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中，那也没事，反正都是童生了。家里头每月进项这么多，都够明月一辈子花用了，愁啥？
刘婆子能和赵发财夫妻一场，某些想法还真的挺一致，只有手头有钱，啥都不叫事。
赵发财到是淡定得很，他送考，接回家的，也不是到那就走。不少接送考生的，瞅着考生进了门，都喜欢和身边的人聊几句。
“您家这是送儿子来了？”
“您家这是考第几回？”
“我家的上一场就差一点，又准备了两年，这次应该能中吧？”
“瞅见那个长得格外俊的了没？看着也就十七八，不知道定了亲事没有？”
“人就算是没定亲，那也肯定是想着中了秀才取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呢？你就甭想了！”
还有说起赵明月的，“那个小小的，你们瞧见没？南山书院里都排前头哩！”
旁边的人点头，“这娃儿谁不知道？就是太小了，一般这么小，考官都不取的。”说得很有经验的样子。
“也是，我听人说，一般这种小神童，考官都要压一压的。压一压得个几元啥的？”感觉更靠谱的来了。
“小神童就是年纪太小，之前县试就没中头名，得不了小三元了。这次下场，估计也是跟我家的一样，攒经验来了。不过人家读书这么厉害，中个秀才还不是早晚的事？”这话说得很是客观了。
赵发财听了几天，觉着赵明月这次就应该是攒经验了。
那一堆的考生，赵发财都看在眼里，一多半都能生出明月这么大的娃了；另一半也都比明月高半截。
里头看着最小的，也比明月大了五六岁，还说是趁着年纪小，来攒经验的。
再一想，明月就是脑子再好使，也比别人少念了不少年，还真不一定就能中了。
再说了，明月这足岁才十岁的小娃儿中了，一堆四十的没中，那人不得觉着不公啊？不得找知府老爷要个说法？想来知府老爷为了省事，也会那个啥？压一压？
反正明月还小，再考个四五年，估摸都是其中最小的。家里钱财又供得起，急啥？这次不中，咱下次说不得还能中个头名哩！
赵发财自觉在家里的见识，排第二，瞅瞅老婆子和几个孙子？多大的事啊？不就是这次不中么？还用得着特意去买礼物？
心里是这么想的，孙子们买回来的点心可没少吃，这不是明月只吃绿豆糕和桂花糕么？其他的就是孙子孝敬爷爷的了。
他也不是自己吃独食，全家一起吃的哩，他就是嚼得少了点，吞得快了点。
赵明月对大家的礼物都笑着接了，这会她要是说，“我觉得考得还不错，中的可能性很大。”
估计家里人还会以为她受打击太大了，都开始妄想了，索性就啥也不说了，认真读书去吧。
……
某位家中有多年不中考生，经验丰富的送考人士“压一压”的预料，还真出现了。不过没像他说的那样压得太狠。
赵明月的名次本来能排前三，主考官一看年纪，给排到了十一。
年纪太小的考生，心智还不成熟。院试排在了前头，必定有一帮人要大夸特夸，身边人的期望也会极大。
考生极容易移了性情不能一心一意读书，也容易因压力太大或是骄傲自得，影响后面的乡试。排到十一正好，名次不高不低，催人奋进。
至于某位人士说的，直接不取中，那是考生的名次本来也排在后头。不取中，考生夯实了基础再来，将来乡试也更顺利。
至于人家都能排进前三名的考生，若是因年纪小就不取？呵，一个徇私舞弊的罪名跑不了。
判完卷子，出完排名前，考官们都不能出考院。考院里考官们吃住的条件不差，只是这人吧，越是不让出门，越是想快点出门。
晚上点油灯怕烧了考卷，考官们白天争分夺秒的阅卷。五天后，衙门口放榜了。
和所有电视上演过的，网文里写过的一样，榜前那都是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
也有不一样的，府衙门前几百米的地都没有二层的院子，所以找个二楼的包间是不成的。
府衙门前老大的空地，而后是一片住宅，再往后才是有各种铺子的街道。只要不是放榜或是允许百姓围观判案的日子，府衙周围都清净得很。
看榜这种事，家里头有考生的，男人们都当成天大的事来准备。甭管中不中的，这种热闹都不能错过，就算知道自家这次没有中的希望，也想着万一呢？万一运气好，就入了考官的眼呢？
大金几个心里头也是极想一大早就去守着的，不过要是明月没中，看他们这么积极，心里不是更难受？
赵明月：你们哪只眼睛看我心里难受了？
一家子都早早的醒了，又都不约而同的，硬躺到平日里的时辰才起身。
赵明月看着大伙努力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样，心不在焉的吃完早饭，在院子里各自找事儿做。不时抬头看看天色，又偷偷瞅她，就差把“我们现在出门时辰正好吧？”“甭管中不中的，看榜总得去看的吧？”写在脸上了。
赵明月忍着笑，轻咳一声：“看榜人挤人的，我和外祖父就不去了吧，表哥们谁想去就帮忙去看看？”
赵发财忙不迭道：“对对对，看榜的人肯定很多，容易伤着。你表哥们个个身强体壮，不怕挤，跑得还快，让你表哥们去”
几个金在一旁小鸡啄米式点头，他们都想去，他们几个一起去看，绝对看得真真的。
慧娘偷偷松一口气，笑道：“那你们几个就赶紧去吧？去晚了人该更多了。”
得了准话，大金几个快步走出院子，等屋里的人差不多看不到他们了，撒腿就跑。
一路上就跟不知道累似的，不带歇的，几人一口气就跑到了县衙前的那条街。远远的就看到前头热闹得不行，大金几个手撑着膝盖喘气，眼睛看向人群。
前头人头攒动，有人在使劲往里头挤，有的在往外头侧身出来。
人群吵吵嚷嚷的，“别挤别挤，都看得到，榜单又跑不了！”
“谁踩我鞋了？”
“中了中了，我家少爷中了！”
有哈哈大笑的，有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的，比赶大集还吵闹。
大金几个对视一眼，从不同的人群缝隙里，往里头挣。
看了榜的，不管中不中，都朝两旁往边上挤，他们算是来的迟的了，这会挤进去比之前容易多了。
几人前后脚到了能看到榜单的位置，不约而同的从正数第一个看起。就算是明月排在最后一个，也得从第一名看起，明月在他们心里就是最厉害的！
赵明月排在十一位，自然的很快就看到了。几人都揉了把眼睛，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看赵明月的名字和后面附着的安平县望山村。
确认每一个字都对得上了，嘴巴不自觉的裂开，喜意从眼里溢出来。看着兄弟们的表情，心里终于是确定了，明月中了，还排在前头哩！
轻飘飘的就挤出了人群，兄弟几个没忍住，也仰天大笑了一番。周围的人还以为是他们其中一人中了，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
直到看到他们笑够了，拔腿就跑，才明白多半是家里人中了。
读书人考中了，当街大笑，那叫直抒胸臆。拔腿就跑这种不顾身份的事，读书人做不出来。就算是跑，也绝对跑不了那么快，几个眨眼的功夫，就看不到影了。
第38章
等他们满脸通红的跑回四水巷子, 赵发财早在门口翘首以待，看到他们合不拢的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就一拍大腿, 转头对着同样心急, 在院子里洗衣裳的慧娘和刘婆子, 大声笑道：“中了！中了！我就说准能中！”
抬腿就往屋里走，迎着走出来的赵明月道：“明月你咋这聪明呢？一考一个中！”
围着赵明月团团转, “可太叫外祖父稀罕了，咋就这么能呢！我外孙子, 嘿嘿嘿！别人是去攒经验的, 我外孙子是去得中的！嘿嘿嘿！”
院子里慧娘和刘婆子迎着大金几个, 听他们喘着气说赵明月的名次。
“我, 我们五个, 都，都看得清清楚楚，看，看了好几遍，就是明月的名字，排在第十一个。”大金先说。
“对, 对, 我还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绝对没眼花, 后头的安平县望山村都对得上。”二金补充。
“安平县望山村这几个字, 我这些天，天天都在写, 错不了，咱望山村只有明月一个童生, 没错了！”三金再次强调。
该说的哥哥们都说了，四金和五金不知道说啥，一个劲点头，表示这些也是他们想说的。
慧娘便和刘婆子一起笑起来，拿帕子摁了摁眼角的眼泪，转身看着赵明月笑。
赵明月心里也高兴，看着一家人都魔怔了似的，只知道看着她笑，硬是咳了几声，稳了稳情绪，开口道：“咱做些好吃的，庆祝庆祝吧？”
家人点头，继续看着她笑，这一家子是指望不上了！
赵明月给每个人分配任务：“娘，你给大金哥三两银子，待会可能会有邻居来祝贺，在门口发些喜糖糕饼作回礼就成，不用请进屋里来说话。”慧娘和大金一齐点头。
“娘和外祖母先去烧饭，咱们早些吃中午饭，等人来了，咱们就顾不上吃饭了。”慧娘继续点头，刘婆子魂还没回来。
“二金哥你们几个帮着外祖父收拾收拾院子，咱家院子里东西不少，给人见了不好。”几个金一起傻笑着点头。
赵发财最快回个神来，对对对，咱家泡竹子的大缸，抄纸、晒纸的家伙什，还有搅香皂液的陶罐，统统都得收起来。
这一开始干活，人就都回过神来了，家里头挣钱的家伙什，可不能让人看了去。
四水巷子赵家以何为生，一直是四水巷各住户猜不透的迷。一家子人不少，也不见有人出门去找活计，还供着一个读书人。每日饭菜都香得很，荤腥不少买，还有花农隔两日就来送次花。
家底不厚，不敢这样大手大脚过日子。
慧娘又毫不掩饰自己是个寡妇，身边带着的是爹娘和几个侄儿。多数人家都觉着是慧娘夫家钱财颇丰，且夫家没人了，这才让慧娘一个寡妇能带着大笔钱财养着爹娘不说，还能养几个侄儿。
一时也不知道该同情慧娘年纪轻轻就守寡，还是该羡慕慧娘夫家忒厚道？
等慧娘开始做肉干卖，大伙都觉着自己真相了：慧娘夫家就是靠做肉干发家的！就这肉干的味道，那是只要做出来，就不愁卖的。慧娘夫家能凭此攒下大笔钱财，一点都不难。
巷子里就有做吃食生意的，有在吃食铺子或酒楼做活的，都知道这吃食生意看起来不起眼，若是味道好，能长久做下去，那也不少挣。
这慧娘自己有能传家的手艺，又有个出息儿子，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这女人有本事，连带着爹娘和娘家兄弟侄儿们，都跟着沾光的，在府城也不是啥新鲜事。
慧娘身边跟着赵发财和大金他们，还阴差阳错的，打消了巷子里不少婆子想给慧娘牵线的念头。不说人有个能科举的儿子，就看身边带着爹娘和那一溜的侄儿，也知道人现在是不打算再嫁的。
娘可以不嫁，儿子可以娶呀！自家没女儿，娘家还没侄女？
赵明月都可以想象，自己中秀才的消息一传开，四水巷子里的阿婆婶子们，对自家会多热情了。
赵明月长得好，年纪轻轻就是秀才，上哪找这样的好女婿去？
生父早逝，一大家子在府城租院子住，想来家中钱财也不是那么富余，且后头拖累还不少。这么一看，府城有些家资的普通人家，也能和赵明月说上亲。
府城百姓见多识广，秀才他们见多了，想中举人那就难了。多少人年纪轻轻中了秀才，儿子都可以科考了，还是中不了举人。
赵明月看着年纪是格外小，那也不能保证将来就能中了举人。家资不丰的秀才，带着寡母，还得照看着舅家，也不是什么太好的女婿人选。
不过赵家也不穷，慧娘性情也好，闺女/侄女嫁进去也吃不了多少苦，万一赵明月中了举，那可就赚大发了，值得一试。
不少人家把和赵家结亲的利弊分析得清清楚楚，最后还是觉着能嫁闺女/侄女！
大金这次买糕饼喜糖，花银子花得痛快，三两银子一个子都没留下，全花干净了。
赵家院子里，一家人简单垫点肚子，又分派开了。赵明月带着大金和外祖父，在门口点了竹节，迎来道贺的邻居。
二金几个去买鱼割肉，慧娘和刘婆子现在就开始准备，晚上他们要好好吃一顿庆祝庆祝。
邻居们就等着赵家点竹节呢，都是老府城人了，谁还没点消息来源呢。
四水巷子里，除了赵明月，还有两个考生。那两个都是本地人，一个考四次了，一个是第三次，家里人看榜都老有经验了。五更鼓一敲，家里头看榜的小子们就去衙门口蹲着了。
这边大金几弟兄还没出发呢，那边人家已经回来了。考四次的那位仍然名落孙山，第三次考的那位吊尾车，堪堪中了，排在倒数第五名。
这家看榜的人高兴啊，顺便就把同一个巷子的，“别人家考生”赵明月的名次也看了。这会四水巷子里，还在家的人都知道，赵明月中了，还是第十一名的好名次。
心里羡慕一番，就等着赵家燃竹节，去沾沾喜气呢。
巷子里大大小小的娃儿，每年这个时候消息都可灵通了。有一个算一个，刚在倒数第五那家抢了一把喜糖，这会正在赵家院子不远处玩儿。
赵发财一出门，娃儿们头上的雷达就竖起来了，再一看是要燃竹节，立马撒丫子朝这边跑，老远的就开始说吉祥话。
“恭喜赵家秀才老爷！”
“祝秀才老爷前程似锦！”
“祝秀才老爷蟾宫折冠！”
“中状元！娶媳妇！”
“金榜题名，当大官！”
……
甭管祝词合适不合适，喜庆的氛围是有了。
“噢！噢！发喜糖啰！”大金抓了两大把喜糖出来，挨个发。
买的时候还没感觉，这会要大把大把的往外撒，他可舍不得，这可是糖哩！前几年，过年的时候，他都不一定能吃到一块，没这甜，也没这块大。
一人发了几块糖，一小块糕，看着不少了。
年纪大的刚才已经抢了不少，现在不用抢，干干净净的拿手里，很满意。
年纪小的娃一看比刚才的多多了，顿时咧开了嘴笑，继续搜肠刮肚想好词儿，啥“早生贵子”“恭喜发财”“白头偕老”都出来了。
一听就知道，各种抢喜糖的活动没少参加。
大人们来道贺，都带着点简单的贺礼，一小篮鸡蛋，一尺布，一块肉……
比村里的随礼重一些，赵家回价值相当的糖和糕饼。
门口热闹了一阵，来的人差不多了，赵发财掩了门，乐呵呵的帮着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