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好后,叶南音再次看向这人。
“叫什么名字?”
“我叫梁川。”
“做什么工作?”
“革/委会一个文书。”
看着不像啊,叶南音看他面相,也就是个老实人。
“原来在文化局工作,后来被调去做些笔头工作。”
怪不得。
“你和叶奇山什么关系?”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上面领导吩咐我陪他走一趟,我就来了。”
“那又是谁吩咐你上面领导?”
粱川低着头,此时满头大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姑娘问一句他就说一句,还说的都是实话。
“不能说?”叶南音调整了下坐姿。
粱川连忙说:“不是不能说,我真不知道。”
“一点都不知道吗?”
好吧,知道一点。领导接电话的时候他就在领导办公室整理文件,好像是上海打过来的电话,说某个大领导的家人要去一趟玉竹县,麻烦领导关照关照。
“那位上海的大领导,他们来叶家村是为什么?”
这个梁川真不知道,人家要办的事,怎么可能告诉他们。
叶南音轻笑,这人真是个好性儿的人。
“我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站在院子里犹如被审问的犯人一般,听说能走了,梁川立刻拔腿就走。
“看你品性还不错,给你一个忠告,如果可以,还是回你的原单位吧。”
梁川走的很快,这个忠告还是飘进了他的耳朵,进了他的心。
这个看着年轻,说话行事又很老成的小姑娘,给他一种非常恐怖的感觉,他甚至不敢和她对视。
梁川走的太急,走到村口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把脚扭了。
“哎哟,疼不疼?”
“快过来坐下,我给你看看脚。”
梁川扭头才发现,村口这个地方居然有个面积不小的医馆,此时医馆里坐着两个大夫,还有四五个学徒在抓药、收拾东西。
刚才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
叶平江招呼梁川过来坐,还给他端来一杯水,梁川接过礼貌道谢。
“你看着眼生啊,第一次来叶家村?”
“第一次来。”
“哦,听口音是市里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
叶平江哈哈一笑:”因为我们家认识不少市里的朋友。”
“比如前几日,你们市军区那边给我们家小姑奶奶送了一车西瓜过来,听说是西北那边运过来的,说是什么新品种。可真甜,跟咱们这边种的西瓜完全不一样。”
前几天西北送来的西瓜?这个梁川知道。
这批西瓜金贵,一共也没多少,他们单位分了几个,领导想带一个回家都不好意思,西瓜全部切了,一人分了一小块儿,确实甜得很。
叶平江指着墙角:“瞧,小姑奶奶给我们分了几个,还有一个没吃完,下午我们把这个吃了。”
梁川一看,真没骗人,确实是那种新品种西瓜。
叶平江是个话痨,梁川一碗水都喝完了,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嘴。
“那啥,你脚没啥大事儿,这几天别再扭到就行了。”
“好,谢谢大夫。”
“不用客气,慢走,有空再来。”
梁川走出叶家村的时候,心里决定这个地方再也不想来了。
梁川不傻,刚才叶平江说话间透露出来的人脉关系,就是在警告他,少掺合叶家的事,否则别怪他们不客气。
梁川到叶渠公社,没看到叶奇山,以为叶奇山已经坐车走了,于是他也坐车回市里了。
回到单位,第一时间跟领导报告叶家的事。
领导听后皱眉:“我叫你给人带个路,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出去!”
梁远山低头出去,转身的瞬间,心里下了个决定!
叶奇山在叶渠公社消失,半夜的时候,他在一座破庙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月光下断头的神像,}人得慌。
一群乌鸦扑腾着翅膀飞过,吓得叶奇山匆忙逃窜,叶渠公社后面的山林里响起了一连串的尖叫。
半个小时后,叶清尘和叶伟两人从林子里出来。
叶伟拍拍叶清尘肩膀:“你有小姑奶奶几成功力我不知道,至少装神弄鬼这方面你确实不错。”
叶清尘轻哼,和小姑奶奶没得比,但是和叶奇山嘴里那位大师比,他简直碾压好吗!
八卦楼三楼,这几日一直在这里打地铺的李家父子今晚上不在这儿。
叶家开会,叶南音和爷爷坐在上首,下面围坐一圈叶家族老。
听完叶伟和叶清尘说的话后,叶平川简直被气笑了。
“逃去香港的那个叶名达是碧峰山叶家的一支,靠着半本传承在香港成了个给富人看风水的神棍。现在为了搭上那些富豪,想从咱们家弄到御赐的玺印讨好人家?”
叶伟和叶清尘点头,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
远在香港的叶名达怎么搭上叶奇山的?
叶奇山帮叶名达办事,想必收了不少好处吧。
叶奇山这是亲自把把柄送到他们手里来呀。
叶平川乐了:“叶伟,明天就给叶眉打电话,把消息告诉她。”
“好。”
叶眉上周联系族里,碧峰山叶家那边去找她打听消息她没搭理,那边觉得她不识相,试图找她麻烦逼她就范。
现在形势逆转了!
族老们议事,叶南音坐在上面听着,间或点点头,没有插话的意思。
叶清尘看向小姑奶奶,听叶奇山说,叶名达那个不懂装懂的神棍都在能香港赚大钱,凭小姑奶奶的本事,那还不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第40章 乖宝不会害她!
叶奇山也不是真蠢, 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后,叶奇山从叶渠公社离开后他没有去上海,而是直接回了碧峰山。
两次去叶家村都落得没脸,叶奇山嫌丢人, 回去后跟谁也没提。
过了半个月, 稍微空闲下来的叶问宗想起爷爷去叶家村的事, 还没回来吗?
叶问宗原本以为爷爷去叶家村, 不外乎他们家现在好了, 想去叶家村找回面子, 所以还联系那边市里的人接待一下, 稍微给爷爷撑撑面子。
叶问宗回到家,问妻子高秋:“前段时间爷爷去玉竹县,还没回来吗?”
儿子哭闹, 高秋抱着儿子哄, 听到丈夫的话,摇了摇头:“八月份爷爷去了之后就没听说回来。”
听丈夫这么说, 高秋问:“爷爷去走亲戚现在还没回来,在人家家里住了一个月了吧, 什么亲戚关系这么好?”
叶问宗内心有些想发笑,九岁山叶家可不欢迎他们这一支, 怎么可能留爷爷住那么久。
“没事儿,爷爷可能回老家了, 明天我去双溪堂问问。”
“嗯。”
叶问宗去洗了手擦干, 从妻子手里抱过儿子:“照顾儿子辛苦了,今天累了吧。”
高秋温柔地笑:“不累, 儿子挺乖的, 就是睡觉前要闹觉。”
不得不说, 叶问宗特别会选老丈人,关键是运气也好,他都没想到,那般强势又行事狠辣的老丈人,养的女儿居然这般温柔贤淑。
叶问宗主动提起:“明天休息,咱们带着儿子回家看看爸妈吧。”
“你有空吗?”高秋有点期待。
“嗯,有。再怎么忙,陪你回家和岳父岳母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高秋露出小女人的情态,轻轻拉着丈夫的胳膊,忍不住埋怨:“爸爸也是,给你安排太多工作了,从咱们结婚起,你都没好好休息过几天。”
叶问宗有他的难处,别人背后说他靠着裙带关系上位,他不努力不行。
和妻子结婚这几年,虽然岳父在背后倾力支持,他能站稳脚跟,靠的还是自己。
“爸爸也是为了我好,你别说他。”
高秋故作生气,轻哼一声:“好呀,我问你,岳父亲还是媳妇儿亲?”
叶问宗嘴角翘起,低头亲了妻子的额头:“你亲,你和儿子跟我最亲。你们都是我的宝贝。”
高秋眉眼弯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碧峰山双溪堂。
叶问宗靠着妻子娘家起来后,碧峰山叶家也学九岁山叶家,在上海弄了个地方,挂上碧峰山叶家的堂号,双溪堂。
第二天早上一早起来,高秋还在哄儿子起床,叶问宗跟妻子说了声,出门去双溪堂。
双溪堂在一处弄堂里,平日这里常住着四五个人,乡下族人偶尔过来上海,也会在这里留宿。
叶问宗到双溪堂的时候,屋里五六个人正在吃早饭。
“问宗来了,吃早饭没有?还没吃就坐下吃点。”
叶问宗摇了摇头:“二叔,一会儿我还要回去,我来是来问问,我爷爷是不是回老家了?”
叶二叔嗯了声:“小三子昨天刚从乡下过来告诉我,我本来想着一会去你家通知你。”
“我爷爷在叶家村吃亏了?”
如果不是,以他爷爷脾气,肯定要过来找他,趾高气扬地说叶家村如何如何。
叶二叔不知道,不过他猜可能被那边人下面子了。
“问宗啊,别怪二叔多嘴,咱们家现在和九岁山叶家村走的是两条路,咱们两家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去找人家不痛快,冤家宜解不宜结。”
“谢谢二叔提醒,我心里有数。”
叶问宗本来也不赞同爷爷去找三知堂的不痛快,一是叶眉背后站着彭家,不是好惹的。其次,确实也没必要。
“你心里有数就好,既然你爷爷回乡下了,就让他在乡下好好住着。你放心,族里人肯定会好好照顾他,让他安度晚年。”
叶二叔一直觉得,叶奇山最好回老家,在上海住着只会给叶问宗惹麻烦拖后腿。就算不惹麻烦,经常去问宗家住也不太好。
人家高元茂那么大的官儿,问宗能出头全靠人家一手拉拔起来,高家人什么时候天天跑女儿女婿家了?
叶奇山倒是经常去,他们这些族人劝都劝不住。
论身份,叶奇山是问宗的爷爷,去孙子家住几天别人也不好说话。可是平日里只有问宗的媳妇儿在家带孩子,叶奇山常去也不太好。
叶二叔真心为了叶问宗好,苦口婆心说了很多,叶问宗才终于松口。
“爷爷住在老家就麻烦族人多照看着,您跟他说,我有空会回去看他。”
叶二叔笑着说:“哎,这就对了嘛,你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该怎么选。”
既然知道爷爷在老家,叶问宗也没想多待:“您先吃早饭,我回去了,高秋还等着我。”
“你回吧,有空再过来。”
叶问宗转身要走,这时候来客人了。
“哟,叶主任也在呢。”叶眉看到叶问宗一脸笑盈盈道。
叶问宗原来只是市政府的小办事员,因为有个好岳父,后来乘着前两年的风,被调去了组织部。
前几年一批一批人落马下放,只有叶问宗扶摇直上,一路高升,两年间做到了办公室副主任。
去年他们党/委办公室的主任被纠了个错发配了,叶问宗这个副主任由副转正。
叶问宗转正一年了,背后的风言风语依然不少。
大家私下里都在拿这事儿开玩笑,说叶问宗顶头的那位领导最好小心点,该让位就让位,别让人家自己动手。
因为叶奇山带头找三知堂叶家的麻烦,两家很不对付,此时叶眉笑盈盈地喊了声叶主任,这是看叶问宗的笑话呢,还是讽刺?
唔,叶眉说,两者都有。
“叶局长早上好,您有事找我?”叶问宗不卑不亢,笑着问了句。
叶眉轻笑:“确实有事儿找。你们双溪堂叶家这几个月对我们三知堂叶家人过分关心,最近几天腾出空来,也来关心关心你们。”
叶二叔忙道:“都是误会,问宗他爷爷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想一出是一出,您千万别和他计较,不值当。”
“说起来咱们两家都是一根藤上开出的两朵花,自己家的人吵的面红耳赤,这不是给外人看笑话嘛。”
“再说,咱们两家起起伏伏多少年了,能有个出头的人也不容易。”
叶二叔话里话外的意思,叶家最大的官儿是你,我们家也只有叶问宗,两家都是贵重的瓷器,碰不起,也不能碰。
叶眉耐心听完他说话后,把手中的文件往桌上一搁;“我瞧着叶奇山是有备而来,不像你说的想一出是一出呀!”
叶二叔拿起文件看,刚看了几行字就吓得满头大汗。
叶问宗连忙拿过来看,也惊住了。
“这不可能,我爷爷不认识这样的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叶二叔颤抖着腿连忙附和:“叶奇山没那个脑子。”
说自己家族长没脑子,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也是可笑。
叶眉讽刺道:“我看不见的吧,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我看叶奇山的道儿多的很,认识几个能传递消息的也不足为奇。”
沿海的那些小渔村,只要没有风浪的天气,哪天没有人偷偷摸摸往来?
利益相关,再怎么禁都禁不住。
“叶名达你们不认识,叶名达的爷爷你们应该都知道吧,也就是几十年前的事,你们族里的老人都还记得吧。”
叶二叔沉默,这个事儿否认不了,随便查一查就知道。
当着叶眉这样的明白人,否认也没作用。
现在的问题是,叶眉拿着这些证据找上门来是为了什么?
警告他们?还是要挟他们?
要是换做其他人,凭叶问宗现在的身份,想让人闭嘴轻易就可以做到。叶眉不行,他们轻易招惹不起。
一个弄不好,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不值当!
叶眉冷笑,也没回应他的话。
“我的话放在这里,以后,只要有一次,叫我知道你们家的人无故生事,我保证这份文件肯定会放在该放的人桌上!”
说完叶眉转身就走,根本不想听他们分辩。
这一把,叶眉占上风!
叶眉走后,院子里的人也无心吃早饭了,都看着叶问宗。
“这可怎么办?”
“族长……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咱们家等了多久才等到这个出头的机会,现在好了,不仅出不了头,还要把整个家族都赔上!”
叶二叔那样一个坚强的男人,都忍不住哽咽。
叶问宗拍拍叶二叔的肩膀:“您别急,叶眉既然能专门来一趟,肯定不是为了把我弄下去。”
叶眉如果真想害他,不声不响地把文件送出去,现在他就不是在这儿,应该是在监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