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轻描淡写：“知道啊——不过不是很严重嘛。”
“什么叫‘不是很严重’啊？他可是失控了啊！”
“那他路上有骂人吗？”
“我想他应该没有骂白虎……”
晴明托腮：“所以我说，不用担心吧？”
“这是什么逻辑啊？他都没力气骂人了啊！爷爷你其实早就感觉到青龙会有危险了吧？”
“这个啊，危险当然会有一点了。”
“那就不能提前告诉我吗？让勾阵和白虎一起跟过去不是更安全吗？”
“也没必要这么隆重，就算他们过去也无济于事吧？”
“可是他失控了啊！你知道他有多痛苦吗？”昌浩的情绪愈发到位，更加为青龙打抱不平，“你明明知道青龙讨厌红莲的原因啊！不知道青龙有多讨厌自己变得和他一样吗？就算你知道他最后不会有事，但你忍心就这样随便让事情发生吗？”
“这是他必然要经历的事，这也是他必须做出的改变——”晴明反而对昌浩的这个反应感到悲伤，侧过头用袖子掩住脸颊，“昌浩啊，这种事情你还不能悟出如何放手的真谛，果然是太年轻的关系吗？我果然还是高估你了吗？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啊昌浩——”
“……”昌浩突然冷静地起身，“好了我说完了。”
晴明温情挽留：“不打算多聊一会儿吗？”
昌浩气冲冲地离开：“没有必要了，爷爷再见。”
等昌浩走后，坐在地上的小怪无奈开口：“晴明……”
“哎呀。”晴明继续倾斜身体并托腮，“红莲你懂我对吧？”
“我倒是没有意见，让青龙一个人静静就行了。”作为已经可以把失控当饭吃的腾蛇，小怪不在乎地摇晃两下尾巴，然后询问说，“之前你的预感，原来是指青龙会失控，然后被迫经历一次心灵的成长吗？”
晴明反问：“不然你觉得是什么？”
小怪眯起左眼：“还以为青龙会像六合一样突然爱上谁呢。”
晴明忽然严肃地点头：“……哦。”
小怪起身离开：“那样就太可怕了。”
永远与刹那一直睡到了傍晚。
彰子端来了晚饭，站在门外呼唤：“永远小姐——刹那小姐——”
永远与刹那连忙出门，与彰子和母亲一起吃了晚饭。
晚饭过后，永远去拜访正在背书的昌浩：“青龙大人那边，你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吗？”
昌浩回复：“不知道，估计正在休息吧。”
“他需不需要吃东西？”
“不需要吃东西，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的。”
“人类和妖怪都不能去异界是吗？”
“对，那是只有神将能去的地方。”
“这样啊……”永远的愧疚之情无处安放，有点沮丧地离开昌浩房间。
今晚没有事情可以做，她跳上屋顶并躺在上面，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准备等到睡意上来后继续回去睡一觉。
过了一会儿，刹那跳上来坐在永远旁边：“我想到一件事。”
永远：“你说。”
“有没有彻底消灭妖灵蝶，时代树能不能感觉出来？会不会遗漏掉几只，时代树也不会发现？”
“……”永远沉默了一下，“这是个好问题。”
“去测试一下吧？我们过去看看那个井能不能开启。”
永远起身：“好。”
她们马上跳出安倍宅邸，快速跑向东三条大街，找到那个让她们穿越过来的枯井。她们把头探入井内，没有看到对面的天空，也没有感觉到来自对面的风。
永远呼喊：“喂——时代树——”
枯井中传来层层回声。
“我下去看看。”刹那跳入枯井，在落地的瞬间又跳回来，“通道没有打开。”
永远叹气：“这样啊。”
风音从远处跳过来：“两位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风音大人。”永远解释，“这是带我们穿越过来的井，我们在想如果它没有再次为我们开启的话，那就是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
刹那说：“一定还有虫蛹没被我们消灭。”
“原来如此。”风音露出笑意，“还是之后再操心这件事吧。”
“嗯。”她们重新返回安倍宅邸。
这下完全不知道剩余虫蛹被传播到什么地方了。
杀生丸降落在旁边的屋顶上：“还没——结束吗？”
永远停下脚步并回应：“是的，虫蛹还没完全消灭，穿越通道没有开启，只能拜托你们再等等了。”
风音邀请他：“杀生丸大人，你也可以过来和女儿一起居住，这样会过得舒服一点。”
“不用。”杀生丸又消失。
风音小声感慨：“一直在外面真的很不方便吧……”
永远告诉风音：“我们父亲是流浪狗，绝对不会住在陌生人家里的。”
风音点头：“听起来为什么这么凄凉……”
第36章 痛苦
第二天上午。
晴明从藤原道长宅邸拜访回来，刚刚在案台后坐下，青龙就出现在墙边：“晴明。”
“青龙。”晴明有点惊奇地看向他，“已经好点了吗？最近还是别出来了吧？”
青龙坐在角落里，这里是式神们找晴明聊天时经常坐的地方。
他用蓝布裹紧身体，没有让尚未愈合的伤口暴露出来，蓝色长发轻盈地披散，额前头发遮住左眼，略微俯头掩藏了自己的眼神，只是再次呼唤：“晴明。”
晴明心平气和地告诉：“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最近没什么事，还是回去吧。”
青龙的魂魄还在复原过程中，思维运转有点迟钝，此时慢慢地说：“让下一任青龙接替我。”
晴明只是询问：“怎么了？”
“……”青龙侧过头，愈发回避晴明的目光，声音变得更加微弱，“……我不能接受。”
不管怎么想，失控过的他已经不是合格的神将，还是彻底消失比较好。
晴明笑道：“你应该向腾蛇和勾阵学习一下，他们不是都很好吗？”
“……这不一样。”
“怎么会不一样呢？”
青龙突然望向晴明，眼神比以往更加凌厉几分，声音陡然提升了两度，把之前积攒的力气全部发挥出来：“你当初都能答应让昌浩和腾蛇交换生命那种离谱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答应我的这个请求？”
晴明波澜不惊：“因为我也成长了。”
“……”得到这么敷衍的回答，青龙紧紧咬牙，胸口因为急剧呼吸而快速起伏，气恼又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晴明却更温柔地呼唤他：“宵蓝。”
“……”听到这个名字，青龙马上又侧过头避开他视线。
晴明坐在案台后面一动不动，只是继续询问：“感觉很痛苦吗？”
“……”
“但只要活着就会感觉到痛苦，宵蓝，你开始体会到人类的复杂感情了。”
“你想说我没有感情吗？”
“不，是更多的感情。世上这么多人类与生灵都在痛苦中挣扎，承受无尽痛苦却要拼命活下去，这就是活着的意义。”
“我不是来听你说教的。”
“还是听一听吧？毕竟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因为消耗过度，青龙的全身都开始发抖：“不要再说这种蠢话了！”
永远出现在房门外：“青龙大人，晴明大人。”
晴明笑着点头问候：“公主小姐。”
永远说：“我闻到青龙大人的气味了。”
所以必须赶过来看看。
青龙依然侧头掩藏表情，随即隐身消失。
“青龙大人不想看见我吗？”永远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她知道青龙还在这里，于是在案台边蹲下来，伸手去抓青龙的手腕。
空气中传来拒绝的声音：“别碰我。”
晴明劝说：“青龙，别让公主小姐担心。”
永远用双手握住青龙手腕：“不，我担心一点是应该的，毕竟这都是我的错，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补偿。”
青龙凭空呵斥：“你父母让你去抓陌生男子的手吗？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抱歉，我只是一个修养不多的半妖而已。”永远认真解释，“目前这个时代，这样接触确实很失礼，但放在未来时代，这样其实是没问题的。”
“我让你解释这种问题了吗？”
“不抓住你的话，我怕你逃走。”
“我为什么要逃走？”
晴明小声搭腔：“公主小姐的感觉没有错，青龙你确实挺害羞的——”
青龙突然解除隐身状态。他的脸色苍白，身心都在崩溃边缘徘徊，收手挣脱永远的抓握：“晴明！”
“……啊。”见他的状态如此危险，永远担心他当场去世以旧换新，连忙向后退了两步，没敢再靠近他。
晴明却不担心，只是笑着闭上眼睛：“要是你能坦诚一点就好了，不过要是有所改进的话，你就显得太过完美了……”
青龙俯下头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过了片刻，他试图低声说出一点心理话：“我想，等我消失，新的青龙出现，你们应该可以相处得，融洽一点。”
他也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他也知道晴明昌浩和其余同袍一直都在迁就自己。
但他没办法做出改变，不如就借着这个契机更新换代。
晴明笑道：“你由人类创造的，你的性格是人类赐予的，所以不要觉得自己有错，而且你绝对没有问题——我们不是一直相处得很好吗？你舍得失去我们之间的所有感情和记忆吗？”
青龙瞥一眼永远，似乎不想在永远面前表达太多，马上再看向晴明：“我走了。”
晴明点头：“回去吧。”
永远安静地挥手。
青龙的气息完全消失，看来确实回归了异界。
永远盘腿坐下来，压低声音怕被他听见：“青龙大人似乎很沮丧。”
“没关系的。”虽然问题确实很严重，但晴明处理这种事情已经得心应手，“给他一点时间，这就是走向成熟的过程。”
“嗯。”永远沉默一会儿后打开新话题，“晴明大人，关于妖灵蝶的事，我们还要继续麻烦你，我们请示了时代树的意见，觉得虫蛹还有残余。”
“是吗……”晴明回应，“还在陆奥国？”
“也可能已经不在陆奥国了，我们现在不能确定它的下落。昌浩大人没有办法，晴明大人你有办法占卜出来吗？”
“有保留一个虫蛹吗？”
“抱歉，没有保留它。”
“那就不好推断剩余虫蛹在哪里了……”晴明随即安慰说，“但是不要紧，只要令尊在，就算孵化也不会有事，所以就耐心等等吧，各方出现异变的时候，我会知道消息的。”
“是。”虽然晴明欢迎她们继续停留，永远却没有感觉到更加轻松。
继续停留下去，流浪在外的父亲足够把平安时代的日本兜上整整五圈了。关键是平安时代比战国时代还要落后，一丝一毫的新鲜事物都不存在，她都无法想象父亲过着多么无聊的生活。
……虽然父亲本身并不会感觉生活很无聊，毕竟他在战国时代的生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但转念一想，父亲也许还是会感觉无聊的，不然他就不会在人生的某个时刻，突然选择结婚生子来改变自己的生活。
晴明似乎能猜到永远的想法，轻声建议说：“叫令尊进来住吧？继续在外面流浪下去的话，显得我晴明尽不到地主之谊。”
“嗯——”永远犹豫地点头，“这有点困难——但母亲出面的话或许可以。”
晴明再说：“我会通知好式神，他们不会排斥的，他们也只是需要点时间来适应而已。”
“谢谢。”永远起身，“那我去与母亲说一声。”
晴明点头：“去吧。”
等永远走后，晴明再次托腮呢喃：“和昌浩差不多年纪啊……”
玲听永远解说完，对此感到很惊讶：“把杀生丸大人叫过来住一起吗？”
永远：“是的，接下来还要多留一段时间，怕父亲在外面太寂寞，还是把他叫进来一起住比较好，晴明大人已经同意了。”
玲开心又腼腆地侧过头，右手轻轻揪住自己身前的衣襟：“是吗……真的可以吗……”
朱雀匪夷所思地坐在旁边：“你们是夫妻没错吧……”
小孩都这么大了还有必要害羞吗？
永远说：“我们现在就出去找他吧。”
玲点头起身：“好的。”
“对了夫人，戴上这个吧。”风音把自己头发绑在玲的手腕上，“这样就能看见妖怪了。”
玲欣喜地侧头，终于看见了天一与朱雀：“啊好漂亮……”
天一起身：“夫人，我们会跟你一起出去。”
玲竭力抬头仰视她：“长得好高……之前就是你们在陪我吗……”
天一回应：“是的夫人。”
她们离开安倍宅邸。
玲对着天空呼唤：“杀生丸大人——”
片刻之后，杀生丸降落在远处的屋顶上。
玲立刻提起裙子小跑着迎上去：“杀生丸大人！我看见你了！”
杀生丸开口：“新衣服。”
“这的，这是彰子小姐借给我穿的衣服……”玲展开双手展示红黑色唐衣上的华丽花纹，“有点沉但是……很漂亮对吧？”
“嗯。”杀生丸静静欣赏她的容颜。看来在这个大家族中，玲确实过上了贵族公主的优渥生活。
玲重新将双手收到身前：“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询问：“要走了吗？”
玲笑道：“不是的，杀生丸大人——我是想问，请你，跟我们一起来住好吗？”
天一随之行礼：“我们的主人晴明，恭候你的到来。”
“……”杀生丸挪开视线，用沉默表示拒绝。
“父亲。”永远突然跳上屋顶，用双手揣住杀生丸的左手小臂，“我们一起过去吧。”
“……”杀生丸不为所动。
永远说：“毕竟在旅行嘛，一家人当然要住在一起了，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停留多久呢。”
玲在下面挥手并深情呼唤：“杀生丸大人——请过来吧——”
“……”杀生丸能够拒绝女儿的好意，但无法拒绝妻子请求。再过了片刻，他终于向上悬空，带着永远缓缓从屋顶飞下来，轻轻落在玲的身边。
“杀生丸大人！”玲开心地抱住杀生丸另一边小臂，“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转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