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转瞬即逝“说不定基础课有认真学习”的假设是对她的亵渎。
“不过正是因为当年《数学分析》我都用来感受大千世界和思考宇宙的意义了，现在才打算好好听顾老师讲课。”
曲梦寒把她上课玩手机和睡觉换了个清新脱俗的说法。
顾今宵瞬间会了意。
感受大千世界等于刷微博。
思考宇宙的意义等于睡觉。
总结得倒是十分精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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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课不是演戏，特别是数学，讲究的不是声情并茂而是逻辑清晰，台上的老师大多数情况都是没有表情的。
但此时此刻讲着《数学分析（一）》第一章实数集与函数的顾今宵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
因为曲梦寒恰好坐在摄像机的后面一排。
顾今宵的眼睛是望向摄像机的，也是望向她的。
上课要么玩手机，要么睡觉，要么根本不来的小狐狸现在正全神贯注听着自己讲《数学分析》的第一章，甚至还认真记起了笔记。
课是讲给将来看到视频的学生们听的，也是讲给她的。
这是一种很难言说的奇妙体验。
仿佛是平行世界一般，自己与她在明大的人生产生了短暂的交集与重合。
当然，现实里可不能以老师和学生的身份相遇，如今这般便是最好的样子了。
忽而一阵燥热的夏疾风从没关好的窗户里灌入，吹起了窗帘，也吹乱了她的发。
被扰乱了心神的曲梦寒不经意侧头往起风的地方看去，停下记笔记的手，把几缕凌乱的发丝别到了耳后。
倾洒下的阳光恰到好处地给她的侧脸镶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顾今宵有些愣神。
重新正回脑袋的曲梦寒察觉到了这几秒的异样。
她笑着用口型对着台上的人说：
“顾老师，我喜欢你。”
第四十九章
这周是曲梦寒在明大拍戏的最后一周, 《许你星河万丈》因为她的爆红也得到了极高的关注。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女主桑念的原型就是曲梦寒了，姜星月和她的微博下一直有人问两人是不是认识。
本来原先就因为书中数学部分的描写过于专业和校园生活的细节类似明大，一直有“蛋黄酥”是明大数学系的毕业生猜测, 现在几乎都快坐实了。
姜星月这边为了隐私不被曝光是对曲梦寒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说漏嘴了。
数学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放弃了的梦想”而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牢笼”, 因而明大数学系毕业也不是啥光鲜的事。
“下周我们不就撤了吗？周五晚上剧组准备请几个学校里帮忙了的老师吃饭，你要不要过来跟你的迷弟许哲面基一下？”曲梦寒心血来潮，提了个建议。
姜星月不甘示弱，冷哼一句, 反击说：“？我没疯, 曲梦寒你再这样我现在就跟顾老师发微信，从你到
学校报道第一天就有十来个学长争先恐后给你搬行李开始说起了。”
“哎呀，有话好好说，年轻人不要火气太冲啊。”
没办法，把柄全捏在她手里，不得不服软, 曲梦寒嬉皮笑脸赔起了不是。
“是你先挑起事端的, 你擅自把我微信推给许哲的事情我还没跟你好好算账，曲梦寒你别太得寸进尺了哈。”
许哲在微信上夸姜星月的彩虹屁那叫一个发自肺腑, 和粉丝夸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让曲梦寒觉得有必要修复一下二人之间那裂成了大峡谷的关系。
“但是大大, 我真的感觉许哲这孩子不错，你不能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他。我看他对你那很是崇拜啊。”
警觉的姜星月嗅到了一丝离谱到外太空的气息, “你想表达什么？”
“就不能见个面，握个手，一笑泯恩仇吗？”
姜星月很直接, 二话不说给了回答：“我挂了。”
“别别别, 有话好好说。”
“我跟你无话可说。”
这段时间姜星月每天最大的精神压力从憋不出几个字变成了要应付许哲。
那从比赛开始就流露出的“浑浊的愚蠢”根本不是人设，就是本色出演, 不仅话痨还自来熟。
搞得她是不胜其烦。
从剧本到小说，从大学生活到拍摄现场，啥都能成为对话的起头。
许哲还去把她其余的小说看了，甚至连初高中那会儿给杂志社的投稿都被挖了出来。
【老师真的太厉害了，不仅有理性的逻辑思维还有感性的细腻表达】
【老师的几本书我都拜读了，写得真的太好了】
【老师有办线下签售会的打算吗？我一定要去捧场】
【老师的新文什么时候开始写呢？】
【老师在明大的时候也和寒姐一样超级厉害吧】
姜星月感觉她从小到大被夸的次数，还没有搜和许哲的聊天记录多，是按斤称的。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是有那么一丢丢动摇的，毕竟谁被夸得天花乱坠都得晃悠晃悠脑袋的。
但她立马稳住了心神，坚定了立场。
不行，绝对不行。
不能被敌人动摇了军心。
而许哲不仅喜欢问她的，还喜欢说自己的，姜星月不小心说漏嘴提及看过比赛时，许哲就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讲起比赛时候的事情。
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她，还挨了几个陈年旧刀。
总结下来还是之前那个结论：
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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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曲梦寒在明大拍戏的最后一周，乔然说得赶紧把Vlog的第一期给拍了，免得之后又要过来一趟。
不过因为学生放暑假了，超市，食堂等一众设施关门，图书馆啥的也是择日开放，校园里只有留校的熙熙攘攘的学生。
加上天气又太热，只能利用拍戏间隙去鼓捣，曲梦寒便申请把出外景变成了室内座谈会，地点选在了顾今宵的研究室，这倒是给后期剪辑省下了不少力气。
Vlog讲究的就是一个随性，还是座谈会的形式，那基本就是给定几个话题以后让两人自由发挥了。
因为只能抽剧组拍摄结束后的时间拍Vlog，曲梦寒也没时间再去从头到脚做造型，干脆就直接以她平时的T恤，牛仔裤，高马尾的现象出镜了，也非常符合清纯校花的形象。
而顾今宵根本用不着做造型，他就是造型本身了。
和录制Mooc时精简的人员配置不同，浩浩荡荡十多人的大军一下子杀进了顾今宵的研究室。每个人都对顶级名校大学教授的办公环境充满了好奇，各个睁大了眼睛。跟进了大观园似的。
果不其然不符合顾今宵身份形象，与研究室整体风格格格不入，一看就知道是曲梦寒给买的物件立马就被挑了出来，遭到了议论。
谁家的大学教授桌上能摆个淡黄色的蘑菇头保温杯啊。
就连乔然都在沙发上看见保姆车内的同款鲨鱼抱枕后，委婉地提议说：“曲梦寒，我觉得吧，你应该给顾老师留一点个人空间。”
“然姐，不要误会，他就好这口。”曲梦寒睁眼说起了瞎话，还故意提高音量问顾今宵：“是不是啊，顾老师？”
“嗯......”
这陷阱已经敷衍到连个草皮都懒得盖了，但顾今宵还是不得不选择当瞎子跳了进去。
乔然给了顾今宵一个同情的眼神。
唏嘘好好一前途无量的大学教授就这么栽在了曲梦寒手里，但很明显他是自愿的。
还有曲梦寒嘴上隔三差五抱怨偶像剧这那的，她自己的恋爱可比偶像剧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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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曲梦寒，这是我的第一期Vlog，有幸邀请到了我们明大数学系最年轻的副教授和我一起为大家分享在明大的学习生活和有关数学学习的种种。来，顾老师先给大家打个招呼吧。”
“大家好，我是顾今宵。”
开拍后顾今宵的第一句话，曲梦寒怕他擅自加台词跟上一句“曲梦寒男朋友”，还好他今天头脑比较清醒，没有添乱。
最开始的话题是关于两人是怎么选择明大的。
曲梦寒是靠保送的没什么好说的。从小学就开始接触数竞的她妥妥赢在了起跑线上，一路省队，CMO金牌人选国家集训，在高二的时候拿到了保送资格。
至于后面的IMO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而顾今宵是拿到了IMO金牌的，从这里两人的差距就被拉开了。
在数学上，努力是绝对不可能弥补天赋带来的差距的，况且曲梦寒还不太努力。
在自我介绍完情况后，曲梦寒问：“所以顾老师为什么签了明大呢？CMO金牌入选国家队的时候不是几个学校跟疯了一样抢人吗？”
“随便选的。”
曲梦寒在听完他漫不经心的回答后瞪了身旁人一眼，喊了声：“摄像老师停一下！”
懂不懂什么叫语言的艺术？
这种时候艺术加工一下鼻子又不会变长，瞎说什么大实话。
她严肃地纠正说：“顾老师，这里怎么能说是随便选的呢？你得说明大师资力量雄厚，数学底蕴深，并且从明大的老师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对于数学的热情！”
顾今宵如鲠在喉，她一个毕业生倒是比自己这个现役的老师更关心学校的宣传工作。
“那你从我身上感受到了数学的热情吗？”顾今宵提出了现实的疑问。
曲梦寒叹了口气后颇有些惋惜地摇摇头，“以前能感受到，现在成恋爱脑就不行了。”
“......有这么严重？”
“有的吧，就比如我现在问你，你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数学，你怎么回答？”
“更喜欢你。”
曲梦寒摊开手，唏嘘着说：“那不就行了。”
职业病发作的顾今宵差点想指出她这个问题完全是偷换概念，没有逻辑可言，好在是忍住了。
又和顾今宵重申了一遍“语言艺术”的重要性后，曲梦寒示意摄像老师可以再开了。
顾今宵照着标准答案重新念了一遍才算过了。
“顾老师，那你觉得进入明大后哪些地方让你觉得明大是正确的选择呢？”曲梦寒的第二个问题也是妥妥为了给母校宣传问的。
然而完全读不懂空气的顾今宵回答的竟然是：“遇到了你。”
曲梦寒的表情管理瞬间崩塌，按了按生疼的太阳穴，再次喊了暂停：“......摄像老师，不好意思，再停一下。”
她轻拧了一下顾今宵的胳膊，厉声呵斥说：“顾今宵，你给我严肃一点！”
顾今宵很是无辜：“我难道不严肃吗？也没有笑。”
曲梦寒：“这是笑不笑的问题吗？”
顾今宵：“我感觉表情还挺严肃的。”
曲梦寒：“你说的话不严肃！”
顾今宵：“Vlog是不能说实话吗？”
曲梦寒：“现在不是这个问题！”
曲梦寒被气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就是在添乱，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拍呢，耽误大家时间。
不过在场的工作人员没人觉得是耽误时间，只想让他俩再多演点。
“顾今宵，我警告你，你严肃一点！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该怎么说，听到没有！”曲梦寒皱着眉再次重申了本次拍摄要点。
顾今宵是没想到这话有天是能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拍摄再开后顾今宵总算是老实了点，没再添乱了。
休息的间隙，曲梦寒小脑袋瓜子转了转，又打起了搞钱的如意算盘。
“顾老师，你看我这么卖力，是不是能找学校去要点宣传费？”
但是遭顾今宵泼了一盆冷水，“恐怕有点难。”
“为啥？我这还不够兢兢业业吗？”
“因为可信度不是很高。”
被迫说了一堆冠冕堂皇夸赞之词的顾今宵道破了问题的关键。
明大作为顶尖学府的确实力相当不错，但她的说辞已经快到“货不对板”的地步了。
“顾老师，你什么意思？是祖国的对手将你同化了吗？怎么还对母校挑三拣四起来了？明大难道没有培养你吗？人不能忘本啊！”
“......”
一个单纯的“夸大其词”问题在她的口中都快成要立马被拉去严查的叛变问题了。
把“是不是要去找明大索要宣传费”的问题抛开后，曲梦寒又提出了一个充满了危险意味的假设：“顾老师，你说我要是再晚个两年毕业，咱们是不是就成禁忌之恋了？”
“......能这么去假设的吗？”
“师生恋小说里写写就算了，现实里那是严重违反师德的行为，顾老师应该会被开除。”
顾今宵的头顶升起了好几个问号，自己勤勤恳恳教学，踏踏实实科研，怎么看她的严肃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已经因为私生活作风问题被处分了呢。
“想想就刺激。”
曲梦寒脑内的小剧场上演，禁忌之恋可以挖掘的东西那可太多了。
“别想些有的没的。”顾今宵敲了一下她都飞到外太空的小脑袋，无奈地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顾老师真的是以老师和学生的身份相遇的，顾老师能够冲破世俗的枷锁，道德的约束，勇敢追爱吗？”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如果吗？”
曲梦寒这会儿好奇心上来了，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勒令他必须当场作答。
喜欢上自己的学生，这种道德败坏的事情顾今宵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
但如果这个学生是眼前的人，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喜欢上的。
这个假设太危险了。
思索了半晌后，顾今宵给出了回答：“会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你的时候辞职。”
“不愧是顾老师，师德问题上绝对不会犯错。”
曲梦寒倒是料到了会是这个回答，影响自己前程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不过表现出超高道德水准的顾今宵马上又说了转折：“但是......”
“但是什么？”
顾今宵笑着说：“不是师生的话，在一起应该没有问题吧。”
就算是在假设里，他也做不到放弃掉眼前的人。
“顾老师，你的情况已经十分危险了。”曲梦寒带着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连连摇头。
“不是师生也不行吗？”
“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你！真！的！太！恋！爱！脑！了！”
曲梦寒特意逐字逐句还给每一个字都加上了重音，以表对顾今宵“病入膏肓”的担忧。
真是的，一个假设而已，何必还回答得这么认真。
都是假设了，就不能选一次数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