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懵逼的眨了眨眼，有些弄不懂这路数，你这么礼貌，还让我怎么发火？
“我管你是谁……”
“小海！”
慢了儿子一步的夏美慧赶紧呵斥：“来者是客，怎么说话呢！”
夏沁颜从两人身后探出头，待看见她旁边的姑父和小表弟，面色蹭的一下变得通红：“小姑……你们怎么来了？”
“这么大喜事，我怎么能不来？”
夏美慧笑呵呵的，隐晦的盯着楚亦琛上下打量：“这是你朋友啊？”
“他是楚叔……”她的话还没说完，楚亦琛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夏沁颜后知后觉的咽下后面的话，含糊的应了：“嗯……算是吧。”
“您好，初次见面，失礼了。”
楚亦琛长身玉立，气势不凡，却端的是礼貌又温和，倒是中和了他身上似有若无的疏离感，瞧着只觉得贵气又优雅，却不会高傲的让人不敢靠近。
夏美慧越打量越满意，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你好你好，去过家里了吗？”
“还没有。”楚亦琛含笑望向夏沁颜：“颜颜好像不太希望我去。”
这人！
夏沁颜怒目而视，还敢当面告她的状？
夏美慧装模作样的拍了侄女一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到了家门口，怎么能不请人进去？”
“我又没喊他来！”
夏沁颜气呼呼的往前走，周海又瞪了瞪这个不速之客，赶紧跟了上去。已经十四岁的小少年粥粥左右瞧瞧，鬼精灵的笑了笑，几步追上了哥哥姐姐。
“等等我呀，颜颜姐，我好想你。”
周文这才上前：“走吧，回家再聊。”
“您稍等。”
楚亦琛回头，袁帆早已恭候在车边，此时见他看过来，连忙取出后背箱的东西，全是大大小小的礼盒。
“你这也太客气了，来家里就当回自己的家，还拿什么东西。”
“应该的，第一次上门，都是给长辈们的一点小心意。”
几人一边客套的说着话一边往夏家院子而去，经过那长长的红顶棚时，可谓是万众瞩目。
“美慧回来啦。”
“慧子你可比你姐脚程快，她就在隔壁村子还没到，你却先到了！”
“周文你小子好久不来了，快来跟哥喝一杯！”
“哎呦哪来的小伙子，长得可真俊。”
所有人都好奇的盯着楚亦琛这个外来人，第一眼就感觉很威严，像是当官的，可是面容又实在年轻，叫人一时还真有些拿不准。
狗蛋娘不见外，直接问夏美慧：“美慧，这是你家亲戚吗？”
“啊。”
夏美慧语焉不详，女孩家的名声最要紧，不管颜颜以后跟这个男人能不能成，现在都不是大剌剌往外说的时候。
楚亦琛没有多话，只含笑对着众人点头，等他们进了院子，还有不少人在讨论：
“他到底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说得好像今天来的那些人你都见过似得。”
”那些人不一样，都五六十岁了，这个瞧着才二十出头，长得还贼俊。”
“你还别说，跟颜颜还挺般配，不会是新女婿上门吧？”
“不会吧，虽说颜颜的年纪是可以成家结婚了，但她这不是还要上学吗？再说建业那小子和荷花婶子也肯定不愿意。”
当然不会愿意！
夏建业盯着被妹妹领进来的男人，眼神格外冷冽，她家大白菜刚刚长好，你就想来叼？做你的春秋大梦！
“爷爷、伯父、叔叔们，你们好，我是楚亦琛，冒昧上门，打扰了。”
楚亦琛微微弯腰，礼节周到、态度谦卑，完全没有在外面作为“楚局”的意气风发。
他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今天他就是第一次上心仪姑娘家的普通男人，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他需要尊敬的长辈。
袁帆将礼物放下，缩在一旁装木头人，心里莫名有些好笑，瞧，不管身份地位多高，到了岳家都是一个模样。
夏建业不说话，夏建国一如既往的闷不吭声，夏铁柱敲着烟袋锅，只当自己老眼昏花，什么都瞧不见。
其他人面面相觑，主人家不开口，他们也不好逾矩。
还是赵娣来机灵的去找了李荷花：“娘，娘！颜颜对象来了！”
啥玩意？？
李荷花正拿着刀切菜，闻言差点将刀扔出去：“胡说什么，颜颜哪来的对象！”
赵娣来缩了缩脖子：“对，瞧我这张破嘴，一着急就说错话，是颜颜的朋友上门给她祝贺来了。”
这才对嘛。
李荷花放下刀，拍了拍身上，大步走出去，等看到站在堂屋中央卓然而立的人影时，眼眸不由的眯了眯。
“小楚是吧，快坐快坐，你能想着过来给颜颜庆祝，真是有心了。”
她踢了儿子一脚：“发什么愣，一会说不准还有颜颜的朋友和同学来，再去搬桌椅，单独在她房里给他们整一桌，跟你们在一块，小孩子家家的不自在。”
“……知道了。”
人前吆五喝六的夏厂长被老娘当众踹了屁股也不敢吭声，默默的出去干活了。
袁帆差点笑出声，没想到夏小姐家还挺有意思。
李荷花眼尖瞅见他：“哎，小伙子别站在那，也过来坐啊。”
“……谢谢您。”
袁帆偷眼看向领导，楚亦琛不动如山，连眉眼都没动一下，他这才在他旁边坐下。
李荷花并没有特意照顾楚亦琛，对他与对其他人别无二致，可是暗地里眼神却一直没离开过他，见他受到冷落也不恼，依然彬彬有礼的和众人说话。
对待家中人谦和又恭敬，赵娣来给他端水，他微微起身，低头双手接过，轻声道谢。
看出老头子牙口不好，吃不了坚果，他不动声色的将软糯的糕点移到他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原本沉闷的老头子竟也和他搭起了话。
李荷花不禁挑了挑眉，倒是个人物。
而此时的村口，又迎来了一波人，夏美丽带着丈夫女儿刚踏进清河村，就见到一个白净俊秀的青年向他们走来，嗓音清朗、温文尔雅：
“您好，请问夏沁颜家怎么走？”
第83章 七十年代37
季政宇跟着夏美丽一家走进小巷时, 被里面热闹的景象吓了一跳，人声鼎沸、热闹的仿佛过年，长长的席面好似一眼望不到底。
小孩在桌与桌之间来往穿梭, 一会找家长吃两口饭，一会拿着小炮竹炸着玩, 大人们也不管, 只顾着推杯换盏、高谈阔论, 气氛简直比外面的太阳还要热烈。
这副场景他从未见过，在清河村度过的那几年别说席面了，就是饭都不一定能吃饱，他也基本上不往村里来，不然不至于连夏沁颜家在哪都不确定。
等后来平反了他跟着爷爷回城，一心只在学业和专研医术上，连寻常的社交都很少有, 什么酒宴、聚餐通通拒绝，可谓是医学院有名的高岭之花。
猛不丁的遇上这么个“大场面”, 他的身体都有些僵硬, 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集市, 各色的打量更是让他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夏美丽毫无所觉, 只顾着和老乡亲们打招呼：“大家都吃上了啊, 看来是我来晚了。”
“哎呦美丽，你终于来了, 美慧可是早到了好一会了。”
“美丽啊,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吃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哎, 你们姐妹今天是约好了吗, 怎么一人带一个英俊的小伙, 不会是来给颜颜相亲的吧？”
说话的人本是喝高了开玩笑，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季政宇朝那人看去，什么英俊小伙？
“楚叔叔？”
季政宇愕然的睁大眼，他想到了大院那些人，却唯独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楚亦琛。
是楚爷爷让他来的，还是……
楚亦琛瞥了一眼身旁的袁帆，冰冷的视线让他的手都有些抖，完了，工作出现重大失误，他是不是该引咎辞职？
“你们认识？”
夏美慧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今天可真是热闹，竟然又来一个。
这个瞧着虽然没有上一个那么有气势，稍显稚嫩了点，但也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材。
还别说，这两人不管谁和她侄女站一块都挺配。
“楚叔是……”
“我父亲与季老爷子是患难之交，虽然差着点年岁，也以兄弟相称，我作为小儿子不得已占了几分便宜，愣是被小不了几岁的政宇叫着叔叔长大，倒是惭愧的很。”
楚亦琛淡笑，对着季政宇招手：“以后他们论他们的，我们论我们的，你只管叫我楚哥就好，不然别人听到这个称呼还以为我有多老。”
季政宇愣在原地，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不改，现在却说让他叫哥？
夏建业端着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嘴角透着丝讥诮，果然闺女长大了，惦记的人就多了。
正扒在门上偷偷往外瞧的周州眼珠子转了转，轻轻将门阖上：“姐，又来一个。”
“嗯。”
夏沁颜趴在床上继续看那本《围城》，连眼皮都没抬，周海被叫出去和夏启正等人一起招待客人了，此时屋里只有他们两人。
周州拽过椅子，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姐，你咋想的，那两个你更喜欢谁？”
“我更喜欢粥粥。”
“姐！”周州不满她的敷衍，但唇角还是诚实的不停上翘，都快咧到了耳后根。
“我也最喜欢姐。”
夏沁颜转头，拍了拍他：“再探、再报。”
“是！”
然而周州再次打开房门时，屋外却不见了楚亦琛和季政宇的人影，就连那个貌似是秘书的人也不见了。
后院，楚亦琛站在低矮的水龙头前，慢条斯理的洗着手，身后季政宇冷着脸站在他一步之外：
“楚叔叔，你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如你所想。”
楚亦琛直起腰，随意的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他适应性很强，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能优雅地端着红酒与人觥筹交错，也能举着大瓷碗和一群大老粗痛饮侃大山，端看他想不想。
可是季政宇却不行，他刚才除了和长辈打招呼，几乎没说几句话。
“在这里有些不自在吧？”楚亦琛淡淡一笑：“政宇，如果想走得更高，光凭医术是不行的，还要学会如何与各种不同的人打交道，因为你不可能永远没有社交。”
除非你的医术强到无可取代，别人只有捧着你敬着你的份。
季政宇唇角微扯，透着几分讽刺：“不是说不想当叔叔了吗，怎么现在又以长辈的口吻教训我了？”
“平辈之间也可以给点适当的意见或建议，当然，听不听在你。”
楚亦琛耸耸肩，迈步准备离开，却不想在与他擦肩而过时猛地被揪住了衣领。
“楚亦琛！”季政宇怒火高涨：“你不觉得自己很龌蹉吗，颜颜把你当叔叔，你却暗地里藏着这样的心思，简直下流！”
楚亦琛垂眸看了他的手一眼，目光平静，无波无澜：
“正常的男女情思，没有龌蹉不龌蹉，你敢说你不是在她把你当哥哥、当兄长的时候起了不该有的念想吗？所以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
“你比她大九岁！”
“我只比你大五岁。”
“她把你当叔叔！”
“现在不是了。”
季政宇瞳孔一缩，手上力道不禁更加重了两分：“什么意思，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让她意识到我是一个爱恋她的男人罢了。”
楚亦琛慢慢抬手，捏住他的手腕，即便这个时候，他依然保持着应有的风度：“麻烦放手。”
“混蛋！”
季政宇这一刻完全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震惊、不可置信，还有被愚弄多年的恼恨和自责，让他恨不能立马撕碎眼前人的面具，让他再无法用一张冷淡自持的脸欺骗所有人。
拳头带起的簌簌风声让楚亦琛的眉头终于皱了皱，不是担心打不过，而是不想在颜颜家引来更多不必要的是非。
尤其今天还是她的好日子。
楚亦琛迅速偏头，而后果断出手挡住袭来的拳头，掌心一握一拧，季政宇忍不住闷哼一声，瞬间被反制的无法动弹。
楚亦琛却没停，紧跟着一脚踢在他的腿窝处，扑通，季政宇捂着右肩，不由自主的单膝跪地，额头上渐渐漫上了汗珠。
“政宇，你知道为什么与你同龄的人还在跟着主任后头打转，你却已经能独立看诊、甚至上手术台了吗？”
楚亦琛蹲下，拍了拍他的肩：“因为你身后有季老爷子。他对你寄予厚望，你可千万不要让他失望，我父亲和老爷子关系甚笃，我也不希望让他夹在其中难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季政宇仰起头，嘴唇紧抿：“威胁我？”
“不，只是友好提醒。”
楚亦琛站起身，闲适的掸了掸裤腿，居高临下：
“你要学的还很多，仅凭现在的你不仅不是我的对手，更保护不了颜颜，所以与她保持点距离，不然你会体会到高楼一瞬垮塌的滋味。”
躲着看好戏的周州在他要走过来前呲溜一下缩了回去，迅速回屋，将刚探来的战报说与姐姐听：
“就那么一拽一踢，那个文弱书生就倒下啦，动作好利落，真厉害。”
夏沁颜摸着下巴，想起小时候，季政宇好像也被裴劭揍过？
果然在爱情的战争里，不但需要智力，也需要体力和武力。
楚亦琛看了一眼夏沁颜的房间，袁帆走到他身后：“楚局。”
“另一个待会不会也跑过来吧？”
“……不会，他的合伙人有一个底子不太干净，他正焦头烂额，暂时肯定无法脱身。”
季政宇再次出现时，身上已经看不出异样，只是人更沉默了，他想找颜颜聊一聊，可是家里的人实在太多，走了一波又来一波，还有夏建业和夏启正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直到半下午天快黑了，他仍然没有找到机会。
还是李荷花看不过去，在他不得不起身告辞时，喊了夏沁颜：“颜颜，帮奶送送客人。”
正跟夏建国说话的楚亦琛掀了掀眼皮，没急着动地方，就那么靠着椅背看着夏沁颜从屋里走出来，与季政宇一前一后出了院门，而后转过弯人影消失不见。
面色始终平静无波，让人瞧不出深浅。
此时外面的小巷里人已经少了大半，很多都是在帮忙收拾东西的婶娘和媳妇子们，有的在打扫落了满地的瓜子壳和骨头，有的则是将剩菜打包装袋，这些最后都会分给她们带回去，起码一两天不用再炒菜了。
“状元出来啦。”狗蛋娘眼尖，一见夏沁颜就打趣：“托了你的福，以后我们清河村就是有名的状元村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