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快好了。”时锦南头也没回。
沈东庭淡笑凝望着她挺直纤瘦的背影, 没有继续出声打扰。
晚饭之后, 明助理打电话过来, 说是有个临时视频会议。
沈东庭嘱咐时锦南早点休息, 自己则去了书房开会。
那部连载了一年半的漫画已经在前天正式完结了,目前时锦南没有开新坑的打算。有些无聊的她, 主动给表姐发去了信息:最近怎么样?乔景川应该接受你的转账了吧?
夏相思很快回:经过我二十八次的坚持不懈, 他终于收下了。
时锦南:那就好, 这件事情也算是解决了。
夏相思:解决个鬼, 最近公司的新业务正是跟乔家合作的,负责这次业务往来的是乔景川。我每次看到他那张臭脸,都觉得他想暗杀我。
时锦南宽慰她:不会的,景川脾气挺好的。
夏相思连发几个叹气表情包:但愿这次合作能顺利结束。
跟表姐闲聊刚结束,乔诗甯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最近她一直在跟段寻闹分手,电话过来可能是又吵架了,没有犹豫,时锦南滑动接听。
乔诗甯鬼哭狼嚎地声音隔着听筒传了过来:“南南,我今晚能去你那里吗?”
“又吵架了?”
这个问题让对面的人炸了毛:“是,段寻那条狗,既不想跟我结婚,又不想分手,我看他就是不想负责任……”
听着她唠叨了一大通,时锦南无奈劝:“要不你们先别吵,冷静下来好好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我现在只想分手。”
乔诗甯这话刚说完,就听到旁边传来段寻不甚清晰地声音:“你能不能别闹了,我没说不娶你,我的意思是等过两年再结婚。”
只听对面‘啪’的一声响,像是手机被摔在了地上,乔诗甯嗓门很大跟段寻争吵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手机被摔坏了,一阵电流声之后,彻底中断。
时锦南站在书房门口,纠结了许久,犹豫着敲响了门板。
里面传来沈东庭地声音:“进来。”
她把门推开一些,只伸进去一个脑袋,小声询问:“视频会议结束了吗?”
等里面端坐的人点头‘嗯’了一声,时锦南侧身走进去,把乔诗甯与段寻又吵架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我想过去劝劝。”
“段寻会处理好的,你不要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情。”沈东庭伸出长臂拉她坐到自己腿上。
时锦南仰头蹙眉看他,“段寻如果能处理好,就该答应和甯甯结婚,而不是闹到现在这种地步。”
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她瞪大眼睛问:“他该不是有家庭吧?”
沈东庭哭笑不得戳戳她的脑门,“整天瞎想什么呢!当初段家凑钱送他出国读书,是为了让他镀层金。结果他在国外几年跑去研究动物学,回国后更是做了兽医,听说他家里的亲戚都拿那件事笑话他父母,他父母一气之下把他赶出了家门。”
“现在的他一无所有,就算是结了婚也是对你朋友的不负责。”
虽然心里清楚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时锦南还是替好朋友不值。
“他既然明白,当初就不该招惹甯甯。”
沈东庭宠溺捏捏她的脸颊,柔声哄她:“好啦,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会自己解决的,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时锦南皱着鼻子扒开他的手,起身走人。
目送她的身影在门口消失,沈东庭收回视线,继续工作。
周二中午,时锦南照例去公司附近的餐厅吃饭。
她找了一个靠窗角落位置坐下,餐还没来,却有一位不算熟悉的人坐在了她对面。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时锦南心想,你都坐下了还有问的必要嘛!不过,她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可以。”
王耘淡笑,随手招呼服务员,点了一份套餐。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沉默了几分钟,王耘先开了口:“东……抱歉,沈东庭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有点忙。”
时锦南没有介意她有意的称呼。沈东庭去了信华,自然就顾不上律所,前天她还听到他电话里跟朋友说,已经把律所一切事宜都交给了王耘。那样的决定,可能是准备彻底放弃自己的律师职业了。
两人点的餐很快摆到餐桌上,王耘并未着急吃,而是苦笑道:“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时锦南下意识问。
王耘看向玻璃窗外,眼底是沧桑失落的情绪。
“大学的时候,他有本律法书里夹了一张素描画像,我是无意中看到的。后来在医院第一次看到你,我便认出了你就是那画像上的人。以前我们都以为他是因为高傲自负,所以才不愿接受那些女孩的追求,后来我才明白,他是在等着与你重逢。”
时锦南没有见过王耘所说的什么素描画像,不过那些酸溜溜的话,却让她感到不适。她下意识脱口质问:“所以,你真的喜欢过他?”
“对。”王耘笑容释怀:“不过,你放心,我是一个理智高傲的人,我心里很清楚自己与他不可能,所以早早说服自己嫁人了。本来以为可以一辈子与他共事,在事业上并肩作战的,现在看来……”
说到这,她粲然一笑,结束了话题,拿起筷子吃饭。
看着对面人洒脱地表情,时锦南张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看来她当初的直觉是对的,王耘真的喜欢沈东庭。
只不过她的理智让她及时终止了念头,沈东庭没有察觉也在情理之中。
这一刻,时锦南很庆幸是这样一位雷厉果断的人喜欢沈东庭。脑子聪明又清醒的人是十分理智的,知道什么该坚持,什么不该坚持。有些明知没结果的事情,趁早放弃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之前隐隐察觉到王耘的心思时,她还担心过会不会发生什么狗血纠缠的戏码。现在看来终究还是她小人之心了,能做到这份上的律师,应该也不屑于去纠缠有妇之夫。
两个人各自吃完自己的那份餐,说了几句客气话之后,便道别了。
晚上,等沈东庭下班回来,时锦南跟他提起白天的事情,他只是一脸平静,没有多大反应。
看到那样地表情,时锦南恍然大悟:“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你不可能没有察觉,上次你竟然还骗我。”
沈东庭无所谓道:“我这也是才知道,而且这种事情没什么好惊讶。同样都是曾经收情书无数的人,我以为你也不会对这种事情惊讶呢。”
时锦南:“………”
她怀疑沈东庭这是在自恋,但又没有证据。
沈东庭故作不解挑眉:“你这是在吃醋?”
“没有……”时锦南讪笑着推他去洗漱。
周六中午的时候,沈家大伯父与大伯母乘飞机抵达了宁市。
沈东庭因为一些紧急事件出差并不在本地,最后是沈从林开车去接的他们,时锦南留在医院照看婆婆。
自从在病房门口安排了两个保镖,最近这段时间,再也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员了。
舅妈李青萍倒是常来,以前也没见她与婆婆关系这么好。时锦南虽然对她有所怀疑,但也没跟沈东庭多嘴什么,那都是他的亲人,若是因此生了隔阂就不好了。
机场距离第一人民医院还是挺远的,两个半小时,三人才到医院。
上次在婚礼上与沈家大伯父大伯母匆匆见过一面,时锦南只记住了两人很有那种雍容的气质,一看就是那种久居高位的人。不过却没怎么记住两人的长相,时隔那么久,又是当初匆匆一见,她此刻看到两位长辈,只觉得陌生。
大伯母见她打招呼时有些拘谨,于是笑容慈祥拉住她的手拍了拍,“辛苦你在医院照顾了。”
“没有没有……”时锦南忙摆手解释:“我也只是偶尔下班过来,其实都是爸在医院照顾的。”
大伯母笑容和蔼,又客气夸了几句,便松开了她的手,坐到了病床前跟还在昏迷的郑心柔说话去了。
大伯父拉沈父走到窗边,低声询问着病情。
时锦南坐到床边,默默帮婆婆揉捏手臂手掌。
大伯母坐在病床的另一边,自言自语说着话。中间她还插了一句:“我听说多跟昏迷的人多说说话,能促进病人早点醒过来……”
听着她唠唠叨叨说着以前的旧事与趣事,时锦南插嘴问:“沈东庭小时候也会调皮吗?”
“对啊。”大伯母笑:“他八岁之前更像他妈妈多一些,活泼话多。后来在学校的时间多了,他渐渐沉稳起来,越来越像他爸爸那个沉闷的性子。”
时锦南也不自觉轻笑,人人都说沈东庭话少沉闷淡漠,但在她面前,他一直都是话多活跃气氛的那一个。
说起沈东庭的性格变化,大伯母又道:“他毕业之后,老爷子给他安排过几个相亲对象,都是体制内的。他见面时对人家冷冷淡淡,最后一个也没成。能进体制内的哪个不是聪明伶俐的,他那样的态度,人家自然明白他是不愿意。”
“事后老爷子被气的不行,我们大家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子,结果他年初突然说自己想结婚。后来在婚礼听到那傻小子的表白,我们都才明白,他这么多年不愿意结婚,是因为还没等到你。”
大伯母说到这里,莞尔一笑,眼角挂上细密的鱼尾纹。
时锦南听到那一大段话,却有些不好意思。婚礼上的袒露心声还历历在目,当时确实很感动,然而此刻被不太熟悉的长辈当面说出来,她还是会难为情的。
大伯母看到她面颊粉红,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于是结束这个话题,继续跟郑心柔唠唠叨叨。
时锦南按摩完手臂,又继续按摩手指手心。刚按摩了几分钟,她突然感觉到那手指动了两下。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慌忙抬头去看婆婆的面部表情。
安静躺着的人脸色略显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就在时锦南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时,那眼皮下的眼睛却转动了起来,似是想要用力睁开。
“大伯母,您快看看,妈的眼睛是不是动了?”
听闻这话,大伯母当即起身仔细去看,见那眼皮下的眼球确实在活动后,她忙大喊沈从林:“从林,你快过来看看,看看心柔是不是眼睛动了。”
床边的沈从林快步到床前,抓住妻子的手,温柔唤了几声,同时还不忘按响床头的呼叫器。
因为郑心柔的情况特殊,所以护士站听到呼叫铃之后,及时找了医生。
见医生过来,时锦南起身让到一边。
医生检查之后,脸上表情轻松不少。“看起来病人有想要醒来的意识,你们可以试图多跟她说说话,多喊喊病人的名字。”
送走医生后,沈从林握住妻子的手,脸上终于有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开心地笑容。
在外地的沈东庭得知此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
大伯父大伯母晚上住到了沈东庭星海云馆那边的房子,准备第二天下午返程。
翌日午饭之后,沈从林开车准备把大哥大嫂送到机场。
时锦南则回到医院病房里,边帮婆婆按摩四肢,边与她说话。她与婆婆能说的话题不多,唯有沈东庭可聊。
默默酝酿了片刻,她尽量语气轻松开口:“妈,沈东庭接手信华了,他现在比以前在律所是都忙,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把沈东庭工作忙碌与出差的事情絮叨了一遍。
起身掀开被子,时锦南刚准备去按摩那有些浮肿的小腿,却发现婆婆的脚趾在动。她转头看向床头,在看到婆婆睁开的眼睛时,她僵了一瞬,才慌乱喊了一声:“妈……”
郑心柔看时锦南的眼神空洞茫然,似是不认识一般。
时锦南凑上前,试图问:“妈,你不认识我?”
迟迟没等到回答,又联想到影视剧与小说里的失忆梗,她担忧呢喃:“不会是失忆了吧!”
床上的郑心柔张开嘴,嗓子干哑,发不出声音。
时锦南伸手按响床头呼叫器。
医生检查之后,才道:“我等会开张单子,先给病人做个全身检查。”
时锦南问:“她这是失忆了吗?”
医生:“会有失忆的情况存在,不过病人到底有没有失忆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好,好的。”
经过各项检查之后,显示血常规、生化检查以及心肺肝脾肾功能一切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
因郑心柔昏迷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再加上定期都有各项检查,指标正常也在情理之中。
时锦南问医生:“她是真的失忆了吗?”
“这个还要……”医生话还没说完,郑心柔就用沙哑地声音打断他:“我没有失忆。”
这话让时锦南终于松了一口气,在谢过送走医生后,她回到病床前。还是不放心问:“那您还记得我是谁吗?”
“儿媳妇呀。”郑心柔咧咧干裂的唇,清了一下嗓子:“我嗓子干疼,想喝水。”
“我这就帮您拿水过来。”时锦南忙起身去茶几那里倒了一杯水,放了一根吸管进去,返回床边递到婆婆唇边。
郑心柔把一杯水喝到见底,才松开吸管:“再来一杯。”
连续喝了三杯,她才觉得嗓子舒服不少。虽然护工每天都有帮忙润嘴唇,试图灌水,但那点水没有多大作用。
干到冒烟的嗓子舒服之后,郑心柔问:“我在医院躺多久了?”
“二十五天。”时锦南回答。
郑心柔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问:“我在昏迷中好像听到你们说东庭去了信华,你们外公呢?”
“当时医生说你可能醒不过来,外公情急之下中风了,不过好在只是很轻度的,早就出院回家休养了。”时锦南说着,又把近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与婆婆讲述了一遍。
郑心柔听完那些表情凝重,还没怎么恢复的双手想要握成拳头,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只能手指弯曲,却无法收入掌心。
时锦南见状,握住她的手,帮她捏着指尖手心。
“您别急,现在才刚醒来没多久,活动能力还没完全恢复,等过两天应该就会好一些的。”
缓缓吐出一口气后,郑心柔才平静道:“东庭什么时候回来?你爸呢?”
“爸去机场送大伯父大伯母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时锦南停顿了一下,试图去掉姓氏说出沈东庭的名字,“东庭他……他昨天得知您可能会醒来,说让明助理订今天返程的班机,不知道几点抵达。”
“妈,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时锦南说着仔细观察婆婆地表情变化。
这个问题,让郑心柔眼神犀利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初。她淡笑看着时锦南,“那天我得知了一个秘密。”
时锦南下意识脱口而出:“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
郑心柔呢喃着转头看向窗外,再次试图想要握紧手掌,指关节处传来的无力感,让她眉心皱成一团,面上表情逐渐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