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暗了下来，一个三层的奶油蛋糕被愈史郎摆在桌面上，阎魔大王庞大的身躯站在蛋糕后，对我露出微笑。
鬼灯牵着一子二子站在蛋糕的右边，周围是阿香、唐瓜等人。
缘一、炭吉和愈史郎站在蛋糕的左边，珠世、朱祢和歌站在他们身旁，对我笑得眉眼弯弯。
愈史郎看过来，朝我伸出手。
“雪奈，你一个人站在那里干什么？”
“还不快点过来。”
我眨了眨眼睛，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愣愣地看着大家。
在烛火的微光中，所有人的嘴角都浮现笑意，仿佛在向我发出邀请。
“真是的……”
愈史郎不耐烦地抱怨一声。
他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牵着我踏出阴影，走向烛光照耀的区域。
“都多大人了，还要兄长牵着才会走路吗？”
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传入耳中，落在心上。
我恍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爸爸妈妈给我过生日的时候。
其实我真正的生日不是今天，但是如今我已经分不清我到底是哪个世界的人。
或许，以前的那些记忆，已经无可奈何地只能变成回忆。
而现在，被众多人关怀着的我，早就在百年前的某个新年获得了新生。
所以，无论是哪一天生日，对我来说都无比重要。
无论是只能存在于遥远记忆中的人，还是现在站在眼前的人，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我笑起来，握紧了愈史郎的手。
“嗨嗨~”
“不要这么轻浮的回答我啊——”
我站在大蛋糕面前，闭上双眼，双手合十。
——希望我珍视的所有人都能够幸福快乐的活着。
我睁开眼睛，笑着吹灭蜡烛。
灯光打开，鬼灯递给我一把刀，示意我切开蛋糕。
我举起刀，眼神一凛，正要使用剑术。
“不行。”
缘一抓住我的手臂，制止了我的动作。
“……？”
我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
“就普通的切一下就好。”
炭吉有些紧张地看了我一眼，拉着缘一后退一步。
愈史郎扶住额头，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
“你这家伙，不要觉得方便就用剑术。”
珠世微微一笑，握住我的手腕，“只要切下一刀就可以。”
我愣了一下，虽然不解，但还是按照他们的话，简单的一刀下去。
本以为一刀到底，却在最后卡住了，里面似乎有一个盒子。
“蛋糕里有什么东西。”
“把它弄出来看看？”
朱祢和歌对视一眼，神神秘秘地对我说道。
“给我的礼物？”
我挑起眉头，先把上面两层的蛋糕切块放到纸盘上，最后才把最底层蛋糕里隐藏的盒子弄出来。
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
珠世用纸巾把木盒沾上的奶油擦干净，在我好奇的目光下打开。
里面赫然躺着一支针管装着的药剂。
“这是？”
我有些诧异。
“这是可以让你变回人类的药。”
珠世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柔声道：“这是九柱和炭治郎他们一起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诶？”
听完她的话，我的指尖开始颤抖起来。
我无措地看向愈史郎，心里乱成一团。
本来已经放弃了的……
重新变回人类什么的，早就放弃了的。
这是真的吗？
在我的目光中，愈史郎轻轻点头。
“当时为了研究这个，大家花了很大的心思呢，还特地去拜托了白泽先生……”
珠世轻轻抱住我，安抚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咬紧下唇，眼前的视线再次模糊起来。
大家在百年间，真的一次都没有忘记过我……
一次都没有。
“什么嘛，生日宴会已经开始了吗？怎么都没有人叫我？”
纸门被推开，白泽和桃太郎的身影出现在居酒屋门口。
“啊咧？小雪怎么哭了？”
白泽出现在我的面前，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他张开手，试图将我和珠世抱在怀里。
下一秒，他的意图被发现，被愈史郎一脚踹飞，砸到了墙壁上。
白泽摸了摸头晕眼花的脑袋，鼻子流下一行血，抱怨道：“愈史郎，这么粗暴的话，珠世小姐是不会喜欢你的。”
芥子对白泽露出嫌弃的神色，向愈史郎点了个赞。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药剂，发现底部有一张卡片。
我将卡片拿起来，翻了个面。
上面写有一段话——
【雪奈，生日快乐！
这是我们送给你的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棘手的事情，有时候我们无法选择事情的结局，即使前方是死亡，也只能勇敢踏步，燃烧自身，怀揣着生的希望迈入死的领地。
但是，我们并不后悔，只是稍微有一些遗憾，而我们在地狱工作的时候已经将人世间做不到的事情都做到了，已经弥补了那些未来得及完成的遗憾。
只是，我们还牵挂着你，不希望被迫变成鬼的你背着沉重的包袱痛苦地活下去。
雪奈，我们希望你可以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
是选择此世还是彼世？无论你作出何种选择，我们都支持你，也都会在转世之后找到你。
等我们。】
我捂着唇笑起来，又哭又笑的，想必此刻的表情难看极了。
“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你们的心意，我确确实实收到了。”
愈史郎和珠世走到我的身旁，伸出手拥住我，轻轻抚摸我的后背。
“哥哥，珠世小姐，我真的被大家爱着啊……”
我擦去不断从眼角流下的泪水，将这份充满心意的礼物抱在怀里。
阿香抹去眼角的泪花，有些疑惑地看向鬼灯，问道：“说起来，忍他们怎么知道雪奈会在百年后醒来？”
鬼灯皱了下眉头，不情不愿地抬手指向白泽。
“他们去找了这个神兽算了一卦。”
阿香惊叹地看了眼白泽。
白泽感受到阿香的视线，抹去鼻血，朝她抛了个帅气的眼神。
瞬间，鬼灯面无表情地屈指将“媚眼”弹了回去。
“滚回你的桃源乡去。”
他额角跳起，满脸不爽地说道。
“嘁。”
白泽嫌弃地瞥了眼鬼灯，决定眼不见为净。
“今天是小雪的生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他走到我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封面上的“福”字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小雪，新年快乐~”
“虽然不是春节，但意头还是好的。”
白泽对我说起熟悉的中文。
我笑起来，开心地接过红包。
“大家，谢谢你们。”
“我真的非常非常幸福！”
曾几何时，爷爷在雪地里捡到我的时候，对我说——
“雪奈，你的名字叫雪奈。”
“从今往后，一月一日就是你的生日，既是新一年的伊始，也是你迎来新生的时刻。”
“雪奈的雪，不是覆盖一切，给人们带来寒冷的白雪，而是落在庄稼土地上，形成保温作用的白色棉被，赋予农作物生机的瑞雪。”
“融化的雪渗入土壤，给植物积攒力量，让它们能够在春天破土而出。”
“你是春天来临前，保护生命，给予那些挣扎在黑暗中求生之人温暖的雪。”
“而那些破土而出的生命，在经历四季后，依然会张开枝叶，接住从空中飘零的雪花。”
“所以啊，雪奈，雪从来都不是孤独冰冷的。”
第73章
◎不可结缘，梦中的少女，笨蛋雪奈。◎
“那是人类的孩子吧？”
“好像是迷路了……”
“她腰间别着一把刀, 是剑士吗？”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视野从灰白变得明亮。
中原中也闭上双眸，再睁开眼时, 入目是苍翠的绿色。
阳光透过树枝在草地上留下斑驳的树影，尘埃漂浮在空中, 在光线照耀下隐隐发亮。
三个妖怪站在巨大的古树上, 好奇地看向树下的人影。
中原中也想要皱起眉头, 却发现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搭在树干上。
粉紫色的和服衣摆映入眼帘，他微微一愣，就听见对面树上的妖怪们喊道：“丰月神大人, 您也是察觉到人类的气息过来的吗？”
妖怪们伏低身体，毕恭毕敬问道。
“嗯, 过来看一下。”
中原中也听见嘴里吐出温润的话语, 是他曾经听见的丰月神的声音。
奇怪，他不是睡着了吗？
叫他丰月神……？
难不成他的意识在丰月神体内？
他这样疑惑着, 忽然视线变换，落到妖怪口中谈论的人身上。
黑发少女披着山茶花纹的黄色羽织，斑驳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留下明亮的印记。
她勾起唇角, 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
“真是伤脑筋呢，居然迷路了。”
“鎹鸦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少女苦恼地皱起眉头。
雪奈！
中原中也心下震惊, 没成想一直以来寻找的人就在这里。
他想要冲下去，想要喊出声，可身体丝毫不动, 只是静静地观察树下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他分明……
蓦地, 中原中也反应过来, 这奇怪的状况或许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做梦。
但为什么是丰月神的视角？
手里出现一块石子，他将石子抛下去，落在少女身旁。
“这位小姐，你是迷路了吗？”
少女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扬眉笑起来。
“是呢，你知道怎么走出去吗？”
风轻轻拂过她的衣摆，露出别在腰间的白色剑鞘。
只一眼，中原中也便确定，那是产屋敷耀哉交给他的那把刀。
“跟我来吧。”
他跳到地面，站在少女面前，领着她往前方走去。
中原中也在固定的视线里，只能通过眼角的余光观察身旁的少女。
她跟雪奈生得一模一样，嘴边也是这样挂着浅淡的笑意。
但细看之下，也存在细微的差别。
雪奈的脸色更加苍白些，总是轻轻柔柔地笑着，而这位少女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灿烂的笑容里多了一分元气。
“你是山上的住民吗？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少女歪了歪头，好奇地看着他。
她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应，一路上沉默无言地走着。
许是有些无聊，少女时不时会做些小动作。
看到果树上饱满的果子时，会利索地跳到树上，欢笑着摘下几个果子。
“呐，这个给你。”
还沾染着露水的果子朝他扔过来。
在丰月神意识的操纵下，他伸出手，接住那颗果子。
“这种树上生长的果实，味道非常的甜，果汁也多，很好吃哦~”
她坐在树枝上，晃了两下脚丫子。
阳光落在少女身上，将她脸上泛起红晕的笑颜照得灿烂极了。
“你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他不解地问道。
“是吗？”
少女哼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童谣，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山茶花的羽织随风扬起。
“最近认识了几个朋友，跟大家都很聊得来，过一段时间他们要去爷爷家里做客。”
她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一路上开始数起准备招待的点心。
中原中也有些怔愣，虽然生得一模一样，可他却从未在这张脸上见到这样的笑容。
跟雪奈温柔的笑不同，这位少女给他的感觉跟雪有些相似，但比起雪来又多了些什么，也少了些什么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东西。
硬要说的话，她更像是浸染在蜜罐里长大的孩童。
在走到小路的出口时，他指向前方的村庄，打断了她的话。
“到了。”
少女并不在意，笑容灿烂地挥挥手，跟他告别。
中原中也看见村庄田地里的农民穿着旧式和服正在插秧，一只乌鸦盘旋而下，落在少女的肩上。
“下一个目的地，西北方向，浅草，诛杀下弦之四——”
乌鸦嘶哑的叫声响彻天际。
“诶？不用回游郭调查了吗？”
“音柱宇髄天元接替了那个任务，已派人代替您潜入。”
“嗨嗨~出发，目的地浅草！任务目标是新出的蜂蜜蛋糕——”
“不是不是！是诛杀下弦！”
“疼疼疼，我知道啦，不要用翅膀打我的脑袋啦！”
乌鸦还能说话吗？
下弦之四？音柱？游郭？
他有些诧异。
……
中原中也睁开眼，猛地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
他低下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做梦了？”
【你似乎是梦到了我的记忆。】
丰月神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轻缓的语调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你醒了？
那是你的记忆？
自从丰月神附身到他身上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大概是陷入了沉睡。
中原中也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转身打开床头柜，从中拿出一张旧照片。
他眼神暗了下去，细细抚摸上面的人。
【这个人……是那位迷路的孩子呢。】
丰月神带着笑意的声线回应了他此刻心里的疑问。
那刚刚看到的人，存在于一百年前？
【是吗……一百年了啊，人类的寿命何其短暂。】
【这孩子应该不在人世了吧。】
宛若叹息的呢喃轻轻响起，丰月神怅然地说道。
中原中也感受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慢慢攀上胸膛。
失落，又带着些许悲伤。
【果然，人类和妖怪不可结缘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