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别人就没那个味儿了。
曾淮本来想从网上招聘一批群众演员的，结果没想到会听到郑姚这样的提意，下意识的，他就皱起了眉头：“你觉得这些人他们行么？”
眼下这些，可都是一群一年到头连拍照都拍不了几次的普通人，就连一些戏剧学院的毕业的学生，第一次面对镜头的时候，都有表情僵硬，四肢不协调的情况出现，更别说他们了。
大部分普通人拍个证件照都会僵硬的跟什么似的，真站在镜头前，跟他们说会拍成电影放出去，那还不得疯？
对着镜头话都说不出来的人曾淮又不是没见过，天生表演欲爆棚的人终究只是少数，像这种环境闭塞之中生活的人，情况恐怕会更严重。
“这样拍出来的效果太差了，不自然。”曾淮说。
郑姚闻言笑了笑：“你拍的时候不告诉他们不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不跟人家说就拍人家的脸，我们后续会有大麻烦的。”小李在一旁小声提醒。
“不是这个意思…唉算了，你们等着看好了。”郑姚一开始想解释，但是觉得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所以决定干脆做给他们看好了。
朱燕燕和曾淮面面相觑，不过他们并没有疑惑多久，很快，几人就知道郑姚的办法是什么了。
郑姚借着房主夫妻的嘴，告诉小镇上的居民，拍戏的时候可能需要他们出镜，到时候但凡是在镜头里露脸的，都会有一千块的补贴拿，问他们有没有介意的。
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大家统一口径，肯定是没有。
他们的脸又不值钱，好不容易能靠脸吃一回饭，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拒绝呢？
一次一千，两次两千，抵得上他们做一个月的工了，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儿去。
小镇的居民巴不得镜头能多拍他们几次呢。
不过期待归期待，等真的需要他们表现的时候，该紧张还是要紧张。
第一天，大家伙上街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拘谨了起来，其中有将近一半的人，换上了自己衣柜里面最新也是最好看的衣服，走在街上，步子都没往常那么豪迈了。买菜的小摊上也不见平时讨价还价的声音，就连几个嗓门略大的大爷大妈也不可避免的忸怩了起来，那场面，简直辣眼睛。
虽然郑姚已经提前交代过了让他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是人的天性，绝大多数人都控制不住。
第二天，一个大爷一个大妈，因为一点小摩擦吵了起来，最后本来想撸起袖子干仗的，但是想到了什么，两人硬是忍下了。
第三天，经常在附近晃荡想要蹭镜头的人比前两天少了一些。
第四天，年轻姑娘头上漂亮的头绳和嘴巴上的唇油不见了。
第五天，小伙子们的发型恢复成了平日里随意又自然的样子。
第六天，这个仅有两百多户人家的小镇子，恢复到了郑姚他们没来之前的样子。
就算是再多的期待和紧张，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也就散了，日子终究还是要过下去的，能装这么久，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有了这一出之后，小镇上的所有人都表现的自然了许多。
看见大爷和大妈终于憋不住，吵了个天昏地暗，郑姚转头，道：“好了，现在可以拍了。”
曾淮：“……”
学到了学到了。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也只是对拍摄这件事放平了心态，并不意味着就不晕镜头了。
为了保证拍摄效果，拿到机器之后，曾淮还是想办法将其伪装了起来，虽然不够精细，但骗骗没见过摄像机长什么样的小镇居民还是没有问题的。
等到了第七天的时候，特化师带着各种道具进场，电影正式开拍。
一开始的时候，朱燕燕和曾淮还在犹豫着该怎么跟郑姚说，由她出演神秘女的话，好处和缺点都十分的明显，其中最不利的地方就是，在没有同级别的演员的情况下，她一露面，就很容易让人猜到她幕后BOSS的身份。
这样的话，电影的乐趣一下子就消失了一大半。
然而还不等两人开口，郑姚那边就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弄的，用深浅不一的化妆品在自己脸上一阵涂抹之后，就连五官和脸型，感觉都变了。
之前宽窄相宜的眼距变宽了，高挺精巧的山根塌了下去，唇珠上面点了点遮瑕，一下子就变得朴实了许多，最后甚至，连眼神都跟之前不一样了。
她虽然还是在笑，但那双眼睛，仔细盯得久了，却让人心头止不住的发寒。
说不出来什么感受，就是特别特别的诡异，不能久看，像毒蛇一样，看得久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亲眼看到郑姚的眼神由温和转变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曾淮惊的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怎么了？”一秒恢复正常，郑姚问。
按了按狂跳不止的心脏，曾淮磕磕绊绊：“没、没什么。”
即便是眼睁睁看着，众人也依旧觉得她的改变过程过于神奇。
到了这个地步都不能说是化妆了，感觉跟易容也没什么区别了。
并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反而猜中了正确答案，曾淮见她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将一块人工合成的假皮贴在了自己脸上。
觉得不保险，郑姚又在自己左侧的脸上加了一块疤。
本来剧本上是没有的，不过想想这样似乎更有利一点，朱燕燕赶紧稍微调整了一下剧本上的细节。
这下子就算面对面，也认不出来她是谁了，大过年的，保准不会影响到观众的观影体验。
“啪”的一声，场记板清脆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为止一震。
*
差不多傍晚的时候，几个形容狼狈的年轻人在大马路上晃荡。
“呸！真倒霉！”谁能想到，好好的自驾游，车子会中途坏路上呢。实在是憋不住了，其中一个衣服上还沾着血迹的青年忍不住骂道。
“唉，希望天黑之前能找到住的地方吧。”眼见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几人不由得心急如焚。
又走了差不多一公里左右，目之所及的地方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六人浑身一震，赶忙飞奔上前。
“等等，等一下！”
大概是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会一下子出现这么多陌生人，老大爷吓了一跳，还不等他说什么，为首的青年就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青年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
一开始老大爷还有些紧张，但等得知几人是因为车子抛锚，不得已才在周围晃荡的时候，老大爷不由得松了口气。
再看他们一个个的，都这么狼狈，老大爷不禁有些心软，口一松，主动邀请他们到自己家暂住一晚。
六人自然是喜不自胜，一路上溢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外洒，老大爷很快就被他们夸的不好意思了。
夕阳西斜，橙红色的光洒在不远处的河面上，波光粼粼，看起来漂亮极了。
即便是倒霉如六个年轻人，看到这一幕，心情也不由得舒坦了许多。
小镇虽小，但民风十分淳朴，看到老大爷的时候，不少人顺口就同他打了声招呼。
“王叔，又出去啊？”
“哟，老王，吃了没有，晚上一起打牌啊。”
“王爷爷王爷爷，糖、糖。”
老大爷也不含糊，从口袋里翻出一块奶糖就放到了小孩手里：“快点吃，别让你妈看到了，不然她又该骂你了。”
三四岁的小孩想也不想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忙不迭的点头。
看到这一幕，六人中的女孩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真好啊。”
另一个女孩则忍不住嘀咕：“我记得这个牌子的奶糖早就停产了吧……”当年这个牌子的奶糖风靡一时，大人小孩都爱吃，女孩就是其中之一，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她毕业之后还特意找过呢，结果也没能找到。
“可能是你记错了，或者是工厂又复产了什么的。”队里有人随口答了一句。
女孩一想，觉得也是，随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老大爷顺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又跟周围的熟人依次回应了一声后，就带着几个年轻人回自己家了。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看着对方动作，之前跟老大爷接触过的青年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什么。
总感觉从刚刚开始，自己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老大爷开了多久的门，青年就走了多久的神。
所以…
究竟是什么呢？
不由得，青年眼中闪过深深地茫然。
第73章 相同
没让他们等多久,“吱呀”一声，大门应声打开。
青年，也就是谢俞的思绪也随之被打断。
“这是我和我老伴年轻时的一些衣服,如果不嫌弃的话,你们就先换上吧。”让他们先在那里坐着，老大爷走进屋内，大约五分钟后,他抱着一堆衣服从卧室里面走了出来。
六人见状，心中越发的感激。
“谢谢老伯！”
哇，话说自己的衣服也太脏了吧，还有肚子这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划开了这么大一条口子。
脱下来之后才发现,谢俞不禁吓了一跳。
不过好在现在有新衣服了，样式旧一点就旧一点吧,总比没有强。
等几人换好衣服,纷纷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老大爷的老伴也回来了。
见到六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老太太貌似有些吃惊,不过听完了老伴的解释之后，她很快就接受了几人的到来。
他们这是，遇到好人了啊！
谢俞几个连连道谢,然而他们才刚说了两遍，就被老太太笑呵呵的打断了：“路上走了这么久,你们恐怕也饿了吧,坐在这里别动,我和老头子去给你们做点饭吃。”
“这怎么好意思……”人家肯收留已经是非常热心肠了,自己再连吃带拿的,是不是不太好？
就在谢俞他们连连摆手，表示不用这么麻烦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往厨房那里去了，老大爷示意他们随便坐，不用拘束，之后也进去帮忙了。
谢俞他们顿时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略显拘谨的坐在沙发上，过了很久，几人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有心情打量周围的环境。
眼前的房子就是那种很普通的民房，两层的小楼，大概是没有跟孩子住在一起，整个房子显得有些空荡。
不过大概因为老夫妻两个都很勤快的缘故，小楼虽然破旧，但里面的东西都是干干净净的。
墙壁上还挂了一张全家福，老爷子抱着的不知道是自己孙子还是外孙子，总之笑的很开心的样子。
再一想到之前在镇口的所见所闻，六人心中不免觉得温暖。
这是个偏僻，但又十分淳朴的地方呢。
“我也去厨房帮忙！”又过了两分钟，终于坐不住了，其中一个女生主动开口，另外一个紧随其后。
剩下几位男生堪堪反应过来，“还有我还有我。”
谢俞反应慢了半拍，被留在了客厅里。
一开始老夫妻两个是拒绝的，怎么好意思让客人自己动手呢，但架不住几个年轻人的坚持，于是只好妥协。
听到厨房那里传来阵阵笑声，谢俞不禁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祥和与美好。
有了这么多人的帮忙，大概十几分钟后，一顿丰盛的晚餐就做好了。
“开饭了开饭了，快点过来吃饭。”
这个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老式的钨丝灯泡散发着暖融融的橙黄色的光，几筷子下去，话匣子打开，众人闲聊了起来。
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老夫妻两个含笑听着他们笑闹，感觉跟看自家小孩儿一样。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光线不好的缘故，谢俞总觉得老夫妻的脸色比之前稍白了一些。
谢俞又看了看同行两个女生的脖子，发现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
巧合的是，其中一个女生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还不等谢俞问出来，那女生就主动开了口：“老伯，阿妈，你们两个是不是身体不太好啊？”
“感觉，脸色有点……”女生吞吞吐吐。
老太太和老爷子怔了一下，“我们身体好的很啊，都十几年没生过病了。”
再说了…
“大家不都是这个样子么？”
因为老夫妻说的过于理所当然，女生下意识的就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于是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因为女生本身就是学医的，所以稍显敏感了一些。
她的同伴见状，赶忙开口打圆场：“嗨呀，你说说你，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老伯，阿妈，你们两个别听她的。我跟你们说，小暖这是学医学到走火入魔了，你们都不知道，当初她还在上学的时候，基本上学到哪儿，就觉得自己哪儿有病――”
“辰阳你闭嘴！”被戳中了糗事，名叫小暖的女生恼羞成怒，忍不住伸手去拍他，结果辰阳倒是躲开了，却无端连累了旁边另外一个男生。
辰阳见状，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看到被甩飞到地上的筷子，小暖感觉都快急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去厨房给你拿双新的。”
那男生倒是没有生气，见小暖真打算站起来，于是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捡起来擦擦就好。”
俗话说的好，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他还没那么讲究。
说着，男生弯下了腰。
其中一根筷子就在凳子旁边，另外一只则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让我看看…嘿，找到了！”差点被桌子撞到头，男生一缩脖子，接着伸手这么一捞，两只筷子就这么齐活儿了。
事情本来到这一秒为止，都没有任何异常。
但好死不死，男生准备起身的时候，无意间朝对面的桌底看了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骇的他几乎魂飞魄散。
“嗖”的一下，男生瞬间坐直了身体，血色尽褪，一张脸比对面的老夫妻两个还要白。
“咚”、“咚”、“咚”，狂跳不止的心脏，震的他耳膜都在发痛。
整整两秒钟，男生动也不能动。
“喏，给你纸。”最后还是辰阳拍了他一巴掌，才让他重新恢复了一点知觉，这个时候，辰阳终于发现了他脸色似乎有点不太对。
只是并没有想太多，随口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哑巴了？”
见老夫妻两个也顺势扭头看了过来，男生背后当即渗出了冷汗：“没、没什么……”
谢俞看了他一眼，还不等他开口，男生就掩饰性的低下了头，拼命的扒拉着碗里的饭，全然忘记了擦筷子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