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
这样的事本身不具有什么意义,和绞尽脑汁去思考走路时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一样没有意义。但我又自我说服,意义原本就是由人为去赋予的,满足此刻内心的期待,这是超出了这件事本身的意义。
停在我家院子外面,调转方向,抬起脚,刚开始还一步一步很稳重淡定的样子,结果走了一小段距离后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跑了起来,风吹拂耳边的头发,两边的景色也不断后退。
跑到一条岔路口时我看见了同样奔跑过来的燊,停在原地,对视一眼,我单方面笑出了声。
燊的狐狸眼看着我,别扭了一瞬后又恢复了镇定:“回去的路上看见有盛开的向日葵,所以想回来看看你家院子里的向日葵怎么样了。”
我点头:“那么,要不要去甘栗甘买一点甜点,然后坐在游廊上看?”
燊:“嗯。”
*
杀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更准确来说,第一次杀人是怎样的感觉?
我迅速把我面前的敌人杀死后回过头,燊同样干净利落地把敌人解决掉。敌人实力不强,只是一些浪忍,没有经过专业的忍者训练,就连许多基础忍术的使用都是半吊子阶段,实力就和刚刚毕业的下忍差不多。
我和燊一人对付三个,留了一个给笠人。笠人的实力解决一个人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当需要他杀死敌人的一瞬间,他犹豫了,于是敌人立马抓住机会反扑。
迅老师就在一边观望,没有动手,我和燊也停在原地。杀人这种事是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没有到真正的危急关头,我们大抵都不会主动帮忙的。
敌人的太刀插向笠人的腹部,笠人回过神一只手抓住刀身,另一只手用苦无抹了敌人的脖颈,脖颈处动脉被割,鲜血溅了他一脸。
笠人在敌人死后立马跑到一棵树下呕吐,我和燊对视一眼,他开始清理现场。我走到笠人旁边,帮他处理他刚刚抓住太刀的手,掌心的伤口差一点就见到骨头了。把伤口处理好后,燊也把现场清理干净了。
“任务完成,你们现在还可以赶路吗?”迅老师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和燊都没问题,不过考虑到笠人的情况,我们没有开口。笠人深吸了一口气:“没问题,不用担心我。”
这次的任务是处理一群在野外的交通要道上抢劫的浪忍,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所谓的赶路也不过是在前往木叶的路上找一个适合的地方搭帐篷露营而已。
晚上的时间迅老师就地取材做了烤鱼,笠人吃的兵粮丸,看样子这两天他都没有办法吃肉了。
“前半夜燊和早希负责守夜,后半夜我来守夜,笠人先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用完晚餐后迅老师说道。
夜晚的森林被影影绰绰的月色所笼罩着,我和燊坐在树木的枝干上,夏天靠近河边的树林里总是有很多虫鸣,带着雾气的凉风吹过,身上也沾染上了若有若无的凉意。
夏天里最厌烦的存在还是蚊子,我用灭蚊喷雾往周围喷了喷,一般情况忍者是绝对不会用这些带有味道会留下痕迹的东西。不过我们执行的又不是什么机密任务,没有追踪我们的敌人,所以想办法让自己周围的环境更加舒适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杀人后燊很平静,平静到不像是第一次杀人。他总是这样,不喜欢过分暴露他真实的情绪,尤其是软弱的情绪。我不会自以为他需要我特意做出什么开解,他都明白的,他只是需要一点点的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
“吃糖吗?”我从包里摸出一颗水果糖递给他。
燊接过糖,剥开放进嘴里,这次他直接咬碎,发出“咔咔”的声音,橘子味。
“你,今天还好吗?”燊声音有些含糊地问。
这绝对是在担心我吧!我心里有些好笑。忽然反应过来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和不想要别人的关心就是两回事而已,怎么突然变迟钝了呢!
该怎么回答?实话实说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吗,还是适当说出自己内心并不存在的不安。那群浪忍死有余辜,抢劫的同时也有杀害过无辜的路人,他们的死并不能在我的心里掀起半点波澜。
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比我现在这个年龄还要小。至于杀人的原因,镭体街的小孩想要依靠自己活下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人口买卖也是一件在暗地里大家心照不宣、屡禁不止的交易。我用生锈的小刀杀死了一个外表邋里邋遢的男人,并拿走了他用来诱拐我的糖果,和他身上带着的所有有价值的东西。
当他死掉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庆幸。短暂的庆幸过后就立马搜刮他身上的东西,然后带着东西逃开、躲起来,如果被人看见就会是新一轮的争执抢夺。
直到晚上一个人带着浑身的伤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的时候我才迟钝地开始感到杀人后的恐惧,一夜未眠。每次闭眼似乎都能够看见那个人的死状,他身上是凌乱的刀伤,鲜红的血,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样,丑陋又可怕。
再之后,有的事一旦开始就容易多了。后来龙头战争结束,我被太宰先生捡了回去,杀人变成了一种职业需求。自己一个人活着就一件费尽全力的事了,那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去共情别人。
“大概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杀人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要完成任务,心情很平静。”最后,我轻声道,“不过现在的话,大概有一种吃到了讨厌的食物的感觉,可以忍受,只是会有点不舒服。”
燊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想要对我说一些关心的话,以此来消解杀人带给我的不舒服的感觉,但始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也只是呐呐地吐出一个字:“哦。”
“燊呢?”我说道,“燊也是第一次吧,如果有什么想要倾诉的话可以尽管告诉我。”
燊眼帘低垂,我偏头看着他卷曲蓬松的黑发,带着温顺又柔软的弧度,想摸。
眨眨眼,应该可以吧,会不会炸毛?大不了炸毛了的话就给他顺毛嘛!
我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在燊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将手放在了他的头上,触感和我想象的一样好,连带着整个人都好像陷入了软乎乎的云朵里。
燊的身体立马后仰,手落空,他诧异地看着我,我抬眸无辜地盯着他,手还没有收回。
片刻后,他抿着唇把头伸了回来,我再次感受到了燊发丝的柔软。
想了想,这是因为他以为这样做可以消除我之前所说的不舒服吧!
怎么办,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不仅仅是为了此时此刻,而是为了很久之前杀了人之后只能一个人带着浑身的伤蜷缩起来彻夜难眠的自己,为了曾经无数个只有我一个人的时间。
我不会抱怨有的人在我的生命里出现得太迟,以至于在遇见他之前我的人生总是充斥着和糟糕有关的一切。我只是由衷的感谢,并且由衷的喜悦。
压制住眼底的泪意,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笑容。
“燊,以后也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吧?”
“会的。”
我收回了放在他头上的手,他垂眸语气平淡,平淡又认真。
冷色调的月光,他泛红的脸颊。
第40章 握手
“早希。”燊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声音渗透进了冷清的空气里,“我很难准确定义我杀人之后的感受,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上剥落,并且再也不能回来了一样。我不会怀疑我行为的正确性,我只是觉得,生命顽强固执的同时又简直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想起迅老师在下忍的考核时和我们说过的话,过短的治愈时间会剥夺我们身上重要的特质。我不希望他身上那些重要的特质被剥夺,坚持自己的正确并且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我相信那些从他身上剥落的东西不过是成长所必须经历的蜕皮,即使蜕皮的过程伴随着挥之不去的阵痛。
“据说人与人之间的肢体接触可以带来所谓的安全感,虽然燊可能不需要,不过我还是姑且问一句,要不要牵手?”
我把手伸到他的面前,等待着他的回答。
表面上无所谓的样子,脑海里却想起我第一次带着钱进入超市时的情景,局促不安,随意从我身上扫过的目光都可以让我变成一只惊弓之鸟。怎么回事,是今天杀了人的缘故吗,所以什么乱七八糟的回忆都要如喷涌的泉水一样咕噜咕噜往外冒。
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故作冷淡:“如果你想的话。”
他把手放在了我的手上,我怔愣了一下,年幼的手,带着点薄薄的温度,逐渐收紧,心跳霎时漏了一拍,一种朦胧的感觉如同雨后初晴般明朗了起来。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我平日里总是喜欢收集各种需要的信息,制定各种更有效的方案计划,以便能在不同的任务面前尽可能地表现出一副游刃有余的状态。这种突如其来的心情超出了我的掌控,甚至于让我觉得匪夷所思,开始进行自我怀疑。
回过神,燊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显眼的笑,好像我刚刚略显傻气的表情取悦到他一样。
管他呢,我自然而然地回握着他的手,我们还小,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才插到第八根,以后还要一根根往上增加,等年龄变成双数的时候其中的一根蜡烛就会代表着十岁。我们会一起长大,而有的心情并不会因为长大就消散。
……
不久之后是中忍考试,迅老师没有帮我们报名。
燊对此提出质疑,迅老师笑眯眯地弯下腰把燊拦在怀里,一只手搭着燊的肩膀,另一只手肆意揉乱燊柔软的卷发。燊一脸不快,别过脸,双手抱着,没有反抗。
他的头发被揉得乱成了一团,然后又被揉来恢复了原状。
心里有点痒痒的。
迅老师重新站直身体,两只手还放在燊的肩膀上,他垂着眼眸看着我们,发出一声仿佛并无意义的叹息,轻轻的,像是轻飘飘的羽毛落在了嫩绿的草地上。
“要珍惜自己作为雏鸟的日子啊!明年会帮你们报名的,姑且再做一年的下忍吧!”
燊微不可察地咂了一下嘴,迅老师有些好笑地伸手捏了一下燊的脸颊,在燊反应过来之后又立马装模作样地瞬身移开,出现在了我的旁边。
“其实在知道今年不参加中忍考试时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想和你们一起做任务,成为中忍之后,就不能这样总是在一起了吧!”笠人扭捏了一下后转而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而且,我自己目前还没有足够的信心成为一名中忍,再多一年的时间去变得更强,明年和你们一起参加中忍考试的话,我想我也能够发挥更多的作用。”
燊望了笠人一眼,嘴巴微微动了动,没吭声。燊讨厌没有自知之明和总是虚度光阴,一事无成后又自怨自艾的人。笠人不在此列,他知道自己的不足,同时也有努力地变得更好。而且,笠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品质,这个品质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可能就算知道了也无法真正理解这个品质的珍贵之处。
笠人成为我和燊的队友,我和燊的年龄都明显的比他小,但是在能力上却又超出他许多。嫉妒和自我怀疑这两种情绪可以说是人类的本能,一个十一岁刚从忍校毕业的孩子心智未经打磨,本就不可能有多么成熟。
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产生这两种情绪,或者说并没有为这两种情绪所困扰。他可以坦荡地承认他人的优秀之处,并且始终保有自我,以一种温柔平和的态度去对待这个世界。
“是呢,是呢!笠人说得很棒嘛!不过,后面一句还是有点问题,笠人在第九班里也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迅老师点头笑道,“那么,既然不参加中忍考试,我们就一起去做任务吧!这次的任务在川之国。”
川之国,位于火之国和风之国之间,每次大战的时候总是沦为两个大国交战的战场。和为了自保而建立自己军事力量的雨之国不同,川之国基本放弃了军事这一块,而是想方设法利用自己的地理位置建立起火之国和风之国的贸易通道,发展自己的经济,并且时常雇佣两国忍者来维系交通要道,力争在两国之间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以此来作为自己的生存之道。
“这次的任务是B级,原本你们一般能够接的任务都是C级和D级,不过由于任性的委托人直接点名委托了我,所以我打算可以带你们一起去。”迅老师单手叉腰,姿态散漫,另一只手托了托他戴在头上的护额,“你们不去也可以,毕竟还是存在危险的,不过你们去了的话我会尽可能不让你们随随便便死掉的。”
比起期待的燊和有些担心但还是没有犹豫决定要去笠人,我想了想说:“迅老师,委托人和你认识,而且很有钱吧!不然不会特意指定任务,而且还让火影同意把这个任务让给我们做。甚至我还怀疑,明面上只有我们班去做这个任务,但火影可能还会派暗部的忍者跟着我们。当然,目的大概率不是为了特意保护我们,而是为了保护委托人。”
迅老师弯了下腰笑出来声:“该说不愧是早希吗?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姓奈良了。不过有的事知道就好,不必特意说出来,啊,私下里和我们说说没什么问题。”
第41章 价值
川之国有三个主要的商会,那三个商会基本掌握了川之国的经济命脉。而其中的千春商会到了要决定继承人的时候了,这次任务的委托人七鹭蝉就是继承人之一。
千春商会的会长七鹭旬佑有五个孩子,每一个孩子都有继承权,差不多一年前他给了他的每一个孩子一部分的产业,让他们经营一年的时间,一年后他会依据他们经营的结果决定继承人。现在离七鹭旬佑公布结果的时间还有一个月。
对于那为期一年的考验,七鹭旬佑允许继承人之间使用一些小手段,只要不伤及性命,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就可以。毕竟在这样的现实环境中,作为将来商会的继承人,不仅需要有能力去经营商会,还要有手腕去应对有可能出现的各种威胁。
就目前的结果看来,继承人的位置有很大可能是七鹭蝉的,如果其他人想要改变这个结果,那么他们就需要在这一个月里想办法扳倒七鹭蝉。
之前在迅老师刚刚提出这个任务时,我告诉了迅老师我的猜想,迅老师没有反驳。但是那个时候我对这个任务具体的详细情况处于空白的状态。
在之后了解过一些后我关于这个任务的想法便发生了改变,若是继承人之间真的会顾及一定的分寸,且这个任务也只是其他国家的商人的安全,那么火影是不可能派出暗部的。
这么看来,这个任务的牵涉远比表面上所呈现的信息要多得多。
……
初秋的风徐徐吹过庭院,渐黄的枫树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只白色的小猫在庭院的草地上打着滚,长长的尾巴愉快地摆动,连带着喉咙里也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我们穿过木制的长廊来到了一间会客室外,带路的侍女拉开拉门,入目便是坐在首位的一个女子。她穿着华丽的服饰,端丽的脸上挂着慵懒又随意的笑容,
“嗯?”她歪着头,墨绿色的眼睛里透着些许刻意流露出来的幼稚的孩子气,“迅呢?那个家伙在那里?”
好了,现在我理解为什么迅老师在执行这个任务之前特意让我们在明面上保护任务目标,而他在暗处保护任务目标了。这个漂亮又有钱的小姐明显就是迅老师的熟人,而且还是迅老师不那么想要面对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