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苏安，听我说。”他看着苏安，坚定又执拗地让她的注意力到放到他的身上。
“行行行，我听。”苏安的手被他握住，只能有些别扭地坐正了身体，但腿还斜向一边。
“我今年三十岁了，我的前二十三年都用来和自己较劲，直到你给了我勇气，我才迈出了第一步。而如今，也是你给了我勇气，让我不顾一切地追求你。”
“我不怕你拒绝我，只要你开心，你可以无数次地拒绝我，但你却不能禁止我。你不能禁止我爱你，就像你不能杀死我。因为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会爱你一天。”
“怎么突然……”苏安想用轻松的语气将湛钧的话轻描淡写地带过，但一开口却先哽咽。
湛钧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他的语气也开始颤抖：
“我明白你的痛苦，没有人比我更理解。你看似已经完全割舍过去，但实际上却根本无法和自己和解。”
“但我不想让你再沉湎在这种情绪中，并不只是希望你答应我的追求。我只是想让你向前看，我想让你的未来只有快乐，再没有痛苦。”
苏安的意识有些凌乱，面对这样强大的攻势，她想组织起语言却只是徒劳，她只能说：“谢谢你，湛钧。谢谢你愿意为我做这些。”
但湛钧却摇头：“我不想要你的感谢，我想要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爱我，”苏安说，“我早就相信了。”
“不。”湛钧的声音并不高，但落在苏安耳中却好似有惊天裂地的力量。
他说：“我要你相信，你的未来不会再有痛苦，而我可以给你这样的未来。”
没有痛苦的未来，这是多么美好的祝愿啊，美好到甚至不会出现在苏安的幻想中。
她连做梦都是克制的、收敛的，连许愿都不敢让人听见，生怕会被生活听见，又收走她更多的快乐。
可眼前这个人，不知是谁给的勇气，让他敢说出他会给自己一个不再有痛苦的未来。
苏安觉得湛钧疯了，但随后，她又觉得相信他的自己疯得更严重。
沉默了不知多久，她终于开口了：“你给我点时间。”
她低着头，盯着沙发边角的磨损，视线发愣。
“你要多久？”湛钧步步紧逼。
苏安只好给了他答案：“过完年我要出一趟差，等我回来，我给你我的答案。”
“好，我会去接你。不管是什么答案，我都想第一时间听到。”
“所以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苏安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
湛钧放开她，坐回她身边。握住她纤细的脚腕，让苏安的两条腿搭到自己腿上，轻轻揉捏起来。
湛钧的手法很专业，在她小腿肌肉酸胀处轻轻揉捏，很快便缓解了她的疲惫。
当湛钧的手向上来到膝窝附近时，苏安觉得有些痒，下意识躲了一下。
“别乱动。”湛钧却一只手压住了她的两条小腿。
“很痒。”苏安的小腿挣扎了两下，却在不小心碰到什么瞬间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咳咳，”她将视线从不该看的地方移开，盯着天花板，毫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你从哪学的手法？还挺专业的。”
“网上学的。”湛钧却好似起反应的不是他自己一样，丝毫不见尴尬。
不过他也“善解人意”地配合着苏安转移了话题：“过完年去哪里出差？”
“去Z市，拜访一家公司。”
“Z市？”湛钧思索了一下，“中环讯吗？”
“你怎么知道？”
“Z市最近在融资的半导体公司也不多，比较符合黑石投资偏好的，基本也就这一家了。”
苏安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所以你知道每家在融资的公司，成千上万家公司，你连它们的业务都清楚？”
“当然不至于，但知名一点的都知道吧。”湛钧嘴上这么说，却露出了一丝炫耀成功后得意的笑。
苏安突然坐直了身体，连带着萎靡的精神都振奋了起来。她凑近湛钧，神秘兮兮地问道：“你觉得这家公司怎么样？”
“这是你的项目？”湛钧问，“如果是柏项明的项目，在这个行业他比我专业许多。”
“是我的项目，”苏安用力点了点头：“这是第一个我自己挖掘的项目，目前已经过了立项会，在进行尽调。”
湛钧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看着苏安急切想得到他的观点的样子，湛钧却恶劣地翻起了旧账：“是谁说过，也不迷信我这个权威的。”
“你一个大男人，心眼怎么这么小呢？”苏安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臂上，但湛钧的肌肉过于紧实，根本不痛不痒，反倒是苏安自己的手心红了起来。
“那我说了，你会相信我的观点吗？”湛钧又问。
苏安小声嘀咕：“你先说说看……”
湛钧没说话，但苏安却分明从他打趣的眼神中看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情绪。
“切，不说算了。”苏安转身就走。
湛钧却好像早预判到了她的想法，苏安刚起身，就撞在他结实的手臂上，湛钧拦腰一揽，便又把苏安按回到沙发上。
“不是故意吊你胃口，”湛钧说，“我只是不想让你太依赖我的想法，毕竟我也只是一面之词。”
“当然，这我清楚，我会做出自己的判断。”苏安换上了正经的神情，“你说吧，至少我相信你是不带私心的。”
说起工作中的事，湛钧也严肃了起来：“这家公司目前是WiFi 6行业里技术比较领先的，据说团队也具备了WiFi 7的研发能力。”
“对于WiFi 6这种技术，基本前两个做出来公司的就会瓜分掉整个市场，第三可能还能跟着喝口汤，再之后的就没有任何意义了。研发就像是打仗一样，研发的效率最终还是要落到团队身上。”
“是的，”苏安接道，“目前国内在研发WiFi 6的团队不下十家，就是看谁先能跑出来。我也请教了行业专家，他们团队成员的背景丰富，而且能力确实比较强。”
湛钧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他们的创始人是体制内搞技术出身的，这种背景的创始人，大多在管理能力上会弱一点。所以你去现场调研时，一定要尤其注意几个要点。”
“什么要点？”苏安打开手机备忘录，准备记下湛钧的话。
“第一，如果这位技术负责人就是CEO，那么就看CFO能力如何，和创始人的关系如何。这个人将主要负责公司的管理，地位相当重要。”
“第二，团队背景丰富是双刃剑，技术全面，但也可能谁都不服谁，内部出现矛盾。”
“第三，虽然研发还在进行中，但是否已经有成形的下游客户，抢市场宜早不宜迟。”
“最后，公司有没有安全垫。如果将宝全部押在WiFi 6上，一旦研发失败就什么都没了。如果公司有能产生现金流的其他保护性业务，这样一旦研发失败，至少还有现金回购股份，否则即便签了对赌协议，也不过是一张白纸。”
湛钧说完后，苏安点下了保存：“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湛总的……授人以渔？。”
“不客气。”湛钧挑了挑眉，他将从苏安手中抢走的酒还给她，“祝你第一个项目旗开得胜。”
苏安被他老套的祝福土到皱眉，她喝了一口酒，问道：“你听过一句网上特流行的话吗？”
“什么话？”
苏安抿着嘴，努力压抑着唇边的微笑，眼中却露出狡黠来，像只准备做坏事的小猫。
她小声说：“网上都说，男人总是觉得女人想从他们身上学到些什么。”
湛钧听懂了这句话中的嘲讽，但他却欣然接受了这个调侃：“我倒想这样，起码还能显得我有点用处。”
见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苏安不满地撇撇嘴，这人怎么毫无幽默感。
湛钧不知何时坐到了苏安旁边，他压低了声音，在苏安耳边低声道：“不过，你倒是教过我不少。”
随后他便低头吻了上来。
湛钧的吻来的突然又激烈，几乎瞬间就夺走了苏安呼吸间的氧气，短暂的缺氧让她无法第一时间深究湛钧话中的不正经。
但她的走神却被湛钧发觉，他惩罚般地在苏安的下唇用力一咬。
“你干嘛！”苏安囫囵着声音骂他，声音刚出口，却被湛钧全都吞了下去。
“你怎么不讲道理！我答应你了吗？”苏安半推半就去推湛钧，但两只手腕却被湛钧一手拢住压在头顶上方。
“贷款也要付利息，不是吗？”湛钧终于放过了苏安红肿的嘴唇。
苏安怕吵醒湛依依，压低声音骂他：“哪有先收利息的银行……嘶――”
可湛钧却比她想的还要“恶劣”，他突然咬住了苏安的耳垂，苏安倒吸一口气，浑身软了下去，骂到一半的话顿时就显得没有气场。
她后悔让湛钧早早掌握了软肋，而且湛钧还真的用这一点来制裁她。
“我这可不是什么银行，高/利/贷，九出十三归，听说过吗？”
湛钧轻轻咬着苏安的耳垂，苏安只觉得痒意有如虫蚁噬咬般顺着神经传至全身。
她颤栗着，毫无力量地挣扎。却没注意到湛钧的手已经游移到了他的腰上。
在她丢盔卸甲之前，湛钧好心地给她留了一丝余地。他的气声落在她的耳边：“可以继续吗？”
苏安痒得脚趾都蜷缩起来了，却还不认输。她笑道：“恐怕湛总要有心无力了，家里什么都没有。”
“说了收利息的，本金我不着急。”湛钧的唇在苏安的耳边厮磨着，手从腰间渐渐下滑。
“依依还在家里。”苏安总担心湛依依随时会醒来。
“没关系，她在睡觉。”湛钧却安心得很。
他们对彼此太熟悉了，熟悉到湛钧轻而易举就勾起了她全部的欲望，也让她放弃了抗争，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
不过就这一次，堕落一次也无妨，反正湛钧已经不止一次打破了她曾经所谓的底线，苏安这样想着。
她扬起头，将身体暴露给他，同时也回应着他的吻。
只是，还没等他们做什么，一声“哥――”就从卧室处传来。
湛依依打着哈欠走出来，但她惺忪的眼睛落到沙发上的两个人时，却突然停住了。
湛钧所有的动作和想法都戛然而止，他站起身，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尴尬：“醒了？”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湛依依挠着头，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不解。
“哈哈哈哈哈哈！”苏安却幸灾乐祸起来，她捂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不知道湛钧用湛依依当挡箭牌时，会不会想到现在这一刻。
“醒了就带你回家。”湛钧好事被打断，没好气说道。
但湛依依知道他的外强中干，根本不怕他，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而苏安躺在沙发上，笑的根本停不下来，挥挥手让他们快走。
“苏安姐姐再见！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哦！”湛依依挥着小手给苏安告别。
很快，湛钧带着湛依依离开了。
他们一走，房间也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苏安的笑意随着远去的笑闹渐渐淡去。
漫长的七天长假，这才是第二天，可她却觉得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湛钧带着湛依依回家了，可她的家就在这里，在这个寂静的房子里。
笑闹后的沉寂，是苏安最讨厌的时间，这让她有种坠落和空虚感，即便再享受独处的人，在这段短暂的时间中也会感到孤单。
或许今天就是她该做出最终决定的时候了，排斥、抗拒、拉扯、纠结了这么久，她和湛钧之间也该尘埃落定了。
搬家时，她的行李装了十二个箱子，不算多，也不算少。
这十二个箱子，构成了她前二十五年人生的全部。
如果这局促的人生里又塞进了一个人应该如何，会比一个人更好吗？
可惜从她赖以为生的金融学角度讲，风险永远存在，只有未来，当事情发生的那一刻，才会知道承担的风险是否会造成损失。
因此她无法回答，正如她不知如何给湛钧答复。
她永远向往爱情，却又恐惧爱情。她相信湛钧在当下是爱她的，但她却不知道，他是否会永远爱她。
可是永远有多重要，她同样不知道。
苏安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若是有人在她面前听她讲述，也只会听个语无伦次。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吓得她一惊。
她走到门前，问道：“哪位？”
“是我。”是湛钧的声音。
苏安一把拉开门，只见五分钟前刚刚离开的人，现在却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自然得好像只是下楼扔了垃圾。
“你怎么在这？”苏安意识不到自己的表情有多震惊。
“依依让司机接走了。”湛钧答非所问。
“我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
湛钧伸出双臂，将怔愣的苏安拥进怀中：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我管不到他们。但至少今天，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女鹅：尴尬脸红.jpg
第54章 我还没有那么不要脸，不会乘你之危。
待被突然出现的湛钧冲击的喜悦过后, 苏安才意识到，好像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总有一些问题不需要理智的分析和缜密的思考，因为无论怎样的分析思考, 最终都不可抗拒地被推向一个极端。
苏安让开了门，让湛钧进来。
“你先坐吧，我去洗个澡。”苏安任凭湛钧自己坐着, 自己去洗澡。
热水兜头冲下, 她才有了种真实感。
湛钧是真的又回来了, 他怕她觉得孤单, 来陪着她。
她知道湛钧选择回来, 或许也是想感动她。但爱情和文学一样，对过程的描述远胜于那个结果。
苏安裹着浴袍出来时, 湛钧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苏安倚在墙上看他的样子，顶灯投射的灯光在他的脸颊上投射下眉骨的阴影, 看上去竟有些像是黑眼圈。想到这，苏安却突然笑了一下。
“笑什么？”湛钧睁开眼, 眼中一片清明，没有丝毫倦意。
“笑你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的幻想。”
说着, 她不等湛钧回答, 便问：“你要洗澡吗？家里没有你用的东西, 我给你找了条新毛巾, 你先将就一下。”
“不急，先帮你吹头发？”
几个月过去, 苏安的头发长了一些, 发根处也长出了一段黑色。
她擦头发不走心, 发尾滴着水, 随着她走动在身后留下了一路水渍。
但苏安却惊讶又防备地看着他：“无事献殷勤……”
湛钧无奈道：“我看上去像是要做什么坏事吗？”
“那可说不准。”苏安到底没接受他的提议，自己去卧室吹头发，把湛钧赶去洗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