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打电话的老太太来不及阻拦,可被摔坏了电话的壮汉肯定不乐意,叫嚷着自己的手机还没赔,不能走。
中年男女为了尽快脱身同意给赔钱,但壮汉没有手机,没法通过微信或者支付宝转账,两人又没带那么多现金,直到老太太挂了电话回来了,三人还对这一万块钱怎么办吵着。
蒋欣芮站在三人中间,在希望和绝望中来回徘徊,冰火两重天。
很快有私家车来停在几人身边。原本大家都没注意,但车上下来个穿着警服的人,走到几人身边正色问道:“是谁报的案?”
蒋欣芮抬头,看到一张年轻的生面孔。
她正觉得奇怪,市公安局的人按理来说她应该认识得七七八八,可这个人她却没见过。等那人亮了警察证件,蒋欣芮特意去所属单位一栏瞟了一眼,看到是附近的区派出所,这才放下心来。
派出所出警确实偶尔会有警车不够的时候,不像市里总局那样经费充足,配置丰富。
因为父母职业的关系,蒋欣芮对警察有天然的亲近感和好感,立马开始陈述自己的遭遇。
眼见着身边扯着自己的一对男女越来越焦躁,而壮汉和老太太则是满脸放松的表情,蒋欣芮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警察听完蒋欣芮的描述,没有听中年男女解释什么,直接拿出手铐将一对男女锁住,在壮汉的帮助下将两人压到后座上安置好,又让蒋欣芮坐到前排副驾驶位上,自己则回到驾驶室开车。
至于壮汉的手机,他见警察来了也没多做纠结,留下了警察和蒋欣芮的联系方式,拍了警员证件后就放心地走了。
有警察作证,不怕蒋欣芮不赔钱。
载着四个人的车辆行驶而去,蒋欣芮从后视镜看到那对男女平静地被拷在后座上,并没有喋喋不休地喊冤,或者开口咒骂。这和父母说的大多数犯罪嫌疑人被抓获时候的样子天差地别。
心里隐隐有些奇怪的感觉升腾起来,但她没多在意,只是专注地看着窗外,偶尔从后视镜看看后面的车流。
不看不知道,他们乘坐的车辆后面十来米处,有一辆吉普车不紧不慢地跟着,控制着车速让两辆车始终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
蒋欣芮心中疑惑,担心是后座两人的同伙,对自己和警察不利,于是回过头来去看驾驶座上面无表情的年轻警员,惴惴不安地提醒:“身后有车跟着,是不是他们同伙啊?”
周蕊问得慌张,可小警察却没怎么在意,只说快到了,让她不用担心。蒋欣芮眼见他的反应,心中的疑惑愈发扩大,但碍于还在别人的车上,到底没说什么。
直到她眼前的景象越来越陌生,甚至前方明显看上去没什么人行走 ,只有些工地和没盖好的楼,蒋欣芮彻底忍不住了,连忙质问道:“你们派出所在哪里?为什么把车开到这里来?”
没人说话,回答蒋欣芮的是从后座绕过来的一根尼龙绳,狠狠地勒在她的肚子上,顺势也绑住了她欲挣扎的小臂。
慌乱之际她从后视镜看到一直跟着他们的车也停了下来,很快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她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被她摔坏了手机的壮汉和报警的老太太——不,不是老太太,她哪有一点蹒跚的样子。
两人走过来拉开蒋欣芮身边的车门,壮汉狠狠捏住了她的脸,在她的嘴里塞了一块布料,让她几乎要出口的喊叫声又被压了回去。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这个“老太太”和不久之前大相径庭的声音,对着她身边的“警察”说道:
“这回挺像啊。”
短短几个字,好像来自地狱。
第33章 [VIP] 归乡3
“这回挺像啊。”
戏谑的口气, 让人后背发凉的语句。
蒋欣芮大脑一瞬间宕机,艰难地转头去看那咧着嘴, 笑得恶劣的年轻“警察”, 哪还有一点刚才冷静端正的样子。
再去看原本应该被铐在后座的中年男女,现在哪里还被困着,早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解开了手铐, 中年女人手指上正套着一个钥匙圈, 乐得转着给蒋欣芮展示。
拦住她的中年男女,路边被她摔坏手机的壮汉, 路见不平帮忙报警的老太太,还有带着区派出所警员证件、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察”,正一个不落地将她围在中间, 一派得逞之后快感横生的样子。
原来,竟然。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 全都是一伙的。
甚是有可能——蒋欣芮陷入了极端恐怖的猜想里——那条菜市场说不定就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旁边的小贩保不齐都是他们的人, 这样才能完全控制着,百无一失。
“是挺漂亮的, 不枉费咱们蹲了这么久。”他们把蒋欣芮从副驾驶位置上拽出来, 压住她挣扎的四肢将她牢牢捆住,丢在后座上。
他们的力气大极了,蒋欣芮的头磕在车门上, 立刻就眼冒金星, 头盖骨疼的好像裂开了一道缝。她耳朵起了些嗡鸣声,应该不是来自外面, 而是她脑子里。
“操,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啊。这批就她值钱, 坏了老子的好事老子弄死你。”原本被铐在后座的中年男人走到前面来,对着不怀好意的壮汉呵斥道。
蒋欣芮还在耳鸣,关于对话内容听得不算真切,但也还是验证了自己早早就被盯上的事实。她眼眶瞪得几乎要裂开,从嗓子里挤出闷闷的吼声。前面抽着烟的女人注意到了,走过来一把扯下塞在她嘴里的布,挑挑眉问她:“你要说啥?”
“能不能,能不能放了我?”蒋欣芮躺在后座上,口中没有被布吸收的涎水呛进她的气管,火辣辣地疼,但她又不得不坚持着把话挤出来。
说完以后不用看对方的表情,她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蠢,于是紧接着又补充道:“我可以给钱,我家可以给你们很多钱,你们可以放了我吗?”
“你个臭娘们,是不是当我们傻*啊?你爹娘都是警察,我们给你送回去还要不要命了?”壮汉嗤笑着骂她,像是讽刺她天真一样,又朝她啐了一口。
还有人要说什么,在驾驶位一直没有下车的年轻人重新恢复了冷漠,声音古井无波:“还走不走?”
一干人均是愣住,面上的表情各异。壮汉隐有鄙夷,而那个“老太太”则是有些不自然地赔笑了一下。中年女人又把刚才掏出来的布料塞回蒋欣芮的嘴里,招呼着大家:“可以走了,再晚容易出事儿。”
前车只剩下蒋欣芮、中年女人和年轻司机三人,其余人则去乘坐了来时跟在他们车后的吉普里了。
窗外的天空逐渐变成橙红色,转而又变得灰蓝。车里没有开灯,蒋欣芮逐渐看不清外面的景物了。随着车子越开越远,她的恐惧感也在逐渐攀升。
她知道,离开的距离越远,可探查的半径就越大,犯罪分子可能藏匿的地点数会呈现指数爆炸的量级,也就意味着她被找到的机会几近渺茫。
她的下唇不自觉发起抖来,眼泪浸透了两边的鬓角。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一个急刹车停下,接着就有人过来打开车门,把被甩到车坐下面的蒋欣芮抬下车。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出眼前像是一片废弃的仓库,他们仔细把她的四肢重新捆了一遍,让她的手贴紧身体的侧面,连手指都固定好,没有一点动弹的余地。
随便将她丢进其中一间屋子后,几人摔上门就走了。
过程很快,蒋欣芮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推了进来。
眼前瞬间被黑暗淹没。屋子根本没有窗户,也没有开灯,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站在这样的地方,仿佛四面八方都会突然出现两个鬼怪。她怕极了,只想尽快找到墙壁靠上,最起码保证有一面是安全的。
“嘣、嘣、嘣……”她跳跃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吓人。
全身都不能自由活动,人的手臂在不能摆动的时候,身体很难保持平衡。更不巧的是在她过去的半路上,脚下被一个并不坚硬的物体绊住,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跌过去。
她正怕自己会狠狠砸在地上,谁承想她摔下去的时候身下垫着的,居然是个温热的躯体。
“啊!”“啊——”
仓库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声音各不相同,有尖细的,也有沙哑破音的,好像凭空从地底冒出来一样。蒋欣芮顿时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气一瞬间冲进她所有的毛孔里,凉意在她的身上乱窜。
尖叫声响了好一阵,但又不知道在谁的带领下,很有默契地渐渐安静下去,空气很快又回到了死一般的安静。
蒋欣芮依旧趴在对方身上。她全身的骨头都软了,连滚到一旁都没有力气。终于对方忍不住了,带着哭腔开口:“你是人吗?”
。
经过一屋子的女生试探性地沟通,蒋欣芮大概摸清了情况。这间屋子里一共有七个人,年龄从18到25岁不等,目前都住在本市,被人用各种方式带来,时间最长的那个已经在这个屋子里被关了三天。
紧张的情绪稍微平复下去之后,蒋欣芮终于闻到了屋子里浓烈的臭味,像是人的排泄物的味道,又有些腐臭味儿。她原本想要开口吐槽什么,但想到有人已经在这个屋子里被关了三天,自然没人来帮她们收拾,也只能作罢。
正躺在地上,她往一旁滚了一下想要靠边待着,却在滚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她忙不迭开口道歉:“不好意思啊,撞到你了。”
她说得真诚,但对方却没有回应。
蒋欣芮觉得奇怪。大家明明是同样的处境,更不应该互相为难才是。不死心的她又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前面依旧是静悄悄的。
没等蒋欣芮气不过再过去撞她一下,不远处幽幽响起一个声音:“你在和谁说话?”
“我撞到了一个人。”后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蒋欣芮抖了一下,喘了口气她才答道。
“这个人可能没法回答你了……”
后知后觉一样,过了几秒钟蒋欣芮才大叫出声,慌张地往身后的方向滚过去,直到又撞到了人,对方怪叫一声她才停下。
她先前撞到的那个,可能是死人……
确认自己身边有活人后,蒋欣芮才仔细问了情况。被关了最久的那个人有气无力地给她解释了,原来在她被关进来的时候,屋里就有这人了,而且满屋还都是血腥味儿。
或许那时候,那人就已经死了。蒋欣芮才明白空气中不同于排泄物臭味儿的腐臭来自于哪里。她干呕出来,却因为肚子空着,只能吐出酸水。
这些女孩,早在她被丢进来之前,就已经和一具尸体被迫共处了几天了。难怪其中有两个人说话已经不利索了。
她的情绪在这一个瞬间急转直下,直接濒临崩溃的边缘。她开始你大吵大闹,但不管她怎么叫,始终没有人来。
没人和她一起。或许每进来一个人就会重新上演一次这样的戏码。而早早被扔进来的人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只想保留力气静观其变。
黑色的房间一点一点消磨着蒋欣芮的意志。时间变成看不见尽头的河,她则变成一个不会游泳的溺水者,只能僵直着身体平躺在水面上,还要保证头高高昂起,否则松懈一点就会当场被水溺死。
她甚至恍惚间已经觉得,被拐卖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反而是在这间漆黑腐朽的屋子里,一点一点窒息下去,看不到任何希望和光亮,才最能杀死她。
来个人吧。即便是罪犯也好。
抱着这种想法不知又过了几天——或许也就是几个小时,她已经完全对时间没有任何概念了,她终于等到了屋门重新大开。
阳光和新鲜的空气顶破黑暗的一瞬间,蒋欣芮仿佛又活了一次。
门外只有中年男女和壮汉三个人,那个“老太太”和年轻司机已经不知去向。他们皱着鼻子走进来,对着萎靡肮脏的女生们教训道:“一个个的,别想着跑。要是被我们发现,比现在还要惨一百倍,知道吗?”
无人应答。
他们其实不需要来说什么的。她们早就丧失了动弹的力气和意志。甚至没人堵门,离门口最近的女孩都没有想着挣扎起身跑出去。
蒋欣芮的思维有些短路。长时间的安静和黑暗让她的脑袋好像都有了些损伤一样,再加上水分枯竭和饥饿,她几乎不能思考。好在中年女人走进来给她们挨个喂了些水,又每人给塞了一大块面包。等看着众人都嚼完了,她才叫壮汉把停在门口的卡车厢门打开。
就在排队上车的这期间,蒋欣芮生锈的脑细胞才重新投入运转,慢慢想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原来把她们关起来不是像她幻想的那样遇到了麻烦,或者是无暇顾及。这大概是一种策略,先用黑屋将她们的意志消磨干净,这样就能从源头规避很多要逃跑的人。
这不,即便挨个被松开了脚上的绳子带过去上车,也没有任何人展现出想要逃跑的意思。事实上她们也无法逃脱。长时间捆绑住手脚让女孩们的身体血流不畅,想来也是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