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的笑容越来越多,肉眼可见的轻松下来,上班时常哼歌,下班了如果林一还在忙,她就去等他下班,自己喜欢吃的要给林一留一份。
去品尝美食,去探索好玩的地方,两个人在一块,沐风淋雨都是开心的。
林一决定在十月初十那天订婚,不会太热不会太冷也不会太仓促,祝玉问他为什么不在国庆假期里选一天,林一说这个日子好,十全十美。
祝玉顿了顿,忽而踮脚在他脸颊落了一吻,“浪漫的小木头。”
他们闲暇时间常常会窝在家里看电影,林一的小家,普通的三室两厅,收拾的很干净,在祝玉第一次到来之前为她准备了一双浅粉的拖鞋。
两个人看《一生一世》,祝玉最初的爱情启蒙电影,她念念不忘的赵永远和安然。
可惜结局不好,祝玉每看一次都会流泪。
那时候她问林一,有没有看过泰坦尼克号,她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发生了意外,你要好好活下去,活的比没有我还要好,一辈子幸福快乐。”
林一把她拥进怀里,“我比你大五岁,这话应该我来说,希望我们祝玉等我走了还能再找一个有钱有颜有趣的老头。”
祝玉从他胸膛上撑起身,她摇摇头,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她占了□□,所以万一哪天真的有意外,她要林一好好活下去。
她的语气有点悲伤,头也慢慢低下去,林一捏起祝玉的下颌,让她微微抬头注视自己,“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占了□□,那我名字里有剩下的一,我们两个人,就是十全十美。”
林一温柔的笑,“而且,你是珠宝,是美玉,我是两块木头,一块挖空了,放珠宝和美玉,一块做盖子,盖得紧紧地,不被别人偷走了。刚好我们珍珍宝贝会画画,也会一些外公的木雕,你把我雕刻的好看点,这样能永远配得上你。好不好?”
两个人坐在地毯上,本就是拥抱的姿势,祝玉忽然把手臂抽出来,转守为攻地紧紧缠上林一的脖颈,因为强忍着不肯掉眼泪所以有一些颤抖,“你是笨木头。”
眼泪还是落在他脖颈,林一有些无措,“别哭啊,是不是我说的太土,你伤心了?那我下次说的浪漫点行吗?”
他是第一次谈恋爱,但他有一个姐姐,有一个很好的女生朋友,知道女孩子对理想和浪漫有天生的追求,他自己不过一个理科生,读的还是最枯燥无味的法,法律词条虽张口就来,但说情话真的不是强项,他向好友取经,一个比一个故作深沉,说什么有爱无时无刻不浪漫,他这样的只能等回炉重造。
...欺负只有他一个人学理是吧。
“不是,”祝玉摇头,“我觉得这样很好。”
祝玉其实有一枚玉镯,但她没没带过。
那玉色泽极好,冰透的白,但拿在手里有些凉,因此祝玉没有佩戴它的欲望。
她觉得它不属于她。
无论是玉养人,或者人养玉,大概都像养分注入心脏,心脏循环各处,使之生长。
祝玉觉着,她养不好这块玉。
珠宝易碎,美玉没有人养,同样是空洞的漂亮的易碎物品,还不如好好封存起来。
......
林一带祝玉去见了他的父母,他的父母几年前因病去世,墓碑前,林一放下一束花,他跟祝玉讲,“我小时候问我妈妈,我说妈,你这辈子最爱的人是不是我爸?”
“我妈说,‘嗯?可别这样说啊,还没到我闭眼那一刻我可不知道。’她声音可大了,嚷的全家都听得到,然后我爸就出来,很无奈但围上围裙很麻利,‘说吧,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然后我妈妈就会笑,说,你看,截止到今晚,我最喜欢你爸。”
父母离去,变成一段一段的记忆妥帖存放、藏匿与脑海各处,用往后的余生来不断发掘回忆。
这个片段,是藏得最浅,最容易被找到被想起的一个。
林一每次想起,总会有些鼻酸。
他对祝玉说,“截止到今天,我最喜欢你,生命发展的方向是在对抗熵增的方向,我爱你也是。”
林一觉着自己当时求婚没有说太多求婚时应该有的深情表白,现在在父母墓碑前,他郑重说出自己的心意,天地听得到,父母听得到,爱人也听得到,天地父母都来与他作证,若他有一天有负爱人,定不得好死。
可惜誓言,从来不是教人背叛,就是要人遗憾。
祝玉在林一旁边跪下,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每磕一下,额头即将触碰地面的时候,林一的手总在那里垫着。
她后来直起身,林一也由最开始的下蹲变成了下跪,她去牵他的手,说,“小木头,等我们订婚结束,我就带你回家,去看我外公和外婆,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
祝玉很少许誓言,“我要告诉他们,我爱你,我和你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我们不要春天结婚了,我们冬天就结婚,婚礼也不用很隆重,你的朋友和我的朋友一起来就可以,哪一天下大雪,我们就哪一天办婚礼,最好夜里下起大雪,我们在温暖的房间里期待明天踩雪,等第二天,大雪白头,我们要提前白头到老。”
林一反握住她的手心,说,“好,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在我爸妈墓前,我林一立誓,这辈子只对祝玉一个人好,永远爱她,坚定不移,终生不改。”
第45章 画画
二十九日,那天祝玉和林一休息,在祝玉家里,看剧时祝玉忽然说这个取景地她去过,她还有那个寺庙的印章。
“之前有个纪念品,应该在箱子里!”祝玉起身去拿,把这个印章拿出来给林一看,看完之后,她说还想再去游玩一趟,那边真的有很多好吃的,她一项项跟林一介绍。
说着,她看这个行李箱,忽然兴起,“我想画画。”
她手伤了,但拿笔画个简笔画还是可以的,大学有那种爱国海报,祝玉就画过,还得了个水奖。
画的有些辛苦,因为她的手不能太用力,她的室友也都知道。怎么发现的,大学军训后去领新书,有两个室友要约会,拜托祝玉和陈霖霖帮忙领。
大学是一次把所有专业课的书都发了,大家都拿行李箱去领书。
行李箱摊开放在走廊,从教室搬出来放进行李箱也需要一段路,二十几本书,祝玉抱着出门,短短十几步路,眼看要走到行李箱处,她手上忽然失了力气,全部掉在地上。
啪啪地摔出好大声响,众人侧目。祝玉愣在原地,可她的右手是僵着的,毫无感觉,完全动不了。
人群里渐渐有议论,祝玉蹲下身,用左手一本一本捡起来。
“看什么看!自己书都领完了?!”
陈霖霖过来帮她一块收拾,很快就把书本都收拾好放进行李箱,她能看出祝玉是有些害怕和颤抖,加上祝玉之前在宿舍说过高中住过院,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就看见她的朋友搬不动书,那就不搬,待在原地休息就好。
她说,“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领咱们四个的书。”
“我和你一起吧。”书太多,祝玉不忍让她一个人拿四人份。
“没事,我一次少拿点,你就待在这看着书就行,我跟你说,没素质的人不仅背后爱嚼舌根,还会偷书!”
陈霖霖声音放大,对着那边几个人哼了一声。
后来,大到寒暑假放假的行李箱,小到平时看起来会有些重量的麻辣烫,她的室友都会霸道的替她拿。
现在这些事,都变成了林一在做。
但林一好像并不知道她从前伤过手,他只是因为在意她,所以她在他眼里,柔弱娇小,一个西瓜都会累到她,
林一正在问,“你以前学过画画吗?难吗?”
之前也有人问过祝玉这个问题,同学,朋友,合作伙伴,祝玉都很坦诚,说学过,就是手不小心受伤了,没有接着学下去。
早就过去了,苦苦不放为难的是自己,祝玉看得开,现在,她也不胆怯,“学过一点,但很久没画了。也不难。”
她转转手腕,心想在行李箱上画画难度有些高,可能要好些日子才能完成。但她又实在很喜欢这个印章,很想把它画下来。
正纠结如何落笔,林一忽然说,“那你能教教我吗?”
“我想跟你一块画。”
“你会画画吗?”祝玉问,
“我小学上过美术课,算吗?”
祝玉扬起下巴,有些傲娇,“算,这可是二十年前的童子功啊。”
她表情可爱,林一板不起脸,也只有笑,跟她说,“我有个朋友,男生,他在冬至过生日,另一个朋友,女生,我们都是高一开学认识的,第一年男生过生日,我们都是送祝福,然后请吃饭。但那个女生送了他一幅画,是他喜欢的一个名家的画,算是一掷千金了。男生觉得贵重,又觉得她不用心。”
林一顿了一下,又说,“那个年纪的男生都挺混蛋的,明明喜欢那副画喜欢的要命还要嘴硬,后来,女生在他生日都是给他手画一幅,她没学过画画,就是用一些彩笔临摹着课本里有趣的插图,画的七零八落,但男生视若珍宝。”
林一似乎有些不太想说这件事了,横戈太多年,说不清楚,于是想找个合适的点收尾,“我也挺羡慕的,男生说给喜欢的人画一幅画,就像一笔一划无数次的表白,这样一份沉甸甸的爱,他就要她给。我也记住了这句话,但一直没遇上喜欢的人,现在我有你,我也想尝试为你画一幅画。”
“给喜欢的人画一幅画,就像一笔一划无数次的表白,这样一份沉甸甸的爱,他就要她给。”祝玉重复这句话。
而后她笑,“这个男生是我的知己!”
林一问,“那现在,祝老师可不可以教我画画了?”
祝玉很认真的点点头,她教林一执笔,低头时神情有一瞬间落寞,小声喃喃,“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画画,圣诞节都会画卡片送给别人,我也觉得这是很宝贵的礼物...”
她有短暂的停顿,不过几年,她已经拿不出这样宝贵的礼物了。
再抬头,她眼眸中有一些面对爱人时的羞愧和抱歉,可林一脸上的表情比祝玉抱歉的多,那表情就像上天摘了颗星星给她还责怪自己没有给她月亮,还有些紧张,哪怕刚才说了好听的话,现下也仍然觉得自己动手能力太差。
“我现学的,你别嫌不好看,我靠嘴巴吃饭,手确实不灵巧。”
他和祝玉一块坐在地板上,拿着画笔蘸了颜料,最后只画出来一朵向日葵,中间是一个太阳。
“还可以吧?”
祝玉看着那副画,好丑啊,比她五六岁画的第一幅画还丑。
但她很喜欢,于是她亲了他一口,亲在嘴唇上,“靠嘴巴吃饭,那我亲一下,以后跟着你应该不会饿着了。”
林一很受用,微微抬起下巴,“不太够。”
祝玉才不理他,起身要收拾,林一把画笔放下,拉着人的手臂,一用力祝玉就坐进她怀里。
也不做什么,两人就是纯粹的想贴贴,想待在一处,祝玉说要在行李箱上作画,但看林一画向日葵的样子,她还是决定先教一教他。
两个人在画板上乱画,祝玉突然说,“以后我们如果有小孩,一定得我教,现在幼儿园都要手工作业了,你还是好好负责赚钱吧。”
“不要小孩,很疼。”林一立刻否决。
医生说祝玉有心衰的迹象,林一是亲眼见过她进ICU的,不再愿意她在躺在那张白色病床上为他九死一生,生儿育女。
他只希望往后几十年,他们两个人彼此相爱,忙时有家可依,闲时游山玩水,快活一生。
但现在不妨碍逗一逗这个小姑娘,“小孩不是牵手拥抱亲一下就有的,你知道吗?”
祝玉有些懵的眨眨眼,“我...知道吧。”
“那应该怎么做?”
“那亲一口。”祝玉凑上前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也不行。”林一绷着脸。
“那再抱一下?”林一不乐意了,很没骨气,说,“不抱,要亲亲。”
祝玉忍俊不禁,“林律师,你平常跟人谈案子的时候也会说叠词吗?”
“不会,只会跟你说,亲亲。”
“不要!”
但很徒劳,而从她认识这个男人开始,她想吻他时,从来没有落空,而每次最后带有侵略性地吻回来。
祝玉每次亲吻她,末了都会咬一下他的嘴唇,林一也任由她。
......
真正开始画的时候,林一不再嬉戏,像如临大敌般小心谨慎,呼吸都屏着,祝玉看他好笑,说要不拿个画板练习一下。
林一摇头拒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要一次成功。”
那天最后也没画完,袁雪回来,她给祝嘉买了新的画具和颜料,推开门看到祝玉和林一在,她的表情一下变得难看。
“林律师,这是我女儿的画室,私人空间,你不应该进来吧。”
林一正拿着画笔小心的勾勒寺庙线条,被她的动静扰的歪了一笔,又听她这样说,只好先站起来,“抱歉,阿姨...”
“不用说抱歉,我们出去吧。”祝玉打断了林一的话。
“下次你要是再带他过来,你也不要进这个画室了。”
擦肩而过,袁雪这样说。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在她眼里祝玉选择林一一定会后悔,等后悔,她没地方去,到底还是要回来的。
回来就要低头,所以袁雪现在连装出来一些体面都不愿意。
“嗯,知道了。”祝玉说。
袁雪这样说话,她反而好受一些。
袁雪能狠心一点,她也能狠心一点,不再去留恋那些装出来的真情,那些明明全是痛苦自己却还要臆想出一些甜的日子,太痛苦了。
还好她的妈妈没有示弱求和,她才能毫不心伤的走出这个门。
第二日,林一去律所的时候带上了邀请函。
夏天已经彻底结束,天晴朗,像碧蓝的海。
这天下午,夏之舟来了律所。
他拉开椅子坐下,要林一给他泡他以前来专喝的茶。
“没有了。”林一说,“请柬我就不给你了,订婚仪式很简单,请的朋友也不多。”
夏之舟的眼里有一片波澜不惊的海洋,如他这个人一般,海平面下那些静的礁石动的暗涌,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他操纵成一场巨大海啸。
林一从前说夏之舟年少多愁,怎么就不能快快乐乐过几年学生日子,大学起就要拼命学习工作,经营公司,一心往上,整个人像一张紧绷的弓。
后来夏之舟说,“我很喜欢一个人,可我错过了,所以要快速成长起来,在下一次遇见她的时候,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林一问,“万无一失这个词语,不适用于谈恋爱吧?”
夏之舟没答。
林一是他朋友的时候,没有追问,现在这个答案众所周知,他们也不再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