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容还是摇头：“不妥，我会想办法让圣上撤回林姑娘随军出行的旨意，公主不必担忧。”
“我管你妥不妥，”三公主“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这趟我去定了，你最好趁我好好和你商量的时候答应，否则我会自己想办法，到时候误伤到谁，可就不是你能控制的。”
房间内安静下来，气氛稍显压抑。
这就衬得对面包厢开门的声响格外清晰。
李常远：“林沐，你真的想好了？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找借口不去啊，太危险了！”
林沐：“少废话，又不是你去。”
李芳菲的声音远远传来，虽然声音稍低，但也能听清几个字眼，诸如“家父出言”、“圣上会酌情考虑”之类。
透过门缝，楚元容看到林沐摇了摇头。
月澜：“你这人真是固执，你这一去，我们京都四公子岂不是要少一个。”
林沐：“放心，就算我死成渣，也会托人把衣冠残片送回京都，再续四公子的美名。”
李常远：“……说得这么瘆人干嘛？”
几人的声音渐远，三公主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目光中带了丝意味深长。
撤回旨意？你倒要看看林姑娘自己想不想去。
迎着她似笑非笑的目光，楚元容似是叹了一口气。
“好。”
第107章 通明酒楼
◎——斩恶妖。◎
离开通明酒楼, 林沐细细琢磨刚才月澜的话。
李常远瞧了眼大厅，身形一顿，轻咳道：“今日好像有表演, 要不要留下瞧瞧？”
李芳菲瞥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看表演。”
“今天可不一样，”李常远拉了李芳菲一把，朝场中使眼色：“看见没，那都是去过三公主府的舞姬。”
他本想通过眼神暗示那群舞姬的不同，奈何并不擅长, 反倒用力过猛, 显得脸部肌肉有些扭曲。
李芳菲：“……？”
眼看李芳菲的神情不对，李常远赶忙小声找补了一句：“她们去过三公主府，我可是听说其中有恶妖痕迹……后日楚元容要和林沐一起出发, 你们难道就不想留下观察观察？万一传言为真, 三公主想对楚元容做点儿什么……”
话还没说完, 李芳菲就捂住了李常远的嘴, 忙压低声音道：“你疯了？当着这么多人非议公主, 你脑袋长多了？！”
人群前方的林沐稍稍侧身，看向李常远：“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李常远支支吾吾片刻，“……那个……昨天我听说楚元容和三公主定亲，实在气不过……就冲去了公主府, 恰巧看见舞姬入府表演，可能是哪只小妖没藏好, 被我察觉到了妖气。”
在传承中吸收的修为虽然无法消化，但他的感知比从前强了百倍不止, 认出一只小妖不是难事。
圣上可就只有三公主一个亲妹妹, 派去驻守公主府的能人数以百计, 怎会发现不了一只恶妖？
还是说，公主府已经对恶妖敞开大门？
此事一细想，猫腻就变得多了起来。
林沐敛了神情，“你确定？”
李常远肯定地点头：“为防止看错，我特意确认了三遍，绝对是妖族！且是没有登录在册的恶妖气息！”
闻言，林沐似是不经意般瞟过远处正在上场的舞姬，脑中迅速转了起来。
三公主府混入的恶妖是否和混入后宫的那只河妖贵妃有所关联？虽说人、妖两族早已签订了停战协议，登记在册的良妖却十分有限，恶妖仍对人族抱有强大的恶意，难不成蓝山王还有后手？
月澜的神情严肃起来，侧头偏向林沐，道：“听说三公主生性跋扈，去过她府上的舞姬竟在未被留用的情况下毫发无伤地被放出府，难保常远的话不是真的。”
林沐抬头看他一眼，微微颔首。
她心中的疑虑又深了一层。
皇室身边混入妖物，此事本轮不到她们一众世家弟子插手，可事关林家出征，若宫中真存了居心叵测、修为高深的恶妖，难保圣上不受影响。
倘若圣上真的受其影响，致使这旨意带了些许别的意图……后果不堪设想。
思索片刻，她抬起了头。
事关父亲和林家麾下府军，谨慎起见，今日这情形，她倒非留不可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不止林沐一个人，李芳菲与月澜交换了一个眼神，紧接着便听到林沐开口：“我们的穿着有些扎眼，先出去，换身衣服潜进来。”
“好。”
……
二楼雅间内，一丝微弱的妖气萦绕在楚元容指尖，屋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臣以为，三公主早就知晓昨日入府的舞姬中有恶妖。”
三公主面上似乎带了丝隐忍：“我当然知道，不然为什么要特意挑此处与你见面？”
楚元容沉吟片刻，微微低垂的双眸中看不出情绪：“大胆妖物，胆敢算计到您的头上，说明此次恶妖所图不小，朝中官员亦与其有所勾结，否则它们不会轻易混入京中，甚至胆大妄为到混进您的府邸。露在您面前的舞姬只是冰山一角，偷偷混入京都的妖族数量恐怕远远超出你我想象。”
他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三公主：“此事应该禀明圣上，而不是约我一人在酒楼相见。”
“等等！”看到楚元容起身，三公主立刻跟着站了起来：“此事万万不可告知皇兄，你先听我说！”
楚元容眉头微挑，神情中带着一丝探究。
三公主侧身拦着门前，看向楚元容的视线异常复杂：“我知妖物为何出现在京中，也知晓是谁干的，你先别轻举妄动。”
楚元容颔首，转身坐下，面色平静地看向三公主：“臣洗耳恭听。”
这幅神情变化之快，连三公主都愣了一下。
“……”
反应过来的她眉宇间带了一丝嗔怒：“你早知道我今天叫你过来是要说这件事？”
楚元容轻轻抿了口茶：“三年不见，公主骗人的本事还是一点儿没长进。”
“……”三公主瞪了他一眼，边走向茶桌边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楚元容抬眼，眼中稍沉：“还知道这次赐婚其实是公主亲自请旨。”
三公主稍顿，“……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四目相对，楚元容笑了一声：“听见旨意第一句话之时。以三公主的年龄，还远不到婚配之日，按理来说圣上应该不会这么着急给您赐婚，除非是……被人胁迫。”
他的视线稍转，语气中带了丝耐人寻味：“圣上向来讨厌人的胁迫，当今世上若真有人能胁迫于他，恐怕就是三公主了吧。”
闻言，三公主面色稍变，沉默半晌后再次开口：“……无论你相不相信，我求下这门婚事都是为了救你的命。”
楚元容未发一言。
对上他毫无情绪的视线，三公主咬牙：“楚元容！你别太过分，我也是看在从小到大的情分上，才出手救你一把！”
楚元容端详她几秒，抬手给自己续了杯茶：“当真？”
“……”三公主顿了片刻：“……其中确实有我的私心，但对你也是利远大于弊，此事若成，你我二人共赢。”
楚元容眉头一敛，视线中多了分审视。
平白被看出一分心虚来，三公主暗叹楚元容这眼神比起皇兄来也是不遑多让。三人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为何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心机深，偏只有她一只小白兔。
屋内安静了几秒，楚元容眼神微转：“说说你的计划。”
听他这么说，三公主心头一松，可紧接着便听到楚元容补了一句：“将前因经过一并说与我听，听完后我再决定要不要合作。”
“楚元容你的心是黑的吗！”三公主怒了：“我可是熬了好几个大夜才想出这个折中的办法，别太得寸进尺！”
楚元容抬眸：“被莫名其妙牵扯进这场婚约的好像是我吧。”
“那也不是只为了我自己啊……你这人怎么……”
发觉自己是车轱辘话来回说，对面这人也没什么被说服的意思，三公主索性摆摆手，撸起袖子趴在桌面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怎么说都回不去，还是先着眼于眼下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会跟你解释清楚，但当务之急……”她压低声音，抬手用食指在茶杯里蘸了蘸，在桌面上画出三个字。
——斩恶妖。
随着最后一笔画的落下，弥漫在通明酒楼二层的妖气似乎强了不少。
同一时刻，身着红绿服饰的几名新舞姬从酒楼后门悄悄潜了进来。
第108章 混入
◎“对三公主出言不逊，臣有罪。”◎
“我们这样真的不会被发现吗？”李常远扯着身上的短裙, 颇为别扭道。
李芳菲抬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警告道：“别东张西望的，我的化妆技术天衣无缝, 只要你别上赶着找死，没人能发现。”
李常远倒吸一口凉气，赶忙跟上前面的林沐，“等等我……”
四人成列，林沐走在最前面，其后依次为：李常远、李芳菲, 月澜位于队尾, 遇到突发事件也好随机应变。
刚进来的时候，几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尤其当一名掌事模样的男子靠近时, 李常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楼中的妖物还不知道有多少, 若是真如林沐的最坏猜想那般, 这里是妖物的大本营, 那他们一旦被发现, 说不好就是有去无回。
他突然有点儿后悔，刚才为什么要脑子一热说什么共进退？
其他三人也就算了，好歹是真的上过战场、好好修炼过，拥有战斗能力, 可他就不一样了。
他真的只是个废物啊！
即便天降修为给他冲到了仙阶之上，他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花里胡哨的废物啊！
正在他万分后悔之际, 一声巨响从酒楼内传来。
“砰——”
空气中似乎传来一股淡淡的桂花香，走到四人面前的管事回头看了一眼, 而后对林沐几人吩咐道：“干什么去了, 怎么来得这么迟？”
四人不约而同沉默几秒, 李常远借着低头的姿势抿紧了唇。
林沐稍作思索，捏着嗓子回道：“来的路上遇到一点儿麻烦，这才耽误了。”
只见那管事拧眉：“麻烦？”
林沐：“被水龙王林玄德的府兵发现，追了三天三夜。”
说来也是巧，昨日去父亲书房，无意间听到府军统领上报在城外操练偶遇恶妖之事。对方抱了杀人的心思，与统领短暂交手后动用了禁忌之法，但堂堂水龙王的府兵岂是寻常守兵可比，当即便破了那邪术阵法，将几只妖物生擒。
可也就在回来的路上，妖物们突然爆体，连生魂都随之炸碎。经统领查验，这几只妖物并非自爆身亡，更像是触发了某种禁制。
明明不是京都登录在册的良妖，竟游荡在京都外的树丛中，再想到今日发生的种种，统领愈发心惊，赶忙将此事禀告给了林玄德。
刚到书房的林沐恰巧听了一耳朵。
昨日听到的时候心中并未有太大的波澜，只当是京中突然冒出的魔气引发城外生灵妖化。
方才在酒楼中听到李常远所说，林沐心中稍感不妙，暗觉这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件事间恐怕有所关联。
直到此刻潜入酒楼后院被管事撞见，对方面上并无太多吃惊，反而有深深的不满。
心中的想法似乎被证实，林沐抬头，与那管事男人对视。
“林玄德？”那管事男人眉头紧皱，他抬头看了一眼，眼中多了丝警觉：“难怪少了两个，你们怎么解决的？”
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林沐呼吸一窒，大脑飞快运转，身侧的手微微攥紧，道：“我们打不过，是……驱魔卫大人前来帮忙。”
听到她的回答，另外三人的眼底不约而同闪过惊愕。
李常远尽力忍住面上异样，暗想林沐是不是紧张到精神崩溃，开始胡言乱语了？
谁知听到这个答案后，那掌事男子却“哼”了一声：“算你们走运，不然这名额我就给别的小妖了。来，把契约印给我检查一下。”
看到掌事男人的反应，林沐心中的大石落地，可听到他的后半句，心又沉了下去。
契约印？
什么契约印？莫非是导致那几只小妖被迫爆体的玩意儿？
若是人族或者仙阶的阵法印记便也罢了，她对妖族的了解甚少。虽然红衣与那白狐狸曾经为妖，但早已进入灵兽范畴，开始修习仙法。
眼下，当真是伪造都不知从何伪造。
盯着男人的视线，她飞快地将识海扫了一遍，想找出些与妖族相关的记忆。
——封有花虫王的聚鬼珠进入了视线。
眼下也没别的选择，在掌事不耐烦的催促下，她飞快地挤破指尖，在看似慢吞吞的表面动作下，飞快凝聚神力在胳膊处仿照聚鬼珠上的花虫王封印留下印记。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将胳膊递出去的刹那，林沐右手捏诀，已经做好了杀妖灭口的准备。只要他们动作够快，应该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她能感觉到掌事男人的视线在她胳膊上扫过。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迟迟没有发作，反而走向了身后的李常远：“你的呢？”
闻言，林沐不禁一愣，看向胳膊处的印记之际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莫非……
这花虫王的封印印记与男人口中的契约怕是有些联系。
当下容不得她细琢磨，掌事男人已经去拽李常远的袖子了。
这一架怕是还得打！
林沐不动声色地后退，余光中，掌事男人马上就要掀开李常远的袖子。
偏在此时，一女子从通明酒楼中跑了出来，直奔林沐几人所在之地，神色略显焦急：“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进来！”
那男子回头看到女人，面上一顿，随即便指了指李常远：“还没验完呢。”
“验验验！有什么好验的！验过一只不就得了，少在那儿拿着鸡毛当令箭！耽误了老娘的好事看我不拔了你的皮！”
女人走近，一张极其艳丽的脸进入视线，她光滑的额头上泛着斑驳的青光，发起怒来那双眼眸中妖气十足。
妖力扑面而来，林沐拉着旁边的李常远装模作样地后退一步，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着，看上去害怕极了。
女人讥笑一声，“就这么点儿妖力，还值得查这么半天？蛙老六，我看你是吃苍蝇吃傻了！”
被嘲讽的男人面色微红，眼中似有暴虐的情绪翻滚，但碍于女子的修为远高于他，只好生生忍下：“排查的命令乃是黑皇亲自下发的，今晚要是被坏了事，这责任，可都得算到你头上！”
“真是给你脸了，敢这么跟我说话？！”女子拧眉，抬手一道妖力浓郁的攻击术法打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