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庭(重生)——弦珂
时间:2023-07-30 23:12:46

  直到炽烈的阳光透过树梢刺着后背,宋絮清才感觉到有些许的不适。
  季大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停下拨动古筝的动作,抬眸望了眼天色,“午时日头毒晒得人不舒服,姑娘若是不着急,往后来寻我也行。”
  宋絮清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时候确实不早了,起身和季大家道谢后便往外走。
  采桃推开院舍门扉的刹那,差点儿撞上门外作势要敲门的画屏。
  画屏是暖玉阁最为稳重的,此刻面上都带着点焦急,宋絮清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小姐,侯爷和夫人命您速速回府。”画屏气喘吁吁地说着,刻意压低声音道:“宫内来了消息,长宁宫首领太监宁保公公会在一刻钟后送到府上,马车已经在侧门等着。”
  天音阁回到侯府,将将一刻钟的时间。
  宋絮清听闻后也顾不上姿态,快步流星地往侧门的方向去,俩个丫鬟跟在她身后径直离去。
  临近侯府街道时,宋絮清掀开帐幔撇了眼,并没有瞧见宫中的马匹,而是瞥见了以父亲宋祎为首的侯府众人,听闻马车辗过道路发出的吱哑声,本围在一起讨论的众人翘首望来。
  看清马车上印着的侯府印记时,徐氏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马车将将停稳,宋絮清也等不及车夫取来杌凳,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跳了下来,对此众人也见怪不怪。
  宋老夫人拄着拐杖,在丫鬟的搀扶下往前挪了小步,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宋絮清拎起裙摆小跑过去,撒娇般地挽住她的手,“祖母,您怎的也出来了。”
  “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祖母怎么会不出来。”宋老夫人笑道,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给她擦去头上的碎汗。
  宋絮清接过帕子自行擦拭着,眼眸对上婶婶李氏身后二房的众位妹妹们,对她们挑了挑眉。
  三位妹妹中仅有宋思年的年岁和宋絮清相仿,其余两位妹妹年岁尚小,不过也是经常黏着她。
  在宋絮清未落水前,姐妹三人也时常会来侯府陪她一同玩耍,后来二房也怕她们出事便将几人拘在家中,算起来也是姐妹几人也是有段时日未见。
  宋思年嘴角微启之际,忽然听闻阵阵马蹄声顿时止住了嘴。
  策马扬鞭而来的几人未及侯府门前便勒绳下马,以宁保为首快步走来同宋祎打了招呼,而后眼眸一转,径直落在宋絮清身上。
  长宁宫众人早在各府名册递入宫时,便对各家小姐过了眼,因此宁保也认得宋絮清,心中不由得暗道,侯府寻的画师似乎并不怎样,画册之上的姑娘与眼前人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可这话是说不得的,宁保敛了敛心绪,“劳驾侯爷携侯府众人等待,崇苑殿和尚书堂那边奴才都已打点妥当,还要请宋姑娘于十日后带上行李前往尚书堂入学陪侍。”
  宋絮清颔颔首,并未多言。
  上一世时她曾和宁保打过几次交道,他这人处事心思巧妙八面玲珑,只要不涉及到主子的事情都是比较好说话的。
  宁保见她如此冷静,喜怒不形于色倒也是适合陪在公主身侧,故而扯起嘴角笑了笑,轻飘飘地说:“奴才还带来皇后娘娘的口谕,娘娘命姑娘本月初十独自入宫一趟。”
  宋絮清闻言,侧眸和徐氏对视了一眼。
  本月初十不就是三日后?
  当朝世家未婚贵女入宫多是陪同娘亲前往,就算是后宫妃嫔本家姑娘入宫,也势必是要人陪同的,然而此次皇后召见宋絮清,特地命她独自一人入宫,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送走宁保公公等人后,徐氏撇了眼眉梢微拧的女儿,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娘娘为人和善,不会为难你的。”
  这点宋絮清自是知道的,她并非担心这一点,只是这次名义上是给裴徽澜选伴读实则是为裴翊琛选妃。
  若此次入宫见到裴翊琛……
  宋絮清思及此心下一凛,略带浅笑的眼眸渐渐被清冷取缔。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烟火
  (从未见过的场景倏地钻进眼中。)
  傍晚斜阳低垂,漫天映衬着粉嫩余晖,碎云跟在后头躲躲藏藏。
  云光挥开垂挂的珠帘走入时,铺天盖地的紧绷扑面而来,好友的眸色中闪过一缕恰似话本子中所言的寂廖。
  采桃听闻声响侧过身,看到云光后福了福身,“郡主。”
  闻言,宋絮清骤然回过神来,掀起眼眸看向云光,淡淡道:“你来啦。”
  云光狐疑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宋絮清摇头,敛去心下的烦闷,道:“皇后娘娘命我三日后独自入宫,我在想娘娘是要和我说些什么呢。”
  云光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抿了口甜茶安抚道:“应该就是找你闲话一番,别想太多了,我出入宫宴时见过娘娘几次,她还挺喜欢小辈和她聊聊宫外的时兴玩意儿的,这点公主倒是和娘娘相似。”
  说着她顿了顿,撇了撇嘴:“倒是三殿下,阴晴不定。”
  宋絮清捏着吃食的动作微怔,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好友,“我记得你之前对三殿下的评价还算不错。”
  与其他世家贵女不同,云光因是享有封号的异姓郡主之故,与众皇子公主同在尚书堂学习,与他们也还算得上是熟悉。
  约莫是两年前,云光初次碰见裴牧曜,回来后直言说裴牧曜同其他殿下尤为不同,就差把能想到的赞美之词都用在他的身上,怎的如今倒是说起了阴晴不定。
  云光霎时间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眼眸转了圈,饶有兴致地盯着好友,“你那日去南涧寺,是寻三殿下去的?”
  宋絮清不会同她说谎,“嗯,和他做了笔生意。”
  “做什么?”云光听到了骇人惊闻的话,瞪大眼眸看着对面的人,“宋絮清你出息了,都跟皇子做起生意来了。”
  宋絮清不愿多说,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你呢,那日我进去后你被送回府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云光就想起上个休沐期都在家中难熬的日子,十个手指头都掰扯不清楚。
  云光环视了下四周,确定无人才压低声音,愤愤不平地控诉:“侍卫送我回府就算了,竟然同我爹说我性子过分活泼好动,需好好约束约束,你知道我爹的性子,圣上破例封我为郡主,家中已经被很多人盯上,他本就希望我安安静静地活着,结果我转头就引来了三殿下的注意,还要他好生约束我,我爹一听顿时觉得有大事发生,当晚就把我院落的院门上了锁!”
  “这就算了,结果第二日他那侍卫又来了,说是昨夜冤枉了我,来同我说声抱歉。”云光喝了口茶水润喉,重重地放下茶杯,“你说他不是阴晴不定是什么!?”
  宋絮清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些事情,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是顺着云光的话暗暗琢磨片刻,隐约意识到些什么。
  那天夜里裴牧曜似乎对她爬墙而入的事情并未多言,就连那很快就寻来的云梯也像是为了她准备的,颇有守株待兔之意。
  现下想来他应该是在爬墙的前几日就听到了她们在外的对话,误以为她是被云光怂恿而上的。
  但不论如何说,云光都是被她所连累的。
  宋絮清沉默了下,道:“抱歉,他兴许认为爬墙这事是你怂恿我的。”
  “啊?”云光溜圆的眼眸快速地转了几圈,“说是我怂恿也没错,可是关他何事?”
  顿了顿,忽而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自以为抓住了重点,“难不成是害怕你从墙上摔下来!?”
  宋絮清笑得无奈,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头,“收回你乱飞的思绪,你别忘了,我爬的是人家的墙。”
  云光听她这么说顿时觉得没意思了,往后一靠倚着榻背,了无生趣:“行吧,是我误会了。”
  “听说宫里今天分别去了宣武侯府和太傅府,伴读的事情应当是有定论了。”
  “嗯,在我的意料之中。”
  稍稍耳熟的嗓音忽远忽近顺着晚风飘来,宋絮清听出是谢子衿和沈知鸢的声音,不由得皱了皱眉。
  云光在听清对话中涉及的事情后和她对视了刹那,默契地止住了声。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不递名帖,以你的才识不至于落选。”
  “那位性子活泼,行事作风和我不是一处人,我若是进宫与她相处久了,怕是会让她不喜,何必呢。”
  沈知鸢笑了笑,“是怕那位不喜,还是你本身就对这件事没有兴趣。”
  谢子衿沉默了会儿,“你清楚我的。”
  对话声愈发靠近,隔间的珠帘碰撞发出清脆声,随即而来的是落座发出的点点声响。
  宋絮清眸光一瞬不落地凝着厢间处的隔板,沉默。
  不过片刻,沈知鸢的声音透过隔板而来,“懂你才问你是怕那位不喜还是本就没兴趣,你啊就是执拗了点,不想要的东西别人丢在你眼前你都不会多看一眼,可若是想要的就算是天塌下来你也不会放手。”
  在沈知鸢说完后,宋絮清等了许久都未听见谢子衿的回话。
  云光和隔间的两人都不熟,只是看宋絮清神色不大对劲,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掌心,指了指珠帘外无声地问:“走吗?”
  宋絮清收回眸光,微微颔首和云光走了出去。
  珠帘相撞发出声响的刹那,隔间倏地静了下来,就连茶杯相撞的声音也没有了。
  阶梯在谢子衿那一侧,宋絮清走过去,待她站在珠帘外的那一瞬,谢子衿眸底闪过一丝慌乱。
  宋絮清将她的神情收入眸中,神色淡淡地一笑,算是和她打了招呼。
  走出皖庭轩后,宋絮清和云光二人漫步于长安街一侧。
  长安街街道两侧灯笼都已被点亮,乍一望去就像是闪烁的繁星,幽暗狭长的街道恰如白日通明。
  采桃落在她们身后,不一会儿小跑上来道:“小姐,奴婢听闻今夜江边会放烟花,要去看看吗?”
  宋絮清疑惑,“今日是什么节日吗?”
  采桃摇头:“并不是,听闻是有位公子为博佳人欢心特意准备的。”
  云光道:“那是要去看看的。”
  说着就拉宋絮清就往江边赶,凑热闹这事她从未缺席过。
  宋絮清忙不迭地跟在后头,靠近江边的时候,往来的人流明显比长安街上要多上不少。
  江边微风徐徐吹过,有不少的摊贩寻了位置在摆摊,卖的多是姑娘家喜欢的团扇代面簪子的玩意儿。
  才经过几家摊子,跟在云光身侧的丫鬟手中就已经被各式各样的玩意儿占满了。
  ‘咻~’
  宋絮清侧身抬眸望去,恰好看到升空的烟火于半空中绽开,点点星火缓缓垂落,紧接着就是第二束烟火升起,与第一束不同,这一束绽开的竟是桃花的形状。
  “云光你快看!”
  宋絮清微张着嘴侧眸,径直坠入裴牧曜黝黑的眼眸之中,满天的烟火自他身后坠落,照亮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
  裴牧曜不知是在想着些什么,并未开口,只是默默地凝着她。
  身侧的云光不知哪儿去了,就连采桃也不见踪迹,在她舒缓的眉眼皱起之时,就听到裴牧曜说:“她带着你的丫鬟追赶卖龙须酥的老人去了。”
  宋絮清不可思议地‘啊’了声,云光去追就算了,怎的采桃也去了?
  烟火升起,绽放,坠落。
  裴牧曜将目光锁在她的身上,适才的恍惚感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开来,只余下宋絮清此刻的身影。
  沉默良久,裴牧曜抬眸撇了眼夜空,问:“好看吗?”
  宋絮清颔首,“一瞬即逝的样子很漂亮。”
  裴牧曜垂下眸,眸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她的身上,“上次看是什么时候?”
  江边摊贩的吆喝声和往来人群闲谈声错错落落,绽开的烟火响彻云霄,可这一切的声音传至宋絮清耳畔时,就好像被无形的墙壁隔住那般。
  若真要说起上次看烟火,还是她嫁入东宫那一日,漫天的火光照亮了整座盛京,好生漂亮。
  但要是以这一世来说,应该是元宵佳节那日。
  宋絮清敛下思绪,“元宵那日在长安街见过。”
  元宵那日,裴牧曜在宫中度过的,并不知长安街有何活动。
  可适才在遇见她的瞬间,烟火绽放映衬着这张小巧的侧脸,一道他从未见过的场景倏地钻进眼眸之中。
  她身着一袭妃色华服站在阁楼高处,微抿的唇瓣随着绽开的烟火而微启,明媚的双眸映衬着缕缕烟火,就连垂落的眼角也染上了点点笑意,可也仅仅是一瞬罢了。
  “姐姐,要买个狐狸面具吗?”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小姑娘扯了扯宋絮清的衣角,眼眸怯生生的,“是我自己做的。”
  宋絮清上街经常遇到这种事,习以为常地弯下身和她平视着,摊开手:“给我看看吧。”
  小姑娘眼睛一亮,手忙脚乱地从篮子中找出一张面具,“就是这个。”
  宋絮清接过面具细细地打量,面具上绘画的狐狸与摊子的样式不甚相似,多了些许的童真,抬眸唤道:“采桃。”
  喊完后她才记起采桃和云光去追卖龙须酥的老人去了,面色犹豫。
  “给。”裴牧曜半蹲下身,将铜钱给到小姑娘。
  小姑娘兴高采烈地接过铜钱,道谢后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宋絮清也不占他的便宜,将面具递过去,“你付的钱就是你的东西。”
  裴牧曜接过,借着灯火扫了眼面具上的小狐狸,唇角微微弯起。
  宋絮清不知所以地看着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应该是不喜欢这类小玩意儿的,道:“徽澜公主可能会喜欢,你可以给她。”
  裴牧曜半蹲着,眸光往上抬了几许,不知为何,只觉得这面具上的狐狸骄矜娇憨的模样与她尤为相似。
  这么想着,他微微抬手。
  宋絮清眼前忽而一黑,再反应过来时,已然透过两个小洞看清站在她跟前的身影,不多时他收回了手,没了面具遮挡后才看清他眼眸中的黠笑。
  不过一瞬的功夫,面具落入了她的手中。
  裴牧曜道:“既然和你如此相似,那便是你的东西。”
第22章 入宫
  (你和我儿认识?)
  临近夏日时节,夜间微风徐徐吹过,不似白日那般闷热,暖玉阁内灯火通明,风吹得窗户嘎吱嘎吱的响。
  守在门扉两侧的画屏和采桃望着静坐榻上的小姐,她眼睫低垂,白里透粉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中的面具,神情尤为专注。
  两个丫鬟侧眸相视一眼,相似的面具暖玉阁中没有十副那也有七八副,比这个精致的面具多的去了,两人都不知道这面具有何好看的。
  “画屏,采桃。”
  “哎,小姐。”
  听到内侧传来的呼声,两人迈着小碎步往里走去。
  宋絮清举着面具,侧眸问,“这和我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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