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风吹树响,落幕的黄昏透过金黄的树叶洒落下来,然后又随风摇曳,如同漂浮在湖面的粼粼波光。粼粼波光,我想起来黄昏落在燊眼中的情景。
“这样啊!不愧是早希前辈。”宇智波鼬眼眸下垂了一瞬后又抬起,“但是宇智波燊的确死了,他的尸体也是我亲眼所见。早希前辈曾经在下忍时做过一个任务,并且在那个任务里遇见了一个带面具的男人,对吧?”
我握紧苦无,拇指摩挲着苦无上向日葵的位置。
“我曾经在作为下忍的时候也有一个任务,在那个任务里遇见了那个带面具的男人。他在可以杀了我的情况下放过了我,就如同他当初放过了前辈你们一样。而那个男人就是曾经放出九尾,害死了四代目和四代目妻子的男人,他自称宇智波斑。
他现在,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危害木叶,危害整个忍界,于是他在挑选他的帮手。最终,他选择了我,因为我开启了万花筒写轮眼。至于宇智波燊作为被放弃的那个人,自然是被那个男人给杀了。”
不断攥紧、攥紧,再攥紧一点,手里的苦无,向日葵的位置,过度的用力使我的掌心流血,手背青筋鼓起。疼痛感仿佛变成了我活着的清醒剂。
“其实我是很佩服前辈你的,明明没有什么血继界限,但是却偏偏能够凭借你的努力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宇智波鼬的眼睛呈现出诡异的红色,诡异的图案,“虽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前辈在死前能够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勉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下一刻,我发现我出现在一个一无所有的空间之中,身体被束缚着,无法动弹。
是幻术。
“宇智波佐助。”我轻笑,这是我所预料的结果,“鼬,宇智波佐助会发现真相的。我想,这就是对你最好的惩罚,由你最爱的弟弟来告诉你,你所做的选择是多么的愚不可及,木叶的行为是有多么的道貌岸然。”
我说:“他会知道真相,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对你的恨,对木叶的恨,甚至于对自己的恨。他会掩藏起自己的情绪,彻底封闭自己的内心,像捕食的野兽般潜伏着,直到有朝一日羽翼丰满,那时他会毫不留情地反噬木叶。而你,你不会告知木叶宇智波佐助已经知道真相,因为你爱的你弟弟,哪怕他的存在是木叶的隐患,你也会为了保护他而掩藏起自己的秘密。”
宇智波鼬沉着脸,把太刀一次次插入我的腹部,虽然是幻术,但一切都真实得让人难辨真假。
我继续说:“不要想着依靠止水的写轮眼,你会发现,当宇智波佐助失去对木叶的仇恨后,宇智波一族的真相也将大白于天下。”
“前辈,我果然还是小看你了。”
这是我所听见的来自于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
*
我的异能力超时空死亡,当我发生了除自杀外的非自然死亡时我将可以在另一个时空重新活下来。我可以选择从婴儿的状态或者就现有的状态重新开始,但是保持现有的状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对我接下来要复活的那个世界具有一定的认知。而若是选择婴儿的状态,那么我将无法选择我接下来要去的世界。
而且,除了我原本的异能力,其他世界的能力是无法随着我一起来到另一个世界的。就像是现在在横滨的我将失去我之前所拥有的查克拉。
第一次死亡的我是没有选择权。
第二次死亡的我选择再次回到横滨,回到了当初那场杀死我的剧烈爆炸之后。
一阵眩晕过后,我晃了晃头,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宇智波鼬最后用太刀刺入我心脏的痛感。
鼻翼里浓浓的硝烟味,到处都是残破的建筑,望向四周,那些跟着我的部下们的尸体零零散散的分布着。我捂住脸咳嗽了一下,有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遥远得仿佛隔着白雾一般,若隐若现,看不分明。
这个任务的内容是什么呢?忘了,是某个挑衅港口黑手党的小组织?他们做了什么,这场爆炸发生的原因是什么?
从眼前的景象里东拼西凑加工出各种回忆,我告诉自己,我终究是要开始新的生活。而燊将成为我人生的一个个里程碑,将我的人生被动地分为了遇见他之前,遇见他之后,以及失去他之后。
或许失去与得到本身就是一个再公平不过的能量守恒。你曾经是孤独的一个人,后来有一个人将你的生命不断充实,于是你的幸福过度溢出,守恒的天平日渐摇晃,最终天平再次回归平静,而你得到的那个人也再自然不过地退出了你的世界。
你喜欢过一个人,你甚至爱上了他,但也仅此而已。
微笑,继续如以往那样生活,仅仅是为了活着,以及更好地活着。
每天都是任务,去寻找不知道在那里自杀的太宰先生,偶尔芥川气势汹汹地看着我,但是每次都会乖乖叫我前辈;中也大人时不时会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问我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就和他说;红叶大姐每次送礼物时总爱送我和服,虽然我不习惯穿,但还是特意用了一个房间放那些和服,漂亮的东西仅仅只是看着就会心情愉悦……
我只不过是再次回到了起点,重复以前的生活。
我想这次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哀悼,去整理和燊在一起的时光。
自己做手工的小饼干,再假装一不小心把面粉沾在脸上;弄一块地来种上向日葵,每天都等待着它们发芽开花;初冬的时候一个人去登山,太阳会从远方升起,细雪会从天空落下,带着厚厚的毛毯也会很暖和;自己踩自己的影子,秋千架其实是我一个人也能玩的娱乐活动……
想到此,我心里猛然一砰,那些记忆霎时间来势汹汹,好像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实,那就是我再也无法见到他了。
是的,我失去了他。就如同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你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你已经不再是你。你生活的一举一动都将变成残缺的,不完整的,并且再无修复的可能。于是你也只能顶着残缺的身体度过一生,即使你用上了义肢去假装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是你也明白,这些都是假的。
但我还活着,即便我无法忍受失去他的痛苦,但我也依旧活着。
第53章 燊爱
我很早就深知生命的脆弱,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早希会死的这个可能性,准确说是我一直以来在拒绝这个可能性。
早希是谁?
我第一次见到早希的时候,她坐在训练场不远处的树枝上,穿着白色的上衣,深色的裤子,两只小腿一晃一晃的,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金黄色的眼睛就如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一片阴凉中散发着蘸了蜜似的光。
依稀感觉是一个有那么点特别的人。
我没在意,继续我的训练。
结果第二天时她又来了,她来做什么?又不像是要训练的样子。难道是来看我的?这个想法一出,我瞬间有些莫名的气恼,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测,就像是傻瓜一样。
我冷着脸朝她扔出苦无,没想过伤害她,我只是……,只是什么?想不通,于是心里更加纠结。
她躲开了苦无,没有哭,没有闹,也没有和我说话。直到我拿回苦无往回走,她还愣在那里。应该不是被吓到了吧?一只苦无而已。
再次擦肩而过,越过她的身边,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树叶摩挲的声音。片刻后,我回过头,只看见她离开的背影,将晚的阳光落在她身上硬生生裁剪出一副冷色调的剪影。
抿唇,我回过神,心里有点莫名的失落。
后来的事仿佛都是在顺其自然,进入忍校,我们成为同桌,同组的搭档,偶尔可以闲聊几句的人。但是早希一直表现得淡淡的样子,淡淡的笑,淡淡的眼神,淡淡的疏离,就像是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什么。
我无法理解,于是也跟着做出一副冷淡的样子。两个人间若是我表现出了超过她的热络,总会让我感觉在某种程度上输她一筹。
但是渐渐的,早希脸上的笑意开始浓烈起来,眼睛里容纳了更多的色彩,就像是原本暗淡的天空开始亮起了一颗一颗的星星,越来越亮,最终连成了一片星河。我不由回忆起夏天时坐在家里的游廊上所仰望的那片夜空,璀璨闪烁,意味着明日晴朗无云。
于是,当早希问我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时,我开口说星河,因为星河就是她,就在她眼中。
对宇智波而言,眼睛是很特别的存在。我想,对我而言早希的眼睛也是很特别的存在。
从本质上来说,我和早希是截然不同的存在,我能够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虽然我每次对于这些时不时就浮现出的不同大抵都表现出一副冷淡漠然的样子,好像我只会在我认定的路上坚定不移地前进,对于早希的想法则是视而不见。
但事实并非如此,我能够理解早希,就如同能够理解为什么明明是同一片天空却总是能够展现出不同的风景一样。
但是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给真正地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早希有她自己的世界,她对我坦言的那些真实是她在接纳我的表现,她在接纳我进入她的世界,但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又并不相同。
我希望我们之间的距离近一点,再近一点,但是我不愿为此隐藏我的真实想法,曲意迎合。因为是重要的人,所以想要认真对待,彼此平等。
我想告诉早希,这就是我,不是别人,也无法轻易为了谁而改变。还好,我们是一样的,我们内心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地方,我们知道那个地方的存在,却不会强制性地要求对方把那个地方修改拆除,以便让自己可以融入进去。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将早希看作是朋友,我没有其他朋友,并不能区分朋友和朋友的区别。据说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区别是你是否对她产生过占有欲,如果将这个作为评判标准的话,我思索许久,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我并没有对早希产生过占有欲。
在有她的场景中,我会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但这只是因为其他人不值得引起我的注意力。我也会不屑早希和其他无关紧要的人说话,因为这样的行为纯属浪费时间。
即使在迅老师给早希扎头发时心有不快,但这根本算不上占有欲吧,我只是相信我自己也可以将早希的头发扎得很是漂亮。
真正让我认识到我对于早希的情感的是那一次的任务,那一次我们都差点死掉的任务。
当我听见委托人房间的动静时,我迅速冲了过去,直面了早希浑身是血,被那个面具人掐着脖颈的场景。恐惧席卷而来,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早希其实是会死的。
早希,安静的,温和的,眼睛向下弯起时会泛起漂亮弧度的早希。
会死。
我开启了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写轮眼,但是内心却没有丝毫的喜悦。我总是很努力很努力地修炼,一直想要成为一名强大的忍者,但在此刻,我只想要早希活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想要我放过你们吗?”那个面具人说道,在最后只剩我一个人站在他面前时。
他露出鲜红的写轮眼,是宇智波一族内近乎沦为传说的万花筒写轮眼。
“你有什么条件?”我强忍身体的疼痛,盯着他,就像是盯着一头随时都会扑上来的野兽,把不安层层包裹,不敢展现出一丝弱势的模样,只是警惕,深深的警惕。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的本质是虚假的。”他意味深长地说,就像是族里的老人苦口婆心地说着宇智波一族旧日的荣光一般,眼睛看这里,又好像是看着遥远得已然不复的过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轻笑出了声,恶劣的笑意在带着血腥味的夜幕中回荡。
“你喜欢那个女孩子吧?”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啊,让我想想,是叫早希对吧?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呢。所以你可以付出些什么呢?为了让她活下来。”
“我需要做什么?”片刻后,我放弃了抵御的姿态,苦无落地,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不用你做什么,你只需要安静地接受,接受我在你心脏下一个封印。”他说,“至于封印的作用,从此以后你将无法违背我的命令。怎么样,你愿意吗?”
整个人仿佛被水淹没,四肢都被绑上了石头,只能往下沉没,一直一直,看不见光,耳边只有压抑的水流涌动。
若是将早希和木叶放在天平上衡量,我恍然发现,我其实总是在逃避这个问题。木叶很重要,我是木叶的忍者,我可以为了木叶毫不犹豫地赴死。早希也是木叶的忍者,按理说,就算是为了木叶而死也无可厚非。
可是,为何一旦想到早希会死,我就产生一种木叶也不那么重要的感觉呢?
“可以。”我听见了我这样回答道,“但是你怎么保证你不会在这之后毁约。”
他冷笑一声:“现在别无选择的人是你。”
下完封印后,为了避免引起他人怀疑,那个自称宇智波斑的面具人将我重伤至昏迷,昏迷前,他仿佛施舍般地说:“本来计划是要杀了那个女人的,不过看在接下来你已经是我同伙的份上,我就放过你们的那个委托人吧!”
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想对早希撒谎,于是所有无法言说的事都变成了绵长得看不见尽头的沉默。
比如,我们活下来的原因。
比如,我对她的情感。
我喜欢她,会喜欢很久很久。我也想坦率地说,我喜欢你,我们以后也一直在一起吧!
我喜欢她凝视着我,专注认真,我也会凝视着她,哪怕我总是率先脸红最终忍不住别过头,又刻意表现得一脸冷漠的样子。没办法,那样的眼神,仅仅是眼神也足以我喜欢她的情绪控制不住地泛滥,心跳加速。
但每一次心脏地跳动都是一种无声地提醒,我不知道未来会驶向何方,我只知道每一刻的当下我都异常珍惜,珍惜得近乎贪婪。
后来,止水哥死了。
我曾经坚定不移的世界不断地扩大它的裂隙,透过裂隙渗进来的不是光,而是粘稠得密不透风的绝望。
宇智波一族如今已然陷入泥沼,我隐隐发现早希加入了暗部,而她的任务就是监视宇智波一族,甚至更具体的来说是监视我们家。
我想,如果我问,那么她就会坦白一切。但是我不想问,那么只是一丝一毫的为难的情绪也不想让她产生。我知道的,我了解她,远比她自己所认为的我对她的了解程度要多。
她看似顺其自然的样子,但她在努力地想要改变,她想要改变。向来对现实看得一清二楚,嗤之以鼻的她在做着她自己潜意识里也知道的没有什么意义的事。
“小燊,你是想要给早希扎头发吗?”母亲拿着一本讲发型样式的书笑吟吟地看着我说,“我今天在整理书橱的时候看见了这本书,上面还有你做的笔记。”
我动了动嘴唇,呐呐道:“嗯。”
“有没有尝试过?”母亲走到我的身边,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温柔中流淌着一种无声无息的悲伤。
“还没有。”我垂眸道。
“那就试一试吧!”母亲迅速做下决定,“我去定制一件和服送给早希,到时候就由小燊来帮早希扎头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