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屋内,他并没有看见银鱼。
床帘还关着,难道是在床上?
“银鱼?”
他揭开了床帘,并没有人。
去哪儿了?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按住了他的肩。
一回头,她果然就在身后,死气沉沉地看着他。
“你去哪儿了?”
他一边问,一边拿出怀里还热腾的包子。
那人将细瘦的手指向了柜子。
原来是去柜子了……
难怪,她的头发上还别了一只银铃。
知道自己早上的话她是听进去了,林秀不由生出欣慰之感。
他将一个包子递到她的手边,道:“吃?”
她不为所动,只是跟木头一样看着他。
林秀转而将包子掰开,露出里面香喷喷的肉馅,一边念了声罪过,一边将一半递到了她嘴边:“是肉包子。”
肉?
这个词她好像明白了,林秀见她的眼里闪烁了一小会儿,随后便将脖子伸了过来。
她看了一会儿包子,紧接着眼睛又黏回他身上,伸出小舌尖——舔了一口,然后嘴巴慢慢张大,似乎又要一口吞下。
那一口,咬的可不止是包子。
林秀赶紧把手拉远,警告道:“不能咬手!”
她张大的嘴又疑惑着慢慢合上,林秀重新把东西递到她嘴边。
她转而张开小口,一小口一小口就着他的手咬着。
吃东西的样子很乖,让他疑心自己是在驯养幼宠。
然而最后——她衔住了他的指腹——轻舐。
罪过。
舌头是温的,软的,绵绵密密地裹着指腹,连牙齿咬上去的的时候,都轻柔得像是一触即分的羽毛……
她的眸色认真而专注,仿佛真的是在对待一道可口的美食,眼眸黑得像是要把他吸进去。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他闭上眼,心中默背了一遍《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一个脑中有疾的人,他能计较什么呢?
龌龊的只是自己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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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下蛊◎
下午的几场比武依然打得轰轰烈烈, 有几个壮士犟得很,打死都不认输,跟个沙包一样站在擂台边缘, 被打得鼻青脸肿,血流满面, 最后实ᴶˢᴳᴮᴮ在坚持不住,被踢下了台。
萧逢云淡定地让随行的医师将人抬下去。
她拍拍手, 安排下一场比试。
血肉碰撞的声音消失了, 紧接着便是扯动肢体带来的哀嚎声。
萧盟主眉毛都不动一下。
出家人慈悲心肠,听到这些哀嚎声险些落泪, 差点儿就念起了往生咒。
玄寂法师刚开了个头,才觉出不妥, 人家还没死,他这般提前就念起了咒,可不就是诅咒了?
应该没人发现吧……
老和尚偷偷瞥向一旁的林秀, 心想反正定不能在小辈面前丢脸。
却不料, 恰恰好抓到小辈出神的一幕。
这神还出得愁容满面。
甚至念错了经。
小和尚眉头锁着,嘴里念出的经文时急时缓, 时多时少,全然不觉。
第一天的比试结束, 众人回了各自的住处。
林秀徘徊在门外,心里犯了难, 他还不知怎么面对。正午的时候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就怕——佛心不稳,破了戒。
门从内部开了。
那双乌黑的眸子与他相视, 倒映着他身后的皎洁的圆月, 仿佛看穿了他的胆怯与困惑。
“进来。”她拧了拧眉。
怎么感觉今夜的她比往日还要燥郁?连声音好像都低哑了不少……
可是门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聒噪的声音……
他内心纠结, 连带着脚上的步子也慢慢吞吞,那人似乎等他许久,一刻也忍不住,将他直接扯进了房间。
被——按在了桌上。
插在花瓶里的莲娇躯一震,花瓣儿颤巍巍地抖,白色瓷瓶内暗潮汹涌。
后脑勺传来了轻微的痛意,意外发生得猝不及防,不过短短几日,他们又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他可是出家人啊……
近在咫尺,他都不敢大声喘气,只有胸膛的起伏暗示着他此刻的不平静。
他对上了她的眸,那眸子深沉像是化不开的墨,却又一点一点扩散,仿佛失了焦。
眼白处出现了细小的血丝,依附在瞳孔周围。
“下去。”
担心对方心智不全无法理解,他用上简短而又通俗易懂的两个字,试图劝阻她的行为——只换来她威慑性的警告眼神。
有了活气,像是变了个人。
他惊惧不定,身上的人却转而靠近了他的脖子,仿佛野兽在品鉴待宰的羔羊。
檀香,莲香。
她撩开檀木制成的珠链,舔舐着锋芒毕露的獠牙。
这莲花白似的皮肤下,奔涌着她的渴望——在诱她。
渴。
獠牙即将刺破芬芳之时,敲门声响起。
“叩、叩、叩。”
身上的人恍然梦醒,不觉松懈,他抓住时机,赶紧将人推到床帘内,顺便警告一句:“下不为例。”
好事被破,那人的眼皮蔫蔫地耷着,一只手拽着他的袖子,好像也知拽不久,只虚虚捻着,被林秀扯了几下便扯开了。
开门前,他深吸了口气平复心绪——差点破戒。
门外,慈眉善目的玄寂法师对他露出了一个蔼然可亲的笑,一语道破:“秀空,你有心事。”
林秀表情僵硬了会儿,心想方才的事该不会被他发现了吧……
不,怎么可能,师伯他从未进过房间,怎可能知道?
他又很快恢复镇定,打算咬死不承认,并做好了堵门的准备。
林秀正经道:“弟子心中只有修行之事。”
“可老衲却分明听到你念错了经。”
好像——确有其事。
下午的时候心烦意乱,连嘴里念的东西都磕磕巴巴,不过,竟然被发现了。
林秀的眼神飘忽了。
玄寂了然,又笑着继续道:“修行一事须要摒除杂念,你若心有旁骛,反而不良于行。”
“那心经错了,你的心啊,也乱了。”
“弟子知错。”
小和尚垂着头,一脸乖顺。
没想到——当初雪地里捡到的小孩如今竟也比他高了,还长成了个不得了的人物。
玄寂到底是个惜才的。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说: “我知你素来勤勉,此番小错不可再犯,你须时刻记着,你是陛下亲封的佛子,无相寺的首座,万万不可出一点差错。”
“秀空,你有如此天资,老衲对你赋予厚望啊……”
“弟子……只是出门太久,有些想回去了……除此之外,绝无其他想法……”
若只是这原因,他便放心了,佛门子弟,最怕的就是沾染上了红尘孽缘,六根不净。
秀空的皮相不错,又恰好是少年慕艾的时候,若是此番瞧上了某位姑娘,他们无相寺可得说是得不偿失。
幸好,无相寺的名声在武林之中算不得好,自己倒也不必担心会有姑娘看上他。
他欣慰地调侃:“你呀,往后还需要出门多历练一番。”
出门久了,就不会想家了。
眼见着玄寂法师走了,林秀合上门,第一眼看向了床。
床帘开着,床里,直接没人了!
半掩着的窗子晃了晃,露出了浓墨重彩之下愈发明亮的圆月。
是去哪儿了?
什么时候走的?
难道是——去杀人了?
他现在的心绞成一团乱麻——她会去哪里?她不怕被发现吗?
他在脑子里翻箱倒柜地想,最后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某些既定的缘分无法改变,她会不会去找萧良玉?
在林秀过来后,似乎还没见到她和萧良玉待在一起。
大概有了猜测,林秀翻出了那扇窗。
玄寂法师其实还没走远,他听到风中有猎猎的响动,便下意识抬头,只捕捉到一个雪白的影子。
他晃了晃头,只当林秀是去散心了。
白色在黑夜中格外晃眼,路过的小厮不小心瞧见了,疑心自己看到了鬼影。
满月将清辉撒向了砖瓦檐舍,氛围格外森冷。
僧鞋点地,院前两个守门的仆人半点不察,俨然睡死了过去。
院门轻轻一推,便开了。
沿路的仆人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总之没一个清醒的,倒让他省了力气去遮掩。
唯一亮着的房间,是卧室。
门虚掩着,两个人的影子交叠,浮想联翩。
只是瞥见了影子,林秀心里便五味杂陈似的难受,这难受里也不知有没有吃醋的意味在。
凭主观臆断,他几乎要否定自己去推门的行为——
会不会看见不该看的?
会不会打扰了他们兴致?
可分明是她先撩拨,怎能中途去又弃他而去呢?
于是他推开了门。
黑袍女子揽着萧良玉的腰,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揽着腰的手腕上,还有他送的琉璃珠。
她深红的唇正在靠近薄皮下的细管,细长的睫掩着眸子,在发觉声响时,看向了他。
一抬头,红血丝几乎布满了整个眼球,十分可怖。
他的表情变成了愕然。
为何——会如此?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这是她与林秀见面以来说得最多的话,声音有种变调的嘶哑。
眼神已经看不出什么了,没有焦距,只有一种骇然的惊悚。
她说:“出去。”
林秀下意识就合上身后的门,还拴紧了门栓。
还不走。
她眉头皱了。
两人对峙中,她终于坚持不住,那双挂着莲花琉璃珠的手慢慢收紧,白色的指甲逐渐变色,她的脸部肌肉不可控地开始颤抖。
额头甚至出现了冷汗。
到后来只剩下机械地重复着:“出去。”
林秀蹲在了她的身旁,道:“放开他。”
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丝毫不放。
林秀将袖子捋至臂弯处,露出了精瘦的手腕,送上了她的唇:“咬我。”
她呼吸乱了,她的唇在抖,她的舌尖是凉的。
她咽了一番口水,最后隐忍着远离了他,再度抓起萧良玉的手,说:“药…”
“我不能做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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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下蛊◎
泛着青筋的手腕横在她的唇边。
香。
她的喉不住地吞咽着, 被痛到迷糊中,口腔被味道勾得不住分泌涎水。
显而易见,面前这块送上门的肉更加诱人。
但是——不够。
药的味道太淡了, 清甜的莲香丰沛到足以将它遮掩,远不如地上的那个充盈。
屋外的圆月晕染着周边云色, 亮如白昼,明晃晃得仿佛是要吞了整个天。
百虫蚀骨, 如同一根根锐不可当的尖刺, 刺着她的骨血,叮咬她的皮肉, 麻木的神经绷成了细弦,拦着潮水般的刺痛, 堵着残存不多的理智。
不该在他面前——
面前的人迟迟没有下嘴,反而眉头越拧越紧,冷汗从额间滴到了下巴, 那只惨白的手也痉挛似地颤抖。
——为什么?
这么难受, 为什么还不咬他?
几刻钟前明明还想咬他,见了这个男人之后, 反而移情别恋了?
他不知道什么是药,不过, 既然一定要咬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咬他?
她在忍耐什么?
为什么不咬了?
银鱼疼得牙齿打颤, 眼睛愈发赤红, 却坚ᴶˢᴳᴮᴮ决不越雷池一步。
香气不依不饶地勾缠着她,钻心的疼无休止地击溃她, 理智即将崩塌的那一刻, 那截腕直接抵到了她的唇。
滚烫, 柔软。
防线崩溃。
她像是发了狂的野兽,茹毛饮血,掐着他的腕大快朵颐,头发散乱,双目赤红,像个还未开化的野人。
手腕上被咬开了一个小口,鲜血汩汩地流动,尽数流入她的口中。
好香。
牙齿的咬合力度很大,林秀毫不怀疑,再这样下去,手腕会被她咬断。
他提醒道:“要断了。”
手抽动了一下,却引来了对方的疑心。
此刻的她完全凭直觉做事,手抽动了,就是在挣扎,就是要逃跑。
她像是护食一般将他扑倒,佛珠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响声,黑袍覆盖住了他的袈裟,手腕横到了他的脖子上,几滴血不小心泄了出去,也被她一一舔净。
但她还是颤抖得厉害,仿佛松懈之后的示弱,毫不避讳地展示她的害怕,她的痛苦……
也不知什么缘故,空洞的眼睛里滴下了两滴泪,落在他的颈上,和她的身体一样冰冷,林秀叹了口气,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以作安抚。
到底是什么病?让她这样可怖?
林秀任她咬着,然而她似乎怎么也吃不饱,咬到最后,他开始头晕眼花,甚至出现了耳鸣。
她喝得太多了……
血液从身体流失的感觉格外清晰,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消融,但是直白的阻拦似乎只会激起她的凶性——
于是他试探地说了一声:“疼……”
这个字似乎触到了身上的人敏感的点,在听及这个字的时候,尽管身体还在发抖,她依旧停住了动作。
她抬头端详着他的脸,那张本就深红的唇在染了血之后越发红润,眼中的血丝也减少了大半。
林秀的脸几乎要和她的脸一样惨白。
她似乎意识到了这是不好的,又重新埋头,不住地舔着他的伤口,为他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