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还有间客房,正好在一楼客房上面。
吴hh也不想沈令仪回去,可又怕她感觉不自在,扭头看着沈令仪。
沈令仪牵起吴hh的手,低头往楼上走:“hh,陪我上去放包吧。”
她背了一个书包来。包里装着这几天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
走进楼上客房,吴hh关上门立马给沈令仪道歉。
“不好意思啊令仪,我真不知道周光彦要来,张进一直说他来这儿出差,待不了多久,回国之前他俩在外面见一面。张进还让他上家里来,他不肯来,非要在外面吃饭,哎,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改主意了!”
沈令仪压根没怪吴hh,摇头安慰:“你好心去接我,怕我一个人在这里过节难过想家,已经够体贴啦。”
她放下书包,挽着吴hh手臂往楼下走:“我跟他分开这么久,没可能了,再见也不是仇人,大家都是朋友,也没什么好避着的。”
吴hh这才放心,笑眯眯下楼:“那就好,难得今年人还挺齐,要是宋临一家子也在就好了。”
张进见她俩下来,对妻子说道:“咱去厨房把那些食材弄了吧。”
夫妻两个进厨房忙活,沈令仪和周光彦也不好意思闲着,拘谨地冲对方点点头,笑一下,就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前后脚走进厨房非要帮忙。
晚餐是四个人配合劳动做出来的丰富中餐,周光彦其实不怎么饿,但温暖热闹的氛围,让人心情大好,他吃的比平时多了不少。
沈令仪原本有些紧张,在这种氛围下,也慢慢放松下来,一边品尝家乡的美味食物,一边听张进讲周光彦和宋临以前那些糗事。
大家相谈甚欢,不知不觉聊到很晚,互道晚安各自回房睡觉。
然而躺上床后,沈令仪怎么也睡不着。
辗转反侧时,手机在枕头上震了震。
她点开那条微信新消息,看见周光彦发来的一行字:
【睡了吗?睡不着的话,出来堆雪人吧。】
第54章 【正文完结】
夜晚十一点半, 外面风雪交加,沈令仪没有立即回复消息,而是起床来到窗边。
她的房间正对着楼下后院, 院子里一片雪白,夜幕下鹅毛般的绒花纷乱飞舞。
静静站了一小会儿,她才拿起手机,在微信中输入一行字, 发送过去。
【早点休息吧。】
片刻后,周光彦回复:【我睡不着,你呢?】
沈令仪捧着手机想了想:【外面会不会太冷?你身体行么?】
周光彦:【今年后半年好多了,谢谢关心。】
沈令仪:【困了,我先睡了】
其实一点困意也没有。她放下手机,又怕自己忍不住看消息, 索性关机。
沈令仪闭上眼, 脑海里浮现今天周光彦的模样。
瞧着是健康了许多。
他能想开,注意身体,渐渐好起来, 而她也早已在这里有了新生活, 一切都在变好, 越来越好,这是她发自内心希望看到的。
沈令仪没有拉上窗帘, 就这么躺在床上, 望着窗外,思绪在记忆里如雪花般飘飞。
每年冬天,京州都会下雪。
她不喜欢京州的冬天, 因为太干燥。但她很喜欢下雪天。
以前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以为或许是觉得雪天有一种独特的萧瑟凄美感, 让她感觉很动人。
直到去年回国过年,又赶上京州下雪,有一天,独自走在茫茫雪中,她发现自己对雪天好像无感了。
为什么以前那么喜欢下雪天呢?
她穿行在雪中,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答案。
走得累了,便在街边找了家咖啡厅,选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望向窗外雪里熙熙攘攘的人群。
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她看见一对情侣手牵着手,笑脸盈盈走过窗边,忽然就想明白了。
和周光彦在一起快四年,不知为什么,下雪天时,他们大多都是快乐的。
手牵手肩并肩走在雪里;
他背着她踩过雪地;
纷飞雪夜在路灯下忘情拥吻;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两个依偎在车里,他耐着性子哄她,说些不着边际的甜言蜜语……
那一刻,咖啡厅里的沈令仪终于明白,原来雪天承载里他们之间,那么多的美好记忆。
那些美好如同落在掌心的雪花,很快融化,如果不再想起,仿佛从未发生过。
其实她们之间,零零散散,也有些许温暖和快乐。
只不过那时候,她对他的感情底色,是数不尽的委屈和恨。
而此时此刻,身在西雅图的沈令仪,望着窗外纷飞大雪,内心被温柔的充盈感填满。
她的青春,不是雁过无痕。
凌晨两点四十分,还未睡着的沈令仪从床上下来,准备为自己倒杯水。
经过窗前时,余光不经意瞥向楼下院子,沈令仪脚步忽停,蓦地愣住,扭头看向外面。
院子里,多了一个雪人。
她走近窗边,推开窗户,刺骨寒风涌进,冰冷瞬间将她笼罩,昏昏沉沉的大脑被吹得清醒。
雪人堆在院子中央,正对着她房间那扇窗。
她抓起外套披上,走进院子,来到这个半人高的雪人前。
细看才发现,它两只眼睛是黑黑的巧克力球,鼻子是胡萝卜,脖子上为了条黑白格围巾。
一张白色便签纸用夹子夹在围巾上。
沈令仪弯腰凑近,看见两行潇洒的字迹。
【新年快乐,我先走了。雪人同志陪你们跨年吧,可以把它当成我――周光彦留。】
好一会儿,沈令仪才直起身,目光落回雪人脸上。
她知道,周光彦默默提早离开,是怕她在这里不自在。
雪一片一片落在头上,肩膀,她裹紧外套,又看了许久雪人,才转身回屋。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沈令仪如何也睡不着。
她想给周光彦发条消息,告诉他其实没有必要这样,又觉得说这种话,或许只会让他误会,以为她很期待他留下来。
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有发。
彻夜未眠的后果是头痛欲裂身体乏麻,清晨,沈令仪拖着疲惫的步子下楼,跟正在做早餐的吴hh打招呼时,忍不住哈欠连天。
“没睡好呀?”吴hh微笑着问。
她点点头,走过来帮忙拿餐具。
“周光彦回酒店了,昨晚回去的。”吴hh以为沈令仪不知道,轻声告诉她。
她垂眸,憔悴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点了点头,默默将煮好的面条捞进汤碗里。
“张进不想他走,挽留了好久,他非要提前回酒店,说工作上出了点状况,必须回酒店处理。”吴hh把煎好的鸡蛋挨个放进汤面里,“我觉着他主要是怕你尴尬。”
“嗯。”沈令仪沉默片刻,应道,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吴hh见她一脸倦容,忽然反应过来,或许昨晚她就知道了,所以才睡不着。
思忖一小会儿,吴hh安慰道:“你也别自责,他这样,反倒还像个爷们儿,会照顾你的心情,为你着想。”
沈令仪沉默不语。
吴hh也陷入沉默,将汤面端出去,转身去卧室叫丈夫。
“张进睡懒觉呢,咱们先吃,不管他。”吴hh拉开椅子,看着坐在对面的沈令仪,一边拿起筷子夹面,一边以一种轻松的语气问道,“你觉得你俩还有可能吗?”
沈令仪摇头,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吃完一口,轻声回答:“早就过去了。他现在身体越来越好,我也在这儿活得挺开心,以后很少再有交集,慢慢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她顿了顿,脸上绽开笑容:“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吴hh点头,也笑起来:“你能看得开放得下就好。有些人就是有缘无分,做朋友比当伴侣更合适。去年张进跟他视频,我瞧着他状态可不好了,也以为得恶化,没想到今年变化这么大。命能保住比什么都强,他应该也看开了。”
“是。”沈令仪低头,大口大口吃面。
热气升腾,扑到脸上暖暖的,把眼眶都烘热了。
吃完早餐沈令仪要去洗完,被吴hh拦下,撵她回房间休息。
“赶紧补个觉去,瞧你这黑眼圈重得。”吴hh将她推出厨房。
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拗不过吴hh,只得回去休息。
拉严实窗帘,躺在床上,闭上沉重的眼皮,良久,沈令仪还是无法入睡。
楼下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呼,是小贝的声音。
他嚷嚷着,让大家出来看雪人。
随即其他三位家庭成员去到院子。
估计是看到围巾上夹的那张便签纸,京京大笑着说周叔叔太可爱了。
后面大家说些什么,沈令仪听不太清,也没心力去听。
兴许是昨天半夜跑下去着凉了,又彻夜未眠,她身体越发不舒服,蜷缩在被子里,一阵一阵发冷,头也晕乎乎的,眼皮死沉,却怎么都睡不着。
应该是病了,她虚软地抬起胳膊,手背贴在自己脑门,感觉不出烫不烫,只好给吴hh打电话,麻烦她拿一直体温计来。
很快,吴hh带着体温计上楼,量完发现是高烧,赶紧给沈令仪找退烧药。
“怎么烧得这么厉害呢?也没着凉呀……”吴hh想着,昨天下午到现在,她一直在屋里待着,屋里暖气很足,怎么都不会凉到。
沈令仪没说自己半夜出去过,在院子里还待了挺久。
吴hh自责起来:“是不是昨天中午去接你,出来时着凉了?哎,我也真是,你都说不舒服不想出门,我还应拉着你。对不起啊令仪,我――”
“不是你的错,我……”沈令仪虚弱地摇了摇头,不愿再说下去。
吴hh仍是自责,把药和温水递给她,愧疚道:“吃了药赶紧睡一觉,睡眠能帮助身体自愈,千万要好好休息。”
沈令仪就着温水把药吃下去,又喝了大半杯水,躺下后,吴hh替她盖好被子,离开房间,轻轻关上门。
药效发挥作用,沈令仪终于来了困意,打完一个哈欠沉沉睡去。
・
跨年夜,寒冷挡不住人们凑热闹的心,缤纷绚烂的烟火表演,喧嚣吵嚷的新年倒计时――这些都与周光彦无关。
他静静待在酒店里,对着笔记本屏幕,工作到眼皮发酸才停下来休息。
这一年就这样过去了,他躺在床上,心里想。
张进白天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只当没看到。
后来张进又发消息问他确定不过来跨年吗,隔了很久他才回复说太忙了没时间。
直到睡觉前,周光彦才再次拿起手机,看见张进最后那条消息。
【沈令仪发烧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该是着凉了,抱歉没有替你照顾好她。】
周光彦想了想,兴许她半夜下来看雪人也说不定,搞不好就是那会儿着凉的。
他回道:【新年快乐。麻烦监督她吃药,辛苦你们了。】
张进好半天才回:【你也快乐。跟哥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放不下?】
周光彦避而不答:【晚安。】
他不知道自己这算放下还是没放下,但很清楚,其实心里一直都有她。
过了会儿张进也回他一个【晚安】,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酒店的床很软,被子轻薄而舒适,周光彦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他很想问问沈令仪,难不难受,吃完药好些了么,又觉得这都是废话,自己这两句不值钱的关心,还比不上药有作用。
迷迷糊糊不知几点才睡去。
周光彦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变成雪人,一动不动伫立在张进家院子里。
半夜,他看见沈令仪朝自己走来,弯腰读便笺纸上的字,又愣愣看着自己,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离开。
白天他再没看见她下来,那屋的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的,不像晚上那样开着――晚上他还能隔着窗户眺望。
后来不知怎么,她一直没来院子里。
太阳高高挂在头顶,气温升高,他感觉自己一点点在融化,心里那个急呀,只想快点见到她。
可她总是不来。
他又急又难过,看着脚下越来越多的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流的泪。
再后来他就化了。
化成一滩水。
围巾早已被张进收回去,院子里只剩一滩水,两颗黑黑的巧克力豆,还有一根蔫了吧唧的胡萝卜。
他终于等到了沈令仪。
看见她蹲在自己这滩水前,一眨眼,泪珠滴落,融进自己这滩水里。
泪珠一串接一串地滴,像是噼里啪啦下起了一场雨。
醒来后,周光彦完全忘了这场梦。
但梦里那焦灼和悲伤的情绪,蔓延到现实,以至于清醒很久以后,他仍被不知所由的负面情绪笼罩,心情极度压抑。
天晴雪停,他站在窗前,俯瞰楼下,不知怎么纾解内心的压抑与郁闷,最后实在难受,决定出门走走。
走得有些累了,周光彦才进到一家咖啡厅歇脚,给张进发消息,问他沈令仪怎么样了。
张进说沈令仪醒了喝点水,又接着睡,醒醒睡睡几个来回,烧倒是退了,可就是吃不下东西。
周光彦刚好一些的心情,又跌落谷底。
他和酒店老板是朋友,这家酒店既供应西餐也供应中餐,中餐厨师长是业内名气极高的中餐大师。
周光彦给酒店老板打电话,托他请中餐厨师长做几样感冒病人可吃的食物,再派人送去张进那边。
老板跟周光彦关系好,这个小忙自然愿意帮,立马电话安排。
三小时后,张进打来电话,调侃他说酒店的病人餐送到了。
他让张进别告诉沈令仪这事儿,她要是问这些吃的哪来的,就说是hh做的。
张进笑着打趣,说hh可做不出酒店餐。
周光彦没心情跟他贫,再三吩咐这事儿不许说出去。
又过了一个小时,周光彦接到张进电话,说沈令仪醒了,那酒店中餐大厨做的粥和小菜,端过去沈令仪闻了闻味儿就开始吃,最后吃得精光。
还有些其他菜品和甜点,吴hh怕她一次吃太多不好消化,留着下顿给她吃。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俩真要是能结婚,你指定比我还舔,晚期妻奴无可救药!”张进电话里说。
周光彦轻笑一声,道了句谢就挂了。
・
感冒让沈令仪错过了跟大家一起庆祝跨年的欢乐时光。
她断断续续睡了将近一天一夜,醒来后倒是不烧了,可头晕得厉害,身体也乏力,半点胃口都没有,只靠喝点温水补充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