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蔷薇——知兔者【完结】
时间:2023-07-27 14:36:23

  可怎么揭的过去。
  他仅仅是为了不让她为难,不让她在和朋友间、与母亲间为难,就降膝于地,拿他与生俱来的傲骨,让她一路平川。
  “江今赴......”卿蔷轻叹地自语,“天之骄子。”
  江今赴眯了眯眸,漫不经意地应了声,又说:“你是我的骄子。”
  “......”他在帮她调整情绪,卿蔷好长一阵儿没说话,半晌,她想起了件事儿,言笑晏晏起来,“二哥,可我求过。”
  海岛上,求你平安。
  她故意不说,等江今赴问。
  没想到江今赴挑了下眉:“求谁了?”
  “求我放过你?”他眸色降沉,意态轻挑。
  “......”卿蔷气笑了,“江二,人都说我能说会道,我看你比我会多了。”
  却也契合。她得足够清醒去处理季姝的事儿,所以跟他说现在不能哭,她的情绪但凡起头便刹不住,所以得克制,而江今赴显然懂了,没在这关头来哄她,反倒是插科打诨地心意穿插,还更有用些。
  江今赴轻笑了声:“求什么了?”
  语气有了几分认真。
  卿蔷瞥他眼,话里有话:“和你一样,求神拜佛。”
  你为我,我为你。
  江今赴还是笑,片刻搭腔,一本正经的:“神佛有什么用,求我。”
  “够了啊,”卿蔷忍不住弯唇,想起句话,“让你皆知,助我皆得?”
  语毕,似有一瞬静止,两人好像回到那片落花林,红绸黑墨,他写她看——
  “愿卿蔷此生所求,让我皆知,助她皆得。”
  卿蔷顿了顿,她摇头浅笑道:“我当时说,我要不起。”
  他们还未谈起过这件事,只心照不宣对方已知,就没再提过,卿蔷歪头看他:“现在我想说,二哥,好狂啊。”
  “嗯,”江今赴嘴角噙了几分笑,“你要皆得。”
  这才是重点。
  屋内连个表都没有,卿蔷时不时看向墙边可能透光的地方,她挑战自我的心思起得突然,就猜时间,也不看手机,只觉得时间像被调速了,越来越慢,但她清楚是心态作祟。
  她在等结果,等卿余交待,等一个让她不得不信的真相。
  她问:“怎么想起来要查她的?”
  江今赴哂了哂:“童邵出事那会儿,季家不太对劲,原余发过来后,我往深查了查,才发现被我截胡的是季家。”
  “但你说你有私心,我也没特别对待她,不管是我身边还是你身边的人,我都往上查了三代。”
  “......”
  卿蔷觉得他有点子语出惊人的天分。
  “关望山、任邹行、单语畅、原余、何晚棠、艾橙——”她想了几个相熟的名字,又问了遍,“你都查了?”
  江今赴点头。
  卿蔷不是不信,是生平头一回叹服:“多会儿开始的?”
  “和你说去几个国家见政要人,”江今赴侧倚沙发,长腿交叠,“赶了赶行程,顺路见了趟我哥。”
  “他上任的三把火刚烧完,底下资料全,给我省了不少事儿,季家那从医,也是在他那儿发现的。”
  “对了,有个跟这事儿关系不大的......八卦,”江今赴低眼,想了想措辞,接着说,“我哥跟齐硕川关系挺好,齐硕川告诉我一事儿,说是在我们这辈还小的时候,季家曾登过齐家的门,齐家没见,但当时沈家还未脱离,擅作主张放了人,而沈封与季阮,大概幼时便见过了。”
  “......”卿蔷被他点醒,有种忘了什么的感觉,“我今天见季阮,她跟我说的估计没你查得全,但她说沈封对她没感情。”
  她打开手机,给他看了眼,屏幕上是她进屋前安排季阮起飞的消息。
  江今赴掠过一眼,淡谑:“电话。”
  卿蔷怔了下,她来三院就静音了,转过来一看,是沈封。
  她接通,开了免提,那边儿的声音夹杂风,沈封往日温和不再,颓废得很:“卿小姐,小阮最后见的是你,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卿蔷笑了声:“真是稀奇,最近一个个枕边人走了,都来问我。”
  上一个还是原余。
  沈封:“卿小姐,我们之间有误会,我......”
  江今赴不冷不热地嗤了下:“你能与我的枕边人有什么误会?”他嗓音里的沉冷随麦传出:“沈封,你真是好魄力,为了当挡箭牌,命都不要了。”
  卿蔷被他说的枕边人弄得耳根发热。
  她服了她不经撩的身子。
  沈封哑然,江今赴话一出,就是他满盘皆输的定局,他并不意外:“二哥,有些事身不由己......小阮被季家挟制,我实在做不了自己的主。”
  关窍都通了。
  卿蔷微垂着眼眸。
  她从来没觉得沈封是个蠢人,能借势独立门派的人不会见到蝇头小利就失了智,更何况他跟江今赴博弈不下三次,怎么可能没脑子。
  听季阮说沈封被利迷心时的不对散开,原来挡箭牌是他为爱而当。
  “季家这盘棋,”卿蔷声线极轻,“下得太大了。”
  她望向窗外:“你早猜出我跟他的关系了。”
  “是的,北城一见一试,后来在二哥回国后又试了一次,扰了卿小姐清净,是我不对,”沈封坦白,“但我没跟季家说,他们应该还未拿准,只是谨小慎微惯了,让我来探。”
  卿蔷睨颈间项链,心想是谨小慎微,还是又一算计,已经说不清了。
  “季阮拿了她攒下的钱来给你平仓,”她面上风轻云淡,“别费周转的劲儿了,起泛的股你可以丢了。她给了我挺有用的消息,我会扣去你造成的损失将钱转还给她——”
  “卿小姐!”沈封打断她,语气乞求,“我造成多少损失,我会如数奉还,您不告诉我她在哪儿,替我给她转下资产,她不能受苦的。”
  “沈封,我是商人,不是善人,做事的准则只有是非恩过,”卿蔷一停,轻柔道,“还有护短,你跟江今赴作对那么多次,算起账哪有完呢?”
  “你再说下去她也听不到,开口晚了,话说给不想听的人,有什么用呢?”卿蔷自认仁至义尽,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侧眸一瞥,才发现江今赴无声的笑还没停下。
  他胸腔震出两个字:“护短?”
  卿蔷锱铢必较,反问回去:“枕边人?”
  江今赴失笑,撩了下她下巴:“沈封跟季阮瞧起来误会颇深,你最后的意思却是季阮仍想听他解释,给了个提示,卿卿还是心软。”
  “就是不知道沈封能不能听出来,”卿蔷不置可否,手支侧脸,捞手机时蝴蝶骨凸起几秒,“我是对季阮心软,她跟我被骗得时间差不多,她从出生,我接近记事,甚至说谎的人也是那么几个。”
  “没想到......”
  未尽之意不必再讲。
  她曾经因为季姝很烦季阮,到今天,却是天翻地覆了。
  门被敲响,王助推开:“小姐久等了,都已经记录好。”
  卿蔷下意识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儿,太阳该落山了。
  她起身,与江今赴一同向外走,没想到被王助拦了下:“小姐......可以不看,姜总会代为处理。”
  她的反应说明太多。
  卿蔷虽然早有准备,还是架不住心脏溺水般下沉。
  她眸色冷寒一秒,浅笑地偏了偏头示意:“我的人审出来的,哪儿有不让我看的道理。”
  是装腔作势、又物极必反的明媚。
  王助将目光转向‘她的人’,想着能帮忙劝劝:“江少。”
  江今赴却颔首:“走吧。”
第68章 chapter 68 谢谢你的爱,解开了这盘死局。
  路过电疗室时, 里面儿很安静,只有轻微的丁零当啷收拾器材声,门虚掩着, 卿余躺在手术台上,看不出生死,卿蔷脚步慢了下来。
  王助注意到, 笑笑:“打了镇静剂, 卿总为了让他的病好快一点。”
  毕竟他招出来的那些东西,指不准能让他坐穿牢底呢。
  卿蔷了然, 接着向前走。
  水磨石的地砖配色沉闷,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挥之不散,休息室的门开门关, 有了浅淡的橘味香氛, 只是依旧无窗, 水晶灯打在摆放整齐的纸上, 显出股惨白, 上面缠枝花纹,光线轻轻幽渺。
  两人走进,王助关上了门, 卿蔷坐下, 却没急着看:“二哥,我都坐在这儿了,但还是心存侥幸。”
  “沈封说的不对, ”卿蔷低垂着眼睑, 指尖拂在纸张上, “季家不是谨小慎微, 季姝大概早就知道了。”
  “我确定季家没有教养过她, 除了安排她来到我身边,”她口吻很平淡,“她的思维、处世,以及手段,都少不了我的一字一句。”
  “她不会猜不出来,因为如果我是她,我一定能猜得出来。”卿蔷笑了声,“她试探过我,不计其数。”
  “她在我身边,那点儿心思为非作歹好多年。”
  “从你回来,她就问过我怎么会和你合作,再到童家出事儿,她躲着我,见我确实没有往下查,才示弱揭过,后来海岛,她又拿你激我,最后晚宴,她还不收手,”卿蔷有了几分自嘲的意态,“直到如今,我仍然在给她机会。”
  “可惜一下午了,我一条信息都没有收到。”
  卿蔷将手机放在桌子上,从她让云落看住季姝起,云落就问了好几次什么情况,她一直没回,后来估计单语畅也知道了,给她打了个电话,她也没接,独独没有季姝的。
  江今赴淡淡的:“老鼠哪儿有能喂熟的。”
  “是呀,”卿蔷弯了下唇,“我还得提防被反咬一口。”
  她拿起纸,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江今赴没有跟着看,他微靠着侧边扶手,黑眸始终一瞬不错地落在她身上。卿蔷的手腕细白,时不时一转,长发被她不经意撩在肩后,明眸稍低,神情很淡,她身上也好像只剩黑白两种颜色。
  他了解她,所以刚才不拦她。
  他们秉持一个相同的态度,有些事儿如果没有瞒下去的可能,就别再白费力气了。所以开门看见她之后,江今赴没说什么粉饰太平的场面话。
  她是骄矜于人的大小姐,事情既然发生了,那么再脏她也要亲自处理,不然她会更膈应。江今赴是心疼的,左胸膛尖锐紧攥似的,但他也得忍,不能牵动她的情绪,于是所有都化为了对祸首的戾气。
  屋内的气压很低,像处于冰点还往下,空气也结冰。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卿蔷停眸凝视在最后一页。须臾她捉紧一沓,用力扬向空中——
  白纸洋洋洒洒散落,带起风,以及“簌簌”响声。房间里纸张纷纷,白得凌乱。
  “好啊,”她笑着,“好一个人心难测。”
  江今赴早在她扔出去那刻就抬臂挡在她身前,那些阴谋算计没再挨到她半分。
  “二哥,你想得到吗?”卿蔷眼里倒映乱飞的白纸黑字,她犯晕、反胃,但感觉再没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时候了,“季家与卿余的合作,二十年前就开始了。”
  “卿余回京,也有季家的手笔,季春芝认准了我爸会为我查,将计就计耗他的身体。季姝出生就瞒天过海,被送到山里。为的不仅是在五年后来到我身边,还有压垮我爸,”她轻声,颤抖微不可闻,“他最后接的那个电话,是季姝打的——”
  像石子投落在静湖,千层波起再难停歇。
  “是季姝打的,”她笑着又呢喃了遍。眸色却十分沉静,似有层黑雾,牢牢挡在了前面,话说得淡稳,宛若只是讨论晚上吃什么,“不仅如此,季春芝还知道老爷子们交好的事儿,逼死我父亲只为离间,而后持重待机,童家......原本该是第一步,但被你截胡了。”
  她看向江今赴:“我曾查到季姝被童邵纠缠,那也是他们准备的说辞,万一他们成功了,会让我知道是为了季姝出头,到时候哪怕童家全被他们吞下,我都不会拦。”
  “就算他们一直失败也没什么,”江今赴嗓音缓而哑,“因为你总会恨我,但凡有一天卿家拿下江家,你绝对会划出些给季姝。”
  “是啊,二哥,”卿蔷靠在沙发背上,唇角浅浅上弯,“季家想做黄雀,想做渔翁,只要有季姝在,他们永远输不了。”
  她低了低头,视线落在流光溢彩的坠饰上:“爷爷曾说,情是最清白的杀人刀,当时我以为指的是你,后来想到了我妈,又觉得亲情也有可能,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乐了声,“会在友情这方面出岔子。”
  圈儿里传卿蔷,除了唯利,就是唯友,她对划在自己范围里的人极度偏袒,有人曾说哪怕是块儿石头,也会被她护成精。
  江今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他就坐在她身边,黑眸凝视着她:“卿卿,怎么处理?”
  他不能碰她,她虚有其表的冷静一碰就会坍塌,但她不想。
  “二哥,你查查季家在国外到底都有些什么动作,”卿蔷收回盯着地上落纸的目光,起身,“没记错的话,童邵是被贷款设的套。”
  江今赴打下一行字:“很快会有结果。”
  他在国外三年,盘下的根足够深。
  “那季家季天河,就麻烦二哥了,”卿蔷也不客气,把季父交给江今赴,她推开门,“至于季姝,我自己去。”
  天边的火烧云还未褪散,红光潋滟着,却突兀地夹杂着几朵阴云,灰与日顶交织,暴雨如注地下,丝丝水线毫不留情,在余晖里格外明显。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是罕见异象。
  卿蔷像身处暴雨汹涌,她仿佛是被困在牢笼里的蝴蝶,恶鬼握着钥匙,在她眼前晃了又晃,她却只看见父亲的骨骸,在角落布满蜘网,风吹不破,雨打不散,而她难辞其咎。
  晚八点的钟楼疯鸣响,她于禁地断翅自刎。
  她眼前是不停滚动地记录,让人窒息又疼到神经铮铮,她做不到缓解心痛,一遍又一遍如凌迟般过着方才看到一切,那天罗地网、十年谜题。
  如果没有江今赴的一往无前,季春芝设的局确是天衣无缝。她将一生都被蒙在鼓里,是江今赴拿爱砸开了裂痕。
  “卿卿,”车停下,江今赴要换车去季家主宅,他凉薄露骨,却在开口那刻收了个尽,“放手去做,出什么事就先走,不必等我,我处理好就过去。”
  他的意思不算隐晦,只指她不管做了什么,他都会给她兜底。
  卿蔷声音很低地回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的爱,解开了这盘死局。
  开门那一瞬间雨声很大,有人撑伞等候,但还是架不住斜飞进来些,江今赴没听清她的话,一手支在车顶,一手扶着门框,拿身体挡住不管不顾冲锋的雨水,眉目氤氲着寒意,“嗯?”了声。
  卿蔷摇了摇头:“二哥,我会等你的。”
  我撑不住崩溃的那一刻,一定很需要你。
  江今赴勾起唇,低眸保证,有了几分虔诚的意态:“我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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