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是位江南小姑娘,性子特别内敛,寄住在上京城姑母家,今儿正好是她的生辰,顾茹就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苏绵想了想,说她想吃一碗长寿面。
这下可把顾茹给难住了,她们在书院多是吃米饭和馒头,鲜少有面,落雨天也不便外出,褚朝朝就在一旁给人出了馊主意:“咱们可以自己去厨房给她做面吃啊。”
此话一出,倒是有人认同。
她们去了厨房,顾茹是个从小到大没进过厨房的主,苏绵虽是进过厨房却也不会做面,都看向褚朝朝。
可她也不会。
她只见过祖母擀面条,想着不就是将面粉用水给和了,然后用擀面杖擀一下就是了。她想的极为简单,虽然实际也就是这样。
顾茹和苏绵就去切萝卜和择菜,褚朝朝拿着个木盆去面缸里舀面粉和面,也是巧了,顾茹在墨韵书院的死对头安定侯府的四姑娘江黎正巧经过这,透过窗牖看到了里面的人,就跟她的小姐妹一起进来,说顾茹她们违反书院的规定。
顾茹的脾气不小,直接撂话:“那你去找学正,别在这管我们的事。”顾茹敢说这话,一是仗着她哥哥如今在这呢,二是Z王殿下也在呢,有褚朝朝在,她们吃不了亏的。
顾茹一句话掀起了江黎的脾气,谁都不是瓤茬子,江黎当时离的褚朝朝最近,见她踩着个小凳子在那里偷面,直接上前就去推褚朝朝。
这下好了,直接将褚朝朝整个推倒在面缸里了。
顾茹只听到褚朝朝‘哎呀’了声,随后整个人就没影了,与苏绵一起上前来,和江黎她们打了起来。
谢Z与顾凉赶到的时候,顾茹和江黎她们还撕扯在一处,褚朝朝站在面缸里只露出个小脑袋,若是不仔细瞧,还以为是个长了眼睛的小白球呢。
她出不来,这口大面缸里所剩的面已没有多少了,她伸着胳膊也够不到底,才会踩在小凳子上舀,好在适才她没有被推的一头栽进来,只肩头撞在了面缸上。
谢Z一眼就看到了她,虽然褚朝朝在看到他时将脑袋缩回了面缸里,谢Z眉头皱着,垂眸看着她:“要留在这里过夜?”他语气凶凶的。
褚朝朝闻言抬眸看他,抿着嘴不说话。
谢Z俯身就要将她抱出来,褚朝朝急忙摆手说不行:“我身上太脏了,都是面粉,会弄脏殿下的。”
谢Z无奈,被她气笑,她也知道她整个人白滚滚的,他抬眉问她:“不让本王抱,那你自己出来。”
褚朝朝:……
她要能出来,不早就出来了。
“殿下,把凳子递给我一下。”反正,面粉也脏了,再放个凳子也没什么。
“本王不帮。”
谢Z说完,俯身就将人给捞了出来,边捞边命令道:“不想让本王吃一嘴面粉,就乖乖的别动。”
谢Z抱着她离开时,正好经过顾凉身旁,褚朝朝急忙将脑袋往谢Z怀里一钻,她不想让她的陆臣哥哥看到她这副模样。
回到月竹院,谢Z倒是没急着训斥她,先让阿绿去侍奉着她沐浴,他也去换了身衣服,褚朝朝进了净室,阿绿不似她家殿下,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小娘子,这是怎么整的?”阿绿一边侍奉着她一边问。
褚朝朝就给她讲了一遍。
阿绿打趣她:“小娘子这脸被面粉一扑,更是光滑白嫩。”褚朝朝不生气,坐在浴桶中用手撩水玩。
她在浴桶中沐浴了一遍,又去温泉水里泡了半个时辰,出净室时,天幕已黑沉下来,外面的雨好似也越落越大。
她与谢Z一同用了晚膳。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她以为,他会骂她的,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
直到用完晚膳,谢Z看向她:“去书房,白日里的功课做完再歇着。”
褚朝朝乖乖‘哦’了声,起身就去了书房。
和在王府里一样,谢Z的书房里依旧有一张她的小书案,而且徐子宇安排的这处住所,她有单独的房间。
虽然是与谢Z的卧房连着的。
她坐在书案旁练字,早几日在书院街买来的字帖还未用过呢,因着今儿犯了错,小姑娘字倒是练的认真。
谢Z站在她身旁看了会,就回了自己书案旁。
一刻钟后,褚朝朝觉得有些不舒服,小手下意识去抚了抚腹部,有些隐隐的痛,她想了想,晚膳时也没有贪凉,许是下午玩的累了。
她也觉得后肩疼呢。
就又接着练字,可练着练着,实在是不对劲,腹部越来越疼,褚朝朝揪紧了眉头,抿着唇在心里算着她来癸水的日子。
她给忘了上次是什么时候了。
她放下手中的笔,抬眸去看谢Z,唇抿了又抿,最后嗓音轻柔的说着:“殿下,我,我想去歇着了,可以吗?”
她想去看看。
是不是来癸水了。
谢Z并未看她,只看了眼她书案上的字帖,嗓音听不出情绪:“不可以,十张字帖,不练完不许睡。”
褚朝朝:……
她垂眸看了眼书案,还有四张呢。
最少也得三刻钟。
“殿下,我,我不舒服。”褚朝朝又嗓音低低的对他说。
谢Z未抬眸,一边翻手中书卷一边问她:“哪不舒服?”这小姑娘也不知为何,这般不爱学习,让她学习就会蔫蔫的,要不就是装困。
既然午后她说了要将十张字帖给练完,那就没有食言的道理,这次不练,就还有下次,下下次。
一旦开了头,自制力会越来越差。
褚朝朝吞吞吐吐的也没说出来,她有些讨厌他,不想理他。
谢Z只当她是故意的,也就没去管她,让她安安静静的在那练字。
一刻钟后,褚朝朝实在忍不了了,她腹部抽抽的痛,一张小脸也惨白,一时来了脾气,将手中的笔在字帖上连画了好几个叉,委屈的在那呜呜的哭了起来。
Z王殿下习武之人,耳力极好,褚朝朝刚一哭,他就听到了。
谢Z蹙眉,不解的看她:“哭什么?”他心里已经慌了,练个字竟是把人给惹哭了,谢Z起身,在褚朝朝桌案前停下。
褚朝朝抬眸瞪了他一眼。
谢Z薄唇翕动,顿了顿:“不愿练就不练,别哭了。”说完,见人还委屈的啜泣着,轻哄道:“明儿带你进山,不练字了。”
Z王殿下至今都未觉得人家真的是不舒服。
褚朝朝啜泣着,语气颇为不满:“你,你转过身去,不许看我。”她感觉到了,她就是来癸水了,没准衣服上都是。
谢Z:……
“生本王的气了?”
褚朝朝皱眉摇头:“你转过身去。”
谢Z:……
当真转过了身。
褚朝朝站起身提着裙据就向书房外跑去,谢Z只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却是已没了人影。
本欲跟上去,深邃眸光却在褚朝朝坐过的蒲垫处顿住。
第24章
是――血。
谢Z有些后知后觉, 脑海中浮现出适才褚朝朝用手在腹部轻轻揉动的画面。眉头紧蹙,这小姑娘,是来癸水了。
谢Z走出书房,吩咐阿春:“煲上红枣姜汤。”吩咐完, 他立在外间, 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做什么, 拿了书信走进屋内的木漾看他家主子立在那里, 脚下一顿,何事让主子这般犯愁?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见。
木漾小心翼翼走上前, 将手中书信递上:“殿下,临安来的信。”谢Z看了一眼,随口道:“放书房。”
木漾偷瞄了他一眼,临安传来的信,主子向来会直接打开看的, 今儿却是不急了。
褚朝朝回了她房间,她的房间有两扇门, 一扇通往外间, 一扇与谢Z的寝房相连, 阿绿帮着她换了衣服, 垫了月事布, 拿着她染脏了的衣服就出去了。
刚走出去, 褚朝朝正在床头小木匣子里拿她放的果子糖吃, 听到有脚步声,她随口道:“阿绿, 你喜欢吃糖吗?”她不吃独食,从前有什么好吃的也都会跟同伴们分享。
说完, 她又打开一旁的箱笼,嘴里嘟嘟囔囔的:“我的那件绣荷肚兜找不见了,阿绿你知道在哪吗?”她一边合着箱笼,一边等着阿绿的回话,却是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褚朝朝下意识愣了一下,转过身来。
“殿,殿下。”他,他怎么出现在这儿了,不是阿绿折返回来有东西要拿吗?褚朝朝一时更是羞愤,杏眸直直看着谢Z,一时就如着了魔被定在那里一般。
谢Z走上前,也不多说,俯身将人拦腰抱在怀中,嗓音温和道:“雨天寒凉,今夜跟本王一起睡。”
褚朝朝:……
跟他一起睡?他,该不会是想要对她做什么吧。
“殿下,我,我来癸――”
“本王知道。”
他知道。
褚朝朝不说话了,直到被谢Z放在他的床褥上,她不去看他,直接钻进被褥里,乖乖的像只猫儿,心里却在生气。
她现在也想跟清韵公主一样,抱条狗往他身上扔,往他床上扔。只是想着心里就解气,她一点都不想理他。
若不是她都来了癸水还被他逼着在那里练字,没准就不痛了呢。
虽然八成还是会痛,可心里就是想把这个责任都推给他。
她烦死他了。
谢Z褪去外衣,也上了榻,月白床帐被他放下,这张宽敞的拔步床内瞬时与外面亮堂的烛火隔开,让褚朝朝眼前一暗。
她闭上了眼睛。
小腹处的疼痛一阵一阵的,适才才刚舒服了些,这会儿又痛起来,抽抽的痛,口中的糖也不能让她感觉到丝毫的放松,小眉头揪着一副痛的要死的样子。
她身上盖着的被褥很暖和,谢Z特意让人拿了床厚些的褥子,可褚朝朝还是觉得她的身子如在冰天雪地里泡了一般,怎么也暖不热,一双小脚丫子更是凉凉的,只能伸在自己小腿肚上暖暖。
阿娘说,寒从脚起。
她来癸水小腹痛是老毛病了,都怪她整日里和小姐妹们去河边玩,春秋日里的晨起与黄昏,河水都是寒凉的,可她又总是不听劝,就爱玩水。
如今心里也就只能懊恼。
她极力忍耐着,鼻息间都是谢Z床榻上熏好的淡淡的果檀木香,特别好闻,好似还隐隐透过来些谢Z身上的气息。
清冽的梅香。
鼻息间凉凉的,而她的小腹处似有长了五只脚的暖炉子爬上来,紧紧贴着,与她的肌肤相贴,如同冰火。
褚朝朝睁开眼睛看谢Z,他身上只着了件中衣,手肘撑在枕上侧首看着她,嗓音清润带哄:“别动,本王给你揉揉。”
他宽大的手掌落在她小腹处,虽是隔着衣服,褚朝朝还是小脸滚烫滚烫的,她没有和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候,更何况,躺在一张榻上,他的手还落在她的腹部。
而且,他的手掌宽大,将她的小腹覆盖,稍微一个不留意往下几分,就会――她没再想下去,Z王殿下怎么也不会是个登徒子,趁她不舒服故意摸她的吧。
他的手真的好热,落在她小腹上,很舒服。
似是能将她体内的寒都给抽走,将他体内的热都传给她。
褚朝朝只轻轻嗯了声,她痛的没有力气说话,也不想说话。
窗外雨越落越大,还伴随着被风吹动的枝叶沙沙声,今夜着实有些寒,谢Z手上动作不停,目光始终落在褚朝朝那张白皙的小脸上。
小姑娘的眼角依旧泛着红,还可见适才在书房留下的泪痕,生起气来脾气不小,她那书案上的字帖被她画满了叉,还在一旁简简单单的画了个小人,里面写上他的名字,在他身上画了个大大的乌龟。
谢Z薄润翕动,想要与她讲话,却见人家眼睛闭着,一点都不愿理他的样子,只好将口中的话又给堵回去,她小腹处就像是放了块千年寒凉,他掌心能感觉到由她体内沁出来的寒。他没敢太用力给她揉,只是轻轻的,小姑娘身子绵软,跟水做的般,虽是隔着衣服,只是触上,衣服下的玉肌就如丝线般将他的手掌缠绕。
沉默了会后,褚朝朝睁开眼睛,看着谢Z嗓音湿湿的:“殿下手腕不酸吗?若是酸了,可以歇会再给我揉的。”
谢Z抬眉笑了下,还挺贴心。
让他歇会再给她揉。
“不酸,好些了吗?”
褚朝朝嗯了声:“好些了,殿下的手掌很热,不过还是有些不舒服。”她也不知道为何男人的手掌会这么热,她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凉凉的。
这时,阿春端来了红枣姜汤,行礼道:“殿下,汤炖好了。”谢Z朝着外侧看了眼,吩咐道:“放这吧。”
待阿春退下,谢Z起身从小几上端来姜汤,对着还躺在榻上的褚朝朝道:“起来,把热汤喝了。”
褚朝朝乖乖的坐起身,红枣姜汤的味道很重,飘进了她的鼻子里,她下意识撤了撤身子:“我已经好了,不用喝了。”
谢Z盯着她,还能看不出来,这是不喜欢喝。
他嗓音不容置疑:“自己喝还是让本王喂?”他又凶她,褚朝朝绷着小脸看他一眼,看来她得找机会去灵山寺见一见空明大师了,她不是克这个人吗,怎么她觉得,不是她克他,而是他克她呢?
褚朝朝想到这,下意识看了眼谢Z的胸膛处,他,他怎么身体越来越强健了呢,越想越气,也不敢骂他,只气呼呼道:“我若是不喝呢,就算殿下掰着我的嘴硬喂我也不喝呢。”
来脾气了。
“不喝也行,本王这就让人唤太医过来,扎针。”谢Z话落,褚朝朝一个激灵,扎针?这个人,真是比她爹还过分。
她憋着小脸,眼眶里蓄了泪,这次倒是倔强的没流出来,直接伸出小手:“殿下给我吧,我喝。”
谢Z眉头皱着,心中没来由的烦躁,自小到大,什么事他解决不了,却是应付不了一个小姑娘,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手中汤碗递给她,轻声嘱咐:“慢点喝,别烫着了。”
褚朝朝不理他。
直接一口闷。
喝的一滴不剩。
转头就又躺进被褥里,这下心里的火气就要窜出来了,谢Z将汤碗放在小几上,垂眸看着她,嗓音低低的唤了声:“朝朝。”
褚朝朝装没听见,闭上眼睛睡。
谢Z也就不再唤她,给她掖了掖被角,剪灭灯烛也躺下。
窗外的雨落了一夜,谢Z起身时,褚朝朝的两只小脚丫子都在他身上踩着,睡姿简直是一言难尽,谢Z将人放在枕上,下了榻。
换了身衣服出门时,晨起的空气凉飕飕的扑面而来,带着湿气与泥土的气息,他边走出月竹院边吩咐:“等她醒了,就在屋内待着。”阿绿应是,她家殿下这是怕小娘子又要出去玩,她那爱水的性子,下了这么场雨,没准还要出去玩水呢。
昨个从书房跑出来时,小娘子捂着腹部,疼的小脸都泛白。
等褚朝朝从床上爬起来时,阿绿进来侍奉她,直到用完了早膳,谢Z还未回来,阿绿见她在屋里待的乖乖的,就去忙了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