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他这个人本来就心狠,当初还要杀了她的狗呢。
褚朝朝自个寻着路就去了方子恒说的那片葡萄藤处,离得很远,她就瞅见了,那葡萄藤生的茂密,若是下了雨,站在那下面,估计雨水都不沾身。
也是巧了,褚朝朝与阿绿走近了才发现,这处葡萄藤处有其他的人在,褚朝朝识得这声音,是清韵。
而与清韵说话的女子,是方家姑娘方雨烟。
她与清韵曾是闺中密友,这两年她不在上京城,如今回来了,知晓谢Z在这里,就邀了清韵也来玩。
而褚朝朝适才走近时,听到方雨烟说:“我今儿一早就见过你皇兄了,还与他约着一块去游船呢。”
清韵回她:“也是。我皇兄可是为了你一直不娶妻,等了你两年。”
其实,清韵这话是在揶揄方雨烟,方雨烟在清韵跟前说这话,纯属是自找无趣,清韵再清楚她皇兄不过,她也早就知道褚朝朝是谁。
可褚朝朝没听出来。
想起昨夜那两个侍女说的话。
原来,方家姑娘真的是他的心上人,昨夜还不让她看,今儿一早那紫檀木盒子就不见了,他早早的出门,原来是与佳人相会了。
小姑娘的心思说简单也简单。
这就把事情给串起来了。
有理有据的。
清韵见褚朝朝也来摘葡萄,倒是向着她身后张望了眼,虽然摘葡萄这种事,搁从前她皇兄绝对不会来。
可如今却没准。
见褚朝朝身后无人,清韵问她:“朝朝,我皇兄呢?”
褚朝朝不想提他,只随口道:“他忙呢。”
清韵与褚朝朝说着话,一旁的方雨烟一直将目光落在褚朝朝身上瞧,倒是个小美人坯子,也不知怎得就入了他的眼,上了他的床。
搁这说了会话,方雨烟端着一副温婉端庄的模样向褚朝朝走过来,眉目含笑时颇为亲和,有着世家贵女的矜贵与明艳,她将手中的小竹篮递在褚朝朝眼前给她看:“我摘的都是泛青的葡萄,Z王殿下就爱吃这样的,不如我跟小娘子一起去给殿下送去。”
褚朝朝看着她,谢Z爱吃什么她都知道。
只是,他,爱吃青的葡萄豆子?
莫不是个傻的,有红透的甜滋滋的不吃,吃青的。
褚朝朝在心里骂了谢Z几句。
清韵在一旁看着,本想不让方雨烟去,可她又觉得无趣,想看热闹,就在一旁说着:“也是,我也想见见皇兄了。”
褚朝朝:……
“你们先去,我再摘会。”她不想回去。
清韵哪肯让她留这,三拽两拉的,就将褚朝朝给拉回去了。
――
褚朝朝带了阿绿一人出去,回来时却是又带了两人,Z王殿下早就没在书房坐着,此时正在院中树下的石桌前品茶。
而他的面前,摆了一个古檀木箱笼。
是方子恒适才亲自送过来的,也是个极没眼力见的,跟谢Z道:“午时听小娘子说喜欢皮影戏,还喜欢捏泥人,我这里都有,就给送过来了。”
谢Z看了他一眼,只冷声道:“她有,不必。”
方子恒只好又道:“这箱笼里还有别的新奇的玩意,是我父亲命我带来的,给小娘子在这里解闷。”
这箱笼就留了下来。
谢Z倒是好奇,午时她不过是去摘了莲蓬,到底跟方子恒在一处待了多久,又都跟他说了什么。
还给她捉了蜻蜓。
谢Z周身尽是冷沉气息。
哪是夏日,明明是寒冬。
他正欲去找褚朝朝,就见人带着清韵和方雨烟一道来了,行至他跟前时,方雨烟行礼,清韵唤了句‘皇兄’。
褚朝朝道:“你们闲话,我先去歇着了。”
她说完就要走,谢Z淬了寒冰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站住。”褚朝朝这次倒是停了步子,回身看他:“我午时就去游了船,现在不想去了。”
谢Z蹙眉,不解的看着她。
清韵这个来看热闹的很称职,上前道:“适才来望心岛的路上,雨烟不止一次跟朝朝说皇兄今儿一早就答应陪她去游船呢。”
“不如我陪朝朝去屋里歇着,皇兄与雨烟去游船?”清韵尾音渐弱,感受到冷厉的目光后急忙闭了嘴。
第37章
谢Z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方雨烟, 语气淡漠:“本王何时答应过你游船。”他甚至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她。
方雨烟倒是不觉得尴尬,今儿一早她确实是见到他了,只不过那时他很匆忙,她在一旁给他行礼, 他也颔首应了。
方雨烟上前一步, 眉目含笑的看着谢Z:“殿下, 你我许久未见, 我邀殿下去游船,也是有话要与殿下说。”
清韵在一旁看着,以她对方雨烟的了解, 她能对她皇兄说什么,不过是看她皇兄至今未娶妻,还想着嫁进Z王府呢。
当年,方雨烟就与林敏儿各种明争暗斗,都想进Z王府做她的皇嫂, 那次,也是因着方雨烟太过没了分寸, 趁他皇兄进宫的间隙就钻进了他皇兄的马车。
她皇兄直接将人给撵了下去。
而且, 当时有不少人瞧见。
方雨烟没了脸面, 就外出游历了, 还让人在上京城里传言, 说是她与Z王殿下发生了争执, 一气之下才出的上京城。
这话传着传着又变了味, 传成了两人早已定情,却因在马车里发生了争执, 方家姑娘一气之下外出游历,Z王殿下虽未去寻人, 却一直等着方家姑娘而不娶妻。
这不知情的人信了这传言也就是了,怎得,方雨烟也信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心里没点数吗。
褚朝朝立在那,被谢Z直直的看着,她想走却被他看的有些怵怵的,他这个人真是的,他的心上人都主动邀他游船了,他反倒搁这拿架子不理人家。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估计是跟方家姑娘吵架了,一大早的出去跟人相会,冷着个脸回来,她问他可有不高兴,他还嘴硬不承认。
现在人家姑娘都来主动找他了,他脾气倒是挺大。
褚朝朝揪着眉头,好似也和清韵一样在看人家的热闹,这种事她在话本子里看的多了,想到这里,什么也不管了,转身就要回屋里去。
一抬眸,却迎面走来了一位太医。
褚朝朝又止了步子,太医怎么还来了,难道是谢Z身子不舒服了?
她正想着,只见有些年迈的太医行至谢Z跟前,恭敬禀道:“回殿下,那,那蜻蜓――死了。”
李太医是被木微骑马带来翠山别苑的,一路上惊的他魂都要跑了,本以为是Z王殿下如何了,急也是应该的。
可来到这里,Z王殿下却给他指了指书案上的一只蜻蜓。
还让他尽心医治,最好是能将那双翅膀给接上。
他,他。
他从医三十余年,无论是当初拜师学艺还是后来入了太医院,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可Z王殿下既然吩咐了,他只能尽心医治。
可,那蜻蜓还是死了。
一旁的清韵乐的笑了:“李太医,你们太医院的人都这么闲了吗?”清韵能笑,李太医却不敢笑。
谢Z目光从褚朝朝身上收回,蹙眉道:“本王知道了。”
他倒是没再荒唐到为了只蜻蜓责怪太医。
李太医闻言松了口气,急忙去提了药箱离开。
人气到了一定程度,就只剩沉默了。
褚朝朝轻轻叹了声,向着屋内行去。
她一抬步,清韵就看到她皇兄几乎是没有片刻迟疑,跟了上去。
待她皇兄跟着他的心肝走远。
清韵唤来了阿春,问清了是怎么回事。
这世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她皇兄当初一脚将她的狗给踹开,母后还劝她,别为着条狗跟她皇兄生气,如此小题大做。
如今倒好,为了人家的一只蜻蜓,命人请来了太医,还把自己整的冷着张脸。
清韵真想跟进去瞧瞧,她皇兄跟着人家,是去发脾气了还是去哄人了。她正这样想着,方雨烟却是拿过侍女手中的葡萄,抬步就要跟上去,清韵急忙拉住她:“雨烟,不想被骂出来就别去。”
褚朝朝回了房间,没等她将门给合上,Z王殿下就站在了她跟前,虽是力量不如人家,还是两只小手推着门,神色颇为认真,又带着对他的气恼:“殿下跟过来做什么,我想一个人静静。”
谢Z见她揪着眉头推着门,也不去挑战她那点小力气,本是心中堵闷,要问她午时和方子恒的事,可见她如此气愤,先开口道:“本王不是故意的,也命太医来医治了,你还要如何?”
褚朝朝冲他冷哼了声。
这是道歉吗?
怎么一副冷冰冰高傲的模样。
如何?
她要诅咒他,让湖中所有的蜻蜓都跑到他头上拉屎。钻他鼻孔,痒死他。
说来,Z王殿下在处理政务上向来睿智,此时脑子里却是被醋灌满了不太好使,但凡命人再去捉只蜻蜓。
就褚朝朝那点记性,根本分辨不出来。
可他都让太医来了,也没想起来再去捉一只哄她。
褚朝朝见他还立在这里,丝毫未有要离开的意思,沉下心来认真与他掰扯:“我让阿春给殿下带的话想必殿下已经知道了,隔着条命,我与殿下没什么可说的。”
谢Z握门的手不觉间攥紧,冷白手腕青筋突显,别说是只蜻蜓,死在他手中的人都数不过来,这会儿,她却在拿一只蜻蜓的命跟他生气?
而他,不能反驳。
若说不过是只蜻蜓,怕是更哄不好了。
他闭了闭眼,深出口气:“本王以后都不会了。”Z王殿下嗓音低沉,似是从心底挤出来的声音,本就生着她的气,又跟她如此道歉。
本以为小姑娘的气也该消一消了,却见褚朝朝依旧皱着眉头,似是消了气又似是没消:“殿下这样让我很难做,这是方子恒给我捉的,我都答应他了,要放――诶,谢Z,你放我下来――”
Z王殿下一直克制着情绪不去提方子恒,她倒是又提起来了,这会儿,小脑袋里进水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Z将人抱起,一脚关上了门,将褚朝朝扔在了被褥上,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已倾身压了过来,深邃眸光直直的看着她:“再多说一句,本王命人将湖上的蜻蜓都给捉来打死。”
褚朝朝:……
这哪是人话。
可她却怕了。
他话说的这么沉,吓人的很,她抿着唇看他,颇有些委屈:“明明是殿下错了,为何还要在这吓我。”
“别在本王面前提他。”
褚朝朝:……
他?
她这会倒是聪明了,是她提了方子恒他才一时怔了神?
他这是抽的哪门子的疯。
“午时和他一起摘莲蓬,看他作画,与他闲聊,还为着他给你捉的蜻蜓跟本王生气,褚朝朝,本王在你这里,就这般不重要?”
“在本王面前说明日再去陪他作画,”他冷笑:“适才方子恒给你送来了一箱笼的稀罕玩意,本王午时不过离开了几个时辰,就去招惹人。”
Z王殿下失了理智。
说了他从不会说的话。
带着他的占有欲与偏执。
就如当初他告诉她,你与人定了亲可以退,无论你嫁给谁,我都会拦着,你只能嫁给我。
褚朝朝不喜欢这样的他,在他的禁锢下挣着手腕,口中却是不怕的骂着:“Z王殿下真会胡扯,简直可以去说书了,我明明说的是明日去看他作画,何时说陪他作画了?”
谢Z无奈低笑:“有区别吗?”
褚朝朝气红了小脸:“殿下心里难不成以为我和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那船上那么多人,阿绿和木漾也都在,她能和方子恒有什么。
“他敢。”
“殿下既然知道他不敢,适才为何又要污蔑我和他?”她小嘴叭叭的说着,竟是将Z王殿下给绕了进去。
谢Z自小到大,极少有这么无力过,沉默了会,神色认真道:“日后,不许和他单独在一处,不许在本王面前提起他,他送来的东西,你亲自给他送回去。”
褚朝朝:……
“出去。”她气的咬牙,揪着眉头恨不得张开小嘴将人给吃了:“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越说越气,说完了觉得不解气,哪还有丝毫理智,狠狠的又道:“你一大早的就可以出去跟人相会,为何我不可以?”
“殿下若是厌弃了我,想找我的错处将我赶回春水镇,直说便是,谁还敢说殿下的不是?何必在这发疯,来污蔑我。”
依旧不解气。
“我只是殿下纳来的妾,又不是殿下的妻子,殿下想让我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说到这,人家自个先红了眼,还侧过脸去不看他。
她明儿就要去见空明大师,若他活不了多久了,她就再忍忍,若他的病已经好了,她也克不了他,她就回春水镇上去。
又不能一直给人做妾。
祖父为着阿娘和祖母让她给人纳妾冲喜都不理她了,家里来的书信,祖父连一句话都没有。
她想着想着就委屈了,呜呜呜的啜泣着。
谢Z怔在那里。
脑海中只有她适才的那句‘我又不是殿下的妻子’。
哪还再敢跟她生气,抬起指腹还未触在她脸上,就被她小手‘啪嗒’一下给打去一旁,咬着牙道:“你出去。”
谢Z:……
“朝朝――”
小姑娘生了气,越哄气性越大,见他语气示了弱,小脾气更厉害:“别唤我的名字。”
谢Z:……
“别哭。”
“你出去,看不到你自然就不哭了。”她也不知自己说的是气话,还是真心的,反正就是不过脑的从嘴里说了出来。
Z王殿下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见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看见他,起身立在床榻前,薄润的唇翕动,就在嘴边的话也没说出口。
也是一时思绪繁乱,他抬步离开,却不小心碰住了一旁的小几,那小几上面摆放着一只白玉瓶,里面是褚朝朝让阿绿折来的荷花。
正含苞待放呢。
白玉花瓶‘砰’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响声,碎了好几块。
褚朝朝本是侧躺在被褥上,脑袋是朝着床榻里侧的,猛地听到一声脆响,小心脏一震,下意识的有些害怕。
他,他气的都摔东西了?
她身子崩的直直的,有些不敢回身,怕谢Z怒极了万一要打她,可缓了一会神,她就又不怕了,他生气,她也气呢。
直接从被褥上坐起,跟只灵动的小鹿一般,瞪了谢Z一眼,小手抬了抬,不知要摔个什么东西来解气,迟疑了会儿,抬起脚丫子就将小几给踹翻了。
上面的灯烛直接摔在了Z王殿下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