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附在一名修者的身上,将种厄的秘密透露给四洲十族,起初并没有人相信,可随着它的引导和种厄的复苏,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忌惮殷雪厄。他们害怕自己会被另一个人格掌控,更害怕成为所谓的“种厄君主”脚下最听话的奴隶。
于是四洲修者联合绞杀殷雪厄,剖开他的心脏,分割他的灵种,任由漫天大雪掩盖他的尸体。
骨灵本以为这样世界就会恢复正常,却没想到余无海和桑墨书突然出现,将它和殷雪厄的尸体一起抓回书海阁。
这个世上不只骨灵记得过去的事,余无海和桑墨书也记得,他们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便问天机书该如何才能让世界恢复正常,天机书给出的回答只有四个字:方外之人。
骨灵理所当然地认为让世界恢复正常就要杀了殷雪厄,而这个方外之人一定就是杀死殷雪厄的唯一人选。
它凭借记忆用生骨塑出几百具身体,用死骨召唤方外之人,无一例外皆是失败,只剩下最后一具苏轻挽的身体。生骨力量耗尽,被迫脱落,流落在外,只留下死骨苦苦支撑着这具身体。
桑墨书见它如此执着,便将这具身体放进无风潭,无风潭极冷,尸体若沉放在潭底可百年不腐,于是骨灵随着这具身体一道陷入沉睡,直到多年后曲秋橙突然到来,骨灵随之苏醒。
它看见她的记忆,将自己伪装成系统,哄骗她踏上这条不归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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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雪橙06
◎南洲接下来不会太平。◎
曲秋橙一夜未眠, 隔天一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找殷折雪,却发现他还在睡,面色苍白, 身体冰冷,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但心跳如常。
她用灵力探了探, 发现他体内的灵力和其他两股力量正在交缠, 松了口气。
骨灵昨晚和她坦白后就不太敢再和她说话,这会儿见她满脸担忧, 犹豫了很久, 还是主动冒出头:“他最多再睡两日便会醒。”
她没理它。
骨灵自知理亏,可有些话还是得提醒她, 憋了半天才道:“他的身体不会出问题, 不过你有没有发现, 他和你最初认识的殷折雪不太一样了?”
闻言, 曲秋橙收手的动作顿住。
骨灵:“每取回一枚灵种碎片, 他便会恢复一部分过去的记忆,失去的七情六欲随之苏醒,而之前几枚碎片蕴含的力量和记忆远不及他昨晚取回的那枚。宿主,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他这次醒来, 可能会失控。”
-
殷折雪睡了两日,第三日晚间,曲秋橙再去找他, 发现他房中空空如也, 他失踪了。
悬挂在腰间的五枚黑签隐隐颤动, 她刚将它们取下来, 它们便不受控制地飞出窗外, 消失在天边。
看它们飞去的方向,似乎是万仞山。
曲秋橙心头一跳,万仞山还有一枚他的灵种碎片,她刚出门,外面便有一名弟子过来对她道:“苏师姐,家主找您。”
殷涂双找她?这个时候?
“现在?”
弟子在前面引路道:“是的,苏师姐这边请。”
曲秋橙只好先过去看看,毕竟她若想去万仞山,怕是还得和殷涂双谈谈。
小弟子将她引到一处有些偏僻的杂物间便离开了,周遭无人,曲秋橙狐疑地看了两眼,止步在杂物间门前。
杂物间门上无锁,多年来,门前的台阶已青苔横生,裂纹斑驳,推开门,薄薄的灰尘扑面而来。
曲秋橙举着照明珠,抬脚迈入。
这屋子还挺大,内外加起来一共三室,只不过三室的隔墙几乎被砸断,留下的“断壁残垣”隐隐昭示着这里也曾是个“富庶”之地。
殷涂双让她来这里做什么?
杂物间灰尘味太重,曲秋橙正要退出去时,身后传来殷涂双的声音。
“三百年前,这里是殷雪厄的卧房。”
曲秋橙回过头:“你如何知道?”
三百年过去,樱棠渡早已物是人非,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都死了,生老病死一代又一代,如今樱棠渡里的人连“殷雪厄”是谁都不知道,遑论殷雪厄三百年前的卧房。
殷涂双走到一扇床前,推开四周堆高的杂物,露出一扇破旧的窗。
窗木年复一年地被腐蚀,修复,早已不见昔日的贵气,只有岁月流淌后的森森暮气。
咯哒一声,许久不曾打开的窗子被殷涂双推开,露出窗外的风景,只不过是一道爬满青藤的墙而已。
他语气淡淡:“因为我以前就住在那扇墙后。”
此话一出,曲秋橙便知道他这是打算来一出坦诚局。
“你和殷雪厄是兄弟?”
殷涂双笑了:“你可抬举我了。”
大约时间确实久远了些,他稍微回想了下才慢慢开口:“我只是雪契一族里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弟子。”
曲秋橙打量着他的侧脸,没说话。
殷涂双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想问为什么我的脸和殷雪厄有几分相似?因为生骨能够重塑肉///体,我的执念是复活殷雪厄,因此间接影响了这张脸的重塑。”
三百多年来,他死了一次又一次,肉///体也重塑了一次又一次,这张脸在不断的重塑中逐渐接近殷雪厄的容貌。
“你的执念为何会是复活殷雪厄?”
殷涂双许久没有说话,背影被屋外黯淡的月辉勾勒出一圈垂垂老矣的将死之气。
“因为当初是我害死的他。”
三百年前,骨灵曾附身于一名樱棠渡的普通修者身上,诱引他将种厄的秘密暴露,殷雪厄是种厄的君主这件事也是他告诉的四洲众多修者。
他修为低微,骨灵入侵,他无法抵抗,浑浑噩噩中骨灵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待很久之后他清醒过来才明白他都做了些什么。
“你想忏悔?”曲秋橙的声音唤回了他溃散地思绪。
殷涂双说:“忏悔有用吗?”
“没用。”毕竟殷雪厄已经死了。
十八岁的殷雪厄,没有犯下任何过错的殷雪厄,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殷雪厄,早在三百年前就死了。
殷涂双从小到大最羡慕钦佩的人就是殷雪厄。
记忆中的殷雪厄和樱棠渡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天赋惊人,却从不会看不起任何人,他会在修炼修烦了时翻过那扇墙去找墙后的同龄人一起爬树钓鱼捉蛐蛐。
有人修炼中遇到问题,他也从不藏私,指引他们突破自身。
偶尔他会领头逃课带大家翻山越海揍妖兽,被学院的掌院们发现时揽下全责独自受罚。
门内弟子在外受到欺辱,他不顾长老们的反对,提剑孤身打上门,为受欺负的弟子找回公道,为此他受过不少伤,也挨过不少罚。
很多时候,对很多人而言,一个天赋卓绝的人是很容易被人嫉恨的,可樱棠渡却没有一名弟子嫉恨殷雪厄,每个人都会喊他“雪厄师兄”,或恭敬,或戏谑,或气恼,殷雪厄总爱给他们惹些小麻烦。
后来……所有人都畏惧他。
孤立,厌恶,唾弃,怨怼。
殷雪厄不再笑,也不再翻过那扇墙,他很少走出樱棠渡,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只是中院。
无事可做时他便爱窝在中院的那颗樱树下纳凉,冬日躺在树枝上晒太阳,夏日便躺在躺椅上看闲书。
除了看书晒太阳,他也没别的事能做了。
他被软禁了。
可软禁还不够,总有人恨他恨得要死,也怕他怕得要死,最终引他步入陷阱的是樱棠渡的弟子。
弟子受困,他始终无法坐视不理。
直到他死,围杀他的人才意识到,杀死殷雪厄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啊。
可引他进入陷阱的樱棠渡弟子们却后悔了,最后所有人都死在这场六月大雪中。
无垠海的白雪如絮飞扬,一直飞向三百年后,这场雪从未停过。
长袖遮掩下无人看见曲秋橙的手指紧紧蜷起,指骨泛着白,她面上不动声色,直视着殷涂双:“你为何在此时告诉我这些事?”
敞开的门窗泄入清凉的晚风,吹起殷涂双的长摆:“我只想知道,你究竟会不会杀他。”
他有生骨,自然也能听见骨灵的声音,他见到曲秋橙第一眼就知道,她便是骨灵所说的“方外之人”,也是唯一能杀死殷折雪的人。
殷涂双看不透曲秋橙,初见时,他觉得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姑娘,一眼就能看透,虽灵动,却简单,与殷雪厄明显不是一路人。
可相处几日后他便发现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好懂,她爱笑,笑中却藏着刀,与人闲聊中总能三言两语就让对方跟着她的思路走。
他自以为的看透,只不过是她想让他看见的罢了。
可即便是这样,殷涂双仍然能够确定,她对殷折雪是不同的,只是他不知道这种不同究竟到哪种程度。
曲秋橙一瞬间便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竟是笑了:“我若说是,今日是不是便走不出这扇门?”
虽说是笑,眼角眉梢却俱是寒冰。
殷涂双的沉默代表了默认。
“一个要我杀他,一个要我不杀他,你们真有趣,把我当做你们手里工具?”照明珠的昏暗光线下,她神色沉冷,忍了这么久的怒火一瞬涌上心头,“工具若是不趁手,便该早日毁掉,是吗?”
话音落地,屋中灵力剧烈涌动,晚风卷起她白色的袖摆,一柄覆满霜冰的寒光剑出现在她手中,灵力纠结着缠绕剑身,冷光乍现。
殷涂双的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柄剑上,心中惊愕,那不是一把真正的剑,而是她用灵力凝聚成实体的灵剑!
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灵力化形?就连苏轻挽本人都只能从自家剑阁中取用真剑!
曲秋橙不在乎他此时是何想法,更不在乎她这一手以灵化剑有多么令人震惊,她的灵力无需从外界汲取,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连骨灵都不知道这是为何。她像是天生便该属于此方世界,哪怕只是一个呼吸都是在淬筋炼骨。
别人不知道,骨灵却能感受到她的变化,只是那种变化犹如屋檐漏下的水滴,待到滴水穿石才令人恍然。
曲秋橙抬手扯下累赘的白色袖罩,露出里面紧贴手臂的橙色箭袖,蔓延而下的白色灵力如灵蛇缠绕剑身,光芒闪烁映亮她浅色的瞳眸,里面怒火正盛。
她抬起剑,直指殷涂双,嗓音冷冽。
“杀还是不杀,我说了算。”
“他生,他死,他自己说了算。”
“你们都算什么东西?一句话便想定人生死,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这世间倘若当真有救世主,也不该是你们!”
言罢,提剑便战。
殷涂双终于清醒过来,下意识抬手抵挡,瞬息间,对面溢出的灵力如细剑割开他的手背。
一个回合下来,殷涂双心中有了思量,她虽能灵力化形,但缺少实战经验,剑法似乎是才学不久,还不是杀人技,真打起来他并不占下风。
只是她灵力充沛,莽得不行,出手便是磅礴的灵力扑面而来,恰好弥补了她剑法上的不足,而他这具身体最缺的便是灵力。
殷涂双好歹也是活了三百年的老人家,修为绝对不算低,甚至可以说当世无几,然而可调用的灵力远不及她,此时竟也只能和她勉强打成个平手。
他看出来了,她对殷折雪不仅没有想杀之心,反而还极为护短,此时他倒是想停手,却架不住她正在气头上,打红了眼,根本停不下来。
外面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连忙赶过来,一见这二人竟打起来了,甚至差点把屋顶掀了个盖,立刻上前阻止,被剑气与灵力撞飞。
殷涂双主动撤手,硬生生挨了她一剑,这场争斗才平息。
苏飞扬先赶来的,见自家女儿竟能打伤殷涂双,满脸震惊:“乖女你出息了啊!”
其他人:“……”
这个时候就不要乱夸奖了好吗?没看见她打伤的是咱们家主吗,这可不是小事情啊!
谁知殷涂双却只是咳嗽着擦掉嘴角的血,阻止欲动手的弟子们,看向持剑而立的曲秋橙,面带歉疚道:“抱歉。”
其他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懂为什么受伤的家主,道歉的却也是家主。
曲秋橙冷冷道:“你该道歉的那个人不是我。”
她打这一场,不仅是为自己,还为三百年前被殷涂双和骨灵害死的殷雪厄。
骨灵如今还在她体内,她无法对它做什么,但这笔账,她早晚会和它清算。
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家主为何要道歉,只是谁也不敢问。
苏飞扬可没那个顾虑,当场就问了出来:“殷小子,你给我说清楚,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乖女的事情?”
殷涂双苦笑。
曲秋橙看着他:“殷涂双,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方外之人一定能杀他?”
殷涂双扶着弟子的手站直身体,嗓子发痒,又咳了一声道:“天机书给出的答案不会错。”
其他人:什么杀人?什么天机书?家主也和书海阁有关系?!
曲秋橙讥诮道:“可天机书从未说过,方外之人必须杀他。”
殷涂双怔住。
“我终于知道为何天机书给出的答案是方外之人。”她一字一顿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殷涂双,你们身处局中,执念太深。”
而执念,正是滋养种厄的最佳养料。
曲秋橙扔给他一瓶药:“催云膏,书海阁的疗伤圣品,敷在伤口上,明日便会痊愈。”
说完,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翻手间灵剑消散,转身便走。
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师姐刚刚那是,以灵化形?!
苏飞扬正好转头看向另一个地方,没注意到。
顶着众人沉重的注视,曲秋橙走过坍塌的长廊拐角,殷火火就站在她前方不远处。
殷火火道:“我知道你不是挽儿。”
“抱歉。”曲秋橙沉默了一瞬,“我会把苏轻挽带回来。”
自从知道生死骨的事情之后,她就有所猜想,她这具身体是骨灵用生骨做出来的复制品,既然她顶替了苏轻挽的身份,那么真的苏轻挽一定被骨灵藏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殷火火似乎并不担心,点了点头道:“明日我会给你准备一只浮仙舟,你们最好尽快离开,南洲接下来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