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的样子,表情并没有那种即将要做死亡通知时的沉重,我深吸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胸前别着铭牌,上面写着名字——木村真奈。
我开口说话,说话时连带着喉咙都还有些发痛:“请问,我的同伴怎么样了?”
她把棉签和水杯放下,脸上浮现出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你放心,他们现在都没事。不过因为受了重伤的原因,现在都还在医院里。你的老师千条迅先生和你的同伴长川笠人前几天就醒了,长川笠人醒来之后过来看过你。至于宇智波燊,他现在还在昏迷中,按理说明天就可以醒了。”
舒了一口气,我无法想象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就像是我现在对于我还活着,还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事实都带着一种朦胧的惊喜感一样。
那个人很强,他使用的忍术很诡异,就他的装扮和他最初的目的看来,他应该是有组织的。
如果是我,设身处地想一下,在我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我一定会将所有人的都灭口。他放过了我们,如果不是他脑袋不正常的话,那么就是他还有别的目的。我难以想象他会有怎样的目的,才会让他刻意放过我们。
“不要想太多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伤。”那个真奈温和地笑了笑,“你自己的伤也很严重,已经在医院里睡了五天了。主要是腹部的刀伤,所以这段时间里你都只能吃流食。至于出院的话,起码再住一个星期。”
“可以去看一看燊吗?”
“可以,我帮你准备一下轮椅,你现在不适合剧烈运动。”
片刻后,真奈帮我推着轮椅来到了燊的病房里。
燊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身上很多地方都缠着绷带。那张总是显得冷淡傲慢的脸上在此刻显露出一种异常的脆弱,消瘦的脸颊上没有一点血色,白得近乎透明,仿佛清晨时一吹就散的雾气。
而他的手上扎着输液用的针管,医用瓶子里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落,发出寂静的声响。
他还活着,他差点死了。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食指轻轻触碰了燊的手指,冷冰冰的,没有往日里的那种温度。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抓住了一样,发出一抽一抽的痛,那种痛会不断蔓延,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不至于掉出眼泪,只是会呼吸困难,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垂眸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脑袋里甚至在思考着某个自私又糟糕的可能性。
不过我很快又将那个可能性打消,抿唇,离开了燊的病房。
下午的时候我见到了笠人,他看起来精神也有些消沉的样子。
“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我问道。
笠人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后看着我说:“当时我们在房间里睡觉,后来听到了七鹭小姐的房间里传来了隐隐的动静,于是我们立马起床赶往七鹭小姐的房间。燊的速度比我快一点,他在我的前面。等我赶到的时候看见燊在和他战斗,燊,燊他——”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看着我的目光里多了一种我难以分辨的情绪:“燊他开了写轮眼,双勾玉的写轮眼。尽管如此,燊依旧完全不是敌人的对手,我开始加入到战斗中,但是很快就重伤晕了过去,并不知道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燊,开了写轮眼。
据说宇智波只有在情绪产生强烈波动的时候才会开眼,那个时候,是因为我吗?
“你去看过迅老师了吗?七鹭小姐现在还活着吗?”片刻后,我继续开口问道。
“看过了,不过迅老师现在似乎不是很想面对我们的样子。”笠人说,“至于七鹭小姐,据说她还活着,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那个带着面具的人,我拧眉,燊人和他之间纠结发生了什么。
“迅老师,他现在好像是在因为我们的事而自责。”笠人低着头两只手搭在一起,拇指和拇指间相互摩挲。
“怎么说,我知道这件事和迅老师没有关系,他已经在尽可能地保护我们了。做忍者的时候就应该有在任务中牺牲的觉悟,我,我很害怕死亡,但是就算死了,也怪不了任何人。嗯,说得好像有些混乱了。”
我看见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他两只手的手背上,眼泪从手背上滑落,落到了蓝白条纹的病服裤上,裤子上晕开了一块小小的水渍。
“就当时站在房间门口的时候,我,我很害怕。迅老师和你都倒在一边,惨白的月光照进房间里,地板上到处都是血。燊,燊的脸上带着从眼睛里流出来的血,他的查克拉变得和平日里不一样了,更加阴冷恐怖。”
再次回忆,并将此事更加详细地讲述出来时,笠人的声音里都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我的手颤抖着,拿着苦无冲了上去,但是我根本不能发挥什么作用。每一次受伤时的痛还来不及反应时新的伤口就再次出现,直到最后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整个人陷入到一无所知的昏迷中。”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恐惧死亡是人之常情,忍者到底不是工具,会受伤会流血,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用掉的消耗品。
笠人害怕的情绪是正常的,我也有着害怕的情绪,甚至这种情绪在那个面具人还没有出现时就在心里翻滚,等到敌人出现时那些翻涌的情绪就瞬间变成了惊涛骇浪,把我整个人给淹没。
至于笠人所说的,燊的查克拉出现的变化,或许这是他开眼后会出现的正常变化。
“能够再次醒过来我很庆幸,庆幸的同时是后怕,怕之后会一次又一次面临类似的情景。我想了很久,甚至还想过要不要放弃做忍者。”
说道这里时,笠人笑出了声,同时伸手擦拭了一下眼底的泪水。
“我曾经为了自己坚定过想要成为忍者的想法,如果这样轻易放弃的话,岂不是对不起曾经的自己。我还是会做一名忍者,更加更加地努力,在面对危险时不要再那么无能为力了,我也想要可以成为保护别人的人,也想要让别人看见我帅气的背影。所以,早希,以后还请继续多多指教。”
“很不错的想法呢,成为可以保护别人的人。”我的目光忍不住软和下来,“笠人,害怕死亡并不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我当时也很害怕。在我看来,所谓的勇敢不是不会有害怕这种情绪,而是即使害怕也可以拿起武器去和远远强于我们自己的敌人战斗。还有,笠人,我也是,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和笠人分开后,本来想去见一见迅老师,不过真奈强制要求我现在必须好好休息。于是见到迅老师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的时候了。
迅老师强撑着精神笑眯眯的和我打招呼,但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却充斥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倦意。
“早希,听可爱的护士小姐说你昨天才醒过来,完全可以多休息休息的嘛!”他躺在病床上,把两只手摊开,微微上扬的语调里显露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无奈与关心,“身体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身体已经好多了,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我自己控制着轮椅来到了迅老师的面前,“老师,任务怎么样了?”
迅老师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静静地看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早希,你比我想象的坚强很多。不过,这样也好。”
我没太理清迅老师是如何得出我很坚强的结论的,不过这个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真相。
“按理说这件事没必要再告诉你们,因为这件事的后续确不是你们这些下忍能够接触的。不过,早希,你很聪慧敏感,就算我不说你也不可能就这样放弃去调查这件事的。与其让你一个人去调查,还不如我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迅老师继续说:“七鹭蝉还活着,不过保护她的那三个暗部死了一个,还有一个重伤。剩下的那个暗部带着七鹭蝉逃过了那个面具人的追杀。这个任务就这样揭过吧,有时候过于深入反而引起更多的麻烦。”
“迅老师,关于这件事我会注意分寸的。”
我调查过川之国的资料,要杀害七鹭蝉,而且还是雇佣那么厉害的忍者来杀害七鹭蝉,所以背后之人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七鹭蝉的死可以给他带来利益以及他很有钱。因此,对七鹭蝉下手的十有**就是其他商会的人,他们想要让千春商会发生动荡,好借此机会吞并千春商会。
七鹭蝉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想必这件事过后,她心里应该也有数,会想方设法报复回去的。
把这件事暂且放到一边,我其实不太擅长安慰人之类的,我嘴巴微微张了张,在迅老师不解的目光下犹豫酝酿了半晌后开口道,
“迅老师,这次的事不是你的问题。你提前问过我们的意见,告知过我们这件事的危险性,是我们自己选择要去的。而且,在遇到危险时,迅老师出现后也有立马让我带着人逃离,在我放弃离开和敌人战斗后,也是迅老师挡住了敌人的大部分攻击。你做到了你所说的,尽可能地不让我们随随便便死掉。况且就算死了,死在那么厉害的敌人手里,怎么也不叫随随便便地死掉吧!”
迅老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在安慰我吗?放心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老师。”
第43章 隔阂
走廊外的脚步声渐近又渐远,我坐着的位置抬起头稍微向一侧偏一偏就可以透过半开半闭的玻璃窗清晰地看见外面的风景,眼睛微眯,摇动着窗外枝叶的风似乎也随之吹拂到了我的脸上。
“早希有问过七鹭蝉我和她之间的事吧?”迅老师仰头看了看病房里雪白的天花板后又把视线放到了我的身上,“我从来没有对你们讲过我的过去,按照早希你的性格,我怀疑你也有私下里去搜集我的信息,只是却一无所获。”
我扯了一下嘴角,有些郁闷地抬眸盯着迅老师说:“有时候搜集不到信息也可以侧面反映出一些信息来,何况我本来能够接触到的东西也不多。”
迅老师笑出声来:“把自己过往的经历扯开来拿给别人看的那是小说主角和临近死亡的人才喜欢做的事吧,虽然不会告诉你们我过往的经历,但是我成为你们的老师后给你们灌输的一些想法,带你们去做的一些事都带有我过往经历的影子。
我希望你们有坚定地成为忍者的意志,如果没有还不如放弃成为忍者。我也希望你们更多地去接触这个世界,而不是把自己的视野局限于木叶这个村子,错把木叶当作天平上不可撼动的存在。”
我看着迅老师,有些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即使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开明的老师,但是这样的话还是超出了我的认知,对木叶教育组成成分的认知。
似乎是看出了我在想些什么,迅老师的眼睛看着我,眉目间带着温和的弧度:“人是一种非常容易受环境所影响的存在,我只是希望我的学生在做出抉择的时候所想的不是我应该这么做,而是我想要这么做。木叶很重要,但是除了木叶之外,你们应该还有自己的追求,去自己定义自己的价值。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们还会有在成长起来就夭折的这个可能性,是我对于我自己过度自信了。”
“迅老师,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可以肯定地说,有你做我们的老师我们很幸运。”
……
下午的时候我再次来到燊的病房,刚好遇见了过来探望的止水,看他的样子有点像是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的,应该是才做了任务回来。他往床头釉青的花瓶里换上了新鲜的花,洁白的花瓣柔软了冷冰冰的病房。
或许是看我来了,他笑着和我寒暄了几句后就从病房离开,走的时候顺手帮忙把门带上了。
我坐在轮椅上看着他,真奈之前告诉过我,今天燊就可以醒了,上午的时候没有过来,希望下午如果他醒了的话我可以第一时间就知道。
今天来看他的时候心情比昨天要稍微平静一些,在等待的时间里我盯着燊的脸自娱自乐。他的头发好像长了一些,睫毛也是,又长又密,还有点微微上翘的弧度。
我稍微凑近了一点一根一根数着他的眼睫毛,数到一半时想到如果他突然睁开眼那么我之前数的数不都前功尽弃了吗?不过直到我数完了又重复数了一次后他的眼睛都还闭着。
打开床头的柜子,上面的那个柜子里面放着给病人或者病人家属用的餐巾纸、笔记本和笔。我拿出笔记本和笔,把笔记本打开放在大腿上,开始用笔在笔记本上画画。
画地图、画方方正正的建筑这些我很厉害,但是一旦画人和画风景这些时我瞬间就化为了手残党,无论画什么都像是抽象派。现在无聊,说不定我可以挽救一下我糟糕的画技。
比照着燊的脸我开始行云流水般地用笔在纸上画了起来,笔尖和纸相互摩擦发出哗哗的声音。
首先,燊很好看。其次,他身上自带不可一世的冷漠气质。先把他的轮廓勾勒出来,再对其进行具体的填充。填充完仔细看了看,要如何增添其冷漠气质呢?我在他周围画上了代表着瑟瑟发抖的符号。
画完后,拿起来再看了看,就像是各种奇怪的元素以非人的审美拼接在了一起。明明每一个地方单独拎出来都还算看得过眼,为什么组合在一起就那么糟糕呢?
准备伸手把那张纸撕掉毁尸灭迹,但突然听见了一声几不可闻轻哼声。我抬起头瞬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燊的身上。
之前仔细数过了两遍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漆黑的瞳仁逐渐露了出来,我身体下意识前倾,两只手抓住了床边。
有点紧张。
“燊。”我忍不住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他的眼睛完全睁开,我可以清晰地在他眼睛里看见我的存在。
我按下了床边的铃声,虽然很想单独和他说话,单独和醒过来的他相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让人看看燊现在的身体状况。
很快就有医护人员进入了房间,检查了燊的情况后和他说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和一些注意事项,我也在一旁听着。
燊除了身体上的伤外还受到了一定的精神伤害,而且由于一下子开了双勾玉的写轮眼,身体不受控制地消耗了大量查克拉,给身体带来了超出它承受范围的压力。所以这段时间查克拉的使用要稍微节制一些,就算是出院后训练的量也要循序渐进,不能给身体太多的负担。
医护人员离开后,燊坐在床上看着我,他的背后垫着一个枕头,脸色还有些苍白。
“对了,你的身体没事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虚弱的沙哑,漂亮的狐狸眼里是直率又略显沉重的关心。
“我没事。”我回答道,“有事的人是你吧!”
“我也没事。”他语气有些欲盖弥彰的果断和生硬,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挣扎。
他有事,而且他还想要瞒着我。
这是第一次他认真地想要在某一件事上瞒着我,嘴巴翕动了一下,一种罕见的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其他无关紧要的人有事瞒着我,如果我真的有必要知道那些事的话,我可以自然而然地言语诱导、旁敲侧击,甚至通过其他各种途径去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但是燊,他的眼神平静地看着我,眼神里面透着一种执拗,他所隐瞒的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