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Z哪里还冷脸。
被她气笑。
本来还以为她长大后有些变了,如今看来,和年少时一般无二,这小脾气大的很。谢Z上前一步垂眸看着她,清了清嗓子:“若是摔东西能让你解气,这屋子里随你摔。”
褚朝朝咬唇看他:“是殿下先摔的,我才不摔东西呢。”
谢Z:……
他垂眸看了眼她的脚,问她:“踢疼了吗?”说着,Z王殿下就要将她抱回榻上,小姑娘适才那一脚用的力可不小。
难免会碰着脚。
褚朝朝向后退了一步,垂着脑袋也不看他,许久,她嗓音低低的说着:“我明儿想去趟灵山寺。”像是在询问又像是知会他一声。
谢Z问她:“去灵山寺做什么?”
她不说。
谢Z看了她一会儿:“明日本王有事要去做,后日陪你去。”
她又不说话了。
Z王殿下揣摩着人家的小心思:“明日去也可,让木漾陪着你去。”他虽不确定她脑袋里在想什么。
可心中却揪着,隐隐不安。
小姑娘是动了要离开他的心思。
“朝朝。”他嗓音温和中带着几缕沉闷,只是唤了她的名字,那些卡在喉间的话却未说出口。
她若现在要走,也可。
虽是,还未到时机。
‘放妾书’他早就准备好了。
褚朝朝抬眸,撞进谢Z深邃的眸光中,见他神色温和,不再冷厉的吓人,小脾气也早在适才那一脚中消了许多,嗓音平缓:“殿下出去吧,我脚没事,想一个人待会。”
谢Z颔首。
出了房间。
来到院中时,清韵和方雨烟还在,谢Z目光落在清韵身上,嗓音里听不出情绪:“若无事,回你的公主府去。”
清韵往嘴里塞了颗葡萄豆子,走到她皇兄跟前,朝着屋内看了一眼,看热闹道:“朝朝呢,怎么没出来?”
这是没哄好?
谢Z不欲回她的话,向着书房走去。
方雨烟却跟了上来,将清洗好的一盘葡萄递给他:“殿下,别苑里的葡萄长的好,特别甜,你尝尝。”
谢Z垂眸看了一眼:“本王与方姑娘并不相熟,就算是在翠山别苑,也该有所顾忌,日后,本王不想在这里再见到方姑娘。”
方雨烟愣了一瞬。
还真是跟两年前一个样子。
说话的语气都一样。
方雨烟离开望心岛后,被她爹训斥了一顿:“谁让你跑去望心岛的,就算是与公主一同去的也不行,Z王殿下愿意来翠山别苑,是给你爹这个做他老师的面子,你这倒好,成了我邀Z王殿下来避暑,是为自家女儿拉扯亲事了。”
方雨烟在外游历了两年,性子外放许多,对她爹道:“爹,你为何不能有私心呢,整个上京城能将他邀进自家别苑的人也就你了,你有这个能耐,为自己女儿从中牵线有何不可?”
方老先生懒得跟她掰扯,皱眉道:“你别动这些心思了,除非你不做他的正妃,不然,还是听你母亲的尽快定下亲事。”
许久,方雨烟嘟囔了一句:“侧妃也不是不行。”
――
至戌时,光线渐暗,褚朝朝趴在寝房的窗户上,看着远处的山和湖水,山顶被霞光染红,湖水影影绰绰的皆是倒影。
荷花更艳。
荷叶泛红。
这里真美。
她在这发怔了好些时候,往日里Z王殿下都是忙公务至亥时才会从书房回来歇息,今晚却是提前了一个时辰。
他来到寝房时,褚朝朝听到脚步声看了他一眼。
继续双手交叠着趴在上面看着满湖荷花,吹着清凉的晚风。
Z王殿下的目光先是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就被梨檀木地板上的东西给吸引了。
一张轻薄的褥子铺在那里。
上面还放了张绣莲金线薄裘。
一块小小的玉枕。
玉枕旁还放了个荷包,瞧着里面像是糖。荷包一侧放了话本子。
再无其他了。
所以,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小床?
谢Z没忍住唇角勾出一抹笑,径直走到床榻处褪去外衣上了榻,目光直直的看着她,嗓音温润道:“你铺的地方不行,离本王的床榻太近,没准会踩了你。”
褚朝朝闻言,侧首看着他,小脸崩的紧紧的:“我等下往外挪一些就是了。”
不长眼睛的吗,还会踩着她。
哼。
谢Z又问:“自己铺的?”
褚朝朝嗯了声:“我让阿绿再收拾出间屋子,殿下不让,我就只能给自己铺张床了。”她起身,从窗边走了过来。
身上着了件豆绿色中衣,显得小姑娘格外的娇弱。走到她的小床处,弯下身真就往外拉了拉,好在此时是夏日,她的床上东西少,稍微用力,拉着退了几步。
离得他的床榻就远了许多。
谢Z倚在榻上饶有兴致的看着。
直到人上了她的小床,就要躺下来歇着时,Z王殿下语气微慌:“生了气就要分床睡,跟谁学的?”
褚朝朝不去看他。
也不回话。
她爹和她娘吵架生气了就是这样。
每次都是她爹睡在地上。
她也真够可怜的,跟人生了气,只能自己去睡地板。
谢Z见她不说话,又道:“本王的床大,分你一半。过来。”褚朝朝既然这样做了,就没想着再回榻上去睡。
她人躺了下来,就显得没了小脾气,性子温温软软的跟只猫儿一样:“不用了,我在这里睡挺好的。”
她想早点睡,明儿一早还要出城去灵山寺呢。
“你来这里,或是本王去你那里,选一个。”谢Z嗓音虽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他早早的从书房回来,就是怕她睡下了。
这下倒好,直接跟他分开睡。
褚朝朝不理他,闭上眼睛装睡。
Z王殿下倒是没直接将人给抱过来,颇有耐性的跟她说着话:“翠山别苑四处临山环水,望心岛又是在莲湖中心,地面潮湿,没准夜间就有蛇虫,你若不怕,就在那里睡。”
褚朝朝睁开眼:“殿下很闲吗,能不能别吓我。这院中早就熏了香,不会有的。”
虽然她在心中还挺怕的。
谢Z低笑,下了榻走至她的小床处蹲下身:“适才本王在书房就见到了,若是不信,可问阿绿。”褚朝朝揪着眉头想了想,适才她好像听到阿绿的喊声了。
难道真的有?
她想了想:“那,我去榻上睡,你在这里睡。”
谢Z对她颔首:“行。”
褚朝朝拿着她的话本子和荷包起身,步子极快的就爬上了榻,才刚钻进被褥里,她眼前的烛火就被某人的身影遮挡了大半。
褚朝朝不解的看他,漆黑的眸子明显是在问你不是要睡在地板上吗?
谢Z唇角勾笑,微抬眉:“你那小床,要本王怎么睡?”
第38章
褚朝朝与他眼眸相视了会儿, 目光落在她的小床上,那里,确实睡不下他。她小声嘀咕着:“谁让殿下个头生的这么高。”
谢Z看着她笑:“嘟囔什么呢?”
褚朝朝有些无奈,他们两个现在是在生气, 他还笑。
她又坐起身, 拿着她的东西就又要回去, 边起身边道:“殿下既然不愿在那里睡, 逗得我来回跑很有意思吗?”
她刚起身,被谢Z有力的手臂在腰间一拦,小姑娘劲起的猛, 柔软的腰身在他手臂处一撞,一个反弹,‘噗通’一下又倒在被褥上。
褚朝朝自个都懵了。
坐起身瞪着谢Z,一副凶凶的模样,一点也不唬人:“殿下怎么这么讨厌。我让阿绿再收拾一间屋子你不让, 我去睡我的床你还拦着,真是欺负人。”
谢Z坐在床边, 俯身离得她很近, 神色温和的看着她, 嗓音微低:“朝朝, 别生气了, 你想要怎样, 本王都答应你。”
褚朝朝这回气性大。
他哄不好。
“我只想好好睡觉, 明儿一早去灵山寺。”
她话落,谢Z抬手剪灭了烛火, 嗓音温润带哄:“好。”他应下后,又征求人家的意见:“能不能抱着睡?”
屋内熄了烛火, 只余窗外映衬进来的月光,褚朝朝抬眸看了他一眼,似是迟疑了会儿,随后晃了晃脑袋:“不给你抱。”
话语中带着小情绪。
明明是想被抱着却又怄气。
谢Z侧首看着她,被她的模样惹笑:“那给亲吗?”
褚朝朝闻言揪着眉头看他:“抱都不给抱,更是不会给你亲。”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已是很为难她了。
Z王殿下似乎很喜欢跟她在这闲话,眉目含笑的跟她掰扯:“给本王抱着睡,或是亲,选一个。”
褚朝朝:……
“为什么要我选,殿下怎么不选。”下意识的反驳,却没发现被人给绕了进去,还一副极为强势的小模样。
谢Z轻轻‘哦’了下:“要本王选啊。那,就先抱再亲。”
褚朝朝生气,抬手就在他身上打了下:“殿下若再说下去,是不是不止要抱着和亲我,还要跟我睡觉。”
男人。
谢Z手肘撑在枕上,看着她低低的笑了起来:“你若是想,本王自是愿意奉陪。如从前――或是昨夜。”
提起昨夜,褚朝朝无奈闭了闭眼。
明明是来克他的,倒是被他欺负的身子就要散架了。
“我不想。”她气鼓鼓的说着,拉起被褥埋住了半张脸,闭上眼睛就去睡,只觉腰间伸进来宽大的手掌,将她一拖,就入了他怀中。
“呜呜――”谢Z吻上她的唇,低声道:“本王想。”他想探进人口中,却被咬紧的牙关挡在外面,只用牙齿轻轻咬住她的下唇:“乖乖听话,今夜,不要你。”
褚朝朝不信他:“殿下是骗子,适才还――呜――”
室内月光越发明亮,窗外夜风渐凉,水面吹起涟漪,风荷摇曳,犹如一场湖中盛宴。
次日一早,谢Z起身时并未打扰到她,褚朝朝却也醒了,还非要起身和他一同用膳。虽是要一同用膳,可人家的小脸上却无喜色。
二人坐在八仙桌前,谢Z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开口嘱咐道:“去了灵山寺后,可让木漾带着你去长安街逛一逛,有喜欢的东西都可以买回来。”
褚朝朝一边小口小口的用着粥,一边对他点了点头。
“若事情忙完的早,会去找你。”
褚朝朝抬眸看了他一眼,从一旁的白玉盘里专门捡了两颗既青又硬的葡萄豆子放在他面前:“不用了,我会早早回来的。”
谢Z的目光从她脸上挪到那两颗青涩的葡萄豆子上,这又是动了什么坏心思,拿既酸又涩的葡萄给他吃。
褚朝朝用好了粥,也拿起葡萄吃,见放在他面前的谢Z未动,神色认真的看着他:“殿下怎么不吃?”
Z王殿下也不敢招惹人家,昨夜里亲了她一会儿,就绷着个小脸,闭上眼睛不理他,给人讲故事,都不理。
平日里也不会这么早起身,睡醒的时候说话都是软糯糯的,小脸上也都写着好欺负,今儿,倒是反常。
Z王殿下拿起两颗葡萄豆子都给放进了口中,因着太酸,就不品味,直接给咽了下去,葡萄籽都没吐。
也没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不愿吃的神色。
褚朝朝看他都吃了,就将那盘葡萄往她面前拉了拉,小手在里面专挑还青还涩的递给他,一颗,两颗,五颗。
直到盘子里的葡萄剩下的尽是红润润甜滋滋的。
Z王殿下口中除了酸还是酸,不觉间微微皱眉,好脾气的问她:“可以了吗?”可以不吃了吗,他已经吃了十来颗了。
褚朝朝轻疑了声,随后看他好似不想吃了:“殿下不想吃就不要吃了,酸的吃多了会不舒服。”
谢Z:……
她也知道会不舒服。
待用完了早膳,Z王殿下要与木微出门,褚朝朝提着裙据跑上前去,在谢Z跟前沉默了会,突然就扑进了人怀里抱住了谢Z的腰。
没等谢Z开口问她,又转身离开了。
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
谢Z离开后,褚朝朝收拾一番,也打算着出门,出门前先将碧儿拉到一旁,二人说了好大一会的悄悄话,自从来了Z王府,陪在她身边最多的是阿绿。
可遇到了别的事,还是要跟碧儿商量一下。
昨个夜里她趴在窗边想了许多,最后也算是想明白了。
她,不想让谢Z死。
想让他好好活着。
只是有一点她还是不太明白。
从前在春水镇上时,她一直觉得她喜欢陆臣哥哥,想要见他,更想要嫁给他,就算阿娘跟她说不可能,她也一直在心里想着。
她认为,她对陆臣是喜欢。
所以,与谢Z在一块时,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和对陆臣哥哥不一样。她也就刚知道顾凉定了亲时心里有些不痛快,之后也就好了。
可对谢Z。
她会生他的气,会想骂他,会跟他吵架。
也会想他。
简直就是扯乱了的毛线球,最后也只想明白一点,她不想他死。
她写了封书信,让碧儿托人送回春水镇。与家里人商量着要不要离开,这会儿人家慈悲心泛滥,觉得就算他本就生了病,也不该来克死人家。
――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在路上。
翠山别苑位于上京城最南面,要从这里绕过一段略有些不平整的山路至上京城南城门处,出去后再行半个时辰也就能到灵山寺了。
褚朝朝的小情绪已散了不少,在马车内看着话本子‘咯咯’的笑,还讲给阿绿听。正说到精彩处,突然马车骤停,她‘哎呀’了声,下意识将手撑在窗上。
阿绿险些摔倒,待缓过了神,见褚朝朝没摔着,推开木门,问木漾:“发生何事了?”
阿绿问完,才看到马车前的石块处有一年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穿着的是仆人的衣服,沾染了些微泥土。
脸上还算干净。
少年自称李二元,生的瘦削,走上前道:“我是翠山别苑里方老先生身边侍从的儿子,家中阿婆生了病,怕是撑不了多久,还望贵人能让搭乘一段马车。”
李二元神色真切,言语凄凄。
褚朝朝见他还挺可怜,问他:“我们是要去灵山寺,你家在哪?”
李二元垂眸,也不言语,只摇了摇头:“我家与灵山寺不在一个方向,贵人好心肠,能不能帮帮忙。”李二元说着,落了一滴泪。
褚朝朝看的一愣一愣的。
虽然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动不动落泪,还挺让她瞧不上的,可她听李二元提起阿婆,不由得就会想起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