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蔷薇——知兔者【完结】
时间:2023-07-27 14:36:23

  “你找云落吧。”卿蔷双眸微眯,服他够胆,她也不怂,朝着他去。
  江今赴仰靠沙发,微垂眼睨她。
  她身段儿好,青色绸缎鱼尾裙显出婀娜线条,转身露出蝴蝶骨,风情更足,踩着双镶满碎玉的高跟鞋,几步路就摇曳生姿、雪肤惑人。
  卿蔷坐在江今赴对面儿,姿态比他放得还松,眸波慵懒一斜,跟他对上:“江二,你要玩什么啊?”
  她生了副极野极欲的皮相,狐狸眸真真假假,偏能撩起艳色,细眉挺鼻,青丝散落翡翠坠,彻头彻尾的低饱和色彩,更显出了红唇夺目。
  这副锋利作态,南城的人都见得少。
  江今赴一哂,先没波没澜地扫了圈儿投来余光的人,出了多少冷汗他不管,这才操着副淡懒的腔调:“叙叙旧。”
  他不克制声调,坐得近的单语畅竖起了耳朵,任邹行的长篇大论也给截停了,主位就这么几座,稍顷间,卿蔷耳畔鸦雀无声。
  他俩互不相让地看对方,边上的人都在看他俩。
  对峙半晌,卿蔷似忍不住似的启唇泄出声笑,随后也不顾及了,话里话外都是尖刺儿:“怎么?早听说二哥当年被打了一顿抬出国,难不成打的是脑子?还能把仇人当成梦中情人看。”
  话落,卿蔷脸上的笑却没止住,真心实意地乐得不行。
  江今赴没应,任邹行“嘶——”了声,想说些什么,又被人给捂住了。
  “我原来不知道,你喜欢听这种消息?”江今赴不太在意,手指摩挲着玉石杯,倏地朝她勾了嘴角,“要是喜欢,卿小姐不妨看我亲自记录的风流往事,说不准也能搏你一笑。”
  卿蔷身为他风流往事里的女主角,笑意僵了僵,在眸底褪去,唇角的弧度还在,她惯会周旋,手肘抵上扶手支着侧脸,声音轻轻慢慢:“二哥这癖好我不敢苟同,毕竟我这人对于风流事儿也好,风流人也好,都是转眼就忘。”
  任邹行:“嘶——”
  江今赴这回有点儿烦,双眼凝着阴翳斜了他眼,任邹行在嘴上比叉,自动消音。
  名利场上的两个主儿在这你来我往,大多数人不敢看只能干着急,但又挺庆幸这俩人都是冲对方来的,要不但凡代入下,谁也招架不住。
  江今赴放下茶杯,拿起一旁摆放的刺绣帕漫不经心擦拭着手,随意扔了后站起身,挡住钻石吊灯乱飞的光线,朝任邹行瞥了眼。
  他肩宽腿长,在闲散的状态下都能看出劲瘦线条,带来的气息是游刃有余的压制,淡色薄唇轻启,似是谓叹:“我说不过你。”
  卿蔷以为他要走,正想着说句什么再落井下个石,眸光盈盈一抬,却是被阴影猛地覆盖。
  “——!”
  疯了。
  江今赴一步跨到她身前,还带有玉石凉意的手掐上她,拇指指腹用力摁在她颈窝的红痣,带有力道让她仰头,他却垂下头,碎发挨上她眼睫,她被迫微睁着眼,倒有几分朦胧的雾感。
  “玫玫,有劲了吗?”
  作者有话说:
  三年前的钓系刺玫(开魅惑):朱砂浸了一线,真有缘。
  三年后的高傲蔷薇(开嘲讽):晦气。
第4章 chapter 4 “那就祝你,对我,永远求之不得。”
  单语畅跟云落被北区几个衙内挡住视线,什么也没看见,任邹行笑面虎,跟云落线上早有往来,问题人还是北城有名号的公子哥,笑着上来搭话,没人能下他的面儿。
  任邹行坐在背对卿蔷的沙发上,吊儿郎当插科打诨,云落也是个人精,没放过这次机会,喝了口茶,旁敲侧击着创极晚上的动作,单语畅本来还心不在焉,一听这个,也把心思收回来了。
  毕竟上京这盘死棋,从江今赴回来那刻起便开始洗牌了,多听无错。
  他们那儿的气氛能称为虚与委蛇的松垮,但别处就不是了。
  明明都是些玩得开的纨绔们,却在场名不副实的宴会上心不在焉,想偷着瞟眼硝烟的起点,还都怕被其中一位撞个正着,没那个胆儿。
  个个的都挺憋屈,谁也想不到卿蔷觉得自己这会儿还没他们畅快呢。
  她看着撂下句话就退回去的江今赴,一瞬的心惊被怒极反笑带过。
  老生常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今赴当年那君子不立危墙的秉性都被愚公移山送给精卫填海了吧。
  “二哥对于当小人倒是得心应手。”卿蔷抿着红唇,喉咙滚出几个字,对上他漆黑的眼睛。
  江今赴轻哂了声不予回答,方才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又蛰伏回去,他身形微躬,双手交叉搁在叠起的膝上,一点儿轻佻都看不出来了。
  卿蔷烦他这副寡淡样儿,以前是,现在也是。她端起桌上的酒杯摇了摇,媚丝乱挑,弯眉想他那句话,片刻,淡笑出口:“这么恨我啊。”
  声色犬马消失殆尽,玫瑰酒像翻涌的深海,用浓烈把人淹了个尽。
  卿蔷撞进江今赴眼底弄潮,往他心上捅刀子的本事一如当年。
  北城十二月冷得刺骨,恰好烘托了卿蔷跟江今赴的最后一面,是直截了当的碾碎、与分崩离析。
  那年雪下得也怪,仿佛都攒到一天,毫不留情铺满了北城。
  卿蔷是没计划的,她跟江今赴一样没准备,但她是操盘手,她想退场就退场。
  第一片雪花飘到她眸里时,她突然就觉得,结束吧。
  江今赴主宅在堃区一处四合院,卿蔷常跟他回那儿,不过那几天她动作有点大,兴得风做得浪掀到了江今赴大哥头上,差点儿让江家崴了脚,江今赴黑眸夹着无奈看了她一阵儿,驳了老爷子让他回老宅的令,带着卿蔷掉头去了二环天堑别墅。
  那地儿是真适合避世,庭院清一色的绿植,隐于山崖底泉处,坐哪儿都能看见岩石,可惜全上京就那么一栋。
  卿蔷安分了两天,也忘了具体因为什么,好像就是她看见雪下意识抬起头看江今赴那刻。
  十八岁的江今赴清寂淡漠,卿蔷觉得他透着股不让人察觉的劲儿,就是那句‘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但他不是明摆的放荡不羁,他全在心里和眼底。
  目空一切、眼高于顶。
  卿蔷觉得他特假。
  她搞垮了江家下面的几条狗,他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私宴上,几个交好的公子哥看卿蔷就像洪水猛兽,江今赴冷静地敲了两下桌子,也没看她,说:“玫玫喜欢,就让她玩儿。”
  后来卿蔷手伸到江家了,他也只是轻叹道“刺玫,你胆子太大了”,还一副置身于外的作态。
  而且到那儿份上了,她懒得再跟江今赴藏着掖着,所以江今赴知道她是谁,还在跟她装,揣着稳操胜券的逗弄陪她演,拿她当个逗闷子的。
  开场的是她,江今赴却像能把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两家的事儿都心知肚明,卿蔷不是纠结他的态度,而是不甘心自己先手开局,一无所获。
  她探出窗接了片雪,等它融化在指尖,凛冽暴雪被堵在玻璃外,她身在其中。
  收回手,卿蔷发了条短信,支着下巴歪头看江今赴,笑着舔了下唇,一字一句道:“江二,你很没劲。”
  不再遮掩的满腔恶意尽数掺杂在语句中,江今赴怔了怔,眼里的漠然褪去,喉结突起慢滚,放下手里的法文书,看她几秒,声音变得低哑:“玫玫,话不能乱说。”
  卿蔷敏锐地捕捉到他微不可察的缩瞳,笑得越发艳绝,轻挑了下眉,唇色如玫瑰,吐出的话却是将人灼伤的傲火:“我叫司机来接我了,江二,到此为止吧,你真是没劲透了。”
  她生得极美,眼尾一挑,便是媚气撩人,偏偏糅杂了不相让的攻击性。
  江今赴一瞬间收紧了手,青筋向上蔓延,钻进挽起的袖口,又攀上修长脖颈,明晰可见,像撕开了蛰伏,腔调却还摆着架子,无波无澜:“让司机回去,玫玫。”
  “可我不想玩了,二哥,”卿蔷尾音拖长,看见他这副模样倒是意外,但不得不说,很爽,“原来这样对你才有用啊。”
  看坐怀不乱的人动情、慌乱,尤其这个人还是她此生必定的死对头,太爽了。
  卿蔷没想到看他失态易如反掌,恶劣的心绪得到满足,一开始她就清楚他们总会走到断崖处,但她总想着要给他最致命最难忘的一击,本来以为这人无情无欲,现在看来,她是胜者。
  他跳下深渊,她升若弦月。
  记得最后江今赴站在门口,她背靠车猛地拉他衣领,又强调了一遍“江今赴,你真没劲”,他眉间压着看不懂的情绪,只是眼睛黑沉沉的:“姜刺玫,你留下来,想干什么干什么。”
  “可我只想毁了你,”卿蔷应得快,笑吟吟又不留情,“别再装了,二哥,你早知道我是谁,也拦不住我走。”
  她用根枝上的尖刺缠紧他的心脏,拿带着毒液的花瓣封缄那高高在上的渴求。
  “姜刺玫......”江今赴咬着字,却压不住无措,他突然松了劲儿,低头垂眸,耐心哄着,“玫玫,总会再见的——”
  卿蔷打断了他的话,眼含情意似春,却没半分人情味。
  “那就祝你,对我,永远求之不得。”
  当年话是说快活了,卿蔷又在北城待了半年,把手里事处理完才回南城,但这么一回,空得厉害。她没法形容那种感受,拿找不到折腾人的刺激搪塞自己。
  过了三年,江今赴一见面就把三个‘没劲’还给她。
  卿蔷轻揉着被摁得更红的痣,江今赴指腹的冷意被她一点点驱散,她将酒杯搁到桌上,一口未动,朱唇妖冶,她散漫起身。
  江今赴嗓音阴冷,眼皮微掀露出戾气,又慢又沉,“恨也好,爱也罢,你走不了了。”
  威胁她?卿蔷回眸轻笑:“是走不了了,那你又能笑到多会儿呢?南城难缠的不止我一个,江二,我拭目以待。”
  中合的气氛稍微活泛了点儿,就又被婀娜身形打断,卿蔷慢悠悠往单语畅几人去,探究的目光到底没敢往她身上靠。
  姜辛北两年前给卿蔷划权,开始就是一半,大家当时都觉得小姑娘得栽跟头了,后来在她手上吃了不少亏,还被吞并了几家,卿家名下的泛珠本就是顶奢,一时风头无限,谁也不敢轻易惹这睚眦必报的主儿了。
  至于另一位更是狠角,有人见卿蔷离席想上前搭话,对上主位江今赴死寂的眼神,愣是打了个寒颤没敢动,晚上刚被断股的几家手机震得快要拿不住了,也没胆儿下那个决心去触霉头。
  江家三个儿子,老大江霁初被养在老爷子身边从政,老三江礼让被扔了部队打磨,就江今赴,之前悄无声息的,突然开始崭露锋芒。
  本以为得有个成长期,没想到人连自己家都算计,拿着坑来的老爷子的钱,在国外大刀阔斧,靠的不止风投、甚至还有度量不了的不确定投资,翻了上亿倍。
  然后一刻不停,创极初建,就讨得了老爷子欢心,让他从海外搭到国内又牵上京,把融星的实权划过去,江今赴手腕狠,雷厉风行腥风血雨清洗完,才放出公告走向明面儿,江家原来辅商主政的高门大院,让他给转了。
  南城几个大家长辈本来不以为意,顶多叹他声后生可畏,结果他手从国外伸来几亿几亿取的时候,坐不住了。
  江今赴这合南北的魄力,在小辈里是头一出,也是最要命的。
  卿蔷跟他,一个嘴上不饶人,一个手上不留命,碰上谁都落不了好,上京的富家子们,唯一庆幸的就是这俩联不了手了。
  当初南城北城划分就是因为俩家闹得狠,牵扯了不少利益,国家那面儿都出面了,实在没办法给隔开了,但具体什么仇,谁也没往出传,估计只有两家自己知道了。摆在其他人面前的,只有站队。
  中合四处折射着光,酒水在冰球上生锈,今夜极昼。卿蔷坐在单语畅身边,漫不经心瞥了眼落地玻璃雨水攀爬,雷电被树脂工艺掩盖,才看向任邹行几人。
  跟江今赴玩得好的,她最多见过三四个,面前五个就认识俩,一个任邹行,一个关望山,其余几个要么是当时不在没见上的,要么是些面上友。
  卿蔷不在意,眉梢落下已平,她冲关望山似笑非笑:“您几个还不回?”
  不跟任邹行说完全是因为他贫,还是那种带坑的贫,卿蔷跟江今赴说话就够费劲儿了,选择善待自己。
  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一款儿爷,实则是第一个跟上江今赴的创极合伙人,还是主谈判位的。可能有那么点儿兄弟义气存在,但卿蔷恨屋及乌,总感觉北城这帮衙内利字当头。
  而关望山是个例外,他真品行好,一派温润如玉,朝她点点头,也没多话:“打扰了。”起身准备走。
  任邹行不自讨没趣,但多看了她几眼,临了讨了个嫌,意味深长道:“卿姐,回见。”
  卿蔷赏了他个笑,还顺带面朝着江今赴,彬彬有礼地回答:“回见。”
  闪电打不进中合的金玉其外,卿蔷望着雨线放松,仰了会儿头,江今赴那边儿的声音逐渐热闹,她这边儿却是没人叨扰。
  这是她一概的规矩,要是云落去周旋,就代表她不愿谈事儿。功利场太熬人,但冠冕谁都想要,她有野心,也善用地位。
  卿蔷靠在沙发侧扶听着稍远些的恭维废话,有点儿想笑,江今赴为了见她兴师动众,这代价付的,比她还折腾人。
  “卿卿,”单语畅去季姝那儿转了一圈儿回来,脸色有点儿沉,“季阮想搭江家。”
  “......”
  卿蔷这下没忍住,彻底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江二(后背发凉版):烦死。
  ———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引用《鹧鸪天·西都作》宋·朱敦儒。
第5章 chapter 5 “可惜上京不会成为谁的一言堂,就算有,也得姓卿。”
  “你听错了,还是我说错了?”单语畅挺一言难尽的表情,面对眼前笑得花枝乱颤的卿蔷,不太理解,“季家要是和江家挂上钩,可不是件好事儿。”
  南城虽然都怵卿家,但并不是卿家独大,甚至明面儿上看,也只有云家与卿家世代往来。
  云家调香一绝,跟泛珠的配香合同都是以十年为底的,而季家根深错节,没站过队,向来安分求稳,可江今赴这手棋下的上京人心惶惶,难免有人心浮气躁。
  “主语错了,”卿蔷收住笑,慵慢地站起身,朝单语畅抬了下巴,“是季阮,不是季家。”
  单语畅有点懵:“那要是真被季阮搭到了,不就是季家了吗?”
  卿蔷弯着唇,瞧着心情很好,边跟和她打招呼的人轻点头以示回应,边给单语畅解释:“问题不就在这儿吗?你猜季阮是时来兴起,还是季叔给的嘱咐?”
  “当年南北分城的时候,季家推脱不易乔迁,站了南城,”卿蔷抬手轻挥,止住想上前来的人,接着往下说,“季叔可是个人精,他发家于南城,真想一家独大也该挑时机,现在我家和江家还没论出个长短,他想站队,就得迁了底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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