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参能感受到男人发烫的呼吸,忽而鼻尖一酸,她转过身,将男人抱得紧紧的,哽咽道。
“可是,时间不对,你还瞒着我……”
时间应该是从他被带走开始,从他出国开始,从他进了那个实验室开始!
靳御胸腔震颤,眼神里难得有了飘忽不定,视线最终落在了书架的一本不起眼的画册上。
“那些,参参看到可能会不高兴……”
同样的机关,画册被男人推入一寸,小黑屋的门骤然打开。
这里,藏着这个男人最深的秘密。
黎参吸了吸鼻子,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他不愿意给她看的,必然是他最黑暗的过往。
可是,她爱他,自然愿意接受他的全部。
温柔也好,卑劣也罢,都是她迟到的时光。
现在,她要一点一点,全部补齐。
黎参稳了稳心神,抬起水雾弥漫的眼睫,缓缓走进了房间……
第255章 新年礼物
这里跟清湖湾的小黑屋大同小异,只是墙上不再是照片,而是一幅幅用鎏金框裱好的素描,水粉,油画,丹青,宛如一场盛大的画展。
第一幅素描画,名为《生途》。
画风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沉重,甚至可以说有些轻快。
是一个小女孩拉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像是在轻舞。
这时候的靳御应该是初学绘画的时候,但画中她的模样被描摹的很传神,她在笑,他也在笑。
说明靳御作画时的心境是愉快的,甚至,在他心中,这一天,有可能是美好的。
……
第二幅画,是一幅色彩略重的油画,名为《惑困》。
一个昏暗的小房间内,只有一束天光寂寥的洒在地上,很压抑的构图。
但门口,有个女孩的侧影,她微笑着伸出一只手,像是在邀请里面的人出去。
这里应该就是靳御被强行带出国,然后被囚禁?或是已经在那个实验室中?
黎参无从得知,只觉心脏一阵阵抽疼。
那时的靳御才十五岁,刚失去母亲,痛苦孤独,根本无人诉说。
……
第三幅画,依旧是素描,名为《渎乐》。
只是画中的她,只有半张脸,剩下那半张脸,明显被橡皮擦擦过,只剩女孩那双略见雏形的狐狸眼。
为什么靳御不画完?为什么还要擦掉那么多?
那时候的他,发生了什么?
……
第四幅,水墨画,名为《失魂》。
是她第一次在学校的大舞台上,跳舞的剪影。
画风很美,黎参一时间分不清是画美还是人美,此时靳御的绘画功底,已经很扎实。
将他心中的她,画的很传神。
……
第五幅,油画,名为《溺》。
是她的容颜,一张痛苦,愤恨,不甘的小脸。
这是念念出事那天,也是靳御将木千古的父亲和那些凶手处以水刑的那天。
靳御将这些畜生,全部溺死在海水中。
……
第六幅,《瘾》。
画的是靳御自己,他用一张砂纸在为一根生锈的金属管除锈。
而他未着寸缕,眸色赤红。
黎参当即看懂了这幅画,眼泪无声无息地从脸上滑落,下唇被咬出一丝血迹。
他在痛苦,他在克制,他在无奈。
……
第七幅,《仰望》。
画的是她第一次拿金像奖影后的那天,红色战袍,风情万种,气场全开。
他在仰望她,画中女孩,给他一种触不可及的感觉。
……
第八幅,《妒》。
画的是她与章子潇在某个酒吧的匆匆一面,那时,她不顾苏宇的反对,偏偏要恋爱,尽管是柏拉图式恋爱。
他在嫉妒,他一开始就对那个男人产生了敌意。
……
第九幅,《囚》。
是清湖湾三楼那个情趣房的设计图纸。
他想囚禁她,把她关起来,只属于他!
他的占有欲,他的私心,他的偏执,他的卑劣,早就在疯狂滋生。
可他为什么最终竟没有实行?
……
第二十幅,《3650》。
画中是一个蛋糕,是靳御25岁的生日。
那年,她20岁,是演艺生涯的巅峰期,资源代言奖项拿到手软。
3650个日夜,他一直在背后默默的关注她保护她支持她。
……
第三十幅,《我的全世界》。
画中是她第一次跟他接吻的那个瞬间。
在那个异国他乡的不知名酒吧,她扇了章子潇一巴掌后,委屈和愤怒加持,撞进了他的怀抱。
是他们时隔十二年,再次重逢。
是靳御时隔十二年,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也是那天,这个男人终于拥有了他的全世界。
那年,黎参22岁。
……
12年,4000多天,96000个小时,5760000分钟,345600000秒。
这个男人诠释了什么叫只为一人而活。
这些年,她一直都觉得很孤独。
但却不知,有人一直站在她身后。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黎参滚烫的泪水扑簌簌地从眼眶中滴落下来。
回忆起靳御经历过的无数晦涩灰暗的往事,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瞬间各种复杂情绪像潮水一样朝她涌来,感动的、欣喜的、委屈的、难过的、无可奈何的,所有情绪全都交织在一起。
她极力想要控制,却越是压制,眼泪越是汹涌。
没等她掉两滴泪,人就被靳御捞进了自己怀里。
男人将她轻轻抱起,单手拍了拍少女单薄轻颤的脊背,像在哄小孩,眉眼间流露出心疼和温柔,一字一语说得清晰而认真。
“老婆,都过去了,不哭了好不好?”
黎参紧紧的抱着他,潮湿的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泪水慢慢打湿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发出细微而委屈的哽咽,像只受了伤的小动物,脆弱,敏感,无助。
明明是他更孤独,是他受的罪更多,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疼……
靳御低头吻去了黎参眼尾的泪痕,深情的凝视着她。
为了让黎参快些从悲伤中脱离,男人将她放在书桌上,眯眼盯着黎参白嫩细瘦的脖颈,声音微微有些喑哑。
“宝贝,我的新年礼物呢?”
黎参一秒止住哭泣,终于回过神,原本她以为自己准备的礼物绝对吊打靳御送的一切奇珍异宝,可现在……
“你,你先闭上眼睛……”
黎参声音很轻,还带着点羞赧。
靳御俊逸的眉骨轻抬,确定这小野猫衣裙上没有口袋,而且刚刚抱着她的时候,也确定她身上没有藏东西。
书房内全是他的东西,会是什么礼物呢?
好奇心促使,男人唇角牵动,扬起抹淡淡的笑痕,悦耳的声线压低,磁性沙哑。
“宝贝能不能……当着我的面,把礼物变出来?”
黎参怔愣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而是缓缓解开了自己领口的扣子,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
前襟崩开,而小野猫却在最后一刻,将心口挡了起来。
黎参指着自己嫣红娇嫩的唇瓣,眼神里像是带着小钩子,嗓音清甜,带着一丝恃宠而骄的绵软。
“吻我。”
靳御漆黑幽深的眼直勾勾地凝视着她,倏尔俯身,单手箍紧少女的细腰,迫使两人贴的更紧,然后深深落下一吻。
两人的气息浅浅交融在一起,难舍难分。
不出几分钟。
黎参便伸出一只小手抵在男人胸口,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道。
“不要眨眼哦,礼物在这里……”
话音未落,黎参示意男人低头,另一只小手也松开了前襟,大片莹白肌肤乍然显露。
少女心口处的纹身彻底浮现。
JY。
字母J上,挂了只靳御微信头像上的那只简笔画小鱼。(宝子们,微信头像的伏笔在93章。靳总纹身的剧情在136-137章,忘记的宝子可以回头去看看,嘿嘿~~~)
随着体温的上升,刺青纹路越来越清晰,瑰丽的血红色如火如荼,更加映衬的她肌肤盈白如玉,霎时间,欲气四起。
可眼前的男人却湿了眼眶。
因为除了他名字的缩写,黎参还在自己左肩肩头纹了一颗小爱心。
她还记得那一刀。
是他身上的疤痕。
她什么都知道。
宝贝在自己身上,永远刻下了他的名字,在同样的位置。
黎参轻咬着下唇,媚眼如丝。
“老公,喜欢吗?”
靳御眼神晦暗不明,伸手一寸寸的拂过那些刺青纹路,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哽咽。
“喜欢。”
夜色浓稠,月光清清浅浅洒进书房。
混着星光,书桌前的两道身影沉入暗涌,与夜色交融。
~
事后,黎参在男人臂弯中沉沉睡去。
黑暗中,原本躺在床上的修长身影小心翼翼的坐起身。
靳御眼眸清明透彻,并无任何睡意。
他不紧不慢地拂开少女脸颊两侧略显凌乱的碎发,露出那张雪白漂亮的面容。
薄唇轻轻吻了吻她额头,男人转身下了床。
三楼书房。
靳御取下那幅名为《生途》的画,垂眸看了半晌。
然后翻了个面,画布背后,竟还有一方小小天地。
是他日记本中的某一页。
每一幅画背后,都藏着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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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就是靳总的回忆录啦!!!
各位姨姨们,在线征集靳小崽崽名字!也可以跟我们参参姓,你们随意发挥!~
第256章 回忆录《生途》
我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
即便是被母亲拽下水库的那一刻,我也没有恨她。
因为,听说我出生的那天,她是一个人在医院,孤立无助。
但她很开心,我的降临,好像给了她某种特殊的希望。
她独自抚养了我,教我说话,识字,送我去学习绘画,弹琴……
我成了她最骄傲的存在。
年幼的我的以为只要听她的话,成为最优秀的孩子,母亲的愿望就会实现。
那个未曾谋面的父亲,就会来看我们。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渐渐的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
五年级的一次期末考,我顶着高烧,因为头晕乎乎的,状态很不好,只考了全校第二名,跟第一名差一分。
母亲知道后,罚我在门口跪了一整夜。
她说让我好好想想,为什么会差一分?为什么不再是第一名?为什么不是那个最优秀的孩子?
那晚的月光寂寥无声,让我第一次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个被操纵的木偶。
我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那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父亲吗?
这就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吗?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我,母亲是否可以过另一种人生?
她被困在这片沼泽中,日日夜夜折磨自己。
我就是拦住她逃生之路的那道门。
母亲变得越来越严厉,越来越歇斯底里。
在我眼中,她甚至有些可怜。
她的心,生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像朵快要凋零的玫瑰。
是不是没有我,她就可以自由?
我思考了很久。
然后在一个很普通的夜晚,躲在被子里,将自己手腕划开了一道口子。
当血缓缓渗入棉被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被吸了进去。
连同着对这个世界的绝望,一同隐没不见。
可我没死成,母亲发现了我。
也是那时候起,母亲好像安静下来了,不打也不骂我了。
可她真的好了吗?
没有。
她更严重了。
当她很开心的用自己的血给我做十五岁的生日蛋糕。
我知道,她的病,永远都不会好了。
只是,我还抱了最后一丝希望。
可她却想将我也一块儿带走。
沉入水底的那一刻,我在想,母亲应该是爱我的。
不然她一定会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悲凉的世上。
但其实我早就知道,她对我只剩下责任。
从她第一次用那种怨恨的眼神看着我开始,从她第一次打我的那天开始,从她第一次骂我为什么跟那个负心汉长得那么像开始,从她第一次问我为什么不去死开始。
她恨我。
所以我活着,只会让她难受。
我是不是不配活着?
是的吧。
她的痛苦有一半都来自于我,她是恨我的。
不然她走了以后,为什么就再也没出现在我梦里?想必是她再也不想跟这个世界有任何瓜葛了吧,包括我在内。
我,只会拖累她。
这个世界确实一片泥泞,肮脏,不堪。
我恨这个世界,我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可一个小女孩出现了。
她说,如果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就把她当作那个理由。
我从未听过如此大胆的发言。
童言无忌吗?
不是的。
她朝我游过来的那种坚定的眼神,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她只是想救我。
我让她别管我,那小女孩却不听。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呢?
我跟她非亲非故,甚至都不认识。
她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理解,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母亲。
跟她说:“妈,你看,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美好存在的……”
可是,母亲只是笑了笑,她好像在乎的不是这个,她往更深处沉去。
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甚至有种解脱的笑意。
她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儿子,妈妈对不起你。”
那一刻。
我释怀了。
有种向死而生的错觉。
求生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