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人继续说。
跟只兔子般直接钻进了被褥里。
她,是真的怕了。
待躺进被褥里,褚朝朝心虚的问人家:“殿下听到我,跟顾茹说的话了?”他定是听到了,不然怎么会这样。
谢Z闭眸,没有回她的话。
褚朝朝扬起小脸去看他,见他在装睡,本想去跟他怪,可她实在是太累了,突然就没了气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几乎是闭眸就睡着了。
谢Z将人揽在怀中,在她泛红的眼尾吻了下,拥着人入睡。
――
次日一早,谢Z就离开了望心岛,他此次答应他的老师来翠山别苑避暑,一是见褚朝朝想来这里,二来,是这里的一道山路与城外一处钱庄相连。
这些年,林家做过的龌龊事不在少数,林国公仗着是皇亲国戚,又是当朝唯一嫡皇子的亲舅舅,在朝中结党营私,这些年敛下的黑心钱都有半个国库了。
谢Z这几年,利用他手中的势力将林家安排在各州府的官员清理,手中又握有林家的罪证,如今他与林国公之所以还未彻底针锋相对,是因为他要的不是林家被责罚,而是让林家再无翻身的余地。
只有林家倒了,当年张太傅一家的冤屈才能被洗刷。
而城外这处连接着上京城与周边府县的钱庄,正是林家的产业。
这里,有他要的东西。
谢Z从翠山别苑暗自出了城,褚朝朝睡醒后,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才睁开眼,日后,这话,再也不乱说了。
阿绿进来侍奉她,她晃了晃被她滚的乱糟糟的小脑袋,不愿意起身,问阿绿:“他呢?”怎么一醒来就不见人。
“小娘子,殿下一早就出去了,已命人准备了船只,让你醒来后去划船摘莲蓬呢。”阿绿笑意盈盈的说着,见褚朝朝听到划船摘莲蓬终于是从枕上起来,忙上前去侍奉她梳洗。
用过早膳后,褚朝朝就带着阿绿上船了,谢Z将木漾留下给她撑船,这处莲湖极为广阔,放眼望去,尽是美景。
今儿褚朝朝身上穿着的是一件与莲同色的襦裙,小小船只穿梭在碧绿中,小姑娘就宛若湖心的一株莲。
净澈而美好。
阿绿在一旁给她提着竹篮,她够着个身上去摘莲蓬,看的木漾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想提醒她莫要一头给栽进水里了。
殿下将他留下,就是怕小娘子在这里乱跑。
好在人跟只不倒翁一样,摇摇晃晃的就是不往水里栽,木漾是个话多的,一边撑船一边对褚朝朝道:“小娘子摘这么多莲蓬回去是要为殿下做莲子羹吗?”
木漾话落,褚朝朝看了他一眼。
她不会做莲子羹。
“你家殿下喜欢吃莲子羹?”她没见过谢Z喜欢吃什么,每次一起用膳,他并没有什么口腹之欲,所以,她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木漾只是回她:“只要是小娘子做的,殿下都喜欢。”
褚朝朝闻言浅浅的笑了下。
就算不会做莲子羹,被木漾这样捧着,小姑娘也动了要给他做莲子羹的心思,不过,她也就想想,没打算真给他做。
半个时辰后,褚朝朝摘了足足两竹篮的莲蓬,人也累了,折了一片圆润硕大的荷叶往小脑袋上一搭,手中拿着现摘的莲蓬往嘴里塞了一个又一个。
木漾划着小船,瞧见不远处有另一只小船迎面而来,阿绿也瞧见了,唤了声褚朝朝,见没回应,就抬手将盖住褚朝朝脑袋的荷叶给往上提了提:“小娘子,对面船上好像是方小公子。”
褚朝朝本是被荷叶盖住了大半张脸,垂着脑袋在想事情,闻言抬眸去看,果真是方子恒,她对木漾说着:“去问候几句吧。”
方子恒也远远看到了这边的船只,只他以为,船上是Z王殿下的侍女与侍从在摘莲蓬,并未看到船上还有其他人。
直到船只行的近了,他才发现褚朝朝。
方子恒虽然眼睛常年读书习字有些看不清,却不至于活生生的一个人都瞅不见,说到底,还是褚朝朝今儿与莲湖合为一体了。
身上穿着与莲同色的襦裙,小脑袋上一张硕大的荷叶将人遮了大半张脸,任谁看了,这里也只有一荷一莲。
哪有什么人。
褚朝朝与方子恒隔船相话,方子恒今儿是来这里作画的,如今六月中,湖中莲花尽放,正是繁茂之际,应绘下美景。
褚朝朝想去看他作画,就提了一竹篮的莲蓬上了方子恒的船,船只不大,作画又须静,她就让阿绿和木漾先回去,不用等她。
木漾和阿绿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都不敢离开。
只好将船撑去不远处候着。
至午时,谢Z骑马从城外回到望心岛,却见屋内无人,阿春回道:“殿下,小娘子一早去摘莲蓬,还未回呢。”
谢Z倒也没意外,她想在湖中多玩会也是意料之中,只是光线越发强烈,也该回来了,他命木微撑了船。
去接她。
此时,褚朝朝看方子恒作画看的有些累了,起初方子恒画莲,她倒是很感兴趣,后来又画蛙,她也看的认真,可这会儿,方子恒在画船。
她看的有些烦了。
正巧有只蜻蜓在眼前飞来飞去的,她下意识就抬手去抓,根本抓不到,方子恒侧首看了她一眼,眉目含笑:“等着。”方子恒站起身,从船里取出一个网袋,是他平日里用来打捞掉落在水面的花瓣用的。
那蜻蜓好似很喜欢褚朝朝,就在她跟前飞,方子恒网了两下就给抓到了,他人生的清秀,性子也温和,手上动作不疾不徐的从网袋中将蜻蜓取出来递给褚朝朝,嗓音温和道:“小娘子既喜欢,便拿着观赏一会儿,莫要伤了它。”
方子恒对蜻蜓、蝴蝶格外的喜爱。
褚朝朝轻轻‘哦’了声,有些心虚的从他手中接过来。她还想着将它带回去养着呢。
这边船上,木漾急的跺脚,跟阿绿说着:“去唤小娘子回去吧,估摸着这个时辰殿下就要回来了,若是看到小娘子和方小公子在一处待着,咱俩可担不起。”
阿绿却不觉得有什么,方小公子的船上有书童还有婢女,她和木漾也就在一旁候着,而且这里是翠山别苑,没那么多规矩。
阿绿如今是一想到褚朝朝没准哪天就被她家殿下给送回春水镇了,心里就不舒服,小娘子想做什么就随她吧。
木漾随手扯来一片荷叶,正欲也搭在头上遮阳,一抬眸,差点没掉进湖里,他,他家主子怎么来了。
木漾没心思多想,弯身拿起木浆就将船往方子恒的船只处去划,可他再是赶急忙慌,Z王殿下也早已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此刻,碧绿一片中,停了一艘小船,荷花粉嫩如玉,格外亮丽,阵阵暖风吹过,带动风荷,摇曳粉瓣。
不知为何,在看到Z王殿下后,阿绿突然觉得,小娘子与方子恒相对而立,隔的极为相近,而且小娘子面上含笑,垂眸看着手中蜻蜓。
这二人。
颇似一对相会的佳人。
阿绿想到这里时,吓的打了个寒颤,不得了。
她都能这样想。
那她家殿下又会如何作想。
阿绿急忙催木漾:“快划,快些――再快些。”
褚朝朝看到了谢Z,含着笑意给他摆了摆手,待Z王殿下的船只行进,阿绿和木漾在一旁垂眸不语,方子恒恭敬行礼。
谢Z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落在褚朝朝身上,俯身直接将人从方子恒的船上拦腰抱了过来,差点没让人头上的荷叶给掉下去,嗓音里听不出情绪:“午时光烈,该回去了。”
褚朝朝对他颔首,待谢Z将她放下来,她转过身对方子恒道:“方公子也赶快回吧,日头越来越热了,明日我再来看你作画。”
方子恒眉目含笑,应了声。
船只划动,谢Z看了褚朝朝一眼,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给褚朝朝倒了杯茶,冷白指节往她面前推了推,并未言语。
褚朝朝也坐下来,见他只垂眸饮茶,她四下看了眼,嗓音浅浅的:“殿下一早就出去,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
褚朝朝迟疑了会儿,应声:“那,殿下看起来怎么不太高兴。”
“本王并未不高兴。”
褚朝朝觉得他真的像是有心事,想来是遇到了事情,看他不太想理她的样子,她也就不说话了,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蜻蜓。
谢Z目光悠远,望着湖中景致,一时想起她年幼时,就口口声声的跟他说,她与人定了亲,长大后是要嫁给她方哥哥的。
初次与她见面,是他和清韵第一次去张府,小姑娘那时不过六岁的年纪,当时清韵爱玩,也不知怎地就和她打在了一处。
别看清韵年纪比她大,个子生的也比她高,愣是被她按在地上打,把清韵的头发扯得乱糟糟的,当时他正在府中凉亭处看书,听到哭喊声就寻了过去。
清韵拉住他的手,指着气鼓鼓站在那里的小姑娘,哭着说:“皇兄,她打我,你替我收拾她――必须跟我道歉。”
当时那小姑娘漆黑的眸子里未有丝毫畏惧,只是直直的看着他,显然她也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只是小姑娘性子倔,愣是憋着没让泪珠子流出来,他知道清韵性子骄纵,走上前去,想听听她怎么说。
可小姑娘以为他真的是要帮清韵来打她,他才刚蹲在她面前,她俯身就在他脖颈一侧的肩头上咬了下去,几乎是用尽了力气。
他皱着眉头,本想将她给推开,可他隐隐听到了啜泣声。
她,也哭了。
他就立在那里,任由她咬。
可立在一旁的清韵看不过去,走上前去扯她,口中还喊着:“你别咬我皇兄,你快起开――”
她被清韵在背后扯痛了头发,倒是松开了他,可小姑娘不是个性子软的,对清韵道:“你放开我的头发,不然我还打他。”
清韵适才在她这里吃了亏,哪肯松开,结果小姑娘一个小巴掌打过去,就给了他一个耳光,还让她的狗咬他。
这时,张老太傅走过来,将她给拉去一旁,严厉的训斥了她,他当时并未与一个小姑娘计较,可后来,他常来张府。
越发喜欢与她在一处玩。
她也会‘哥哥’‘哥哥’的喊他,而那次方子恒也去了府中,她突然就黏着方子恒了,还跟他说,他们两个早就定了亲。
他不知道方子恒还记不记得她。
而他,看不得她和方子恒在一处。
就算只是说话都不行。
直到下了船,二人也未再言语,褚朝朝在心里想着,既然他心情不好,她就主动跟他说说话,到了书房,褚朝朝将手中的蜻蜓递给他:“蜻蜓可以吃蚊虫,殿下知道吗?”
谢Z没接,回她:“知道。”
那只小蜻蜓已经跟她相熟,她见谢Z不接有些情绪,倒也大度,没跟他生气,将蜻蜓放在他的书案上:“就放在这里吧,殿下处理公务疲累的时候可以看着解闷。”
小蜻蜓也不飞,褚朝朝把它放在哪它就站在那。
说完,她也不在这待着,既然他心烦,就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待出了书房,褚朝朝还贴心的对阿春说:“你家殿下许是外出遇到了麻烦,心情不太好,你去剥些莲子来给他去去燥。”
谢Z在书房听到,无奈笑了下。
她倒是会偷懒,莲子都不肯给他剥一颗。
他将目光落在书案一侧的蜻蜓上,修长指节轻轻触了下蜻蜓的翅膀。
至未时五刻,褚朝朝午憩醒来后,趴在窗边愣了会神,用了碗桂花冰饮子后,就又去了谢Z的书房,想让他陪她去翠山别苑南面的山中瞧一瞧。
方子恒说,那里种了好大一片葡萄树,是翠山别苑里的一位阿婆闲来无事种下的,这葡萄藤生的旺,环环绕绕的可美了。
谢Z见她又来了书房,放下手中书卷,从身旁拿出一个用竹篾编制成的只有小拳头那么大的笼子递给她:“用它,养你的蜻蜓。”
褚朝朝从他手中接过来,好奇的问道:“殿下,这是你编的?”问完褚朝朝就有些后悔了,他那双手应该不会编这个吧。
谢Z颔首,拿起书案上的蜻蜓,示意褚朝朝将小笼子的门打开,褚朝朝偷偷的笑:“殿下还会编这个呢。”
说完,她抬眸看了谢Z一眼,颇似崇拜:“那殿下可以再编个大些的吗?明日我让方公子再多给我捉几只,一起――诶,殿下,你要捏死它了――”
褚朝朝话说着说着,目光落在谢Z的指节处,他的拇指和食指指腹捏着蜻蜓的两只翅膀,怔在那里,褚朝朝明显看到了他的指节在用力。
隐隐都有青筋显现。
褚朝朝抬手在谢Z手背处打了下,可还是晚了。
蜻蜓弱小,Z王殿下是习武之人,指腹间的力量太重,蜻蜓的两个翅膀都给捏掉了,谢Z垂眸看了眼,随手将蜻蜓扔去了一旁。
褚朝朝几乎是呆呆的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懵懵的咽了咽口水,从书案一角捡起那只只剩个身子的小蜻蜓。
她。
她无言了。
许久,神色严肃的侧过身来,看了谢Z一眼,也不知脾气怎得这么大,将手中他编制的竹篾笼子直接扔在他身上,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再说。
转身就走。
气的都要骂自己了。
真是自找的,午憩醒来,本是心情还挺好,非要闲着没事来找他,这下好了,断了人家的翅膀。
Z王殿下冷沉的嗓音在褚朝朝身后响起:“站住。”褚朝朝闻言脚下步子停都没停,还加快了,连个背影都不留给他。
书房内静了一刻钟。
谢Z唤了阿春进来,嗓音冷厉:“她人呢?”
阿春知道适才发生了何事,小娘子从书房出去时,那气鼓鼓的样子,手中还捧着只蜻蜓,阿春回:“小娘子――出去了。”
其实,褚朝朝出去前,还让阿春给谢Z带了句话:若这只小蜻蜓死了,她与他之间,永远都隔着条命,再也不能好好相处了。
谢Z皱眉嗯了声。
阿春又道:“殿下,小娘子将蜻蜓留下了,奴婢瞧着,那蜻蜓蔫蔫的,没准一会就要死了,”阿春顿了顿:“若是死了,小娘子怕是――”她不敢说完。
阿春见她家殿下垂眸不语,正欲退出去,谢Z突然道:“宣太医来,治。”
阿春:……
太医?给蜻蜓治?
“是。”
Z王殿下也是想不到有一日他会让人因为一只蜻蜓跟他生气,也没想到他会如此荒唐,宣太医来给蜻蜓治伤。
谢Z闭眸,修长的指节按在太阳穴处。
――
褚朝朝被阿绿陪着在翠山别苑里散心,她小小声的叹气,若他只是无意的,那也无事,可偏偏他是故意的,而且,她都答应方子恒了,回来会放了的。
现下,还怎么放。
翅膀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