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对面的张静淑沉默了数十秒, 而后哽咽着道歉:“对不起,南南, 我们……”
怕母亲又要哭哭啼啼,时锦南及时开口:“行了, 妈,很晚了, 我明早还要上班, 就不跟您说了。”
挂断电话后, 时锦南放开十一躺下, 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 因为沈东庭的呵护,她都快忘记自己的原生家庭了。
活了二十七年, 她本该习惯不被偏爱的孤寂, 可每次与家里联系, 又总能令她破防。她羡慕过很多人, 但最羡慕的还是弟弟时锦程。因为弟弟对她的好,让她内心滋生不出嫉妒,所以只能羡慕。
而今弟弟结婚了,她不知为何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仿佛他结婚后,那种亲情的纽带会断掉一样,她怕时家唯一对她好的人也从此变了。
时锦南心里明白这种念头很幼稚,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小时候,她从未想过与唯一的弟弟之间会成为亲戚。她一直坚信他们是亲人,是父母百年之后,唯一的亲人。然而此刻,她才终于肯面对现实,婚姻于兄弟姐妹而言是屏障,那层屏障也是长大后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静静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良久,时锦南再次呼出一口气,蓦然闭上有些发烫的双眼,强迫自己入睡。
不知过去了多久,手机再次有电话进来。她睁开眼,是沈东庭的来电。
时锦南犹豫着不想接,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好,她怕对方温柔的关心会让她破防。
曾几何时,她觉得自己最需要的不是爱情亦不是友情,而是亲情。未来,她不知道自己与沈东庭之间会演变成爱情还是亲情。
来电超时自动断掉了,沈东庭没有再继续打来,而是发了微信过来:是不是睡了?我傍晚到这边,一直有事在忙,现在才回到住处跟你联系。
时锦南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良久才撒谎回复:不好意思,刚忙完拿起手机。我准备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沈东庭那边回复的很快:好,早点休息。
刚准备放下手机,微信里进来了一条弟弟时锦程的信息:姐,是不是爸又打电话唠叨你了?我听见妈在跟他吵架。
时锦南庆幸自己没有在家,父母的争吵是她最头疼的。她言简意赅回了两个字:没有。
过了两分钟,还是于心不忍,又发了一条:你现在守在爸妈身边,他们吵架时,你也多劝着点,妈又那么爱哭。
时锦程回复:好,我知道了。姐,你们也早点休息。
早上六点,当时锦南还在睡梦中时,沈东庭真的准时打电话过来喊她起床晨跑。
她被一遍遍的催命电话吵醒,满脑子后悔昨晚没有把手机静音。
不情不愿接起电话,沈东庭熟悉的温柔声线飘进耳朵,“快点起床去晨跑。”
时锦南猛然坐起,致使脑袋有点缺氧,一阵晕眩。这体质,确实应该晨跑锻炼身体了。自我洗脑着,她声音沙哑呢喃应付了一声:“知道了,我先挂了。”
洗脸刷牙换上运动装之后,沈东庭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出门了没?”
“………”
无语几秒,时锦南语气蕴含了些许不善:“能不能别催了,已经准备出门了。”
沈东庭笑意不减,“别这么生气,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换鞋出去锁上门,时锦南没好气道:“我挂了。”
“别呀!”沈东庭忙阻止:“万一你骗我的呢,我觉得有必要监督你。”
时锦南气恼咬牙,“沈东庭,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不等那边再回应什么,她直接摁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时锦南气喘吁吁回到家,掏出手机,里面有好几条沈东庭发来的信息。
[生气啦?]
[对不起,但我是真的为了你好。]
[不回复?真生气了?]
[对不起,我道歉还来得及吗?]
[如果来不及,我立刻就买机票回去,当面给你赔礼道歉。]
还有几条是委屈巴巴的表情包。
看着那一串可爱又委屈的表情包,时锦南拉扯着嘴角,脑中想象了一下沈东庭高大清冷的外表,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油然而生。看来恋爱脑是石锤了,他若娶到的真的是自己年少时的白月光,也不知道会宠成什么样。
那样的画面让时锦南莫名心里有点酸,她觉得自己这应该不是吃醋,就是单纯的有一种被当做替身的心酸。
这些日子以来,她以为已经自我洗脑的差不多了,但偶尔想起沈东庭的本意,她还是有点心烦气躁。
时锦南闭眼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之前贺函月开导她的那些话,平复心情后,她才回复一句:没生气,刚才在晨跑,没有顾得上回信息。
沈东庭没有多疑,嘱咐她吃早餐。
周三下午,在沈东庭出差的第三天。
时锦南收到了乔诗甯转发的一条视频,顺便附带了一句:“你老公什么时候成大学讲师了?”
她满脑子问号点开视频,微信提示她跳转到另一个软件。
视频刚开始屏幕里只是一个男人十分模糊的侧脸,她以为是与沈东庭长得很像的人,还在感慨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像的人。可几秒之后,画面里的男人转过身,那清俊精致的五官,可不就是沈东庭嘛!
视频里的他面容严肃冷漠,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双剑眉一直微微蹙着,跟在家时的温柔模样判若两人。要不是那长相丝毫不差,时锦南都要怀疑那不是沈东庭了。
只是,这人出差怎么出到学校里去了?而且还上了热搜……
她弯身从抽屉里找出耳机,连接戴上,放大音量,听里面的声音。他好像是在给大家讲一些近些年来比较典型的刑事案件,那绘声绘色的描述,以及了解程度,让人禁不住怀疑那是不是他自己经手的案子。
她关掉视频,又去看博主发的文字。
标题:救命,如果天天都是这样的讲师给我们上课,何愁会昏昏欲睡没有精神!我可以二十四小时坐在教室不下课。
时锦南:?????
她忍不住翻开评论区,一大片留言都在求沈东庭的资料。还有一小部分表示想睡他的……时锦南不懂,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直接嘛?那样大言不惭,难道就不怕在互联网上遇到熟人?再说,他也没什么好睡的……
又往下翻,时锦南看到了不一样的评论:这么优质的男人,一定眼高于顶,还没有对象吧。
她撇撇嘴,大家心里‘眼高于顶’的沈东庭,何止是有对象,都结婚了。
她这么在心里想着,好姐妹乔诗甯就替她留言回答了:大家都散了吧,别做梦了,他不止有对象,都已经结婚了。
很快就有人回复她:不信,他都没戴婚戒。
时锦南眼神黯然,因为一直没有办婚礼,确实还没有买什么婚戒。之前沈东庭补她的是求婚钻戒,只有一枚,她一直放在收纳柜里,也没戴过。
乔诗甯的电话打了进来,她左右看看同事,起身走到楼梯间去接。
“甯甯,怎么了?”
乔诗甯上来就打抱不平:“沈东庭怎么回事?出门竟然不戴婚戒?大庭广众之下,他竟然不守男德。”
“………”时锦南默然无语,乔诗甯真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整天把男德挂在嘴边。
听不到应答,乔诗甯继续道:“我记得你上次说他娶你是因为你像他以前喜欢的一个姑娘,他不愿戴婚戒,该不是因为放不下……”
“甯甯!”时锦南无奈打断她,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没有办婚礼,他只是买了求婚钻戒给我,还没有买结婚的对戒。”
这话说出口,时锦南自己都有点心虚。说实话,她也不清楚沈东庭怎么想的。
乔诗甯在那端又吐槽了沈东庭几句,就挂断电话,继续去网上给广大网友争辩了。
时锦南回到位置上,就看到她又回复了一句:没戴婚戒又怎样,谁规定结婚了就一定要戴婚戒的。你看他那手多漂亮,婚戒只会让那只手变得庸俗。
这无力又无赖的辩驳,让时锦南无语关上手机。
沈东庭晚间回到酒店,掏出手机,没有看到期待的微信消息。他解锁手机,准备给时锦南发信息,却看到了发小许天宇许医生的微信。
他点进去看到的是一个视频链接与一条信息:什么时候成大学老师了?都被人发网上了。
沈东庭凝眉点开视频链接,在看完视频后,他又关掉视频,去看标题和评论区。越往下翻看,他眉头皱的越紧。这样明晃晃挂在今日的热搜上,也不知道时锦南有没有看到。
他张开手掌举到眼前,骨节分明的长指上空荡荡的。第一次结婚,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婚戒合适。他本想着婚礼之上正式戴上婚戒的,可母亲一直搞不定婚礼时间,他也没有着急去定婚戒。
现在被人在网上质疑,要是被时锦南看到,不知道会不会多想。还有那些大胆直白的大放厥词,她若看见,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吃醋。
沈东庭吁出一口气,心里生出矛盾,一边希望时锦南能为自己吃醋,一边又害怕她看到那样的言论心里添堵。
没有犹豫,他直接把那条视频转发给了校领导,并且附赠一句:望校方尽快处理掉此视频。
校领导收到他的转发很重视,立刻按照白天课上签到的学生名单一一排查起来,不出一个小时,便找出了发视频的女生,勒令删除,并且做出相应的处罚。
沈东庭没有在理会校方那边的道歉,而是发了一条消息给时锦南:等我回去就带你买婚戒。
第40章 吃醋失态
◎出差回来◎
时锦南正与乔诗甯在外面吃饭, 搁置在餐桌上的手机亮起,她拿起刚解锁,旁边的乔诗甯就把脑袋凑了过来, 看清信息内容,她撇着嘴‘啧啧’了好几声。
“看来你家沈东庭也看到网上的视频了,不过他还算有点脑子, 知道第一时间安抚你。”
那句‘你家沈东庭’, 让时锦南握着手机的手指倏然用力, 本能想要辩解, 可下一秒她又闭上了嘴。乔诗甯说的好像也没错, 她嘴硬反驳只会多此一举,说不定还会得到几句揶揄。
乔诗甯看时锦南盯着手机屏幕怔愣, 一把拿走她的手机,噼里啪啦输入一串文字:好的, 亲爱的。
时锦南瞅见那句话,急切之下, 伸手去夺。
乔诗甯跳起来站到椅子上,把手机举到一边, 挑起细长的眉梢, 惊奇问:“你该不是害羞了吧?”
“没有!”
“没有才怪。”
乔诗甯似笑非笑调侃:“都那什么了, 还害羞个鬼呀。”
时锦南嘴巴用力抿成一条线, 佯装生气瞪着好姐妹。心里后悔不该把什么都跟乔诗甯说, 以她那口无遮拦的性子,不知道还要提起多少回。
乔诗甯算着那条信息应该过了能撤回的时间, 才把手机还给时锦南, 假意道歉:“好啦, 别生气了, 还给你还给你。”
拿回手机,时锦南第一时间去试图撤回,然而长按那条信息,已经没了撤回功能。
她斜眼又瞪了乔诗甯一眼,才给沈东庭发去一条苍白又无力的解释:刚才那条是乔诗甯发的,不是我。
她刚发出去,就看到上方提示对方正在输入。
几秒钟,沈东庭的回复传了过来:看出来了,以你的性格说不出那三个字。
从这句回复中,时锦南不用想,就能猜出沈东庭此刻唇角眼尾一定都蕴含着笑意。她没再回复,关上手机放进了旁边的包里。
周四下午,沈东庭回到了宁市,到家时已经快四点了,距离时锦南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他趁着这个时间,洗去一身疲惫,及眉的碎发吹得半干,还有几缕没有散开,垂在两边额角。
重新戴上腕表,沈东庭翻转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便去了隔壁衣帽间换衣服。
眼下并未到下班高峰期,到达启林资本时,还不到五点。
沈东庭打开车窗,把车子熄火,单掌撑着额头,盯着不远处明晃晃的高楼大厦。
时锦南走出公司一楼大厅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大G。抬手扶了一下肩头的挎包,就向台阶下走去。
沈东庭唇角轻微勾起,打开车门抬脚准备走过去。右后侧方向嗡鸣着驶来一辆摩托车,眨眼间就停在了时锦南面前,头盔摘下,竟是乔景川。他原本舒展的眉心刹那间拢到一起,下颌骨绷着,大步走了过去。
时锦南刚拒绝乔景川的邀约,抬头却看到了沈东庭。她匆忙笑笑,小跑着迎上去,而后又转身道:“沈……东庭来接我了,景川,你回去吧。”
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别扭不已,‘景川’两个字却尤为顺口,沈东庭脸色沉了沉,不动声色揽住她的肩膀,冷言冷语对乔景川道:“不劳烦乔先生了。”
不等时锦南有所反应,他就带着她转身,向不远处停着的车走去。
紧紧攥住肩头的那只大掌让时锦南秀眉微蹙,她抬头看了看沈东庭菱角分明的下巴,知道他是误会生气了,于是也没说什么,任由他带着自己向前走。心里庆幸还好她下班积极,第一个跑出来,没有与同事们碰到一起,不然肯定会被误会,并且传出八卦。
乔景川蹙眉望着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嘴唇死死抿着,捏着头盔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却没有追上去。
他明白三人之中,他才是那个外人。可……心里的不甘,驱使着他不想放弃。明明是他先认识时锦南的,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却终究没有抵过天降。
乔景川不相信时锦南会因为区区一场相亲就喜欢上沈东庭,可她那比往日更甚的疏离,让他十分不安。
他始终认为相亲相来的婚姻不能长久,甚至考虑过等两人离婚。生出那样的念头,他也觉得很可耻。此刻望着两人相拥远去的背影,他觉得姐姐骂的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挺像可耻的男小三。
把头盔套在头上,乔景川收回视线,骑着摩托车一阵风消失了。
回到车上,时锦南张张嘴,想要试图解释。旁边的沈东庭却突然倾身过来,长臂擦过她的耳边,拉出了安全带。
直到沈东庭坐回去,她才恢复呼吸,伸出细长莹白的手指,悄悄扯了扯旁边人的衬衫袖口,低声平静与他解释。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就算你今天不过来,我也不会坐他车走的。”
沈东庭垂眸看着她那有些局促的手指,不由分说反手握住。心里刚才升起的郁结也消散了不少,并且自责自己不该不信任时锦南。
严格说来,她先认识的是乔景川,两人之间要真有什么,也轮不到他了。
轻轻捏捏那细软的手指,沈东庭才缓缓开口:“我知道,刚才不好意思,我……反应有点过激了。”
说着,他抬手抚上时锦南的左肩,歉意询问:“疼吗?”
时锦南拉开他的手,头一次对他露出哭笑不得地表情。
“沈东庭,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翼翼,我又不是泥娃娃一捏就碎。你总是这么……小心,会让我恍惚觉得自己浯嗳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