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父亲迟来的歉意她不想接受。
“过去的事又何必再提,白氏的惩罚是她自找的,又如何能消得了她对我的伤害,爹爹若有心,就多关注家中的儿女吧,我已出阁,往后不用爹爹费心了。”说完,楚虞不等愧疚的父亲开口,径直离开。
楚虞心情沉重地走出院子,看到曾经伺候白氏的下人默不作声地将她的衣物用具一一搬出来,缓缓地将她生活的痕迹消除。
白氏自进府后傲慢不可一世,如今被关在别院苟延残喘余生,真算是报应,怕是比杀了她还要解气。
想起自己与她的恩怨,楚虞不禁无比解气。
她释然地离开,迎面正赶上神色不安的楚瑶,她小脸苍白,惴惴不安道:“大姐姐你回来了,是不是你也听说了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四处打听不到原因,可h姨娘被罚了,母亲也生病了,刚刚还有人说她往后要住在别院养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打听。”楚虞拍了拍她的肩,欲言又止,沉默片刻低声道,“算了,给你透个风,白氏犯错了,以后家中由h姨娘管事,你不是一向亲近她吗,往后多去她那走动,她会多多照拂你的。”
楚瑶震惊,白氏犯了什么错竟然会被幽禁,一定是无法弥补的大祸,否则父亲看在元安的份上也不会重罚她。不过这倒是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她往后在家中的日子应该会更加舒坦。
她脸上的不安渐渐散去,随后挽起楚虞的手,悄声偷笑道:“姐姐在王府生活得如何?王爷待你怎样?我瞧大姐姐气色很好,想必在王府过得不错呢。”
孟元明待她自然不错,毕竟他们是一条船的蚂蚱,想起他数次维护自己的情景,楚虞面颊一红,莫名的感到一丝不自然。
可又想到山楂糕,鲫鱼汤,白茶.......这些可是袁姐姐的喜好,怎么会和他一模一样,真的有这么巧吗?
她神色怅然,带着些许的复杂的情绪,还在沉思时,就被楚瑶用胳膊肘碰了碰,转眸见她古灵精怪地笑了笑,示意往前方看,楚虞循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孟元明从不远处走来,他身材颀长,气质雍容,俊朗的面孔映照着洒落的阳光,比冬日的太阳还要耀眼,楚虞瞬间看呆了,直到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才仓皇转着脑袋,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周围。
孟元明淡淡地瞥了一眼碍眼的楚瑶,她立刻识趣地退下,走前还意味深长地朝楚虞笑了笑。
“事情都结束了?”
“嗯,都结束了。”楚虞点点头,随后两人陷入漫长的安静中,为了避免不自然的尴尬,她开始找话打破眼下的局面,“我有些困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我们的家?
孟元明弯了弯唇角:“楚府是你娘家,不用晚膳再走吗?”
晚膳?楚府眼下鸡飞狗跳,父亲怕是也没有心情犒劳这位姑爷,况且她心里还有怨气,也不想继续待在这!
“不用了,我们回去吧。”
“那好,我们回家。”
第99章 信口雌黄还是心悦与你,我自会证明,只要你相信。
回程的路上, 楚虞心事重重地想着袁姐姐和孟元明几乎一样的喜好,平静的心像是石子丢进了湖面一般起了涟漪。
孟元明打量马车内的楚虞,发现她时而看着自己, 时而低头叹气,他忍不住问道:“我脸上有东西?还是我惹你不高兴了?你为什么一直垂头丧气?”
当然和你脱不了关系!
楚虞腹诽, 随后虚伪地笑了笑:“怎么会!”, 她短暂地沉默片刻,可还是忍不住开口, “北境离这远吗?”
北境?孟元明立刻警惕地看着她,思虑周全后答道:“远,非常远,一去一回得要一年半载!”
“是吗?可你和袁姐姐通信一来一回并不久,也就数十日而已,难道?”说完她拧眉看向孟元明,意思是你在骗我。
孟元明:“……”
警惕了又警惕,还是失算了。
“咳咳……这个……是因为本王有一匹汗血宝马, 一日千里……所以才能很快跑到北境。”
“这么厉害的马!”楚虞双眼放光,“太好了,我正想给袁姐姐写信,劳烦用一下王爷的汗血宝马。”
“那马跑了个来回,元气大伤,如今变成一匹废马了。”
楚虞笑容一滞, 眉头再次皱起。
“算了。”
孟元明登时松了口气。
“换成其他普通的马也一样, 慢点就慢点,信还是要寄的。”
孟元明:“……”
“袁姑娘不是让你不要打扰彼此的生活嘛, 放眼于当下便好。”孟元明心累, 这丫头真倔, 自己特意在信里面劝过她,怎么不听呢。
“嗯?你怎么知道!你偷看过袁姐姐写给我的信?”
“啊?没有没有!我发誓!”偷看什么,他自己写的,用不着偷看!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表情,楚虞松了口气,随后失落道:“我没有什么闺中密友,难得遇见袁姐姐这般志同道合之人,有些话我想和她倾诉一二。”
孟元明想到她复杂的家庭关系,略有同情:“可你不觉得有些远吗?”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远些又如何,只要袁姐姐能收到我的信就好,我也想知道袁姐姐在北境过得如何。”
自己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放下安南王了。
“那好,既然是你的心愿,那我定会帮你。”
孟元明见打消不了她的念头,索性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反正他就是袁敏,袁敏就是他,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还能窥探一下她的心思。
“太好了,我回去就写信!”
……
孟元明当晚便收到了楚虞的信,看着她渴望的眼神,他郑重其事地朝她保证信定会送到袁敏手上,然后转身带着信走去了书房,迫不及待地打开。
“她为什么好奇袁敏婚后生活如何?”
孟元明看完信陷入沉思,靠在椅背上思索。
“虽然楚虞自以为两人关系亲近,可通篇问他夫婿对她好不好,她与夫婿恩不恩爱,打算生几个孩子,孩子叫什么名字.......即使闺中密友,也太过逾越了吧。”
他神色凝重地收起信件,努力回忆在柳州两人相处的时光,虽然楚虞得救后感动下视她为手足,可他还是保持着距离,难不成自己拒绝得不够,给她造成了错觉,让她觉得她们两是可以无话不谈的姐妹?
嗯......女人之间真的可以百无禁忌聊这些吗?
孟元明思索后没有答案,再次叹了口气,这信到底怎么回?
沉默许久,他痛苦地提起笔开始编写。
......
孟元明飞快地写好了信,不过没有立刻交给楚虞,准备等上一段时间营造一下这封信来之不易的错觉。
所以楚虞一边应付着元姑姑一边在耐心等待。
这日一早,她洗漱用完早膳,一走到院子里便看到昔日清爽空旷的院子,此刻支起了架子,晒起了各式各样的衣服。
咦,这是为何?府里下人活腻了吗?敢在孟元明的院子里晒衣服?
她惊愕地咂嘴,瞥见周围忙忙碌碌的婢子正有条不紊不急不慌地又从库房搬来陈年旧衣裳,楚虞不禁好奇地拉住一人询问。
“你们在干嘛?一下子晒这么多衣裳。”
“回王妃,今日是晒衣节!梧州上下都会将家中新旧不一的衣裳拿出来晒一晒,希望将霉运晒掉,来日顺遂好运连连。”
“梧州还有这样的节日?那快把我柜里的衣裳全部搬出来,好好晒晒!”
虽然她不信晒晒衣服就能去掉霉运,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来了梧州,她的运气便没有好过!可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在她的命令下,衣柜里的衣裳全部被搬了出来,楚虞亲自在院中找位置,势必要将最好的阳光照到自己的衣服上。
她在院中四处奔波,终于将自己所有的裙子安置妥当,正拍手欣赏时蓦然看到一堆男子的长袍中竟夹杂着一件素雅的竹纹长裙,格外的扎眼。
楚虞皱起眉头,好奇地走近,待看清时,身子猛然一颤。
这件裙子是姨母送她,而她又转送给袁姐姐的,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知所措地后退,觉得手脚越来越冷,一颗心尤甚。
“王妃,你怎么了?”
碧珠望着她神色不对劲,轻轻摇了摇她的胳膊。
“没事。”
她故作镇定的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转过身离去,脚下的每一步都觉得无比沉重。
虽然她和安南王这桩婚事阴差阳错结成,可她尤记得,新婚当夜他说的话,自己是他心中的安南王妃,这难道不是表明心迹吗?
虽然自己一再拒绝,可心却不知不觉向他靠拢,每一步走向他时,他和袁姐姐往日的那些过往都会突如其来提醒自己:他和袁姐姐曾经也有过甜蜜美好的美好时光。
袁姐姐该有多爱他,才会送她自己的衣裳睹物思人。
他是真的放下了吗?又为何留着衣裳却没有物归原主?
而袁姐姐呢?她如今的举案齐眉,是真心还是退而求其次?
听说男人得不到的永远铭记在心,那袁姐姐是不是如同天上的皓月一般,永远留在他心里。
楚虞伤心地叹气,不甘心地回头再次瞧了一眼那件裙子,忽而一咬唇风风火火地跑过去,一把扯下裙子飞奔离开。
“王妃!你干嘛呀――”
……
楚虞气势冲冲地赶往书房,决定当面问个清楚。
她本想忍气吞声,可她不是个能忍的人,不过片刻就已经按耐不住。
不知道自己对于孟元明来说是什么,但绝不是他的白月光替身,她楚虞独一无二,即使是袁姐姐,也不想做她的替身。
孟元明正在和苏慈商议要事,就听到啪的一声,接着楚虞的脚直勾勾地暴露在空中。
苏慈愣住,王妃也太狂野了,开门用脚的吗?
孟元明也傻眼地望着前方,他瞥见楚虞阴沉的脸,不知自己又何时让她生气,于是立刻让苏慈离去,一是为了维护楚虞的名声,不能让泼辣二字和她扯上关系
二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堂堂一府王爷,怎么能畏惧王妃。
苏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孟元明,憋着笑容离去。
待他一走,孟元明立刻阖上门,带着讨好的笑容看向楚虞:“你今日来找我,因为何事?”
楚虞冷哼一声,从背后拿出裙子扔到他怀里。
“你自己看!你口口声声说和袁姐姐再无其他关系,可你又为何藏着她的衣服?说不定连她的鞋袜珠钗都藏着,你这个变态!”
孟元明:“……”
“你胡说!”他大声反驳,可看清手中裙子的图案立刻萎下去,胆战心惊解释道,“误会一场,你听我解释……”
“误会!你别告诉我你误穿了她的裙子,无心之失!”
嗯……其实也没说错。
要死了,这裙子他回到梧州本想扔了,可当初觉得这段柳州之行记忆深刻,而这裙子又是楚虞所赠,他便动了恻隐之心没有扔,没想到……还能被翻出来!
早知道如今,当初就该烧了毁尸灭迹。
“你说啊!你的解释呢!”
楚虞还想听他所谓的解释,可见他沉思,似乎在努力思考怎么找借口,她顿时火冒三丈。
“算了,原本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你也用不着和我解释!”
孟元明听到她说两人之间没关系,登时手足无措,立刻将气呼呼的她抓住。
“我发誓我和她之间没有你想象的关系,只发乎情止乎礼,我也将她放下,如今你不仅仅是我的王妃,也是我独一无二倾慕的女子。”
他情急之下,将肺腑之言全部倾泻而出,许是太过在意和害怕,竟没有润色,告白直白而热烈,让火冒三丈的楚虞楞在当场,登时不知所措。
“你……你信口雌黄!”她害羞地反驳,掩饰自己的慌张。
“信口雌黄还是心悦与你,我自会证明,只要你相信。”
“你要怎么证明!”
“你想我怎么证明?”
楚虞沉思,随后冷静道:“我要亲自见一面袁姐姐,我有话要问他。”
孟元明:“……”,他神色大变!
“啧啧啧!”
第100章 让你不收好,非要留着裙子作念想,好了,又得着女装,扮女子!
“说得倒好听!也只是嘴上君子……”楚虞幽怨地哼了一声, 瞪了他一眼后将袖子甩得老高,垮着一张脸准备离开。
孟元明立刻拦住他,正想如何解释, 楚虞率先开口:“又想着怎么骗我是吗?我一个字也不会听!收好袁姐姐的裙子,留着慢慢念想吧, 你个变态。”
“等等!我答应还不行吗?”
“嗯?你答应了!”
楚虞半是诧异半是激动, 冷静过后,依旧高冷道:“我可没有逼你, 是你自己主动的。”
“是是是!我会让你亲自见一面袁姑娘,好洗清我的冤屈!”孟元明叹了口气,眼神充满着无奈。
“冤屈?”楚虞冷笑一声,“哪个良家男子会收藏着旧日恋人的裙子?我可没有冤枉你。”
嘲讽完后,她甩了甩发尾,嚣张离去,嘴角却微微扬起。
若是刚刚自己还疑心他心中放不下袁姐姐,可他答应让自己与袁姐姐相见, 足以说明他心中坦荡,那件裙子说不定有隐情。
孟元明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眉头皱起,一颗心跳得飞快,又瞥见不远处那件裙子,心中更是悲愤。
让你不收好, 非要留着裙子作念想, 好了,又得着女装, 扮女子!
他一世英名啊, 数次毁于此。
他认命似地长舒一口气, 垂头离去。
......
有了孟元明的承诺,楚虞便日日缠着他追问何时启程去北境,开玩笑,怎么可能真的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拖家带口跑到那荒凉之地。
于是他继续扯谎,说是写信告知袁敏后,她正有来梧州的念头,索性即日出发来此,一是为了缓解思乡之情,二是为了散心。
“来梧州?北境离这不是很远吗?她说来就来?”
“是的。”
“你一封信就能让她过来……”楚虞陷入沉思,神情逐渐诡异。
“你别乱想,我与她清清白白,她又嫁作人妇,信中也是君子之言。”孟元明连忙解释,生怕他想歪。
“我又没说什么,你火急火燎地还以为做贼心虚呢。”楚虞斜眼看他,言语越来越放肆,渐渐忘记眼前人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王爷。
“你……真是牙尖嘴利。”孟元明无奈,可却觉得他顶嘴刁蛮的样子着实可爱,不仅不生气,还隐约有些欢喜。
“我明明是伶牙俐齿!”楚虞得意洋洋地甩了甩发丝,淘气回道,不经意瞥见对面之人正笑容浅浅地凝视她,空气蓦然安静,楚虞揉了揉面颊,微微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