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绿回是:“昨个小娘子让奴婢将她的物件都从兰鸢居拿了回来,小娘子还在书房等了殿下整整一日。”
阿绿昨晚一个没注意,就让褚朝朝在谢Z书房里拿了酒回了她屋内,许是小娘子等了整整一日,心中烦闷,学人饮酒消愁,醉的一塌糊涂。
既然殿下回来了,该说的她都给说了:“奴婢瞧着小娘子这几日不太对劲,而且,小娘子前几日还让奴婢给她去买堕胎药。”
谢Z:……
堕胎药。
阿绿这几日心里一直不安,想了想,还是得跟殿下说,依她看,殿下并未与小娘子圆房,小娘子这几日又不对劲,还不在月竹院里住,难不成,难不成是被学院里的哪个坏学生给欺负了?
可,可就算是被欺负了,她才来书院这么些日子,也还不该有身孕。
阿绿实在是拿不定注意。
谢Z已抬步走向褚朝朝的房间,在外叩响了木门,一声、两声、三声,屋内却不见任何声响,谢Z唤她:“朝朝。”
褚朝朝适才听到院中有说话声时就醒了,此刻人正站在门后,还下意识用小手推着门,因着醉酒嗓音有些哑哑的:“怎么了?”
“开门。”谢Z嗓音微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
褚朝朝怂了一瞬,在心中酝酿了一番,回他:“殿下,我还有些困,要再歇会,就,就不给你开门了。”
“本王在,一样可以睡。”
褚朝朝依旧不给他开:“殿下别再叩门了,会打扰我睡觉的。”这句话带着的小情绪比适才更甚了些。
她自己未发觉,屋外的人却是听了出来。
阿绿和木微木漾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若搁从前,自是无人敢这般对他们家殿下,可褚朝朝在这时日久了,他们也都习惯了,反正无论她怎么做,他们家殿下也不会怪她,甚至生气都不会。
谢Z目光深邃,嗓音越发冷沉:“再不开门,本王可就踹了。”
第31章
褚朝朝隔着门缝瞪了他一眼。
瞅了眼她这房间的雕花木门, 谢Z是习武之人,他若真的踹上一脚,这门铁定要被他给踹坏,她想了想, 又问他:“殿下若是有话要与我说, 就这样说吧, 我听得到。”
褚朝朝这边话才刚落, 只听‘嘭’的一响,倒不是她面前的门倒了,是Z王殿下撬开了她的窗户, 翻身一跃跳了进来。
谢Z看到褚朝朝时,小姑娘正惊讶的看着他,身上穿着的中衣歪歪斜斜的,一看就是睡觉睡的不老实,本是散落如瀑的青丝凌乱的跟个小鸡窝一样, 这一缕,那一撮, 在人头顶翘着倒是颇为有意趣。
谢Z本是神色略沉, 看到人家这番模样唇角不觉间勾出抹笑意, 正欲抬步上前, 被褚朝朝抬手制止:“你别过来。”
他还笑。
他竟然还在笑她。
Z王殿下唯命是从, 步子顿住, 问她:“为何不让本王过去?”
褚朝朝平日里记性并不好, 可这次却是记起了仇:“我一身酒气,怕熏着殿下。”她可还记得那次她醉酒起身, 他步子下意识退了好几退呢。
谢Z颔首,原来是记仇了。
他走上前, 没给褚朝朝再躲开的机会,攥住人的手腕,看着她发顶翘起的青丝又低笑,还抬手给人理了理。
谢Z垂眸看着她,神色突然认真道:“昨儿个等了本王一日?”他嗓音温和,带着些许心疼,褚朝朝本是一觉睡醒脑袋里还迷迷糊糊的,听到他提起这件事,心里一揪,眼圈也跟着发酸。
抬起脚丫子就在Z王殿下腿上踹了一脚,还一溜烟的钻进被褥里蒙住了脑袋,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她一时间委屈的想落泪。
谢Z蹙眉。
小姑娘力气还挺大。
等了他一日,也确实该踹他。
谢Z跟过去,在人床榻边上坐下,与她解释着:“本王昨儿一早就出了门,不知道你在等,若是知晓,定会回来。”
褚朝朝在被子里呜呜的哭了会儿,听到他的话,又隔着被褥嗓音含混的问他:“我给你塞小纸条了。”
褚朝朝给谢Z在书卷里塞的小纸条,Z王殿下那日回到书房时,已经不在了,褚朝朝进书房时,她养的狗也跟了进去,当时她只顾着给人塞纸条,并未在意。
她一离开,那狗就将她塞的小纸条给衔了出去,这会儿早不知在哪了。
谢Z蹙眉,小纸条?问她:“给本王写了什么?”他这么问,就是他并未看到,并未看到和看到了不带她出去是两码事。
褚朝朝在被褥里抹了抹泪珠子,钻出小脑袋来:“殿下前几日不是说要带我去长安街上捏泥人吗,我想去了,见你不在,就给你留了纸条。”
他那天说过带她去捏泥人后,褚朝朝一直在心里念着,那日偷偷跑回月竹院,本是想当面与他说,却又怕自己开不了口,还准备了小纸条。
谢Z微凉的指腹抬起,给人抚了抚泛红的眼角,轻哄道:“下次与本王当面说,你想去的地方,自然都会带你去。”
褚朝朝被泪水洗刷过的眸子乌黑透亮,直直的看着谢Z,轻轻叹了声气:“行吧,以后再也不给你写小纸条了。”从前在镇上时,她给人写小纸条可没出过这样的差子。
谢Z指腹落在她脸颊上,嗓音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阿绿去煮了醒酒汤,头疼不疼?”他没敢再斥责人偷偷喝酒。
说到底,小姑娘是真的难过了。
都是因着他。
褚朝朝摇头:“不算疼,昨晚上阿绿就给我喝过醒酒汤了,掰着嘴灌的,可难受了。”她倒是记得阿绿给她灌醒酒汤。
Z王殿下给人揉了揉脑门,哄了好大一阵。
褚朝朝起身沐浴了番,又用了早膳才来到院中,谢Z已在院中石桌前等了她许久,等褚朝朝整个人精精神神的坐在他一旁,谢Z看了眼在院中的木微木漾,示意他们退下。
褚朝朝不明所以,口中嚼着的果干都放慢了,等谢Z看向她时,她往人跟前凑了凑,Z王殿下将一小块碎银子往她面前一放,适时地压低了声线:“阿绿拿给本王的,你让她去买药的银子。”
褚朝朝:……
“殿,殿下,你都知道了?”难怪阿绿一直未拿给她,想来她是误会了,以为她有身孕了,褚朝朝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跟谢Z说。
她不能说出刘钰儿。
谢Z颔首,见她揪着眉头,很为难的样子,Z王殿下心思缜密,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他开口:“朝朝知不知道,堕胎药若用不好,很可能会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亦或是要了人命。”他嗓音清润,很温和,褚朝朝听得也认真。
她摇了摇头:“我只听人说,挺疼的。”
“本王或许可以帮你。”他话说的坚定,让褚朝朝心里安定了许多,这几日,刘钰儿常常在夜间落泪,她心里也跟着慌。
若是谢Z愿意帮忙,这事就没那么可怕了。
不过,为着小姐妹着想,她还是又跟他确认了一遍:“殿下若是知道了,不能跟别人说,也不能开除她。”
谢Z颔首‘嗯’了声。
褚朝朝就将刘钰儿的事特别小声的跟人说了,看的屋内的阿绿阿春互相对了个眼神,小娘子趴在殿下耳边说了这么许久的话。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说的是什么。
谢Z听完,倒是给她出了个主意:“本王可以亲自去林府与刘府走一趟,给他们做媒,如此,你的小姐妹嫁去林府不会因已有身孕受委屈,刘府也不会太过责怪她。”
褚朝朝听完,眉头舒展开,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那,那这样,她就不用堕胎了,可以把孩子生下来。”
这事,原来这么容易就可以解决。
褚朝朝看着谢Z,替刘钰儿说着:“谢殿下愿意帮忙。”
Z王殿下何时操心过这种事,甚至上京城中世家公子的大婚给他下的请帖,他都只让人送了礼,从来亲自踏足过。
如今,却是要去给人做媒。
褚朝朝说完,又在一旁加了句:“殿下真好,不愿姑娘家堕掉孩子伤身子。”他懂的还挺多,也不知都是哪学来的。
关于,堕掉孩子很可能会失掉性命,亦或是再难有孩子这件事,Z王殿下确实真正经历过,所以,他懂。
皇家中人向来凉薄,清韵虽与谢Z生气,那是她在意她皇兄,相比于她母后,在清韵心里,她皇兄更为重要。
早几日,谢Z心中自然知道,就算清韵在顾凉那里待了一夜,二人却是清白的,清韵那般做,无非是为了气她母后。
这两年,她心里一直都不痛快,常常拿徐子宇出气,可徐子宇在她面前是个闷葫芦,她的气出的并不痛快。
就去她母后面前找事。
当初,清韵去城外的宝泉山中玩,喜欢上了一个猎户家的儿子,那人为了清韵苦读诗书,打算进京赶考,能谋个一官半职,至少有资格尚公主。
皇后知道此事后,直接将清韵禁足在皇宫中,并要给她与徐子宇定下亲事,清韵是个脾气犟的,身上何止一根反骨,用尽了法子逃出宫去,为了能嫁给那人,与人有了肌肤之亲,想要以此去要挟她母后。
可皇后是何等心狠之人,且不说平民百姓尚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家的亲事更是牵扯不尽的利益牵扯。
皇后命人去将那人杀了。
把清韵带了回来。
可一个多月后,清韵有了身孕,皇后多少也动了悲悯之心,与清韵说,只要她愿意嫁给徐子宇,她就同意她留下腹中的孩子。
清韵当时同意了。
可后来又反悔了。
皇后当时设计了徐子宇,在坤宁宫给徐子宇下了情药,让她与清韵有染,好让腹中的孩子可以名正言顺的留下来。
而清韵不喜欢徐子宇,她嫌他身上一股子书生气,不似那人如苍山中的野狼,他是一个猎户的儿子,自也是一个猎人,他的身上有她向往的自由与随性。
她私下用了堕胎药,人被救了回来,却再也怀不了身孕。
清韵本以为这样,徐子宇便不会再娶她,可她又低估了徐子宇对她的喜欢,宁愿无后也要娶她。
而清韵将她所有的不如意都怨在他身上,从未给过他一个好脸色。她喜欢山,所以住在月莱山下,她喜欢看日出日落,就如当初和那人短暂在一起的那些时日。
而她再也没看到过,和宝泉山上一样的太阳。
――
待到酉时,褚朝朝去了兰鸢居,要与顾茹她们说此事,谢Z与她一道出了门,去了芳院。
前几日的事,皇后气的打了清韵耳光,为着这事,清韵在屋内待到现在都未出门,徐子宇也住去了学生寝居,并未回来。
只顾凉惹了一身的麻烦。
清韵倒是一如往常的唤了句:“皇兄。”谢Z看着她,嗓音里听不出情绪:“徐子宇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不该这样对他。”
“若不愿再过下去,可与他和离。”
清韵这两日也想了许多,尤其是徐子宇不在芳院,她的心也是肉长的,骂了他两年,他都丝毫未有怨言,如今更是公然打他的脸。
“皇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谢Z抬步欲走,还是侧首留下句话:“两年前本王曾救下一人,他还活着。”谢Z说完就离开去了兰鸢居,在外面凉亭里等着褚朝朝一起回月竹院。
清韵看着她皇兄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久久未动弹。
一刻钟后,褚朝朝一蹦一跳的就从兰鸢居里走了出来,看到谢Z在等她,小跑着就去了凉亭里,夜色已暗,凉亭四周的烛火明亮,映衬的谢Z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更为惑人。
褚朝朝看着,目光根本挪不开,嗓音轻快的问他:“殿下,你坐在这里太招人了。”她也坐下来,向着不远处的荷塘看了眼:“好些姑娘在那偷偷看你呢。”
谢Z低笑,他还不是在等她:“走吧,回月竹院给你一个人看。”
褚朝朝:……
她又不看。
谢Z起身,见她还坐着,目光落在褚朝朝泛着桃红的小脸上,突然忆起了些过往,动了心思:“朝朝,本王背你回去。”
褚朝朝也站起身,好奇的看着他:“殿下为何突然要背我?”她最近吃的有些多,不会是要看她是不是吃胖了吧。
谢Z看着人家好奇的神色,随口道:“天色暗,本王怕你会摔着。”说完,褚朝朝对他摇了摇头:“不用了,烛火亮的很,摔不着。”
她不会再跟他睡在一块,也要跟他保持些距离。
谢Z正欲再开口,一道清脆的声音传过来:“Z哥哥。”
是林敏儿。
褚朝朝见林敏儿来了,看了眼谢Z,嘴唇翕动,对谢Z道:“殿下,我先回去了。”她还是不要在这没眼力见的待着了。
也不知他们的亲事定在了什么时候。
谢Z宽大的手掌将褚朝朝给按在了石凳上,不让背,还想要跑。他看向林敏儿,嗓音淡然:“何事?”
林敏儿因着来见谢Z特意穿了身玉色绣蝶襦裙,在烛火下显得温婉娴静,听到她的Z哥哥问话,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褚朝朝身上,很明显,她在嫌弃褚朝朝。
那里坐着个小东西,让她怎么说?
林敏儿思忖再三,还是开口:“Z哥哥,我作了副画,想找你过去指点一番。”她说完,见谢Z神色微凝,又继续道:“姑母说Z哥哥的画得过大儒容老先生赞扬,特意让我来找Z哥哥的。”
她扯出了皇后,以为这样,谢Z多少会顾忌皇后娘娘的面子,而去芳菲院给她指点画作,可她好似在他眼眸中看到了一丝冷厉。
“夜色已暗,你与本王,怎可独处。本王公务繁忙,你可另寻人教你作画。”前半句是说给皇后听的,后半句是说给林敏儿听的。
褚朝朝坐在这里,听得懵懵的。他和林敏儿都要定亲了,给人家看副画还是可以的吧,而且,皇后娘娘也在芳菲院呢。
林敏儿直接红了眼,在谢Z跟前她的泪格外的多,而谢Z已不再看她,只冷冷丢下一句:“回去吧。”
林敏儿脚步动了动,又回身看了谢Z一眼,就差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里。
褚朝朝一张小脸上尽是看热闹的神色,待谢Z坐下来,她迫不及待的问他:“殿下,你不是要和敏儿小姐定亲了吗?”他怎么这样冷漠的对她。
“谁告诉你的?”
褚朝朝:“我猜的。”她都看到了,他和林敏儿在月竹院的梧桐树下说话,可亲密了,而且那日用午膳时,皇后娘娘说了好些从前他和林敏儿的事,还说他们一块长大,谢Z在林敏儿出生的时候就说,将来要娶她做妻子。
她当时还在想,谢Z四五岁的时候都知道要娶人做妻子了,未免色心起的太早了吧。
谢Z垂眸看着她,嗓音清润:“本王不会娶她,现在不会,日后也不会。”说完,他将被她按在石凳上的人的手拉住:“走吧,回去用膳。”
他适才可是听到人小姑娘肚子咕咕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