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相知到相爱,差点儿就要奔赴美好结局时,那大魔王宗玄进入了万崖渊寻魔剑,然后魔剑叛主,硬生生抽出了他的情丝,完完全全的洗净、曲解了他的记忆。
再然后,画面一转。
屋外漆黑一片,大雪纷飞,屋内烧着暖炉,但依旧回暖不了少女那苍白的面容。
她的身边躺着刚出生不足一月的男婴,那孩子生得可爱极了,眉眼之间依旧能瞧见几分近似她的容颜。
他小小的身子裹在被子里,睡得格外安详,但殊不知他身边的娘亲,生命正一点一点的流逝。
殷婉絮转头,看着睡得香甜的孩子,眼角无声的滑落出一行清泪。
“对不起呀,修儿,娘亲……不能陪着你长大了”
修儿?
容瑶听着殷婉絮的这声轻唤,看着那男婴依稀有些熟悉的眉眼,还有他额间那一颗小小的红痣,她心中猛然升起了一种念头。
这个修儿……该不会是阿修吧?
她的母亲是人类女子,父亲是大魔王宗玄!
容瑶正想着,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她又被那情丝给拉进了另一段记忆。
那是一个少年的记忆。
殷阎修在出生一个月后,他左边脸上便长出了几块丑陋的蛇鳞,宣示着他非人的身份。
宋妈妈害怕别人怀疑,便一直将他藏在乐坊里,但她藏得了他一时,终究是藏不了他一辈子。
三岁多的男孩终究是有些玩心,他钻进狗洞出了围墙,第一次见到了外面的世界。
但是他脸上长着的丑陋蛇鳞终究和别的孩子不一样,那群孩子看见他脸上的蛇鳞早已经被吓得哇哇大哭,说他是个丑陋的怪物、肮脏的半妖。
“宋妈妈,怪物是什么?半妖是什么?他们都说我是妖怪的后代,不愿意跟我一起玩?”
半妖,人与妖结合的产物,非人非妖,不受两族的待见。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存在本身便惹人非议。
外头的众人非议他,连同乐坊里的人也欺辱他,唯一对他好的便是宋妈妈。
殷阎修本以为自己是蛇妖的后代,可不曾想在他五岁时,他迎来了第一次分化。
那天夜里,他脸上的蛇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头顶的狐耳和粉白的尾巴。
他全身的骨头都痛,血液也像是沸腾了一般,他整整疼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天色泛起鱼肚白,他惊讶的发现耳朵和尾巴消失了,包括脸上那丑陋的蛇鳞也消失不见。
往后的每隔一段时间,他的耳朵和尾巴都会在深夜出来,到了天亮便消失,令他也发现自己懵懵懂懂间还能使用出类似于“妖术”的东西,还能听懂一些精怪和动物说话。
时间久了,他自然而然的就和它们成为了朋友。
他的那些朋友告诉了他很多关于妖怪的事儿,并且还让他对他能长出狐耳和狐尾的事儿守口如瓶,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定会惹上杀身之祸。
他七岁时,战争四起,乐坊也没了,他像个乞丐一样到各处流浪,跟野狗抢食,在死人堆里睡觉,不得见光的活着。
那时的他还没什么理想,不愁吃穿对他来说已是美满。
直到他流落到了暗城,遇见了一个奶团子。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失了神。
他当时还不懂什么是丑、什么是美,只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已经移不开视线。
脑海里莫名闪过可爱二字,那是一种想要把她偷偷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视的一种可爱。
同时,他也是第一次心中有了一种名叫自卑的情绪。
小奶团子长得很可爱,穿得也很漂亮,被一个白衣少年牵着手走来,完全就是一副富贵人家的千金大小姐模样。
他此刻不由的想,若是牵着手的那个少年是他,那该有多好。
容瑶瞧着少年记忆中那穿着粉衣的小奶娃,一眼便认出那是她年幼时。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他们两人年幼时曾见过面,甚至于她还送过他一副手套。
另外在那个时候,她居然还被绑架过,她完完全全的不知道。
殷阎修一路颠沛流离的活着,最终在小精怪的建议之下,投靠了山上的一只熊妖。
那熊妖因为凶悍的体型,打败了山中的无数小妖,最后一举成了山中霸王。
人坐上高位都会心生贪念,跟何况是妖。
那熊妖吃腻了山中野味,很快便打起了山下人类的心思。
那熊妖有个相好,是一只鸟妖,那鸟妖吹得一首安魂曲,深夜它的歌声蛊惑了一众山下的孩童,闭着眼跟着歌声一路上山进了熊王洞。
那其中有一孩童正是容瑶,年幼的小姑娘熟睡时被歌声蛊惑,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赤着脚,乌黑的长发披散着,乖巧的不像话。
那坐在高位上的熊妖一眼便看中了容瑶,舔了舔唇第一个便要吞入腹,当她做个开胃菜。
就在它正准备将年幼的小姑娘吃进肚时,一个矮小的身影挡在了它的面前。
小少年冷着眉眼,盯着它那眼神瞧着当真是莫名有些骇人。
“别碰她!”
那熊妖瞧着这小半妖自不量力的挡在面前,下一秒不由的哈哈笑出了声,它直接一脚将他踢开。
“以下犯上的小畜生,你是找死吗?”
那熊妖体型高大憨厚,此时年幼的殷阎修身子骨还没它大腿粗,它一脚将他踢到一边,他的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他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熊妖一手将昏睡的小姑娘拿起,张大嘴巴便要将她吞下腹。
殷阎修红着眼,莫名升腾出的勇气让他猛地跳了上去,张嘴露出尖牙,一口咬在了那熊妖的脖子上。
那熊妖皮肉极厚,他光是咬一口自然咬不死它。
一大一小瞬间扭成了一团,那一刻鲜血四溅,压根分不清是谁的血。
这是殷阎修第一次杀妖,第一次杀比他强百倍的大妖。
他看着地上鲜血淋漓,已经没了生息的熊妖,踉跄的站了起来。
他全身上下都浸上了血迹,有熊妖的也有他的。
因为跟熊妖厮杀,他十指的妖爪尽数断裂,血肉模糊一片,但他还是一步步的走向那还在昏睡中,压根不知道自己差点儿就要在睡梦中死去的小姑娘。
他背着她下了山,将她送到了容府门口。
天色刚亮,府上打扫的仆人开了大门,瞧着睡在门口身上血红一片的小姑娘,吓得早已经是大惊失色,惊恐叫人:“天啊,小小姐你怎么睡在外头呀?”
睡得正香的容瑶睁开眼,瞧着面前的管事伯伯,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嗓子软绵绵道:“管事伯伯,怎么了?”
刚睡醒的小姑娘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对面的巷口里一直有道视线看着她,直到见她被人平安的抱进府,那道视线这才缓缓收了回来。
她没事了,真好。
第140章 少年眼都不眨一下的拧断脖子
容瑶看着眼前闪过的一道道零碎片段,早已经是震惊不已。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们幼时竟然见过面,甚至在她昏睡之后被妖怪抓走,还是阿修救了她。
她瞧着那碎片之中少年十根手指血肉模糊一片,身子隐匿在阴暗角落不得窥见天光,她的心口弥漫上了一层窒息的疼痛。
碎片之中的历史长河还在流淌,这是容瑶第一次完完整整的了解少年的曾经。
她看着他离开月城之后,前往了精怪们所说妖怪的天堂——“暗城”,听闻那里收留的都是不受外界待见的妖怪和人类,是无数人与妖所向往的天堂。
可直到他去了之后,才发现暗城并没有外界的精怪小妖们说得那般美好。
在暗城里一切以强者为尊,虽然年仅七岁的少年杀了那熊妖,但是在暗城里他还是一个排不上什么名号的小喽啰,再加上他还年幼,暗城里的那些人与妖都未将他放在眼里。
她看着他为了变强,一步步的在擂台之上厮杀,像个没有丝毫情感的杀戮机器,整日与鲜血为伴。
再然后他慢慢长大,已然成了暗城之中数一数二的强者,引得无数小妖慕恋。
但在他最风光时,他并未继续留在暗城,而是毅然决然的决定加入宗门,步入仙道正途。
在暗城的众妖们听闻他要离开暗城加入宗门时,个个都以为他疯了,问其他缘由,他并未多答,而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仙道才是正途。
他想入宗门,修正道,这样或许他才能干干净净的触碰到年少时的那一抹明亮微光。
后来的事儿就像她所知道的那般,他入宗门,但宗门中人见他一介半妖修道,心中嘲讽,无一人待见他。
他暗自咬牙,忍气吞声,非但没使他们有半分善意,反而越发变本加厉的欺辱他、践踏他。
他像条死狗一般被人践踏的按在泥里。
看着碎片之中少年那红着眼狠狠咬着牙忍气吞声的模样,这一刻容瑶突然明白了一直困惑自己的疑团。
她的夫君殷阎修很厉害,无论年少时还是未来,先前在他除妖时她便发现了,他的实力很厉害,按道理来说宗门之中的任何一个弟子几乎都比不上他,但是为何在他们欺辱他时,他都未曾反抗过?
如今此刻她终于是明白了,他之所以不反抗,是知道他半妖的身份在宗门里无人喜他,那些长老、师尊皆是如此。
半妖入宗门修道是极少的事儿,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宗门皆是以此为耻。
半妖修道,多么可笑。
他们都在等他犯错,好随意找个借口将他逐出师门。
所以对殷阎修来说,他的每一步都是在如履薄冰,为了留在宗门,他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忍气吞声。
以他的实力他自然可以打倒那些曾欺辱过他的弟子,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他不能够这样做……
眼泪溢出眼眶,容瑶鼻子一阵酸涩,尤其是看见少年入了仙门宗之后,他成了仙门宗的弟子。
他们两人曾无数次的擦肩而过,只不过那时她并不认识他,而他在每一次擦肩离开后,都会忍不住的回头看她,他的眼中全是她。
想见他!
她这一刻很想很想见他!
缠绕着她的情丝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它的相互纠缠成彩色的一团,将她送了出去。
出去之后,容瑶看见的依旧是先前那个山洞,但唯一改变的是那周身不知何时缠绕着浓重魔气的少年。
“阿修!”
殷阎修紧闭着双眼,他手中握着那魔剑,额间竟然浮现出了似有似无的红色魔印。
一时之间,山洞之内狂风大作,浓重魔气溢了出来。
容瑶被那狂风刮得眼睛都睁不开,身子踉跄被风刮着踉跄往后退。
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容瑶转头一看,看见了女人那一张熟悉的脸。
“谢前辈!”
谢璃扶住少女不稳的身形,眼眸抬起落在不远处浑身笼罩着魔气的少年身上,语气清冷道:“那魔剑给你们使了绊子,它用那情丝一边拖住你,一边使用梦魇将殷阎修拖入梦境中诱惑他成魔。”
“时间快来不及。”谢璃说完,低头猛地在自己的手心处滑了一刀,鲜血顺着她的手掌,化作一把利刃猛地朝着少年额间袭去,然后少年额间的红色魔印竟诡异的褪下了一半。
容瑶:“谢前辈,他额间怎么会出现魔印?你方才说魔剑利用梦境诱惑阿修入魔?”
谢璃点了点头,说:“那魔剑在诱惑他入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待他额间出现完整的魔印,到那时是真的没有法子了,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你。”
“谢前辈,我……我该怎么做?”
“我等下破开结界送你进梦境,以妄天剑的法子它很有可能在梦境之中抽掉了殷阎修的情丝,抹掉他记忆之中关于你的一切,所以你的阿修在梦境之中很有可能不认识你。要想带他出梦境,必须让他心甘情愿的爱上你。”
谢璃说着,口中念了一道法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出现在了少女的手腕上:“这是忘忧镯,在它彻底的变黑之前一定要将他带出来。”
容瑶点了点头,坚定道:“好!”
谢璃冷眸一闪,指尖溢出一道金光,一把将眼前的结界劈开了一条裂口。
容瑶正准备跳进时,谢璃有些不放心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再次嘱托道:“梦境的场景很有可能是他曾经待过的地方,你一定要记住,梦境里的他完全不认识你,你也有可能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所以你凡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如果他对你动了杀心,你就只能用这个杀了他。”
谢璃掌中幻化出一道玉簪,戴在了少女的头发上。
容瑶跳入梦境的那一刹那,眼前很快就是另一副场景。
富丽堂皇的大厅,歌舞升平,席间坐着好多各种各样的妖怪,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不知是谁突然绊了她一下,她一个踉跄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砰——”
不远处突然传来杯子的碎裂声,她抬起头时耳边听见了一道极其清脆的咔嚓声,像是骨头被折断的声音。
她顺着视线看去,就看见一个长着一对狐耳的貌美少女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脖子呈现一个诡异的拧断弧度。
“找死。”
少年收回手,声线冷的要命。
容瑶看向少年那张熟悉的脸,正是她的阿修。
第141章 少年让她滚开
殷阎修一袭黑衣坐在席间,他收回手看都不看地上被他拧断脖子的狐妖少女,拿出手帕擦手,那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寒意。
“舞都跳不好在此丢人现眼,还不赶紧滚下去!”
一道黑影落在她眼前,容瑶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两个穿着暴露的舞姬上前便赶紧将她拖了下去。
被人拖下去之前,她转头看了眼坐在席位上的殷阎修。
只见他低垂着眉眼,压根没往这边看。
容瑶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晶莹剔透的忘忧镯,这才意识到自己当真是进入到了梦境之中,在这个梦境之中那魔剑将她的一切都在他的记忆中清除,所以梦境中的阿修并不是认识她。
梦境的时间段还是阿修在暗城的那段日子,那个不受道德约束的黑暗之地,什么样的人与妖都有。
容瑶看着镜子中平平无奇的脸,还有头顶长着一对毛绒绒的兔耳。
她如今在梦境之中的身份是暗城众妖阁的一名叫阿乐的舞姬,是一个兔妖。
而他的阿修……
“你问三城主?”
顶着一对猫耳的少女听了她这话,急忙压低嗓子,对着容瑶道:
“天啊,阿乐我看你是疯了吗?那三城主的主意你都敢打,整个暗城谁不知道三城主最不近女色。
前几日那个柳儿的下场你也是看见了,她勾引三城主,结果当场被三城主拧断了脖子,你是想跟她一样的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