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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集市，再走过一个公园，和式建筑越来越少，洋房渐多。
四处来往的人力车，坐着打扮精致的姑娘。
契茶店前排了长队，少女们举着小洋伞探头望向店内。
“卖花，卖花了——”
孩童的叫喊声在人群中响起。
一位约莫九岁的男孩举着花篮，询问路人要不要买花。
“不买不买，走开！”
男人粗鲁地推开男孩，嫌弃地捋了下西装大步往前迈。
男孩被推倒在地，他站起来拂去衣服上的灰，戴好帽子蹲在地上将花篮里的散落的花捡起来。
雪奈驻足，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狼狈捡花的男孩。
灰色的帽子下是赭色的短发，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失落的神色。
“啊，这不是街尾那条脏兮兮的小巷里住着的小孩吗？”
“听说他是从那条街流浪过来的，所以没有名字……”
“好肮脏，为什么这样的小孩要跑到这里来？”
周围的妇人们频频侧目，对男孩一阵指点。
听见家人的话，跟在身边十一二岁的男孩们捡起石头，纷纷扔向赭发男孩。
中原中也皱起眉头，刚迈出一步，身边一个人影跑过。
他看见雪奈跑过去，将赭发男孩牢牢抱进怀里，替他挡住所有的石头。
她跪坐在地上，安安静静地抱着男孩。
周围的妇人见有人多管闲事，尴尬地拉上自己的孩子快步离开。
中原中也快步走过去，问道：“有受伤吗？”
雪奈抬起头，轻轻摇头。
她的怀里，赭发男孩微微颤抖，小小的啜泣声传入耳中。
太宰治看着他，“他的发色和瞳色很熟悉呢。”
中原中也轻哼一声，回怼：“无聊。”
中岛敦和芥川跟在后面，看着雪奈怀里的男孩子。
“谢谢。”
赭发男孩抹去眼泪，后退一步看着雪奈鞠躬道谢。
芥川龙之介看去男孩样貌的瞬间，有些怔愣。
“啊，是你。”
中岛敦认出是几天前在路边遇到的卖报小童，他蹲下来默默男孩的脑袋，“没事了，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局促答道：“我叫清志，没有姓氏。”
“清志……不错的名字，家人给你取得吗？”
太宰治勾起唇角，温和地问道。
清志摇摇头，低声道：“我喜欢看书，是自己在书里找的字取得。”
“你喜欢看书啊，很棒呢。”
中岛敦夸奖道。
雪奈一语不发，看着清志似乎在思考什么。
“中原，这个姓氏怎么样？”
她笑起来，看着清志说道，“当然，你不喜欢的话也没关系。”
话出口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有姓氏的话，取一个不就有了吗？”
她笑着说道。
随后，雪奈看向中原中也，“黑沢先生，用你假名的姓氏可以吗？总觉得很适合这孩子呢。”
中原中也呼吸一窒，看着清志蓝色的双眸和赭色的发，第一时间没有开口。
“可以。”
但下一瞬，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般应道。
这不是中原中也主动开口说的话。
意识到这点，似乎有什么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的身体变得沉重起来。
第115章
◎“我想去学堂读书。”◎
“清志君, 想要一个家吗？”
眼前的姐姐笑着对他说。
姐姐身上有淡淡的烤栗子的味道，很香，很甜。
但清志从未觉得自己暂住的小巷子有多么黑暗和阴冷, 他每天打扫得很干净，也收集了一些木板, 搭了个简易书架, 放的是这条街上被遗弃的书籍。
每周他都会将自己的被褥放到阳光下晾晒, 因此他经常能闻着太阳公公的味道入睡。
清志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
于是他摇摇头，拒绝了姐姐的好意。
“谢谢姐姐，我住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清志整理好衣服, 向她道谢。
他抬起头，望进姐姐墨色的双眸里。
这双眼里承载着温柔的色彩, 眉眼弯弯的模样就像天上的日晕, 似乎下一秒有好事发生才会笑得这般好看。
雪奈听罢，轻轻吐出一声笑。
“清志君过得开心吗？”
她问道, 捏了捏清志略显消瘦的脸颊。
清志看着她，忍住思索一番，答道：“我每天都为了实现梦想而四处奔走，过得很充实, 虽然偶尔会遇到刚刚的情况，但是没关系, 回去有我喜欢的书陪着我。”
“所以，我想我大概过得还不错。”
他的眼神亮起来，鼻尖和小脸红扑扑的, 看起来可爱极了。
雪奈没忍住, 又戳了戳他的脸颊。
麻雀扑棱着翅膀, 落到清志的脚边四处张望。
清志蹲下身，将麻雀捧在手里。
“那清志君的梦想是什么？”
雪奈又问。
他将手伸向天空，看着麻雀展翅而飞，答道：“我想去学堂读书。”
雪奈一愣，闭上双眸轻轻笑着，“很棒的梦想。”
中岛敦笑起来，对清志作出一个打气的动作，“加油！”
“嗯！”
清志元气满满地应道。
他转头看向雪奈身后一语不发的中原中也，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腕，仔细看了看中原中也的手指指节。
中原中也垂眸看着他，从怀里掏出药膏，放在清志的手心里。
“药膏不错。”
“是卖洋果子的奶奶给的。”
“是吗……”
中原中也和清志看着彼此，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没过一会，清志重新拿起花篮，向大家礼貌鞠躬后，便挥手离开了。
“感觉从刚刚开始没怎么见到神户先生……”
中岛敦四处张望，寻找太宰治的人影。
芥川龙之介往身后看去，就见太宰治蹲在路边数蚂蚁。
雪奈走过去，向他伸出手。
“走吧。”
太宰治停下动作，顺着白皙的手看上去，是明艳的笑容。
他张了张唇，将到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怎么了？”
“只是有点饿了。”
“等下到了黑沢先生的家，应该又很多好吃的吧？”
“柚月小姐这是惦记我家的吃食多久了？”
“哈哈哈哈——”
“黑沢先生家里确实有很多吃的。”
“月岛君有什么想吃的吗？”
“……红豆沙。”
“诶？？？”
清志从路边的街角探出头，看着五人离开的背影，直到他们的背影从视线中完全消失，才提着花篮往另一头跑去。
“接下来也要努力卖花才行。”
他看着篮子里鲜艳的花朵，提起精气神寻找可能买花的路人。
在经过一条小巷时，旁边传来嘶哑的男声。
“小子，买花。”
下一秒清志被揪住了衣领。
他仰头往后看去，男人生得高大，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片虚无，看得清志后背发凉。
清志忍住心里的害怕，询问道：“要、要多少？”
“不是我买，是我的主人。”
男人木讷地答道，揪着他往巷子深处走去。
清志顿觉不妙，开始用力挣扎起来。
然而，男人力气太大了，清志根本挣脱不开。
“好吵，闭嘴！”
男人不耐烦地举起拳头，重重砸向清志的脑袋。
力气极大，让九岁的清志疼得发不出声音。
“啪嗒。”
血从他的鼻子里流出来，滴落到地上。
花篮里的花散落一地，被男人一脚踩折，花瓣顷刻凋零，躺在地上被风吹向不知名的远处。
*
黑沢大宅。
庭院两旁的喷水池发出哗啦的水声，空中跃动的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泽。
正在干活的园丁和仆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吃惊地看着行走在庭院中央的一行人。
“那个鲜少出门的慎一少爷居然……”
“带了朋友回来？”
下人们议论纷纷，时不时回头探究新客人。
中原中也看过去时，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消失，下人们脸色一变，重新埋头工作。
“看来今天不是一个好时机呢。”
太宰治留意到下人们忐忑不安的神色后，提醒道。
“气氛变得好沉重。”
中岛敦皱起眉头，有些疑惑。
平日里这些园丁们在庭院里修剪花草时，会聊些生活的日常琐碎。
就算大宅的管事听到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口头上训诫两声就过去了。
所以园丁们脸上从未出现过慌张的神色，可今天不同，他们的眉宇间似乎笼罩着黑气般，工作也乱了分寸。
最重要的是，这里原本种的是山茶花，未到花期，仍是绿油油一片，可现在却是一片鲜艳的红色。
中原中也将这些变化看在眼里，他放慢脚步，视线缓缓移到雪奈身上。
雪奈在踏进铁门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
她左右环顾一圈，很快笑容又恢复到原来的弧度。
中原中也发现，现在的雪奈是个藏不住事的女孩，心思全写在她的神情上，清晰可见。
思及此，他不由得勾起一抹浅笑。
雪奈突然提出要去黑沢家，一定是有目的的。
而作为鬼杀队的目的，自不用说。
“柚月小姐。”
太宰治停在路边，看向雪奈，正唤了一声就被她捂住了唇。
雪奈作出一个噤声手势，“刚刚说了，柚月小姐是在游郭的名字，现在，我叫雪奈。”
太宰治笑起来，风吹起额前的发，问道：“那美丽的小姐，你的名字是柚月，还是雪奈呢？”
雪奈轻笑两声，踮起脚尖跳着往前踏步，回眸看向大家。
“大家觉得呢？”
中岛敦左看看右看看，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用什么语气开口念出“雪奈小姐”才不会显得突兀。
一直跟在雪奈身边的芥川没有跟着她玩闹，而是弯腰打量庭院里的玫瑰。
中原中也垂下眼睑，看着深绿色的裙摆在微风中摆动。
他望进雪奈的眼里，说道：“反正都是你，不是吗？”
雪奈微微一愣，她眨了眨眼睛，噗嗤一声笑出来。
“嗯，也是呢。”
芥川龙之介皱起眉头，仔细打量脚边的玫瑰，“现在这个季节，玫瑰居然还能有如此盛放之资。”
雪奈勾起唇角，颇有兴趣，俯下身闻了闻。
“香味很浓，像是临时移栽的？”
她不确定地说道。
太宰治伸出手，正想摘下一朵，却被尖刺生生刺破手指，一滴鲜血溢了出来。
“疼。”
他缩回手，将被刺破的食指放进嘴里。
雪奈看过去，关心道：“没事吧？”
“没事没事，只是被刺到了而已。”
太宰治无所谓道，反而是盯着玫瑰看了几秒，“刚刚，血流出来了。”
雪奈看向那支刺到他的玫瑰，看了一会，却没发现根茎或尖刺有沾上血迹的地方。
“奇怪。”
她轻声呢喃道。
还未等中原中也开口，别墅内一道吼声传来。
“你这个废物——”
下一瞬，女仆打扮的少女从正门小跑出来，站在中原中也面前。
“慎一少爷！”
她喘了口气，着急说道：“老爷从京都回来了，知道了您去游郭的事情，正在气头上，拓真少爷为您说话，不料让老爷更加生气……”
“知道了。”
中原中也点点头，看向这一片玫瑰花，“怎么把山茶花换成玫瑰了？”
“诶？”
少女愣了一会，茫然地看着他说道：“慎一少爷，院子里种的一直是玫瑰花。”
“喂，你们——”
中原中也皱起眉头，望向周围的园丁们，“这里一直种的是玫瑰，从来没变过？”
园丁们面面相觑，在中原中也凌厉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嘁。”
中原中也按了按脖子，眼里紧盯着前面的大门，大步往前走去。
“我明明记得前天还不是玫瑰的……”
中岛敦满脸疑惑地呢喃。
雪奈和芥川对视一眼，将刚刚的对话记在心里。
——有蹊跷。
当中原中也等人进到宽敞的会客厅，第一眼就看见厅内围满了人。
下人们站在一旁盯着地面不出声，中间有两名佣人在打扫地上的碎瓷片。
沙发中央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耳边鬓发霜白，横眉怒目地瞪着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男人约莫二十岁的年纪，黑色短发，长相俊秀，五官跟黑沢慎一有几分相似。
面对怒气冲冲的父亲，他仍然带着微笑，好声劝说。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回报，被父亲用热茶泼了满身。
即便如此，他还是鞠躬笑着道歉。
一旁，身着精美和服的妇人扶着他的肩膀，心疼得替儿子擦去脸上的茶渍。
“黑沢苍介，拓真也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妇人不可置信道。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
黑沢苍介厉声道。
“拜访的时机虽然不太好，但似乎有点意思。”
太宰治附身在雪奈耳边说道。
雪奈下意识看向中原中也，眉宇间透出担忧的神色。
中原中也不为所动，就这么杵在门口看着这场闹剧。
黑沢苍介察觉到来人，往门口看去，看见黑沢慎一毫不在意地靠在门边，没有丝毫认错的意思，瞬间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你这小子，身体好点了就去游郭？谁教你的！”
他重重拍了下桌子，“以前你生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尽办法也没能让你出门走走，现在倒好，一出门就去烟花柳巷，你这是要气死我！”
“父亲大人，大哥也不是故意的，您看神户先生也在，他是做香水生意的，说不定大哥只是在那里了解怎么做买卖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