我不是故意的……”
“xx年11月15日大雨,今天是妈妈的忌日,爷爷奶奶又在楼下骂妈妈了,我好难过,可我不敢过去,妈妈对不起。”
“xx年6月23号晴,高考成绩出来啦,我考了602分,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