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跟着小姑奶奶出远门,叶清尘超级兴奋,可以坐飞机耶!
叶南音也就是第一次坐飞机,飞上天的感觉让她觉得有点新奇,下飞机后就没感觉。
这次超度亡灵的事情是张挺牵头,所以张挺一路上都跟着她,给她介绍,这个战场是抗战时期哪个部队驻守,当初那场战役有多激烈,死伤数字。
从南到北,一个一个战场走过去,叶南音送走了很多困在旧时战场上的亡灵。
走到某处被张挺称之为最惨烈的战役,289峡谷。
当初敌军占据高地,阻挡他们增援峡谷后方的部队,为了帮助峡谷对面的部队突围,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打通这处要道,夺得制高点。
当初任务紧急,负责这项任务的部队人少,又没有多少重武器,为了夺得胜利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
夕阳下山,天色暗下来。
叶南音站在峡谷当中,一群穿着不合身军装的小孩儿跑出来,张挺红了眼睛。
这些孩子,就是那个代价!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严肃地用枪指着他们,问他们来干什么的?
“这里已经被我们占领了,是我们地方,你们赶紧离开!”
叶南音笑:“我是来送你们走的。”
“走,走去哪儿?”他们很迷惑。
“你别骗我们,我们不会离开这里!”小孩儿眼神又坚定起来。
叶南音招招手,一个比她矮了一头的小姑娘跑出来:“你叫我?”
小姑娘被比她大的孩子拉回去:“小心,他们是坏人!”
叶南音往前一步:“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是哪里的?”
“二丫,我叫二丫,我家在河那边的新乡村。”
“走之前,你想见见家里人吗?”
家里人?二丫高兴起来:“我想见我奶奶,我跟着哥哥姐姐来这里的时候,我奶奶腿摔了走不了路,不知道好没好。”
叶南音问她奶奶的生辰八字,小姑娘说不清楚。
当初情况紧急,能来这里的小孩儿,大多是附近村镇的孩子。
叶南音叹息一声,对张挺说:“你现在去联系当地的公社干部,问问谁家有孩子在这里,想来的话,天亮前都可以过来,我在这儿等着。”
张挺默默点头。
张挺走后,小孩儿从山上拉下来几个大人,叶南音问:“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对,我是团长朱亮,听说你找我们?”
朱亮看了叶南音一眼:“你说话不是当地的口音,外地来的?现在这里不允许通过,你们回吧!”
“你们守住这个地方二十多年,你们该走了!”
“二十多年了吗?”
朱亮沉默了半晌,再看身边的这些孩子。
是的,他们早就死了,敌人一排炮弹下来,他和这些孩子都尸骨无存。
两个小时后,一群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这处峡谷杂草丛生,想跑都跑不快。
“二丫,奶奶的二丫!你在哪里呀?”一头凌乱的白发在寒风中飞舞,老太太脚下一踉跄,摔倒在地!
“奶奶!”二丫连忙跑过去,却从奶奶身上穿过去。
二丫哭:“奶奶,二丫在这里!奶奶!”
叶清尘心酸:“你等等。”
他身上带着开阴阳眼的水,在二丫奶奶的眼皮上抹了一下,二丫奶奶立刻就看到她的小孙女。
都二十多年过去了,她的小孙女还是小小的一个人儿,跟走的那天一样,系着红头绳,穿着打了补丁的半袖衬衣。
老太太忍不住哭起来:“奶奶的二丫啊,这么冷的天,穿这么薄,冷不冷?”
老太太说着就要脱身上的棉衣给孙女,二丫连忙说:“奶奶我不冷,我可暖和了,奶奶你摸摸,我的手都是暖的。”
可是,可是奶奶再也摸不到你的小手了!
苍老的大手和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交错而过,再也握不到一起。
越来越多的人赶来,试图在满坑满谷的孩子中找到自己家的那个。
“石头,石头你在不在,我来看你了。”
“铁柱哥,铁柱哥,我当时跟着你们跑,你们跑太快了,我没追上,你说你过几天就回来的。”
一个头上戴着破烂草帽的小孩儿,跑出来,跑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面前,仰着头问:“你是我爸爸吗?”
那个男人强忍住眼泪:“我不是,大哥,我是小强啊,你的弟弟!”
小孩儿惊讶:“二弟,你这么大了?咱们爸妈呢?”
爸妈?爸妈也死了二十多年了。
小孩儿表情想哭,又笑起来:“那没事儿,等我下去,我去找咱们爸妈。”
“嗯,你早点下去,别让爸妈等久了。”男人忍不住哽咽。
“好!”小孩儿问:“你现在过得好吗?”
“好,没人欺负我,干活就有饭吃,前些年我结婚了,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二儿子记在你的名下。”
小孩儿羞涩地笑:“那多不好啊!”
男人终于忍不住,扭头蹲地上大哭。
这一晚上,不停有人来,一个走的人都没有,峡谷里呜咽的哭泣声被风传的很远,很远。
叶南音遵守承诺,吹着寒风,在峡谷里等到东方既白。
她站起身:“天快亮了,你们也该走了!”
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响,但是真的该走了,不能再留了!
添加了好多功德,轮回阵在夜色中金光闪闪,一个个孩子手牵着手进去,都是笑着的。
朱亮走在最后,他说:“谢谢您,我朱亮记你这个情!”
叶南音笑了:“走好!”
送走这些孩子,天亮了!
叶南音转身,老老小小跪了一地,给她磕头。
“谢谢您!”
叶南音安然受了。
三天后,最后一处战场亡魂被送走后,张挺亲自送她回去。
到西洲市下飞机后,张挺带着叶南音去部队食堂,今天可以吃到孔大厨做的葱烧海参。
孔大厨大概知道一点内情,再次见到叶南音,高兴得很:“年前还能见到您,真是个好兆头。”
叶南音却不觉得是个好兆头,看孔大厨的面相,有大祸临头之相。
这个面相太明显了,以至于叶清尘都看出来了。
享用完美食,叶南音擦擦嘴,喝了口茶才说:“孔大厨一定记得我说的话。”
“您说的话我记着呢。”
孔大厨暗示道:“最近把身边的事儿都捋了一遍,应该没啥大事。”
“那最好不过!”
这句话,叶南音说的有些言不由衷。国运不一定推算得特别具体,但是个人的短期命运,她不可能能看错。
走的时候,孔大厨送给江英一本手写的菜谱:“您家小姑奶奶喜欢吃的几样菜,我把菜谱都写下来了,您回去研究研究,看着做。要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来找我。”
“哎,多谢您!”江英万分感激。
“嘿,跟你们家做的事情相比,我做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时间不早了,张挺送叶南音回叶家村,到村里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叶定国留张挺住一晚上,明天再走。
张挺推辞:“天也没太晚,我回市里要不了多久。”
叶南音也说:“明天走吧,天黑开车不安全。”
“听叶大师的!”张挺恭敬道。
叶定国乐了,自家闺女又收服了个小弟么?太听话了!
女儿安全回来,许静心里最后一点担忧也没有了,欢欢喜喜准备过年。
叶南音知道刘年和刘珉两兄弟还没来叶家村,忍不住皱眉。
第二天叶伟来家里,叶南音叫他给北芒山那边打个电话。
北芒山那边,张守一走了,李/康走了,前两天留守的张抱朴带着龙虎山其余弟子也走了,说是门派里有重要事情,忙完就过来。
刘年和刘珉被派到北越那边去了,等他们回来,大家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俩,熊师长说什么都要留下他们。
刘珉无奈。
现在这边的情况其实不太用得上他们,他们在不在有什么要紧?
熊师长心想,这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
总之,他们两兄弟被熊师长留下了,熊师长说等到过年前一天再走,到时候他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
熊师长怕他们两兄弟偷跑,还叫儿子熊果整天跟着他们。
熊果不乐意呀,大冷天的,干点什么不行,整天跟着两个大男人转悠什么?
还没等到过年,师父那边打电话过来催了,这次不管熊师长怎么说,他们坚持要走。
熊师长一看他们表情,就知道肯定留不住,只能嘱咐他们过完年早点回来。
“我知道你们家在哪儿,年后你们要是不过来,我亲自上你们家请你们去!”
刘珉笑了笑,只怕熊师长去了他们家,可能也找不到他们。
他们俩兄弟没跟熊师长说,他们要去叶家村。
虽然提前了几天,熊师长还是信守承诺,亲自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还交代列车员好好照顾他们。
目送火车离开,熊师长开车去部队驻地,找司令员。
“人走了?”司令员问。
“走了,我看他们年后应该不会回来。”熊师长猜测。
司令员双脚跷在桌子上,身体后仰躺在椅子里,眉头紧促,猛吸了口烟,嘴里含混不清道:“大师就是不一样,这个预感啊,比在上头混的人还灵。”
熊师长不这样觉得,厉害到叶南音那个份上的大师,那叫预感吗?人家肯定是算出来的!
最近这一两个月,歪风越吹越大,今天批判这个,明天批判那个,报纸上报道的消息,就没几个能让人看着舒心的。
这样下去,迟早要闹出事!
司令员说:“叶家、刘家、李家河龙虎山那边,你都要时刻关注着,一旦前线出事,马上叫飞机把人运到咱们这边最近的机场,把人拉过来。”
司令员目光幽幽:“你跟他们说,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上一天,我担保,在北芒山这边,无人敢拿他们开刀。”
司令员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谁他么要是敢坏事儿,老子把人送到前线去。”
他们当兵只会打阳间仗,玄学里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谁能拦得住?
“要不,咱们去跟北越那边谈谈?”
威胁威胁他们,管好下面的人,别瞎添乱。
司令员摇了摇头:“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除非他们自己主动发现。”
他们现在赶着去说了,北越那边知道他们这里镇场子的人走了,有些人只怕要动小心思了。
既然如此,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不仅要想办法掩盖消息,还要放些烟雾弹。
第二天,没啥事儿干的熊果被他爸送上车,熊果啥也不知道就被带走了。
“大哥,咱们俩这是去哪儿?我爹不会把我卖了吧。”
开车的司机和坐在副驾驶上的侦察兵都笑了。
“你别怕,一会儿我们带你去个地方,然后你学学刘大师他们平日里的身法手段,远远地叫人看一眼,我们就带你回去。”
“这是叫我去装神弄鬼?”
“直白地说,就是你想的这个意思。”
熊果简直惊呆了,他爸这是在干什么,生怕他活的太久吗?
熊果捏着脖子上的平安符,觉得不安全,又从兜里掏出五雷符。
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卧槽,你怎么有这个玩意儿?”
熊果得意地笑:“当然是从刘家兄弟手里骗……不,赢来的呗!”
熊果这样贪生怕死的人,最在乎自己的小命了。得知刘家兄弟手里有叶大师给的五雷符,他就心心念念,想了好多办法才从没有防备的刘年手里赢来了一张。
“有这个宝贝咱们哪个地方都能去,怕啥呀!”司机激动起来。
熊果连忙道:“大哥你好好看路,别开沟里去了。”
“放心,去不了!”
今天就是去装神弄鬼,五雷符这么金贵的玩意儿肯定用不上。
今天去的小山坡被敌军炸过一轮,山坡上秃了一大块,熊果就站在秃掉的那块地上,假装自己是大师。
距离山坡不远的阮家寨,能隐约看到这边山坡上的身影,好像是有人在做法。
实际上,熊果伸出左手,再伸出右手,凌空画了个圈,猛地跺脚,小碎步转圈。
转圈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嘿,我左青龙!哈,看我右白虎!画个圈,把你们圈起来,跟着我转悠起来,飞飞飞,往上飞,把天上的敌机给小爷我撞下来!”
旁边两个人笑惨了。
在原地逗留了十多分钟后,侦察兵拿望远镜看了眼对面寨子,赶忙道:“走走走,那边寨子上过来人了。”
再不走,等人过来,他们就被拆穿了。
阮家寨的人刚下坡,他们三个人就坐车走了。
阮家寨的族长听到族人报告消息后,没搞明白:“你说远远看着像是刘家兄弟?他们好端端地来这里干什么?”
那个被炸了一半的山坡又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又没死过人,有什么可去的?
有人猜测:“他们是不是想在那儿做局?”
“在那个山坡上做局?”
“他们看了地形可能觉得不合适,又走了?”
真的是,搞不明白。
熊果他们三个去跑了一圈,搞得阮家人一头雾水,北越分区司令员看到上报的这个消息也是一头雾水。
算了,反正他们也不会害我们,随便他们吧。
想完后把消息扔到一边。
两天后,消息传回北芒山驻地,司令员在家属院碰到熊果,夸他干的不错。
熊果还没来得及得意,第二天又被司机拉着去装神弄鬼,这次去的是黎家寨子附近。
另外一边,刘年和刘珉两兄弟这会儿已经到叶家村了。
在山下吃了午饭后上山见师父。
叶南音跟他们说清楚叫他们回来的前因后果后:“你们家那边如果不着急回家,就留在叶家村,等风头过去。”
刘年和刘珉对视一眼,既然都回来了,他们还是要回去一趟,至少给祖宗上一炷香。
这一年,他们两兄弟成长了不少,也做了不少事情,该跟祖宗说一说。
”师父您放心,我们肯定会小心。”
“嗯,你们回去也行,我相信你们能保护好自己。”
叶南音又说:“要是躲不过,就你们就去天坑里,那里安全。”
“是!”
天坑啊,虽然天坑里的鬼魂早就送走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还是不想去天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