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过去
第二日白天，无事发生。
永远与刹那无所事事地看书，她们识字不算太多，彰子和天一耐心地教她们生字，并且解释音译出来的梵文含义。
邪见走过来看她们学习，然后絮絮叨叨地抱怨：“学人类的东西干什么？从你们父亲那里继承过来的力量就足够吊打这些人类术士了。”
永远解释：“可以回去教给翡翠他们，他们也有法力也可以学。”
邪见继续抱怨：“学这种低等的东西，你们让杀生丸大人多没面子啊？”
刹那拍拍邪见的帽子：“父亲都没有说什么，邪见爷爷就不用操心这个了。”
“诶。”邪见叹口气，又无聊地转身走了，“这个地方真是太没意思了，还以为换个时空有多新鲜呢……”
到了下午，六合与朱雀的气息快速从庭院中掠过，穿过结界并且远去。
永远抬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太阴出现在栏杆上：“南边的郊区出现了陌生妖怪的气息，晴明叫他们出去看看。”
永远：“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太阴笑着挥手：“不用，这种小事情就不用劳烦公主小姐啦。”
过了一会儿，永远深吸一口气并且起身：“不行我也要出去逛逛。”
刹那说：“太寂寞了吗？”
“也不是，就是借住在这里却什么都不做，感觉这样不太好。”永远挥手，“我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马上就回来。”
“嗯。”刹那挥手告辞。
永远离开结界，走向京城的南方。
这里的女人一般不上街，就算上街也要把面目层层包裹，路上不算有男子路过时见到她，见她比普通女子更加高大，顶着一头蓬松的白色短发，纷纷欲迎还拒地避开目光：
“怎能如此无礼……”
“实在有伤风化……”
永远不在乎地自顾自往前走。
一会儿后，青龙的气息出现在她身后。
永远本应该和他打个招呼，但想到先前总是大呼小叫让他很反感，于是这次没再贸然说话。
但这么一沉默，反而让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显得永远心里好像有心事，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开口。
过了一会儿，青龙摘下了自己身上的蓝布，盖在了永远的头上。
布料一旦脱离他的身体，就成为了可以被人类看见的普通物质，遮掩了永远的大半个身体。
“谢谢。”永远不再拒绝他的好意，用双手抬起蓝布的前端，放慢脚步让他走到自己身边，然后仰头询问他，“还在执行晴明大人的命令吗？”
“……”青龙目视前方，缓缓行走没有说话。
永远再轻声说：“晴明大人没吩咐什么的话，你就不用过来跟着我了。”
反正他们都已经清楚，犬妖女儿的力量高于所有式神，就算过来保护也是徒劳。
“……”青龙依然没有说话。他的头发已经重新捆绑妥帖，发绳是永远送给他的那一根——这可以从气味上判断出来。
他这次出现，显然是有话想说。
但在设定上，高贵的青龙绝不会说出与自己画风不符的语言，于是他直接沉默到底，让永远自己去领会其中的含义。
好在永远的智商正常，也确实能明白青龙想试图表达感谢。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再沉默地并排走了一会儿后，永远将举布料的双手放下，俯头看着地面的土路，随后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抓住了青龙的手腕。
青龙忽然呵斥：“你干什么？”
永远用左手撩起蓝布叠在头上，重新仰头看他：“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青龙顽强否认：“我能有什么意思？”
“那算了。”永远松开右手，转而把双手环抱在胸前。
由于她把蓝布卷到了头顶，旁边一辆牛车经过，几个领车的仆从见了她的面容，又对她指指点点。
“……”青龙感觉不爽地眯起眼睛，但沉默片刻后，还是伸手拂过她的头顶，把头上的布料重新掀了下去。
他的意思，四舍五入已经传达到了。
但他没有离开，依然跟随在永远的身边。永远的走路速度虽然很快，然而青龙长得实在太高，还是得放慢脚步才能与她齐平。
长时间沉默后，青龙终于开口询问：“去哪里？”
“想去看看六合他们做什么，他们是从这里经过的。”
“你太慢了。”
“反正也不急。”
“要送你吗？”
“……”永远重新掀开蓝布去看他。
青龙也知道刚才那句话脱离常态，眼中瞳孔收缩，直接把她的疑问瞪回去：“干什么？”
“算了你也没有飞很快。”永远再把蓝布盖上。
“呵。”青龙不想再主动搭理她。
永远想了想，也觉得这样实在太慢了一点，于是扯下蓝布抛还给他：“你还是回去吧，我走了。”
“……”青龙看着她奔跑离开，犹豫片刻后，把蓝布披回身上，奔跑两步后将身体前倾，以飞行速度继续尾随。
半妖的行动速度极快，他竟然真的赶不上半妖的奔跑能力，双方距离越拉越大。
在对方脱离视线后，青龙随即又看见她站在前方。
永远正等待他追赶上来。
“……”青龙也停下。
永远露出微笑：“送我过去吧。”
在后面追就显得太没有意义了。
他们的目光相对。
过了片刻，青龙继续往前走，沉默地接受了这个嘱托，蹲下身将永远抱起来。
就像对待真正的公主一样。
他心平气和地以正常速度向前飞行，最终轻轻降落在朱雀旁边。
朱雀：“青龙？”
永远从青龙怀里跳下来：“我闲着没事，来看看能不能帮忙。”
朱雀：“啊……哦。”
虽然由青龙护送过来很奇怪，但他不会当着青龙的面搞八卦。
永远：“六合大人不在吗？”
朱雀：“他担心这是声东击西的障眼法，所以要去别的地方检查。”
永远看着遍地的杂碎妖怪残骸：“妖怪为什么要来京城？”
“他们受到更强妖怪的驱使，没有回答来京城的缘由。”朱雀张开左手弹射出一团火焰，又焚烧了从树林中扑出的一只怪鸟。
“晴明大人那边，给了你们什么消息吗？”
“目前只有高龙神给的消息而已，晴明与他母亲相处的时间很少，天狐封印过什么妖怪，他都不知道。”
“天狐还在吗？”
“已经去世了。”
“这样啊……”
“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公主小姐你可以放心回去。”
永远点头，侧身对青龙伸出右手：“好，那我去别处看看。”
青龙再俯身去抱永远。他已经获得足够经验，现在只用左手就把永远铲了起来，永远的右手正好可以攀住他的脖子。
朱雀终于忍不住发问：“你们没事吧？”
“相当没事。”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顺理成章坐在青龙的胳膊上，与青龙的高大体型相比，远远超过女子平均身高的永远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孩子。
青龙再抱着永远飞行离开。
在神气包裹下，永远也一并处于人类不可见的隐身状态。
永远问他：“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飞不动的时候就把我放下来吧。”
青龙回应：“很好。”
“稍微飞高一点吧？我想看看整个平安京。”
青龙缓缓向上悬浮。被群山和护城河环绕的京城不大，但因为房屋密集住满了人，因此显得体量非常庞大。
太阳正在落山，黑夜即将到来，京城笼罩在橘黄色的绚烂余晖中，犹如现今是这个时代最后的繁华。
永远可以轻易辨别出来自各个方向的气味，抬手指向西南角：“那里也有妖怪出现，六合大人已经过去了。”
青龙呢喃：“要分散我们的力量吗？”
永远再指示东北角：“接下来是那边，虽然还没出现，但妖怪正在山中聚集。”
晴明的占卜也做出了反应，白虎的气息出现，他正御风前往东北处山林查看详情。为了将最强的力量保留下来，晴明还没有派遣腾蛇与勾阵，也没通知青龙任何事情。
虽然没有听到晴明传唤，但青龙已经进入临战状态，身上的神气急剧加重：“能够同时号令如此众多的妖怪，这次很棘手。”
永远却没觉得这有多厉害：“也就一般的水平吧……”
青龙不爽地“啧”了一下。
永远笑道：“青龙大人你可以放松一点，只要我母亲还住在你家，你的主人就不会有危险。”
一只黑色的巨大鸟妖已经蛰伏在京城中，此时突然从房屋阴影里飞出，腾跃至他们的上空并张开利爪，脚爪燃烧起黑色的火焰：“安倍晴明的式神——”
在青龙召唤武器的瞬间，永远已经挥手用指尖甩出四道飞刃，直接把妖怪切成碎片。
随后她望向大内旁边的安倍宅邸：“父亲的气味完全消失了。”
“……”青龙也望过去，他感觉不到如此细小的差别。
永远解说：“原先他的妖气可以渗出结界，现在晴明大人加固了结界，把他的气息完全掩藏起来。”
第41章 呵
“……”青龙向后转身。
再一只飞行妖怪从后方突袭，永远立刻甩出飞刃打碎妖怪：“青龙大人，下去休息一下吧。”
青龙吩咐她：“你再看一下。”
她对气味的辨别，基本可以抵上晴明预判。只是晴明预判需要消耗灵力，而分辨气味只是她的基本技能而已。
“那就去那边吧。”永远指示西北方向，“按照布局来说，那里的妖怪也会聚集起来。”
“啊。”青龙维持高空悬浮有点吃力，马上俯冲下去降低高度，沿着地面向西北方向飞行。
一道神气闪过，勾阵在前方短暂停留并甩下一句话：“青龙，你不用过去。”
永远说：“勾阵大人已经过去了。”
“……”青龙感觉自己被晴明架空。
【青龙，回来。】
青龙听到言灵，立刻改变方向返回安倍宅邸：“晴明叫我。”
永远回应：“那就把我放下吧，我在京城到处走走就好。”
“行。”青龙放下永远，再把蓝布扔给她，随即加速回应晴明召唤，身形在空气中消失。
返回结界内，青龙快步冲入晴明的房间：“什么事？”
晴明坐在式盘后方，风淡云轻地笑道：“没什么事，勾阵已经出去了，就想让你留在这里保护我而已。”
“好。”青龙明白晴明不想让他过于劳累，“叫我出去也可以，我恢复过来了。”
晴明点头：“我知道。”
青龙再离开房间，坐在外面的长廊栏杆上。
浓郁的妖气突然出现。
青龙不知道他是怎么靠近的，感到本能的战栗时，才意识到他距离自己只剩下不到五尺的距离。
“……”青龙定格在原地一动不动，侧过头用凌厉的目光看着他。
杀生丸继续往前走，随即在青龙身边停下脚步，将一丝余光施舍给他，似乎对他此时的眼神存在很大意见。
青龙不为所动。就算杀生丸突然使出和女儿一样的招式，用指甲把他的身体切成碎片，他也不会因为恐惧而改变自己的目光。
“呵。”杀生丸忽然舒展眉眼，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
“……”青龙感到毛骨悚然地咬牙。
随即他突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是因为他的身上，沾有犬妖女儿的气味。
以犬妖对气味的敏感程度，这位父亲大概还能解析出气味的空间分布构造，直接在脑中还原女儿是以什么姿势贴在他的身上。
青龙眯起眼睛，无所畏惧地从牙缝里挤出回应：“你想怎么样？”
杀生丸诡异地开朗了这么一下，脸上的神色逐渐消失，随即看似毫不在意地迈开脚步，走向前方并离开。
邪见从后方转角处跑过来：“杀生丸大人——”
经过青龙身边时，邪见突然停下脚步，感应到空气中残余的磁场，一本正经地评价：“好恐怖的氛围。”
青龙：“……”
随即邪见又小跑着继续追过去：“杀生丸大人——”
黄昏消失，黑夜到来。
夜间是小妖怪们最活跃的时候，它们原先受到杀生丸妖气的镇压，整个平安京安宁了好几日，但在杀生丸的气息消失后，它们更加猖獗地四处涌动，要把前几日受到的委屈偿还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榜单又轮空了QAQ
第42章 巫女
昌浩从阴阳寮赶回来，像以往一样带着小怪出去巡夜，要从复杂的环境中剔除出真正对阴阳师有威胁的因素。
玲不知道外面会发生什么，依然无忧无虑地在和服上绣花。她识字很少，也不懂琴棋书画，跟彰子学了好几天以后，发现只有简单的女工能做上一点。
等杀生丸出现，她开心地挥手招呼：“杀生丸大人，你看这个——像竹子吗？”
“嗯。”杀生丸俯头看衣服上的竹子刺绣，随即坐在玲的身边。
另一边，晴明的占卜出现最新结果：“已经进来了吗？”
风音站在门口：“让我跟过去吧。”
晴明快速在纸上写字，把纸折叠并抛出窗外：“好，辛苦你了。”
纸张变成白鸟飞走，风音尾随白鸟离开。
青龙出现在他身边：“晴明。”
晴明吩咐：“你得留在这里。”
“……是。”青龙消失。
街道上，失去理智的妖怪正在到处乱窜。
原本与昌浩交好的几个杂妖也遭受了不明力量的控制，他们发疯一样袭击具有灵力的阴阳师，昌浩却不能伤害他们，只能控制力度将他们击退。
京城刮起大风，太阴操纵风卷起这些妖怪，把他们扔到京城之外的山林里。
晴明的信件飞到昌浩手中，昌浩看完信，吩咐朱雀与六合守住大内，自己带着小怪跑出去：“爷爷知道位置了。”
右京。
五条大道与朱雀大道交汇处。
一名女子披着白色挂衣，缓缓沿着道路向前行走。
昌浩停下来：“就是那个吗？”
小怪跳到昌浩面前，燃起火焰恢复腾蛇本相：“是拥有灵力的人类。”
盖在女子身上的挂衣滑落，露出她二十岁出头的年轻面容。她的黑色头发如瀑布般下垂到脚后跟，身穿黑色上衣与红色长裙，手中抓握由符咒包裹起来的法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