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一个不起眼的绿衣丫头垂头往这边过来,经过花枝的时候,音音低声:“不是说推掉别来!”
这丫头正是渊虹,唇都不动,低声回了句:“约莫公子就是想来吧。”
音音脸都黑了:“.....他是没见过桃花吗。”
音音是真担心哥哥在谢家地盘中了招,有些招虽老套但可有用,尤其是她祖母这个人,知道的好用的招儿可多呢。
此时,音音朝上首被簇拥的老太太看过去,总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老太太眼中精光一闪,势在必得。
“是我眼花了吗橘墨?”
“小姐是太担心了。”担心得都眼花了。
花前音音装模作样爱抚着花瓣,跟橘墨咬牙:“万一哥哥中招,他可就清白有损了。”
继续咬牙:“没了清白,还想攀高枝呢!除了俊美的容貌,清白就是他另一个最好的聘礼,怎么能如此不当一回事呀!”
橘墨沉默了会,忍不住道:“小姐,咱们公子是男子。”清白什么的,男子不――
“男子就不爱惜自己的清白了吗?人家好人家的姑娘凭什么要个不清白的男子!”
橘墨:.....
“跟着我,先把我哥哥找到再说。”
第102章 “这样不警觉,还学人家做坏事。”
男女客都入了谢家桃花园。
音音带着橘墨, 佯装赏桃花,穿行在桃花园中。
橘墨看着这片园子,随着宴开, 人都散入其中:“不好找呀。”园子这样大,男客那边离着女客这边也挺远的,一时间哪里找得到人。
音音这时反稳下来,低声道:“别急, 就是给猪配种呢,也不是上来就按着硬配的。”
“哎呀小姐!”橘墨伸手要捂耳朵,听到这样话一时间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是给你打比方呀,你听都听了再捂耳朵有什么用呢。”
果然橘墨把手放下来,微红着脸:“小姐呀,你说什么配.....呸.....都是咱们老家庄子上那帮婆子, 说话没把门。”
“人不能说, 猪都不让说了。”音音看着这满园子粉面桃花彩袖翩飞,“谁知道老太太是要先探其意,见不成再设局, 还是老太太根本懒得探问, 直接设局。毕竟――”
她轻声道:“在老太太眼里, 不管我哥哥,还是那位表小姐, 也就是猪。”
说到这里音音顿了顿:“恐怕探都不探, 直接让哥哥入局,对老太太来说更有所图。”
听得橘墨更急了,这还不急?
“设局总要有个局, 总要等着场子热起来, 人都松快下来, 怎么都得酒过几巡之后。说了,就是给猪――阴阳调和,也要热一热场子。”
见橘墨又要瞪眼,音音赶紧改了说法。
“走吧,我知道一处,绝佳的寻人之地,又绝少人会去。”
音音带着橘墨在桃花园里七绕八绕,很快绕到一处,桃树甚密,桃花开成一片,好大一座假山,内有潺潺水声。
热闹的人声一下子隐约了。
“小姐?”橘墨不解,这里也是好精致,有山有水桃花开得又好,怎么就没人呢。
音音打量四周,这才看向橘墨,她顿了顿,道:“这里,出过事。”
橘墨还想问出过什么事儿,就见自家小姐已经提裙往假山后头去了,她忙跟上。音音停在一处,搓了搓手道:“你给我哨探着,我上去一看,半个园子就尽收眼底了。”
上?橘墨看着这片假山,呆呆问:“上哪儿?”
“山顶,会当凌绝顶,一览桃园小。”
说着音音重整衣裳,把玉佩解下让橘墨给自己包好,又是弯腰又是握袖,等了一会儿,不见橘墨上前帮忙。
音音握着袖子,觉得背后有事,她顿了顿,小心转身。
哪里还有橘墨的影儿,音音握着袖子的手一松,桃花色衣袖散开垂下,她捂着胸口看着身后这人:
“你,你要吓死我了!”
压低的声音都能听出颤。
“这样不警觉,还学人家做坏事。”陆子期看着音音,淡淡道。
音音依然微微半张着小嘴,瞪圆了黑亮漂亮的眼睛。
粉面朱唇,真正的人面桃花。
一时间,好似能听到风经过桃花的声音。
突然外头有人声,音音一听,居然是有人来寻陆子期,这动静做派显然不是他们的人,那只能是谢家的人啦!
音音伸手一把拉住陆子期,带着他就往假山洞里藏。
眼前视线一暗,山洞里两人就听到外头的声音近了:
“刚刚明明看见陆公子的!”
“会不会在这假山后头?”
山洞内音音已拉开了两人距离,但山洞狭小,再是撤身,也离得很近。
此时听闻人声靠近,音音一手捂住自己嘴巴。
另一手抬手,颤了颤,捂住了陆子期的。
阴暗光线中,陆子期很安静,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漆黑明亮,看着她。
紧张的音音此时根本顾不上别的,只听着外头动静。
“陆公子是正经人,怎会去那后头。”
听到脚步声并没停下,继续向前。
音音紧绷的身体松了松,松开了自己的嘴巴,却依然捂着陆子期的。
她侧耳,听到外头脚步声渐渐远了,“找不到人怎么跟嬷嬷交差?”“好好的,嬷嬷找陆公子做甚,累得咱们满园子好找”.....
最后声音与脚步声都消失了。
音音才出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就见陆子期依然没动,只静静看着他。
音音心头狂跳,拼命压低的声音,胡乱解释道:“不能在这里给人看到,哥哥不知道,这里――不好。”
“非常不好。”
陆子期依然没说话。
音音愈发心慌,嘴上却问:“可是我刚刚推狠了,撞到哥哥了?墙壁不平,是很疼的,哥哥回去给人仔细看看,可别撞坏了――”
“音音。”陆子期出声打断了她,他觉得,他要是不开口,音音会一直这么压低声说下去。
音音闭嘴。
一时间狭窄山洞内静得让人心慌极了。
“音音,刚刚――”陆子期的声音很轻,很小心。
“哥哥先出去。”是努力镇定的声音。
昏暗中,陆子期看了她一眼,先出去。
谢念音伸手扶住洞壁,冰凉的山洞壁让她微微发热的脸恢复正常,让她的心跳安稳下来,她随后出了山洞。
外头阳光明媚,一片明亮。
音音只觉一切错乱都该消散。
阴暗中的一切,在阳光下,消散无踪。
她一笑,恢复往日样子,冲哥哥道:“都告诉你了不要来不要来,你非来!你要是不来,哪有这些麻烦!”说着整理自己衣裳发钗,力求自己走出去就必是桃花园中最骄傲最端庄的少女。
陆子期始终安静看着她,轻声问:“音音,你怕什么?”
音音扶发钗的手一顿,随即笑道:“我自然怕了,哥哥没听刚才那两人说话。”说着音音学方才人的声音,“陆公子是正经人,怎会去那后头”,音音指着这山,轻松道:“这里,就不是正经人会来的地方,我自然怕给人看见。”
她玩笑低声道:“我可是金陵最正经端庄的姑娘。”
陆子期看她。
音音悄悄吞咽了下,睫毛颤了颤,她笑得明艳:“哥哥,我可是要嫁入高门大户的,名声要紧得很。哥哥说,是不是?”
少女笑容明媚,样子天真。
陆子期就这么静静看她,末了嗤一声轻轻笑了,他问:“总不会是方才那处山洞,不像能痛快偷欢的地――”
“哥哥!”音音唤他。
陆子期垂眸,愣了愣,才抬起眼皮看她,轻声道:“音音,你――”
“放心吧。”
说着他又轻笑了一下:“哥哥哪里是这么好给人算计的。”
风过,有桃花幽香阵阵。
青衣公子一笑,光华顿生。金陵坊间如今有“金陵孰美”,曾经的谢家三公子还有过相争的人,如今一场新科进士游街后,问十个人,有九个人都会告诉你自然是咱们大历朝的新科探花郎。
皎皎如月。
如玉山将崩,如玉树临风。
上次橘墨回来还跟音音笑道,如今公子名气可大了,街头小儿都在唱“白玉谁家人,新科探花郎”。
音音总赞哥哥最好了,哥哥最俊了。但此时,她发现,她可能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地说出哥哥最俊了。
她有些害怕,她更慌张。
可都不要紧,她做的一手好戏,随时能有最天真的笑,最自然的从容。这些,是她打小就学会的,保护自己的本能。
她歪头故作玩笑:“哥哥在外头听来的浑话都敢在我面前说了,就不怕给钟大娘知道?回头我就告诉大娘,让她也狠狠念你没规矩。钟大娘可是能一连念上三个月,说的话都不带重复的!”
那声“哥哥”喊得亲昵而清白。
陆子期看她,点头,轻声道:“是怕。”
音音轻轻呼出一口气,“既哥哥有数,我就走了。”说着就要溜。
却被陆子期叫住,公子声音清淡低沉:“就这样走了?”
音音顿住身形,却没有回头。
身后的人又笑了。
音音捏紧了裙,金线硌手,她只想赶紧到外面去。外面阳光明媚,桃花正好,处处无聊,还有好些让她厌烦的人。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感觉到身后人靠近,音音第一次觉得无措。
陆子期看着这个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此时好像一只随时会逃走的小鹿,如此不安呐,可又如此――不讲理。
但,有什么法子呢。
他说:“你的东西,掉了。”
好像往昔一样轻轻嗔她:“这样不警觉,还学人家做坏事。”
只是听到“坏事”两个字,他就看到音音白皙耳根,慢慢浮上淡粉。
等音音终于回头的时候,她的身后已没人了。
风轻轻吹动石台上被压住的青帕一角,上面是她最喜欢的那只羊脂玉水滴耳坠。
音音愣愣抬手,果然自己一边耳上是空荡荡的。
在外头遇到了橘墨,橘墨想说话,音音却摆了摆手,走在日光下,她只觉得倦得很,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去想。
她抬头,看着远处轻声笑语的人,轻声道:“没事了,哥哥都有安排的。”
“小姐,你怎么了?”
“我想吃临城那家最好吃的点心,东门婆婆亲手点的豆花,热腾腾的鹅肉包,还有――还有――”
“小姐,你哭了?”
“哦,是风迷了眼。疼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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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陆兄想必见过尚在临城的公主,倒是跟兄弟说说,公主――”
谢家这处有名的桃花园久不开, 结果没想到,这一开又出了事儿。
这次谢老太太是真动了气了,可到底是她娘家那边的姑娘, 不是那等能随随便便打发的。再是动气,也不能不忍着心口闷气给遮掩过去,到底是跟男方议定了亲。
音音随着人群过去的时候,发现竟然是她颇有印象的一位姑娘。
外人都退了, 她顶着谢老太太的怒火跪在地上,垂着头,单薄得好像一片风中的叶子。
最后老太太把拐杖往地上一顿,对她娘道:“你养的好女儿!为了陈家名声,我算给你们留足了脸面!以后就安心在家等着嫁人吧,这门就再也别出了!”
众人哗啦啦跟着老太太走了。
落后的谢念音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位姑娘, 道:“孙伯母, 人很好的。”
这姑娘抬头看谢念音,一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一滴泪。
音音道:“至于孙公子,人你也见过了。”
说完这句, 音音带着橘墨也离开了。
姑娘直到这时才无声落了泪。
这本就是一场局, 她就是老太太选中的棋子。可那位俊美的探花郎说了, 选他的话,就是个死。
“或者, 做孙夫人吧, 孙公子官宦子弟,见过小姐,他愿意给小姐活路。”
可她心仪的, 一直都是眼前探花郎呀。不是为了财, 不是为了势, 那日街头一眼,她就想与这人暮暮朝朝。听到老太太意思的时候,她不耻,可她点头了。
可这人只是淡淡问她:“要死,还是活?”
―― ――
夜幕降临,秦淮上却是正热闹的时候。河岸灯火点点,行人少了,挑担卖小食的反而多了,售卖的对象正是河边船家。
秦淮河上却是灯火连绵,一艘艘花船,红灯高悬,人声丝竹之声不绝。
其中一艘两层花船,被中山侯家公子包下,用作宴客之地,秦淮上好几个有名的歌姬舞女,都被请在上头。
酒过几巡,先还矜持的公子们此时俱都放开了,好些大声嚷着要听最新的曲儿,或品评今夜来的几名妓子。
座中更是好几双眼睛不时打量其中一位,自从年前那场奢华到让诸人瞠目的陆园宴后,这人就一再崭露锋芒。
又是如此清隽俊美模样,但凡换个人,只怕在这样场合都避不开作弄,逃不开算计。
可如今面对此人,就是金陵城内最难缠的公子,也都只敢装模作样试探其深浅,毕竟那位酷爱见血的指挥使大人可是皎如明月探花郎的舅舅。
试探来试探去,这难缠的公子就差把探花郎引为知己了。无论你说什么,就没这人接不上的,话不多,但一开口就说到人的心坎上。
陆子期此时坐在这帮金陵侯门公子中,先头那几个怀着试探的,这会儿都已经眼神迷茫,遥遥举杯,还喊哥呢。
旁边这位侯门公子,本是最看不起寒门商贾人家出身的,这时候已恨不得拉着陆子期的手呼“陆兄”,红着脸差点要掉泪,大着舌头话都快说不清还剖白着自己:
“到底是陆兄,比.....比旁人见事明白,弟.....这一颗赤诚想要建功立业的心,唯.....唯有陆兄一眼识破。”
说到这里,这位侯门公子几近哽咽,摆了摆手,抹脸道:“兄.....兄弟什么都不说了,都在酒里.....酒里,以后但有人与陆兄为难,陆兄言语一声就是!”
一旁赵宏成一来就被人灌得面红耳赤,亏有他陆哥在旁挡了几回,此时突突跳的心才恢复正常,才慢慢看清了船上光景,周遭嘈杂呼喝之声才重新入耳,听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