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看了眼刚刚发现的小路,得先过去看看。
路子安还没醒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烫,桑遥搀扶起他,咬咬牙弯下身子将人背了起来。
“呼——”
一百多斤重压在身上,桑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勉强伸手扶住树干,憋着气咬牙往前走。
路子安比桑遥高出很多,被办法,桑遥只能半背半拖地带着人往前走。
小路应该很久没有人行走,地面上很多枯叶,踩在上面还有些滑。
“路子安,你可别睡死过去!快醒醒!”走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桑遥浑身冒汗,额头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双腿也酸的不得了,她一边艰难往前走,一边叫路子安。
“你很重,你知不知道!”“好累!”
“好饿!”
桑遥的肚子又发出饥饿的声音,又累又饿。
路子安脑袋晕乎乎的,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有人一直在喊自己的名字,一直说个不停。
他是被痛醒的。
桑遥半背半拖扯着他的手腕,牵动了他肩膀的伤口。
路子安明显感觉到被撕裂,温热的鲜血渗透出来。
“小姐。”路子安虚弱的声音在桑遥耳边响起,他趴在桑遥肩背处,感受到她因出汗而升高的体温。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桑遥顿了一下,继续拖着他往前走,“我找到小路了,不知道能不能走下山。”
“小姐,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他艰难地说着,喉咙像被沙砾摩擦一般疼痛。
灼热的鼻息打在耳边,桑遥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肯定脸色苍白,额头滚烫。
“别逞强了,我再坚持一下。”
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桑遥实在是走不动了,喉咙干痛,脑袋也有些发晕,可能是因为太饿了。酸软的双腿似绑了铁块,连踮起脚都费劲,只能站在原地喘气,寒冷的空气急速灌入胸腔,引起一阵闷痛,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只是眼神依然坚毅。
“小姐——”
“大小姐——”
“公子!”
恍惚中,桑遥似乎听见有人的喊叫声,仔细听了听,是很多人在喊。
“爹爹他们找过来了!”桑遥惊喜地叫了一声,身体里猛然涌起一股力气,拖着路子安往声音的方向去。
一天一夜了,还没找到他家公子与大小姐,谢呈满脸焦急之色,一边大喊一边一最快的速度往山上走。
“哎!我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谢呈猛然抬头,眼神犀利地四处扫视,树木掩映间,一个女子吃力地挥动手臂。
“大小姐!”谢呈一眼就认出了桑遥,双眼顿时迸发惊喜之色,加快脚步飞奔过去。
“太好了,他们来...了。”
桑遥露出一个笑容,浑身力气松懈下来,眼前一阵眩晕,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她看到谢呈大喊着,表情惊慌地朝自己奔来。
“桑遥!”
“大小姐!”
****
“大夫,小女如何了?”
汀兰苑里,桑文华神情焦虑地询问大夫。
桑天东见他情绪激动,赶紧上前扶着他坐下,眉头紧皱地看着大夫。
“大小姐感染风寒,加伤害腹中饥饿体力耗尽,这才陷入昏睡,老夫给开几剂药吃下去再养一养就没什么大碍了。”说着便手写药方。
桑文华看着女儿,“她什么时候能醒?”
大夫道:“待会给她喂一碗药,差不多再过一个时辰左右便可醒来。”
桑文华这才安了心,对桑天东道:“天东,领大夫去遥遥的药房,看看缺什么药,你快马去药铺补。”
桑天东点点头,因桑遥学习医术,桑文华便在家中置了一个药房供桑遥学习使用
另一边。
“公子,你醒了。”
谢呈端着药走房间,见路子安已经醒了正要起身下床,连忙放下药碗,“公子,大夫嘱咐要多休息,你赶快躺下。”
“咳咳!”喉咙一阵干痒,路子安咳嗽几声皱了皱眉,看着谢呈问道:“桑遥她怎么样了?”
窗外夕阳西斜,从山上下来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桑遥的情况怎么样。
谢呈扶他靠在床头,把药递了过去,“我也不清楚,大小姐被桑天东抱去后院了。”
谢呈眉眼低垂,掩饰暗淡下来的眼神,当时桑遥晕倒在他面前,他焦急万分却又不敢随便触碰,只能回去叫人,桑天东将人抱走后直到现在后院也没传出消息。
“没人去厨房取药吗?你没打听一二?”路子安皱了皱眉,不管怎么说,桑遥都是因为留下照顾自己才会生病,他们无论如何都应该关心一下。
苦笑一声,谢呈抬头看他,“后院有小厨房。”
路子安怔了一下,没再说什么,问道:“昨天山庄有多少人来找我们?”照理说桑天华女儿被绑,他肯定会集齐所有人手来寻找,那翠云山虽说大但也不至于大到要一天一夜才找到他们才是。
谢呈有些尴尬,像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道:“公子,其实你和小姐被绑去的山不是翠云山,是叫随云山,那个络腮胡官话不好,我听错了,兄弟们找错了地方。”
谢呈心里也很愧疚,他们找了大半个山都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还是一个小厮提起名字相似的随云山,他们这才及时赶过来,幸好路子安和桑遥没事,不然谢呈定要以死谢罪了。
路子安听完不由苦笑。
第82章 ◇
◎ 一体双魂的炮灰大小姐10◎
天气晴朗无风, 桑遥披着厚厚的披风坐在门前晒太阳,炉子上煮着的菊花茶飘出缕缕清香,桑文华进门见女儿气色转好, 表情顿时温和下来。
“爹爹。”桑遥喊了一声, 桑文华示意她不要起身,冬儿连忙从屋子里搬出一把椅子。
桑文华坐下, 问道:“遥遥,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过来给你再把把脉?”
桑遥扑哧一声笑了, 说道:“爹爹难道忘记了女儿也会医术, 爹爹放心,我已经好多了。”
桑文华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面容慈爱,“好了就好。”
桑遥看着他说道:“爹爹,那三人抓到了吗?您打算怎么处置?”
提起那三个人桑文华脸上闪现一抹杀意, 怕吓着女儿,只微笑说道:“已经抓到了,这件事交给你天东哥哥他们去处理了, 你不用操心了好好养病才最重要。”
桑遥点点头, 不去管这件事, 她想起受伤的路子安,连忙对桑文华道:“爹爹, 路公子的伤怎么样了?这次要不是路公子,女儿恐怕有性命之忧。”
桑文华见她面有担忧,安抚道:“子安他没事,我已经让人请大夫给他看过了, 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桑遥点点头。
桑文华站起身, “你好好休息, 爹爹还有事要去处理。”
“嗯,我知道。”
****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便到了一年的最后一天。
“小姐,您在写什么呢?”
冬儿拎着一个篮子笑盈盈地走进房间。
桑遥坐在案后,放下笔,笑着道:“怎么回来了?你不在,我练字打发时间。”
今天是年三十,家家户户都要吃团圆饭,桑遥一早便让她回家了。
冬儿走过来说道:“我娘在家做了一些米糖,又酥又甜,让我拿一些给小姐尝尝。”冬儿说着,掀开篮子上的红布,将里面一碟花生米糖一碟芝麻米糖拿了出来。
桑遥道:“你母亲有心了,替我谢谢她。”
“哎。”冬儿点头,桑遥拉开抽屉从里面的盒子里抓出一把铜钱,也没数,拉过冬儿的手,说道:“这些铜板你拿回去分给你的弟妹们,买块饴糖甜甜嘴。”
冬儿喜笑颜开地收下,“谢谢小姐,那我先回去了,明儿一早我就过来伺候小姐。”
桑遥赶紧拉住她,说道:“不急,这一年到头也没回去几趟,在家多陪几日家人,我这里没什么要紧事。”
“知道了,小姐。”冬儿笑着,提着篮子离开了。
午后,山庄里的仆从们大多都回了家,桑文华心善,凡是想回家过年的,都可以回去,而且还会发一点过年赏钱,而留在山庄的人则大多数都是无家可回或是一家人都在山庄工作的。
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不过一个时辰,地上便积了厚厚一层,小院里开的正盛的腊梅树上也被雪花覆盖。
天色渐暗,桑遥点起了屋里的烛台,推开窗户,一股夹杂着冰凉寒气的冷香扑面而来,院子里静悄悄地,唯余簌簌地落雪声清晰可闻。
半个时辰后,小丫鬟来请桑遥去前院正厅用晚饭。
相较于冷清的后院,前院则热闹了很多,四五个山庄里的小孩子在院子里乱跑,屋檐廊下都点了灯倒也不怕看不见,见桑遥走过来,一个个全都规矩地喊着“小姐好”桑遥笑眯眯地从袖中掏出几串用红线穿起来的铜板,每个孩子给了一串
“谢谢小姐~”小孩子们拿着得到的岁钱欢喜地又笑又跳,一骨碌散了往自己母亲那跑过去了。
“哈哈!子安啊,我看你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正厅里,桑文华做在椅子上大笑着,言语间对路子安满是不加掩饰的赞赏。
“庄主过誉了,这都是子安应该做的。”路子安很是谦逊,丝毫没有因为有点成绩就骄傲的模样,这让桑文华对路子安越发满意。
路子安很有经商天分,在桑文华身边不过月余,就成功拿下了一笔几千两银子的订单,还是送往京城的单子。
“我们天下第一庄虽在嵩州小有名气,却迟迟不能打入京城市场,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想要在京城做生意没有一点关系是根本做不成的,没想到你小子不声不响就把铺子里布匹送到贵人的府上,哈哈哈。”
桑文华实在高兴,半月前的展示会上,他没想到路子安不仅目光毒辣做起推销来也是不若,当着他的面舌灿莲花成功拿下这笔订单。
想起自己本来只是因为他救了女儿,想要给些补偿这才将他带在身边长长见识,没成想路子安竟然这么有天分,凡事一点即通一教就会。
屋里气氛热烈,桑遥掀开挡风帘走了进来,“爹爹,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带着笑意的悦耳声音响起,端坐于桌边的几人都抬头看过去,路子安瞬间愣住了,一个身着大红兔毛斗篷的少女走了进来,少女身材高挑步履轻盈,一张莹□□致的小脸在宽大的兜帽下显得更加小巧,乌黑细长的柳眉下一双眉目顾盼神飞,脸颊被冻得有些发红,却更显娇俏。
屋内燃足了炭火,非常暖和,桑遥搓了搓手,解开披风递给一旁的丫鬟,桑文华招手道:“遥遥,快过来,这里暖和。”
“哎。”桑遥走过去与父亲并做上首,大圆桌下也放了一盆炭火,一坐下便觉得浑身发暖。
“爹爹,刚刚我在外面就听到您在笑,什么事这么高兴?”桑遥问。
桑文华招手让丫鬟取来一个汤婆子接过来塞进女儿手中,笑着道:“是子安,拿下了一笔京城的订单。”
“真的吗?路大哥真厉害!”桑遥惊讶地看向路子安,眼神钦佩。
对上那双笑时似含情的双眸,路子安的心跳突然被打乱,捏了捏手指,他微一点头道:“小姐谬赞了。”
桑遥道:“路大哥不必这么见外,和天东哥哥他们一样叫我遥遥就可以了。”
“这....”路子安感觉喉咙有些发干,桑文华笑着道:“是啊,子安你不必拘束,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了,遥遥年纪比你小,叫一声妹妹就可以了。”
能被桑文华留在同桌吃饭的人,便是被他看做了自己的家人。
桑文华年少行走江湖,一没父母二没兄弟,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天东四兄弟便是他从小捡回来的小乞儿,一直当做自己孩子般养大,与他们父女俩的关系就是一家人,而路子安虽被桑遥救下,但后来也舍命救了桑遥,这些日子更是一心为山庄效力,身家清白又失去了家人,桑文华对他的印象非常之好,因而特意让人叫他过来一起用年饭。
这也是为什么外面的人挤破头都想进天下第一庄做事的原因,桑文华待下慈和,凡是一心一意效力山庄的,每个人都能拿到丰厚的报酬,但若是有人有二心,等待他的将是灭顶之灾,在这一点上,桑文华从不手软。
“遥遥。”
这样亲密的两个字从口中滑出,路子安顿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这个称呼自己已经叫了很多次一般
又说笑了一会,贺伯便来说饭菜已经已经准备好了。
“将天东四兄弟叫过来,你们去前面守夜,其他人都下去吃饭吧。”桑文华说着,示意贺伯一起坐下。
片刻后,桑天东四兄弟过来了,几人一直坚守岗位,听桑文华叫他们,担心带了寒气给他们,特意回房间换了衣服。
“记得前年遥遥和阿言打雪仗输了还哭鼻子,阿言年初一跑遍了全程买了两根糖葫芦才把她哄好。”
“哈哈哈”
桑天北最小,也最爱揭桑遥的短,刚喝了几口酒便又开始大嘴巴众人听了全都笑了起来。
桑遥喝了一杯桃花酿,脸颊红红的,见众人笑话自己便撅起嘴,一改往日温柔端庄的大小姐模样,拿起一个小橘子砸在桑天北的脑袋上,“哼,天北哥哥又笑话我!”
桑天北“哎呦哎呦”地假装被砸痛,哼哼起来,桑遥露出一个小狐狸般狡猾的笑,对桑天东道:“天东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北哥哥他上次趁你不在山庄偷偷和别人赌钱....”
桑遥说到这里,得意地看了一眼有些慌乱的桑天北,不理会他拼命给自己打的眼色,继续道:“北哥哥赢了很多钱,我看到他把钱装在小罐子里埋在小院后面的桂花树下。”
“你!”
桑天北不敢看自己大哥的眼神,连忙求饶,“大、大哥,你别听遥遥瞎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桑天东作为兄弟中的大哥,一直对三个弟弟管的很严格,从来不允许他们赌钱,当下狠狠瞪了一眼这个最不省心的小弟,说道:“院里的雪归你一个人打扫,还要给我们洗一个月的衣裳。”
“啊!大哥,你也太狠了!”桑天北哀嚎一声,瞪了眼朝自己做鬼脸的桑遥。
“哈哈哈!”
桑文华赶紧出来做和事佬,笑着道:“好了好了,你们俩一凑到一起就互揭老底,赶快吃饭。”
一桌人说说笑笑地吃饭,气氛无比温馨,路子安很少说话,眼神却一直都落在桑遥身上,今晚的桑遥很特别,不似平日里端庄稳重的大小姐,像一个爱和哥哥们撒娇的小妹妹。
妹妹.....
幼时的回忆涌上脑海,路子安的原本微笑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
眼神在饭桌上扫了一圈,说说笑笑的他们就像是幸福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