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冬许久未开车了, 副驾驶坐的又是他的心肝宝贝, 自然小心翼翼。
红灯了,前方车辆排出灰色的尾气, 他透过前挡玻璃看到白小梨兴致缺缺的一张脸, 没来由的慌乱。
他紧攥着方向盘, 问:“小梨,除夕那天……我和平安的话,你都听到了,对吗?”
白小梨想了想,点头。
脑海里仿佛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周凛冬盯着红绿灯上的倒计时,有了片刻迷茫。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苦衷,为什么对他还是这样不理不睬的?
他昨天问她还想不想他,爱不爱他,她都选择不回答,如果不爱不想,大可以直说。
所以,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对他笑呢?
车动了,后面的车在按喇叭了,声音很尖、很刺耳。
周凛冬如梦初醒,踩下油门。
他紧张地抿住了唇,半晌松开。
“那你是怎么想的?”
他用余光看向白小梨。
白小梨竟然在笑。
她竟然在笑???
白小梨侧身,一脸感激地看着他:“谢谢周队长。谢谢你当时那么为我着想。”
可能怕气不死他,白小梨说完非常真挚地眨了眨眼,虔诚合起了双手,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
小崽子不对劲。
周凛冬凝眉。
正常人应该会表达对事件的感情,比如愤怒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和商量就做下决定,开心地抱着他说太好了都是误会,抑或淡淡地表示都过去了不用提了。
总之不会是白小梨这种诚恳到诡异的道谢。
这丫头处处透露着古怪,偏偏周凛冬找不出任何她在耍他的证据,只能自己郁闷。
他烦躁地停了车。
白小梨上楼面试,他在地下车库检索这家公司的资质,看到是实力雄厚的大公司才放了心。
白小梨一时半会下不来,他便给指导员打了个求助热线。
“指导员,我搞不定她。”周凛冬用手撑住额头,不知是不是地下车库太闷了,他有点喘不上气,“她什么也不说,不是语焉不详,就是答非所问,我问她什么想法,她居然跟我说谢谢,谢谢我为她着想!”
指导员哈哈大笑,周凛冬简直快崩溃了:“您不要光笑话我啊,我知道我很蠢!”
他是真后悔。
早知道白小梨那么喜欢他,他说什么也不会撒手的。
白小梨比周凛冬更爱周凛冬,周凛冬又何尝不是比白小梨更疼白小梨。
他们是相互的。
“嗯?”指导员笑够了,“我早告诉你了,她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你就受着吧昂,自己造的孽自己尝,我这个老头子能帮你什么……”
咂了咂舌,指导员点了点头:“平安说的对,一遇上小白你就方寸大乱,瞧瞧,变成二傻子咯。我陪孙女做手工作业了,挂嘞挂嘞!”
二傻子周凛冬头痛欲裂。
他老成稳重了小半辈子,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原本计划得很好。
他既已知道了白小梨为他做的一切,那他也就不纠结了,纵使前路未卜,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白小梨的青春宝贵,而他的生命随时可能终止,他要在这十天假期内重新追求白小梨,用余生全力爱她、补偿她。
如果哪天他真的死了,他就把遗产都留给她,他还不信了,一个富婆能找不到第二春。
可白小梨令人捉摸不透的态度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甚至隐约有种感觉,白小梨在非常努力地维持着他们介于朋友和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想更进一步。
越想越心烦,周凛冬索性下车透气。
站在商场导示牌前,他目光定在了六层,久久挪不开眼。
半小时后,白小梨回来了。
周凛冬立在车边,淡声问:“结果怎么样?对这家公司还满意吗?”
“公司挺好的,但是应该看不上我。”白小梨嘿嘿笑了笑,却难掩失落之色。
消防用品这个行业太特殊了,销售范围很小,企业订单又占大头,没有资源的普通人是不会被考虑的。
她勤勤恳恳做了那么多准备,可人事只关心她都认识哪家企业的老板,能不能为公司直接拉订单过来。
白小梨被问到顿口无言。
她谁都不认识,就一小市民。
“唉……”她叹气,“不说这个了,咱们回家吧。”
“去楼上转转。”周凛冬揪住她的后衣领,见她白皙的颈后肌肤露出来了一点,他嗓子立马哑了,“六层是电影院,你上次不是说要等我一起看电影吗?现在去,好不好?”
他低头,掏出两张电影票。
“喜剧片,你应该会喜欢,我刚才上去买的。”
“噢……”
他是指去邻市救火,她等了他一天那次。
那天她担心他不来,可他还是来了。
后来她盼着他回来,他却只给了她一通冷冰冰的电话。
怔怔看了那两张电影票一会,白小梨忽然很轻地笑了。
她抬起头,表情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开心,很复杂,看眼睛好像快哭了,但看嘴唇,又分明是翘起来的。
“周队长,我早就不想看电影了。”白小梨竭力在笑,虽然她知道,这个笑大概比哭还难看,“嗯,我不会再等你看电影了。”
周凛冬的手指缩了缩。
“小梨……”
“没关系。”白小梨打断他的话,语速飞快,“我知道你愧疚,觉得对不起我,但我不需要你这样做。周队长,其实昨天我也没喝那么多,记得一点你说的话。是指导员告诉你的吧?”
不等他说什么,白小梨挠了挠头:“抱歉,我应该早点和指导员说清楚的。一开始,我的确是放不下你,所以跑到队里去找指导员,问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但时间久了,我是真的喜欢上这份工作了……”
她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留给周凛冬一个意味深长的尾音。
周凛冬缓缓屈膝,晃着目光看向白小梨。
白小梨有些错愕地垂下了眼,可不管她怎么躲,周凛冬都能抓到她的藏匿点。
“小梨。”周凛冬温柔地扬起唇角,像雄性动物对自家幼崽流露出的天然的关切和宠爱,“你自己没发现吧,你一说谎语速就特别快。”
她离开时就是这样的,一口气说了许多许多话,快得像是背好的稿子,怕断掉就连不上了。
白小梨沉默以对。
这还是重逢后她第一次不回答他的问题。
周凛冬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白小梨头一偏,闪开了。
周凛冬的心像被她狠狠攥了一下,疼,也更想抱她了。
“小梨,你要欺负我到什么时候?”周凛冬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的小姑奶奶,他故意掀起袖子,露出自己的腕表和伤痕,“我的时间不多了,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白小梨木木站在原地,周凛冬本以为她同意了,白小梨却在他即将抱上来的那一秒转了身,上车了。
他也不着急了。
他明白了,这小孩有心结了,拧巴着呢。
打开车门,他好笑地拽她出来。
“来都来了,买点东西回去。”
白小梨一脸不乐意。
“难道你想让舅舅舅妈发现你失业了?”周凛冬锁好车,趁她发呆的时候揉了揉她的发顶,“这样才乖。”
白小梨捂着被他碰过的地方,气鼓鼓瞪了他一眼。
周凛冬,坏人,蔫坏!
他那是摸头吗?
他分明是给暖水壶拧盖子呢!!!
可恶,四十公分的身高差距太可恶了!
话说回来,这好像还是他们的第一次正式逛街。
周凛冬无疑是出挑的,足够英俊的脸和万里无一的身材相当吸人眼球,再配合他身旁矮小娇弱的白小梨一瞧,好家伙,放在全球情侣当中那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光是看一眼白小梨纤细的小腰和周凛冬充满力量感的大腿,在场的女士都觉得盆骨要烂了。
周凛冬并不懂那些女性投来的目光饱含着什么,他只是略微不自在,无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这样白小梨就跟不上了。
他还没忘了昨天到家之后的事情,犹豫地回过身,盯着白小梨的腿不放。
白小梨如坐针毡,谨慎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高大无比的周凛冬,一头雾水:“怎么了?”
周凛冬十分不解:“你的腿,真的不酸?”
“啊……?”白小梨确认,“真的没有。”
这就奇怪了。
周凛冬皱紧眉头,怎么会呢?
周凛冬不动了,白小梨戳他的胳膊:“怎么了,周队长?”
周凛冬疑神疑鬼地看向她:“昨天,你抓着我说……”
“说什么?”
“……算了。”
现在是外面,他周凛冬要脸。
作者有话说:
在场女士演我
【看到有小天使质疑男主是不是干了什么猥琐的事情,其实没有,不要把他想得太坏啊喂!】
第30章 表白偷袭
◎周凛冬,不走寻常路◎
周凛冬皮肤太白了, 脸稍微红一点都会异常明显,他佯装商场内暖气太足,扯了扯卫衣领子。
男性线条感十足的锁骨处赫然印了两排小齿痕,他有多白, 那个齿痕就有多刺眼。
白小梨的瞳孔突然一圈圈瞪大, 最后几乎形成了一个正圆形。
周凛冬不自然地别开了脸。
“别看了, 你咬的。”
平地一声雷, 炸翻了诚惶诚恐的白小梨。
她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
周凛冬一脸无奈, 拉住了她的手:“去楼上转转, 乖一点, 晚上回去告诉你怎么回事。”
白小梨一动不动,周凛冬弯身摸了摸她的头,有些认命, 他目光巡过周围一圈, 压低了声音:“可能我昨天弄疼你了,你急了, 就咬了我几口。”
还几口?
弄疼她了?
白小梨差点吓晕过去。
这位哥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周凛冬脖子以上全部红了,他搓了搓烫手的耳垂, 轻声说:“不要想了,外面不好说这些。”
“……你别说了。”白小梨觉得, 他再这么讲下去,没事也要变成有事了。
正好周凛冬也不想在外面提, 踏稳扶梯, 白小梨倔强地往外抽了抽手,他没松, 义正言辞道:“乘坐电梯, 禁止打闹。”
白小梨不甘示弱地上了两层, 两人视线终于齐平了,周凛冬含着宠溺的笑摇了摇头,不明白这小姑娘在玩什么。
不过,挺可爱的就是了。
商场里的节日氛围还未散去,循环播放着喜气洋洋的好运来,有家专柜门前排队的人格外多,白小梨好奇张望,竟是一个白色的机器在往外吐护肤品小样。
周凛冬捏她软软的掌心:“喜欢就买。”
“只是看看热……”
毫无征兆的,扶梯忽然晃了一晃。
很轻,轻到白小梨以为自己没站稳。
她茫然看着周凛冬张开双臂,成熟男人的身体透着热气将她笼罩,坚实的胸肌甚至撞痛她的鼻子,就这么如山般压住了她。
白小梨低低哼疼,想要拍开他,周凛冬却脸色发白地勒紧了她的腰。
“别动。”他从牙中咬出两个字,颤抖的尾音中似乎还夹杂了恐惧。
周凛冬向来勇敢无畏,白小梨从没见他怕过什么。
肋下一痛,她愣住的半秒之间,周凛冬已经夹着她上了二层的地面。
对,就是夹在腋下的,像村书记夹着自己的公文包。
周凛冬面容冷峻,英挺的眉眼直逼商场自顶层中点垂下的水晶灯串,灯串摇摇摆摆,仿佛闪在中空的星星,梦幻得不可思议。
藏在他胳肢窝下的白小梨“哇”了一声:“好漂亮!”
商场里的路人也纷纷驻足,欣赏这一幕美景。
唯有周凛冬的胸膛起伏失常,他大口喘着气,额头冷汗淋淋。
白小梨兴奋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了。
“周凛冬,你怎么了?”
周凛冬仍旧盯着那些灯串:“小梨,刚刚地震了。”
白小梨并没有感觉到地震的存在,倒是他的心跳震感更强一些。
灯串总算停止晃动,白小梨清晰听到周凛冬舒出的一口长气。
惊犹未定地带她离开了商场,看着小广场上毫无知觉的老人孩子,他双眉紧蹙,掏出手机查看新闻。
一个小朋友撞了上来,大概被周凛冬的腿磕疼了,呜哇呜哇的哭了起来,白小梨手忙脚乱安慰着小朋友,小孩反而越哭越大声,孩子父母急忙跑来,她刚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不成想那对父母劈头盖脸地便开始骂她。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撞到我家孩子了!”
周凛冬冷眼抬头,面色不悦。
那小孩的父亲哆嗦了一下,看周凛冬长得不好惹,一股子悍匪气,拉着娃灰溜溜地跑了。
“有时长相凶还挺管用的。”周凛冬回身,撑膝看着闷闷不乐的白小梨,目光微闪,“好了,别和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他个子高,而白小梨矮,他现在的姿势有点像俯身休息的篮球运动员,特别他今天穿了套卫衣运动服,说不出的干净清爽。
风寒冰冰的,眼前这男人肌肤中散出的气息却暖,白小梨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蓦然垂下了脑袋。
她看出来了,周凛冬好像有些怕地震,他那会脸都白了,而且第一时间带她出了商场。
目光落在他时不时屏幕唤醒的手机上,白小梨扯了扯他的袖子。
“周凛冬,你是不是害怕地震?”
周凛冬微怔。
“嗯,参与过几次赈灾救援,大地一晃心里就犯怵……总觉得又要死人了。”
“你还怕什么?”
“火,爆炸,洪水,坍塌,海啸。”
还有她的眼泪。
说到底,周凛冬也只是具肉ti凡胎,也会害怕,责任赋予他勇气,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怕。
他比普通人更惋惜生命的流逝。
话题有点沉重了,白小梨抓着他的袖子,拖他去奶茶店,点了两杯暖洋洋的金桔柠檬茶。
周凛冬却对服务员说:“一杯金桔柠檬,一杯鲜榨梨汁。”
他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性质,直白火热,白小梨气恼地抢过了他的梨汁。
“你别这么喝啊……”什么人呐,还含在嘴里嘬,坏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