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做。”她看着他,“晚上吃什么?饺子可以吗?我今天买了点肉,可以包饺子吃。”
“随便,都行。”
林笙起身走到厨房里开始忙碌,芹菜猪肉馅的饺子,算是她的拿手好菜了,和馅、包圆、再放进滚烫的锅里,烫个七八分钟就熟了,捞起来再沾点醋放进嘴里,别提有多好吃。
林笙给许承洲端了一碗,还配上了一碗醋。
许承洲换上了居家服走到餐桌前,看了一眼那饺子,点头说道:“看起来还不错。”
林笙给他递上一双筷子,“尝尝吧。”
许承洲推开凳子坐下,接过筷子尝了尝她的猪肉馅饺子,结果刚吃进去第一口,他就忍不住吐了出来,拧眉道:“林笙,你放了芹菜?”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我不吃芹菜。”他放下筷子,“算了,你自己吃吧,我点外卖。”
林笙一愣,“可我记得你高中时期能吃芹菜啊?怎么会不吃呢。”
林笙在高中时期曾经见过许承洲在食堂打饭,就打过牛肉芹菜,而且一吃就吃好几天,怎么可能到了这个时候,会不吃呢?
许承洲也没想到林笙会提起高中时期的事,表情有些不太自然,“那饭我是打给别人吃的,我不吃芹菜。”
纵然过去那么多年,林笙也始终记得高中时期的点点滴滴,譬如他最讨厌吃的是猪肝,最喜欢吃的是芹菜,一个学期大半的时间,只要他出现在食堂,就不会错过芹菜,芹菜牛肉,芹菜豆干,芹菜炒花菜。
可现在他说,他不喜欢吃。
林笙握筷子的手微微紧了紧,垂眸道:“那你给谁打的?”
许承洲没有回应,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里,顺带还把门关上了,只留下林笙一人坐在餐厅里,她抬眸望去,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外人都觉得他们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唯有林笙心里明白,她与许承洲的夫妻关系只靠一张结婚证维持着,就好像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舍友,没有感情,也没有爱恋,甚至结婚三月到现在,他都不曾碰过她。
最后,林笙自己一个人吃完了那盘饺子。
傍晚的风吹得有些凉,她站在阳台上望着榕洲的风景,看着那暖黄色的夕阳一点点从西边落下,心情就像是那逐渐消散的光,一寸寸往下沉,沉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的悲哀。
第二天便是校庆,许承洲起了大早,换上了那套定制的西装。林笙也换了一套白色的连衣裙,未施粉黛的脸白里透红,肉嘟嘟的脸,也难得的透出了几分的精致。
许承洲看见林笙的模样,稍微愣了愣,其实林笙的五官底子很好,气质也上乘,但可惜在这个以骨感为美的时代,她胖得有些过头了,将她原本的五官弱化不少。
他看了她好几眼,才说:“不是说不去?”
“百年校庆嘛,总归是要回去看看的,再说了,我还有点事要去做。”
许承洲也懒得去问她想做什么,便拎着车钥匙往门外走,从这里开车回学校,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在距离学校只有三百米的距离时,两边的绿化带上就插上了属于第九中学的旗帜,旗帜随风而扬,带来了几分百年校庆该有的节日感。
两人抵达了学校后,许承洲去停车,林笙先行下车,刚下车就碰见了以前的老同学,她寒暄几句话后,就把自己的花店的地址和名片递给他们,笑吟吟:“我现在在市中心开了一家花店,大家都是老同学,有机会来光临啊。”
几人接过名片后,免不了要恭维几句,什么当上大老板了,或者是赚大钱之类的话。
林笙也都笑着应付。
没一会,许承洲停好车走过来,看着林笙在给昔日同学发名片,不遗余力的介绍自己的花店时,脸色冷了几分。等到那些同学走开,他才走上前,冷冰冰的说:“今天大家是回来叙旧的,不是来炫耀自己赚了多少钱,或者是来听恭维的话,而且我也给你介绍了几个客户,何必要在今天这么好的日子里扫大家的兴?”
许承洲的话,毫不意外的刺伤了林笙。她握紧了手中的名片,仰头看着他,难得的固执:“许承洲,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来吗?”
许承洲看着她,没回答,但眼神中充满了高傲与不屑。
“因为对你而言,这里充满了回忆和开心,但对我而言,这里不过就是一个可以为我提供扩展销路和人脉的场所。”
许承洲嗤笑两声:“林笙,你现在掉进钱眼里了是吧?做我许承洲的女人,很缺钱吗?”
许承洲那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模样,与高中那个温柔开朗的他,完全不同,林笙也想不明白,为何他每次和她交流时,总是要把自己围在围城中,再站在高台上,仿佛她就像是一个想闯进他围城里的敌人似的。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抿唇道:“花店是我跟叶橙开的,她负责渠道,我负责店内,那么我就有义务把整个店管理好,我不觉得我这样有什么不对。”
许承洲一愣,盯了她好几秒,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
林笙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唇角也因为强势的反驳而微微颤抖着。
她再也没有闲暇之心去应付那些所谓的老同学,转身去了以前的操场。自2013年7月起,榕城第九中学因参与政府改造的公路起了冲突,所以重新修建了一个操场,位于西南面的小山坡上,在2014年建成前,这里曾经林笙的小天地。
只要她被人喊‘笙胖’,或者别人以取笑她乐时,她便会来到这。
其实来这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这里距离操场和学校楼之间很远,却离画室个很近,只要站在南面的山坡上,就可以看见美术室里,专心致志画画的许承洲。
他的手很巧,画人物的专注与认真,会不自觉的让人沉溺其中。他画的最多的是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带着渔夫帽的女生背影,坐着、站着、躺着,都有。
唯独没有一张属于她的正脸。
除了画画,他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打球,每次打球,操场上都会传来炽烈的叫喊声和尖叫声,其中包括林笙。
对于他而言,这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充满了开心与幸福,但对林笙而言,这里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嘲讽。他可以淡定自若的责怪她的扫兴,她却不能大大方方的将那份痛苦告知于他。
因为一个站在阳光下的人,是永远无法体会站在黑暗中的人的冷。
她垂下眼眸,掩饰着内心的那份凄凉。
原来婚姻并不能改变她靠近他的距离,相反的,只会让她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了。
站在新操场站了许久,直到听到广播传来了校长的谢幕词后,她才起身离开。
离开的时候,正巧碰见了以前的高中同学,他们拉着林笙,说是在外面订了包厢,要跟她聚一聚。说实话,林笙跟他们的感情较为一般,毕业后也没什么联系。
正想出言拒绝,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与同学高谈阔论的许承洲――他唇角带着笑意,幽深的黑眸中藏着她许久没见过的温柔,心中莫名一颤,便点头答应。
其实那些同学也不是很愿意叫林笙,只是因为她嫁给了曾经在校的风云人物。他们是看在许承洲的面子上,才会叫一个曾经的边缘人物去参加他们的聚会。
拉拢大家聚会的人就是以前的班长,他跟寇阳等人玩得很好,所以一班跟三班混合,包了一个大包厢,林笙被那些同学簇拥着往前走后,看着同样被簇拥着的许承洲。
唯一不同的是,她是不安的、惶恐的,而许承洲是开心的、温柔的、谦和的。
到了包厢后,班长特意安排了许承洲跟林笙坐在一起,可许承洲对此有些不满,全程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他的冷漠,让林笙觉得有些难受,明明身处在和谐又开心的场合里,她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在桌底下,故意伸手去碰了碰他的手,却被他躲开。随后又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林笙见状,也站起身来跟随。
跟着他走到男厕所门口时,他不耐烦的回头:“我是要去厕所,你是要跟着一起进来吗?”
“承洲……”林笙放软了语调,“我是想跟你好好谈谈,是不是刚才在学校,我让你难堪了,如果是的话,我跟你道歉,其实我……”
“你什么?”许承洲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十分不耐烦,“有的时候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生气的时候你没道歉,我不生气你又非要提起,难怪以前在高中的时候他们都不喜欢你,果然是有原因的。”
林笙的脑子像被人用棍子狠狠打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耳边只环绕着他那句――难怪以前在高中的时候他们都不喜欢你,果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是她活该被嘲讽?还是她活该被孤立?
林笙整个人像陷入了冰冷的湖水中,那些水从四面八方朝着她涌来,涌进她的口鼻,令她无法呼吸,她只能轻颤着身子,缓缓吐出一句““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你说这些。”
说完,便转身离开。
而许承洲也没有追上来安抚,他甚至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回到包厢时,那些同学依旧在热火朝天的聊着以前的青春岁月,比如谁去偷了老师的水,又或者是谁上课打呼噜留下了历史记录……总归这些炙热的青春里,没有林笙。
“G,咱们今天还有一位同学没来啊?”
“谁啊谁啊?我记得都来了。”
“不对,还差一位。”寇阳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一班的那个谁……谢家乔呢?他来了吗?”
第3章
◎【我是说,我想你了。】◎
寇阳提起谢家乔这个名字,全场一片寂静,大家目目相觑,似乎都在努力回想着这号边缘人物,可是想来想去,都没人记得这号人。唯独只有林笙,脑海勾勒出一个坐着轮椅、瘦弱不堪、甚至因为过瘦,而导致面颊凹陷、颧骨突出的模样。
他啊。
林笙心中想着,默默的喝了一口水,她记得他。
那个时候他们就坐前后桌,她被人取名叫笙胖,他就被人叫瘸子,不过谢家乔的性子倒是意外的沉稳,面对这些流言蜚语,从未展现过一丝的难过。
反倒是他曾经安慰过她。
怎么说来着?
她努力的想想,突然想起来,谢家乔曾经跟她说――你不胖,你挺漂亮的。
虽然只是一句安慰的话,可林笙却一直记在心中。后来高中毕业,大家四处分散,谢家乔的身影也就此消失在眼前。
难得寇阳身在三班,却还记得一班的谢家乔。
不过这只是一个短暂的插曲,没人会过多的将时间停留在一个边缘人物身上。大家继续沉浸在聚会忠,聊天、喝酒、划拳。
但就在这时,门外突然走来一人,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整个人的身姿格外挺拔,修长而白皙的手上正握着一根黑色的木制拐杖。
那拐杖的光泽度很好,扶手处设计了适合掌心的宽度,一看就是私人订制,他的五官比例很好,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就像是许多写实派画家笔下的人物,从画中走到现实。
门口到餐桌,短短的几步路,竟被他走出一种在聚光灯下走台的既视感,天生矜贵的气质在无形之中流淌着,本就喧闹杂乱的餐厅,因为他的出现,顿时安静不少。
他走路不太稳,会出现走一步停一下的情况,但并不妨碍他震慑全场的气场。
林笙在看到他的那瞬间,隐隐约约猜出了什么,心中震惊又诧异,目光也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班长首先认出他来,犹犹豫豫、小心试探:“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榕洲第九中学的同学聚会,请问你是谢家乔吗?!”
谢家乔已经走到了餐桌前,右手边有个空位,他非常礼貌绅士的问了旁边的同学是否能坐下,那同学似乎被谢家乔近距离的容颜给暴击到,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没人坐’,还惹来周围人的嘲笑,说她看见帅哥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那同学的脸瞬间红了起来,连忙解释没有。
谢家乔拉开凳子坐下后,才点头回答:“嗯,我是谢家乔。”
他的承认,瞬间让在场所有人都‘what?’了好几声,班长更是惊得原地起跳。其余的同学也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连忙确认他是否在开玩笑,否则难以相信以前那个瘦骨嶙峋,瘦得脱相,又身患残缺的少年会是眼前这个一米八几、容貌俊美的男人。
其实主要是气质,林笙强压着诧异,默默的想。她记得以前的谢家乔身上好像没有这种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很不起眼。
很快,许承洲回来了,看见同学们七嘴八舌的在议论着谢家乔,不是问他在哪里工作,就是问他这些年都在做什么,怎么转变这么大。许承洲瞥了一眼谢家乔,神色也略有些诧异――毕竟很难相信,一个人的转变可以如此的颠覆。
不过他倒是收放自如,不过短暂一秒就收回了自己的震惊,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期间,他的电话响起来,不知道谁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他看完后脸色不太好,举起面前的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
“喝吗?”他突然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将酒杯碰了碰她的酒杯,“一起喝点?”
林笙见他破冰,也没有多问什么,举起酒杯与他碰了碰。
期间两人不怎么说话,就是一个劲在喝酒,林笙还在生气于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而许承洲像是在跟自己生闷气似的,喝了几杯不够,又去找别人喝酒。
一番下来,已经灌了不少了,回到林笙身边时,满身的酒气。
林笙皱眉,拿过他手里的酒杯,低声说:“别喝了,喝太多,晚上回去会很难受。”
许承洲的眉眼之间已然有醉意,他看着林笙的脸,突然头一歪,倒在了她的脖颈上,炙热的呼吸开始不断的喷洒在她的耳廓与脖颈,令她浑身酥麻又僵硬。
难以想象,像他们这样结婚三月的福气,会因为丈夫偶然的靠近而觉得心跳加速。
对面的同学已经开始起哄了:“哎呀,咱们的校草快不行了,怎么就倒在爱妻的怀里起不来了?”
“还是咱们的笙胖,G,不对不对,我自打嘴巴一下,是咱们的林大美女厉害,能把咱们校草驯服得服服帖帖的。”
听着同学们那似乎羡慕,又夹杂着深意的话,林笙情绪复杂,但还是扬起一抹微笑:“不好意思,他喝多了,我带着他回家吧。”
“回什么,他一会就醒了。”
几个同学撺掇着,让许承洲坐一会,又给他拿了几杯醒酒汤,几顿忙活,反倒让林笙不好拒绝。
只是许承洲喝完醒酒汤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就像是不想醒来,迷迷糊糊之中,搂住了林笙的细腰,贴着她的耳畔,用他那低沉而磁性的声音,温柔又撩人的问:“你就不能多爱我一点吗?雪婧。”
当她听到‘雪婧’两个字的时候,胸口犹如被穿透一根巨大的钢筋,生生的插进她的肺部,再将她浑身的血液一点点流干,连指尖都泛着冰霜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