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门从外面打开，院子异常的安静。
一股不安，吴琼连忙重进了屋子，母亲并不在里面。
“谁呀？”吴琼冲了出来，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母亲，心下稍安。
“母亲。”
“回来的怎么这么早，亏的娘也早出了门。”人已经迈进了院子。
接过母亲手中的菜篮，看着目前红润的脸色，吴琼这才放了心。
“让母亲费心了。”
“你那个朋友，怎么没有一起回来，我还多买了些许，想要招待她。”
“总是有机会的，母亲近来身体感觉如何。”两人已经在炕便坐下，吴琼将母亲的腿放在了炕上，吴母想要阻拦，却被吴琼拦住了。
吴母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流过暖意。
“从前总是刚强，以为自己什么都行，看来早不是那样。”
“母亲身体哪里还有不适，明日我找大夫来，给您检查。”吴琼担忧道。
“好得很。”吴母拍了拍自己儿子的手，顺势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腿上拿了下来，放到了桌上。
看着儿子那一双泛白的手，那真是读书的人的手，和自己的不一样，儿子，终究是有出息了，她对得起自己。
“有你在，母亲再也不用逞强了。”
“是儿子对不起母亲。”
吴母摇头，“可发现母亲胖了不少？你那个同窗和我说，你在书院是如何的优秀，母亲怎能不安心。从那次之后，母亲便不再接那些个灵活，只是靠着园子里的东西维持着，早年娘其实也投攒了许多，日后，为娘就靠你了。”
“那是当然，这样最好不过。”吴琼激动地握着母亲的手。
他们其实并非一无所有的离开的老家，吴琼的父亲，早年在外走生意，总是有些收益，也正是因为这个，家里人才惦记上。
原本瞧不上的父亲，可是父亲死后，所有人都恨不得分一口他的血肉。
母亲咬死了没钱，不仅赔了，还给父亲看病欠了钱，生生的卖了家中的宅院，分了钱，他们才算消停。
他们便也不在留恋，连夜逃离了那里。
当年吴父从外面回来，想多伴母子左右，可好日子没过多久，身体便出了问题。
要说治病的确花了不少，可总归是有剩余，否则，吴父也不会放弃外面的生意。
吴父走后，他们母子便继续着以前俭素的日子，毕竟，这才是她们的习惯的生活。
小院夜色暖，窗外影疏斜，母子的心，更是走近了一步，这些年，两人都太过压抑自己的情绪，今日，还真是一个好日子。
“我的女儿啊！”老远的便看到余父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看着余父的身形，余兮弯了弯唇，“父亲不是巴不得女儿不在。”轻巧的转身绕开了余父，进了里屋。
“母亲。”余母正好走到门口，余兮笑眯眯的牵过。
“快进来。”余母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她当时根本不答应把女儿送出去，眼看着女儿黑了，又瘦了。
不是去书院吗，难道里面还有别的课程？
“我的乖女儿都瘦了，快和娘说说，可是书院有人欺负你，娘绝不饶他！”瞪了一眼身后的余父。
“那母亲到是多虑了，怕是该担心的是父亲。”余兮瞥了眼一旁的父亲。
“可是...惹了什么...”余父的祸事两字还未开口，便被余母堵在了嘴里。
“我闺女能惹什么事，在家里待得好好的，非要去那种地方遭罪，一个姑娘家，和一堆外人混在一起，欺负她们也是他们活该，没本事。”
余母可是练家子出身，如今虽然也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说话间一身的豪气。余兮偷笑，安抚的摸了摸母亲的手。
“娘！不过还真是有点麻烦。”
“怎么了，女儿快说，娘这就出门找他，量那个老东西，也还没走远。”她就是看着这书院，就在同个镇子，才最后勉强同意，就是觉得出了什么事，自己也可以亲自杀上门去。
“怕是先生快容不得我了吧，不学无术，寻衅滋事。”余兮无聊的扣了扣自己的手指头。
“哎！娘还以为什么事，那种地方，无聊的很，娘知道的，不找点乐子，怎么待的下去。放心，娘给你做主，安心在里面玩！”
“好！”余兮仰头，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便两母女其乐融融，余父心里嘀咕，这，这些个日子，到底在里面是学了个什么啊。
还没等开口，两母女已经携手进了里屋。
“怎么样？”李世文刚进屋子，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走了过去，摇了摇头。
“好个老东西，用完了就想扔，没那么好的事，呸！”
第271章 同窗有情谊吗？（15）
一旁的李吴氏已经拍了桌子，“便让他安生几个时辰，今天晚上，我便让他们华府上下不宁。”
李世文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眼里带着鲜有的慌乱，“母亲莫要生气，您的身体...”
“那家的几个怂货，没一个是老娘的对手，你且放心，娘自己去，安心等着娘的好消息。”
李世文垂下了眼眸，心里五味杂陈，他何等成算的一个人，却终是对自己的母亲束手无策。
他并非愚孝，可她母亲乃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必须护着她，哪怕手段下作，他也甘愿，眼里闪过一抹狠厉。
“你们这帮狗奴才！怎么...”夜半的华府，门口灯火通明，仿若白昼，灰色统一着装的下人，拿着火把围在一起，中间似乎夹着什么人，吵闹的场景，似乎根本不在乎别人看到。
“哪里来的疯婆子，几次三番前来撒泼，真当我们华府是好惹的不是。”说着，还吐了一口口水。
“要不是夫人善心，你早都被乱棍打死，还不快滚！”
“你们！”李吴氏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看着这些奴才。
“娘！”不放心的在远处的李世文，也已经冲进了人群，正好扶起了母亲，看了眼华府的牌子，眯了眯眼，狠狠的看着家丁，“今日之仇，我李某记下了。”
“儿子...”李母拉着自李世文，她不想他掺和在这其中，她一个人丢人就可以。“我们先回去。”
两人刚一转身，便听到后面传来一声低讽，“好，我们华府便也记下了，今日是你这个李某，可别过了些时日，跟着母亲，再换了别的姓氏，找我们算账，我们可不认！”
“哈哈哈，哈哈...”
两人的脚步一顿，李世文回头看着忽然出现在门口的一个妇人，他认得，那是华府的大夫人，她果真非表象般不问世事。
“娘，我扶你。”
华夫人王氏眯了眯眼，看着这一对母子的背影，转身便进了宅院，家丁紧随，大门嘭地关上，一些又恢复了宁静，只有门口的两盏灯火明灭。
李吴氏一路上胆战心惊，不敢去看儿子的眼睛，她这辈子也就这个样子了，早就破罐破摔，她不怕任何人戳她脊梁骨，如何的污言秽语，她都不在乎，只是，她想在儿子面前保留最后一点光鲜，今日怕是也要打碎了。
“你...”
“先进屋子。”李世文打断了母亲的话，将李吴氏安顿在床上，自己快速的去外面端来了热水，轻轻地用手巾擦拭着李吴氏手上的脏污。
“娘自己来就好..”
李世文固执的拿着手巾，绕过了母亲的手。
“你，不用担心，他们都只是硬撑的，那华老头有把柄在我手里。”
“嘭”地，李世文将手巾扔进了盆里，散起了水花，李吴氏一下子闭上了嘴。
“是儿子没用，今日的事，再不会发生！”李世文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李吴氏看着目光坚毅的儿子，瞬时涌起了泪花，她是何德何能，可以有如此优秀的儿子，都是自己耽误了他。
“娘的事不用你担心，你只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娘便是死了，也甘愿。”
“该是儿子走出来的时候，您好好歇着，儿子一定给我们最好的生活。”
李吴氏终是点了点头，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似乎一下子老了几岁，她紧绷的这些年，终于能有缓一口气的机会。
隔两日的早朝，朝堂便传来了华府大公子被人检举强抢民女之事，圣上似乎颇为介意，严厉斥责了华大人教子无方。
在自家屋子里的余兮，吐出了口中的干果皮，看着下面的人，上次的事便也是他打听出来的。
“下去吧。”随手扔给他一锭银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窗外。
只是不知道，这是李世文母亲的手笔，还是李世文自己的动作，余兮更相信是后者。
那晚的事，虽然在华府不过片段须臾，但也仍是被有心人传了出来，想必那李世文也是不想再做隐藏，毕竟早晚都是要出头的，也不差这些许的时日。
果不其然，年后得余兮回到学堂，便看到了站在先生门前的李世文，似是刚从里面出来。
两人的视线交汇，余兮挑了挑眉，便不再看他，向前走去。
只是李世文却在两人身体交错时，停下了脚步。
“你，等一下。”
闻声，余兮回过头，这才仔细看他，只见他两手空空，眼里竟有些落寞，余兮可不觉得他是因为自己。
微微的扬起下颚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李世文却忽然笑了起来，“你总是这般，对不喜的人物，半分给不得好脸色。”
“既然知道，还自讨什么没趣。”余兮的语气淡淡。
“我此去，怕是暂不会再见，你和吴琼可以安心的在书院了。”
“过往将来，我二人自是安心，与你又何干。”
李世文眼睛微眨，“告辞。”转身快步的离去。
“哼。”余兮回头，便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屋走出来。
哟，今天老先生这里倒是热闹。弯了弯唇，朝人走了过去。
吴琼自是看到了余兮，脚步轻快地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异样，却也不想控制，勉强让自己的脸上的笑容不那么明显。
“想不到你这个榆木脑袋，也知道讨好先生？”
“礼数总该是懂得。”
“那倒是。”甩了甩手里的东西，“还进去不？”
“不了，我等你。”吴琼视线看了眼余兮手中的东西，想必是余父带来的，看样子定是价值不菲，可余兮却丝毫不介意，恨不得一把甩出去的样子。
“那我快去快回。”说完就屁颠屁颠的进了屋子。
吴琼失笑，看着余兮的背影消失，才朝远处的古树走去，凛冬刚过，春寒料峭，干枝交错，颇有一番意境。
余兮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树下的吴琼，翩翩少年，负手而立，似一幅画卷。
“走吧。”余兮道。两人便出了出院，还未正式开课，还有一两天的空闲时间。
彼时快到晌午，街道上的人却并不多，两人沿着堤畔走着，还未化尽的薄冰，漂浮在湖面上，泛着熠熠的光芒。
第272章 同窗有情谊吗？（16）
不知不觉两人便在湖边停了下来，看着澄净光洁的湖面，终于摆脱了冬日的混沌，心境似乎也开阔了许多。
“呼。”余兮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神清气爽，眉眼更加的明媚了起来。
弯唇看着身侧的少女，不知何时，竟长高了许多，已经到了自己的肩头。
一身简易的书生装扮，已经掩不住那仿若桃花的面容和少女缥缈的身姿。
也无妨，反正有的是时日，和她一起成长，把她喂得再胖一些或许会更好，自己便也再努力长高些，站在她身旁，吴琼如是的想着，眼里的深处，漾起了从不曾有的温柔。
一时无言，气氛却是极好，少年单薄却挺拔的身影，长身玉立，身旁的少女，藏不住欢脱的本性，小动作不断，似是一副灵动鲜活的水墨画般，缱绻的在早春的湖畔边展开。
执着于脚下石子的余兮却没注意到，头上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时刻的都在注视着自己，眼神是那样的温柔，那上扬的唇角，是她从未见过的颜色。
“哦对了，提前祝你今年的秋闱取得佳绩哦。”余兮的小脚磨着地面，视线并没有看向吴琼，话语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男子的唇，终于动了动，却生生的忍住。
“不过我还得再这里待上些时日，毕竟把先生这书院祸害的不浅，怎么也得孝敬他老人家两天。”
扬起一张笑脸，说罢便捡起了方才脚底抠出来的石子，用力地扔进了水里，激起一串银光。
耳际那清脆的声音说了什么，而此刻她又做了什么，他已然看不真切，吴琼僵硬地地站在那里，只有少女那张脸庞，在自己的眸光中，越发地清晰。
“什么时候决定的...”
“早就想好了，本来我爹就是过来让我玩玩而已，早都该回去了。”
当时她父亲也不过是意气用事，想吓她一下而已，这下子余兮说回去，夫妻俩人乐得不得了，早就家里准备好，盼着闺女早日归家。
只不过看之前自己闺女没少在书院胡闹，确实有些对不住先生，女儿懂事想要补偿，父母自是赞成，也不差晚些时日。
没有注意到吴琼的沉默，余兮继续道，“还想一展我的诗词才华，和你一较高下呢，看来也用不上了。”余兮想到了去年那场赛诗会，话里的遗憾，却不知到底有几分真假。
“也许，会有机会的...”
这次的吴琼，却再也说不出应允母亲，会再带余兮家中做客时的那般笃定。
他竟然不曾想到，分别来的如此突然，这辈子他都不再幻想拥有的温暖，猝不及防的从天而降，他刚试图地想要抓住，可却被拿走也是这样的突然。
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动，渐渐握成了拳，眼底闪过一抹光，仿若湖面波光在眼中的倒影，让人猜不透他的神情。
“也许吧...”余兮抬起头，眼里闪过一抹疑虑，并不太相信二人未来还会有什么交集。
按剧情，吴琼这次便会高中，留在京畿任职，女主也会在几个月后离去，被选为秀女，正式开启她的后宫征途。
对于师出同门的两人，又同样的背景相对稍弱，急需彼此照应，女主一旦示弱，男主是不会拒绝的。
撇了撇唇，拍了拍手里的尘土，“我走了，好好照顾你娘。”
余兮撤后一步，郑重的行礼。
虽非萍水相逢，但也绝非相见恨晚之情，余兮并不会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有多么重要，不必给自己多刷剧情。
保了他娘的安危，让他知道潜藏的敌人，日后他和女主的道路更加顺畅，她便安心退场，这样极好。
无需什么分别的礼物，散便散的彻底，她始终谨记自己身份，可不是故事的主角。
往前走了几步，余兮到底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吴琼仍旧站在那里，早春的风凛冽，吹的吴琼的衣角摆动，他果真没有看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