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小就有一颗慈悲心。
去见空明大师,倒也不急:“木漾,先把他送回去吧,时候还早,不耽搁咱们去灵山寺。”木漾闻言打量了眼李二元,语气淡漠:“上来吧。”
李二元坐在木漾身旁时,木漾故意在他身上蹭了蹭,虽然他们还未走远,此处依旧是翠山别苑所处的山脚下,可他跟着主子常去各地办事,有着天生的戒备心,多少留着个心眼。
这少年身上倒没有什么可疑。
想来在上京城,还没人敢动Z王殿下的人。
李二元指着路,木漾赶着马车,走了有一刻钟,木漾开始觉察到不对劲,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通往的根本不是什么梨木村。
而是一片荒林。
木漾眼眸冷厉的瞥向李二元,见他垂眸,明显是一副心虚的样子,木漾身手灵敏,抬手就将李二元禁锢。
正欲问话,却未料到这身材干瘦的人竟也会武,脚上的利刃刹那间划在木漾腿间,二人撕打在一处。
木漾扯着李二元下了马车,对着马车内喊道:“阿绿,带着小娘子调头回去。”
这话吓的褚朝朝小脸都青了,她不过是出个门,还遇上了这遭子事?阿绿是个机灵的,先去扯住了缰绳,随后对褚朝朝道:“小娘子坐好。”
褚朝朝怕怕的‘嗯’了声。
够着脑袋在窗边四处望了望,慌里慌张的将身上的荷包藏的严实了些,又在马车内的小几下找了一方砚台握在手中。
万不得已时,保命用。
阿绿赶着马车刚走了一会儿,果真如木漾所猜想,那少年不过是个引子,有更多的人在这里等着。
一排黑衣人将马车给拦下。
阿绿在Z王府待的时间久,遇事倒是不慌乱,对着面前的黑衣人语气凌厉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谁的马车。”
阿绿嗓音沉厉,听得褚朝朝都有些怕。
可那些黑衣人恍若未闻,似是早有预谋,没等褚朝朝回过神来,就被一掌给打昏了过去。
――
至申时,谢Z和木微骑马回到城内,刚一入城门,就有暗卫上前禀道:“殿下,木漾在城南荒林处放了鸣镝。”
“暗卫的人已经都赶过去。”
话落,一阵‘噔噔噔’的马蹄声扬长而去。
城中暗卫在听到鸣镝后已赶往荒林,此刻已将李二元按在地上,木漾腿部中了毒,身上也被划了两刀。
谢Z赶到的时候,正巧有两名暗卫从木漾指引的方向赶回来,禀道:“回殿下,找到了马车,但车内无人。”
谢Z捩住缰绳的手青筋突显,嗓音如刃能杀人:“继续找。”他话落,将腰间龙珏扔给木微:“去兵部调人,下令所有城门关闭,不得放任何人出城。”
敢在翠山别苑山脚下动他的人。
找死。
说完,冷厉眸光四下扫过,冷白指节捩紧缰绳,向着暗卫赶来的地方奔去,木微骑马离开,木漾虽是受了伤,却不敢闲着,他差事没办好,让小娘子不见了。
就算是没了这条命,也要去找到小娘子。
谢Z赶到褚朝朝坐的马车处停下,向着周边审视,这处是荒林,到处是一个又一个的矮坡,又有浅滩。
他下马向着一处浅湖走去,刚走至一块高大的巨石后,就听到了说话声。
“Z王殿下。”
是方子恒的声音。
谢Z回身,缀着怒意的眉眼却是看到方子恒正抱着褚朝朝从石块后走出来,看到不远处的暗卫,还焦急的对暗卫说着:“去那边的矮坡处,阿绿还在那。”
谢Z大步上前,神色间的怒意消散,将褚朝朝从方子恒怀中接过来,看她只是昏了过去,心间松了口气。
却是抬眸看了方子恒一眼。
谢Z抱着褚朝朝坐上马车,见小姑娘额头上发红,小脸还被打的鼓鼓的,他从怀中取出药膏,指腹温柔的给她上着药。
方子恒和赶马车的暗卫坐在外面,自知他抱着褚朝朝从巨石后出来着实不妥,跟谢Z解释着:“殿下,今一早我醒来时发现我的玉笛不见了,别苑中的下人说见到李二元那小子一早偷偷从我院中出去,随后又出了别苑。”
“我就出来找,也是巧了,找到这里时,正巧看到有几个蒙面人正将小娘子往水里丢,我就上前从他们手中将小娘子给救回来了。”
方子恒当时也很怕,他与他的书童分了两路,只他一人哪是蒙面人的对手,可他父亲对他说过,一定要对褚朝朝好。
他虽不知是为何,却也深知父亲既然那样说了,定然有他的道理。他就不怕死的上前扯了一嗓子,好在那些蒙面人很识趣,直接就都跑了。
他的话,Z王殿下并未听在心里,他的眸光一直落在褚朝朝脸上,待给她涂好了药,又倒了杯水一点一点给人喂进口中。
方子恒沉默了会儿,突然又开口:“殿下,李二元是翠山别苑的人,待回到别苑,我定会告知我父亲,对他进行责――”
没等方子恒把话说完,只听马车内冷冷传来两个云淡风轻的字眼:“杀了。”
方子恒浑身打了个颤,有些结结巴巴道:“李二元一家世代在方家为仆,极为忠诚,小娘子既无事,还望殿下能给他留条性命。”
方子恒见马车内没有回应。
也不敢再说。
待马车行至翠山别苑,谢Z抱着褚朝朝回了望心岛,方子恒还在身后跟着,憋在心里的话到底是没憋住,又问了遍:“殿下,李二元――”
“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谢Z冷沉的嗓音传来,瞥了一眼跟上来的暗卫,眸光中只有杀意,而且是即刻去做的杀意。
他不会为了任何侥幸而心慈。
所有人都该庆幸褚朝朝没事,若她真的出了事,死的人只会更多。
方子恒就算再想求情也不敢再说。
――
此次褚朝朝出门遇上这遭子事,全是林敏儿干的。
上次在墨韵书院,她看到褚朝朝和江黎在一处说话,心中就动了别的心思,命人去春水镇上去查褚朝朝。
可她派去的人什么也没查到就回来了。
她回到府中,闲来无事与她兄长林智说起此事,早前,褚朝朝的哥哥褚峰与林智发生过冲突后,林智也命人去查过。
不过,他倒是没让人查褚峰。
而是去查那块朱雀纹理的圆玉。
与林敏儿一样,他派去的人也是什么都没查到。
前些日子,谢Z与林国公在宫道上照过面,林国公突然就明白了为何派去春水镇的人丝毫未有线索。
Z王殿下早在暗中安排好了这一切。
又如何会让他们查到蛛丝马迹。
可他如此护着,又有那块朱雀纹理的圆玉,他已经猜到了几分,如今只差确认。林国公曾无意与儿子林智说起过,当年张重林的孙女三岁那年染上过一种名为春染的疫病,听闻这种病过后,会在尾骨处留下印记。
林国公当时随口一说,林智听在了心里,林敏儿知道后,就付诸了行动。她哥哥跟她说,不能让张家的人还活着。
她趁着谢Z不在,褚朝朝又要外出,就整了这么一出,将褚朝朝给打昏过去脱了她的裤子,去看她的尾骨处到底有没有印记。
看完后,林敏儿本是要让人再把她给送回马车里,可她心里对褚朝朝不满,都落在她手里了,不出点气哪行。
就趁着褚朝朝昏迷在她身上一顿拳打脚踢,出完了气还让人将她扔在了一处浅水沟里,心里想着,最好是有什么毒物把她给咬死。
反正,被咬死了也跟她无关。
早在墨韵书院皇后张罗着邀人去芳菲院那晚,林敏儿就变了心思。
那夜她也服用了情药,如清韵所说,她母后这里的情药是没有解药的,皇后就让林敏儿先熬过去那晚,待回到宫中,会让太医试着给她配制解药。
林敏儿当夜其实偷偷去了趟月竹院,却在院中隐隐听到了别的声音,她心中本就被情药烧的旺,再听到那般靡靡之音更是难耐。
她就去找了在墨渊书院上学一直对她有意的孟家公子。
――
褚朝朝直到戌时才从床榻上醒过来,眼睛还未睁开,先是‘哎呦’了声,随后看到谢Z坐在床前正看着她。
她抬起小手揉了揉脑门,揪紧眉头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漆黑的眸子委屈的看着谢Z,跟小孩对大人告状一样:“殿下,有人要害我。”
谢Z将她扶起,往身后给她放了迎枕。
褚朝朝却是直接趴在人怀里,扬起下颌看着他:“我身上疼,是不是有人打我了?”她在这昏睡的几个时辰里,也梦见有人打她了。
Z王殿下早就看了她身上被人拳打脚踢的一片片青紫淤痕,垂眸温和的看着她,嗓音带哄:“是被人打了。”
“殿下可找到打我的人了?”
谢Z:“还未。”
她气愤愤的:“待殿下找到了,我要打回来,加倍的都打回来。”
谢Z对她温和的笑:“好,先让你打。”
打完了,再杀。
这时,阿春端了药走进来,语气含满心疼:“小娘子用药吧。”回来后是她帮褚朝朝换去的衣物,看到了小姑娘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
这小脸上也还肿着呢。
褚朝朝看了一眼汤药,下意识撤了撤身子。
谢Z抬手将药碗端过来,嗓音依旧带哄:“你在水里泡了好些时候,那浅滩里的水不干净,常有带毒的水虫,这汤药既能驱寒又可消毒。”
褚朝朝看着他手中的药碗皱了皱眉。
倒也不是不愿喝,只这碗汤药黑的跟炭一样,而且闻着就特别苦,她有些迟疑。
谢Z就又开始哄骗她了。
“长安街上有卖臭豆腐的,闻着臭吃着香,苏家铺子里有味糖果也是闻着极臭,吃着很甜,这碗药亦是,里面放置的蒲公英、鱼腥草、红藤皆是清凉解毒且味甜的药材,只是闻着苦,喝起来很甜。”
Z王殿下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了。
味道再淡的药材味道也不会是甜的。
可褚朝朝不懂中药,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听得她小脑袋迷迷糊糊的,好似他手中端着的就是碗蜜水饮子。
她要拿起汤勺喝,却被制止:“一口喝下去,后味更甜,还香醇。”
褚朝朝半信半疑的‘哦’了声,双手端起药碗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觉察到不对劲,就要不喝了,药碗却被宽大的手掌禁锢在她嘴边,还有清润的嗓音哄着:“喝着也苦,喝完就甜了。”
褚朝朝:……
她小嘴凑着药碗,因着嘴巴紧挨着里面发黑的药汁,她要说话,药碗里的汁水被她说话带起咕嘟咕嘟的响动,跟小鱼吐泡泡似的:“殿下这是骗傻子呢?”v
“最后一口。”Z王殿下冷白指节触在她下颌上,哄着人:“张嘴。”褚朝朝一咬牙,将汤碗里苦的不能再苦的药汁给喝了个干净。
待谢Z将药碗放去一旁,褚朝朝带着小情绪瞪他:“骗子。这么苦,也要让你尝尝。”她气鼓鼓的说完,就趴在谢Z身上吻住他薄润的唇。
还将小舌头伸进人口中扫荡。
随后扬着下颌问他:“苦吗?”
谢Z垂眸低笑:“不苦。”
褚朝朝:……
怎么可能。
她又去吻他,这次吻的时间更长:“还不苦吗?”
第39章
谢Z吻她, 直到她口中苦涩的药味不见,才将人给松开,抬手触了触她脸上还有些红肿的地方,问她:“饿了吗?”
褚朝朝对他点了点头:“想吃肉。”
“好。厨房里炖了乌鸡汤。”
褚朝朝和谢Z用过晚膳后, 兵部侍郎与祈铭祁将军一同来了翠山别苑, 着实是木微拿着Z王殿下的龙珏去了兵部, 还下令关城门吓着了兵部侍郎, 他一人不敢来见谢Z,就拉了祈铭一起。
谢Z与他们在书房待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随后翠山别苑就又来了人。
陛下身边的陈公公来到翠山别苑宣旨:“殿下,陛下宣您进宫。”当时谢Z一时心急, 忧心带走褚朝朝的人会把她带出城去,若是离了上京城,一切就会变得不可控。
他没得选择。
如此大动干戈,自是惊动了陛下。
谢Z对阿绿嘱咐了几句后,离开翠山别苑进了宫。
夜间谢Z并未回来, 孙大夫给褚朝朝搭了脉后,说她脉象平稳, 并无不妥。
睡前阿绿又给她身上上了一遍药。
褚朝朝躺在榻上连翻身都不敢翻, 漆黑的眸子望着帐顶许久才眨动眼睫, 沉沉睡去。
孙大夫被留在了望心岛, 虽是褚朝朝刚被丢进浅水沟里时方子恒就去了, 她身上不会中毒也不会着凉, 但Z王殿下不放心, 就留了孙大夫在这里住上几日。
孙大夫在长安街是出了名的神医,也是Z王殿下的人。
他从褚朝朝这离开后, 又去看了眼木漾。
次日一早,褚朝朝用了早膳后, 谢Z还未从宫中回来,她坐在院中的木秋千上跟座望夫石似的看着远处,嘴里还嘟囔着:“怎么还不回来。”
阿春给她端来葡萄和茶水,见她无趣,就在一旁与她闲聊:“小娘子,昨个的事我给你讲讲?”昨个她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问过阿绿一嘴,阿绿说她也不知。
褚朝朝对阿春点了点头。
“昨个是方小公子将你救下的,殿下赶去的时候方小公子正抱着你从浅水沟处走出来,殿下之所以会被陛下宣进宫,想来是因着一时心急让木微拿着他的御赐龙珏去了兵部。”
阿春跟她说着这些事情。
说到最后,却有一件憋在心里一宿的事想要跟褚朝朝说,她想了想,这事,可以不让殿下知道,但小娘子可以知道。
而且,并不一定是她想的那样。
阿春谁都没告诉,就连阿绿她都没说,凑在褚朝朝耳边低声道:“小娘子,昨个你回来,我给你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你的裤腰带是松开的。”
褚朝朝闻言睁大了眸子。
阿春又接着说:“我谁都没告诉,小娘子,你可觉得身上有哪处不舒服?”阿春希望只是她多想了。
也不知是什么人把小娘子给打昏带走的,今儿一早方小公子命人送来了人参,她都觉得方小公子另有所图。
褚朝朝揪着眉头想了想,她只觉得身上疼,倒是没别的地方疼。她如今经了人事,知道阿春是什么意思。
给阿春解释着:“你想多了,没有。我就身上被人打的疼。”她虽是这样说,心里却也开始犯嘀咕。
明显没了适才只等着谢Z回来的心思,小脑袋里不免想起了些别的。
褚朝朝午憩醒来后,才知道谢Z已经回来了,她起身收拾了番,就去了书房找他,又在书房门口遇到了那位生的高大的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