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芝奇轻声安慰道:“娘子定是白天见到刀啊剑啊的,受了惊吓,才会做这样的梦,没事的,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我现在也不是手无寸铁了,遇到坏人也能抵挡一二,娘子不要怕……”
安慰了许久,黎小刀才从梦里的劲儿中缓过来,渐渐停止哭泣。
她靠着床头,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一抽一抽地,拿过相公的布巾,给自己擦擦眼泪。
裴芝奇也靠坐着,跟娘子说话让她岔岔神儿,不要老想着梦里的事。
“等到了省城安顿下来,我也会每日习剑,绝不会懈怠,就算进了书院,我也会每日锻炼身体,娘子放心。”
黎小刀嗯了一声。
“等我考完乡试,我们就回白马村,绝不在省城多留,不管考中考不中,我们都回白马村,好不好。”
黎小刀点点头,又嗯了一声。
“娘子聪明伶俐,通人情,明事理,比我为人处世圆润得多,我以后也要向娘子学习,若进了书院,定和大家和睦相处,不惹事不招仇恨,让娘子安心,所以娘子不要再担心了,一切都会好好的。”
黎小刀抽了一下鼻子,还嗯了一声。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外面传来刘辛的声音:“裴公子?黎姑娘?可有什么事情?我好像听到黎姑娘的喊声?”
“娘子你先躺好,我去开门跟刘兄解释一下”,裴芝奇扶着黎小刀在被窝里躺下,又用布巾擦掉了新出现的泪痕,然后起身下床,披了件衣服打开门。
“刘兄抱歉,吵到你了,娘子做了噩梦,这才喊出声,这边一切安好,没有什么事情。”
刘辛看到裴芝奇开了门,确认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他点点头,“没事就好。那我回去接着睡觉。这两天黎姑娘辛苦了,过了明天,后天就到了,再坚持一下。”
裴芝奇点点头,“多谢刘兄关心,回去继续休息吧,祝刘兄好眠。”
客气道别之后刘辛回了自己房间,裴芝奇关上门,没有熄灭油灯,任其燃着。
回到榻上之后发现娘子果然还睁着眼睛等着他。
他脱下披着的外衣回到榻上侧身躺下,枕着胳膊对娘子说道:“今夜这灯就不熄了,时间还早,娘子可以闭着眼睛再休息一会儿,睡得着睡不着都没关系,睡不着了我陪娘子聊聊天。”
黎小刀这会儿劲儿才终于缓过去,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的错,害你和刘大哥都睡不好觉。一个梦而已,梦都是反的,都是虚幻的,一定不会实现。我没事了,相公,你早点睡吧。”
裴芝奇微笑着摇摇头:“娘子都是因为担心我才会做这种梦,又何错之有?那我们一起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看看谁能先睡着?”
一说到比赛黎小刀来劲了,她忙给自己盖好被子,紧闭双眼:“好啊!谁要是睡得晚,明天在马车上多讲一个故事!”
裴芝奇笑道:“好,一言为定。”
第47章 到省城啦!一个可怕的男人?
接下来的路程很顺利,只是越临近省城也越来越冷。
毕竟一直往北走,而且再过几天便到腊月了。
黎小刀已经换上了厚一点的冬装,在马车里还要裹上斗篷,即使这样也每天手脚冰凉。出发前就算灌好汤婆子也没多久就凉了,路上是没有热水的。
相公只是多加了件衣服,但是手却一直热乎乎。
刘辛计划得十分精准,赶车也十分有经验,第五天晌午的时候,马车准时到达省城外城的南大门。
“裴兄弟,黎姑娘,省城到了。外地人要先在城门外登记,你们拿上路引先去登记,我在这儿等你们。待登记好了,我再送你们去安顿的地方——”,刘辛坐在赶车的位置,朝后大声说道。
“好,多谢刘兄——”裴芝奇答了一声,便站起来打开小竹箱,拿出包袱,取出两个路引。
裴芝奇将路引收在怀里,下了马车,然后伸出手准备扶娘子下车。
“娘子,我们去登记吧。”
“等等”,黎小刀取下今天早上提前从竹箱中拿出来的带纱可以遮面的斗笠递给相公,“以防万一,相公还是戴上吧。待我们进城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京官进城,相公再摘下。”
书生本是头戴方巾,身着青衫,现在头上换成带纱的斗笠既显眼又奇怪,不过娘子说得有理,凡事小心为上总是没错。
裴芝奇点点头,接过斗笠戴好,黎小刀也拿着帷帽被相公扶着下了马车,她戴上帷帽后和相公一起朝登记的地方走去。
登记的地方很好认,因为不仅排了一个很长的队,还有官兵在旁边不停地吆喝:“外地到省城的——先来这边登记——在册之后才能进城——”
黎小刀和裴芝奇一前一后站着,排在队尾。
现在刚刚中午,进城的人很多,黎小刀看看前面拐了少说有八九个弯的队伍,再看看队伍尽头登记的棚子里头只有两张桌子两个人,她估摸着少说还得一小时左右才能轮到他们,也就是半个时辰。
她转身想跟相公说话,却发现眼前被相公斗笠的轻纱挡住,没憋住笑了起来。
“相公,你要是待会儿再背着剑,这副打扮就像话本小说里的大侠!嗯……男儿早离家~仗剑走天涯~”黎小刀笑着调侃道。
裴芝奇摇头轻笑道:“娘子莫再取笑于我了。”
幸好登记起来蛮快的,黎小刀踮踮脚看前面的情况,似乎就是检查路引,然后简单问几句话,再记下名字来历便放行了。
排队无聊,相公带着斗笠没法找他聊悄悄话,黎小刀只好左顾右看解解闷儿,观察排队进城的百姓们穿衣打扮,猜测他们是干什么职业的,几个人一起排队他们是什么关系……
隔着帷帽看不清楚不过瘾的时候还会稍稍将面纱掀起一个小角角偷偷看。
忽然她的目光落到队伍前面一个男人身上,那男人身材高大,穿着紧身的衣裳,腰间别着两把短刀,高凸的颧骨瘦窄的下巴,眼神凶狠无比,看得黎小刀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那眼神就像上过战场杀过人一般,和周围其他百姓的眼神格格不入。
怕男子察觉,黎小刀忙收回目光假装在看其他地方,并把帷帽拉严实。
“相……相公……”黎小刀往相公身前凑了凑,“你看那个人……好可怕……”
裴芝奇隔着纱大概看到娘子目光所指的方向,一眼便看到穿着和相貌都很特殊的人。
“娘子,害怕的话就不要再看,毕竟入城的人身份各有千秋,谨慎为好”,裴芝奇面朝正前方目不斜视,轻声对娘子说道。
“好……”黎小刀按相公吩咐,收起好奇心,安静站着排队。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黎小刀感觉站着快睡着的时候,队伍前方突然有些骚动。
只听见负责登记的官员陪着笑脸在对一个人十分客气地说话。
“哎呀是扶国亲王府来的管事呀……您怎么不早说呢!您不用排队,这边请这边请,您直接过来给我看看腰牌就行,哪用您站在这里排队等……”
亲王府的管事?难道是李管事?
黎小刀迷迷糊糊听了一句,醒醒神抬头仔细瞧了瞧。
不是李管事,竟是刚才那个目光凶狠的男子!那个男子竟然也是扶国亲王府的管事?
也对,那么大个王府,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管事。
黎小刀看到负责登记的官员扔下排队等候的百姓,亲自送那个男子去了城门口,交代好了才折返回来。那男子全程竟没说一句话,表情十分冰冷。
太可怕了,这辈子都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黎小刀在心里胡思乱想着。
同是扶国亲王府的管事,李管事虽然仗着主子的势有些颐气指使,但是好歹人长得浑圆,嘴旁还有一颗大黑痣,看起来还有些憨态可掬,这个男子就……真不是王府养的杀手?
黎小刀“嘶——”地一口气,忙命令自己不要再想起那个男子了,太可怕。
又排了一阵,终于轮到黎小刀和裴芝奇了。
他们俩向登记的官员呈上路引。
“金砂镇来的,来省城做什么呀?”
“来求学读书”,裴芝奇答道。
“哪所书院?”官员又问。
“静德书院。”
“喔,到城里可要投奔什么人?怎么安顿?”
“回大人的话,投奔我的亲哥哥,名叫黎小鑫,是省城的一个开医馆的大夫”,黎小刀答道。
“登记好了,你俩进城去吧,到城门口记得让车夫出示一下他的腰牌。”
官员把路引还了回来,便放他们走了。
登记好了,黎小刀朝刘辛挥挥手,刘辛便赶着车往城门口,和两人汇合。
黎小刀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大大的城门,一时间有些感慨。
不知即将在这扇门后度过的一年日子,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呵,先别想那么远,还是担心一下能不能认出你那个连长相都不知道的哥哥吧!
三个人入城顺顺利利,刘辛给守卫看了腰牌,黎小刀和裴芝奇又出示了一下路引,门口的卫兵便放行了。
只是进了城门之后,黎小刀犯了难。
他们三人加一辆马车进门后在城门附近找了个不挡路的地方停下来,等待黎小刀的亲哥哥。
黎小刀先是前后左右附近看了一遍,没有人叫住她,也没有人朝她招手。
“娘说哥哥会在外城的南城门这里等我们,可……”
她真的认不出来,她真的完全不知道哥哥长什么样。
但是哥哥总该认识她吧?她都在城门口逛了三圈了,也没人喊住她与她相认。
“娘子别着急”,裴芝奇安慰她道,“也许兄长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我们在这里等等吧。”
“嗯……”
第48章 哥哥黎小鑫
黎小刀本来想着就算没见过,如果是亲哥哥至少会和自己或者爹娘长得有点像吧,她前后左右把附近的人都看了个遍,也没发现一个跟自己或者爹娘哪怕有一丁点儿像的男子。
不是说小时候很疼我吗,不会不来接我吧?
还是等等吧,相公说得对,也许有事耽搁了呢?
黎小刀和相公,还有驾着马车的刘辛在城门附近等了大约快一个时辰,等到都半下午了,还是没有和自己或者爹娘长得像的人出现在附近。
哥哥是不是走错地方了,都等这么久了,人呢?
“不等了!”又过了一会儿黎小刀还不见有人来接,跺跺脚小嗔道。
虽然她也很希望是哥哥没认出自己错过了,但心里有个很清楚的声音告诉她:咱就是被亲哥哥放了鸽子。
哥哥的靠谱形象减1分。
就算认不出来,也该有个人会在这附近寻找打听吧,这等了一个多时辰,没有一个这样的人。
再等天都快黑了,天黑了就麻烦了,古代的城都是要宵禁的,天黑前必须安顿好。
黎小刀对裴芝奇说:“相公,我们直接去哥哥的医馆找他吧,不管他有没有像娘说的那样帮我们租宅子,先去问问,若是租了,正好搬进去,若是没租,就当咱俩讲文明懂礼貌反正先拜访过他了,还能剩点时间找个客栈先住下来,顺便问问哪里能租到宅子。”
裴芝奇点点头:“那便不等了,我们直接过去吧。”
不知兄长被什么事耽搁,但若再等下去,万一天黑了来不及找客栈确实会很麻烦。
黎小刀对刘辛说了地址:“城东南的林金街,有个佰和堂,那便是我哥哥的医馆。劳烦刘大哥拉我们到那里先别走,万一哥哥没有帮忙租好宅子,还得劳烦你拉我们俩找家客栈。”
刘辛笑道:“放心,今日一定把两位安顿好了我再走。说佰和堂那我就知道了,算省城比较有名的医馆,两位上车吧,很近,一会儿就到。”
黎小刀舒了一口气,幸亏不远,幸亏这个佰和堂是真实存在的。
和相公上了马车,三人队伍又出发了。
刚刚心急没什么心情看风景,现在坐在马车上暂时闲下来,黎小刀才欣赏起这省城的街道。
也许因为他们走的是主街吧,道路十分宽阔,搁现代至少有十车道那么宽。地面用青石板铺得平平整整,路两旁的铺子房屋也盖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十分舒适。
街上行人比府城多多了,来来往往的马车也很多,但是行人们大都步履匆匆,不似府城那般悠闲;省城寒冷,路上的行人穿衣也比府城的百姓厚了许多。
“相公你看,那边有好多家成衣铺子,连成了一长排”,黎小刀指给裴芝奇看,裴芝奇隔着斗笠的轻纱看了一眼,笑道:“改日有空带娘子来逛逛。”
省城的姑娘们出门有戴着帷帽的,也有不戴的;有头上步摇簪花身穿锦缎还戴着精致耳坠首饰的,也有素面挽髻穿着小袖看似是常常要劳动的;有身后跟着婆子丫鬟在街上闲逛的,也有独自一人脚步匆忙的,千姿百态,什么都有。
似乎地方大了,有些讲究就没那么多了。
黎小刀观察了一阵,还没看过瘾,马车又拐进了一条小巷。
就这样左拐右拐,拐了好一阵儿,就在黎小刀“上车即睡”功能马上要发作的时候,刘辛停下马车,朝后面喊了一声:“黎姑娘,裴公子,佰和堂到了。”
黎小刀睁眼一看,马车左拐右拐,竟然又拐到了另一条宽阔的街上。林金街是一条南北主街,哥哥的佰和堂正坐落在这条主街上。
那是主街上相当大的一间医馆,门阔楼广,牌匾高悬,木楼共有上下两层,左右的墙上加起来少说有十来个窗户。
还挺阔气。
医馆正常开门营业,门口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黎小刀和裴芝奇摘下帷帽与斗篷,下了马车,让刘辛在原地稍待,两人也一起抬脚进了医馆的大门。
医馆门口支了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年轻伙计,不怎么有精神,胳膊撑着脑袋一副想打瞌睡的模样,见门口又来了两个人,便抬抬眼皮儿打个哈欠开始背诵固定台词:“两位给谁看哪?什么毛病,头疼还是脑热?没有急症的话这边领个号先排队,里面两个坐堂的大夫都忙着哪……”
念着念着,他又抬眼看了第二眼,才发现这来的二人,女的长相漂亮可爱,男的书生打扮相貌堂堂,两人站一起又合适又养眼,穿着得体,落落大方。
见到有书生进门,看起来还不像那种穷书生,伙计的眼神顿时亮了几分,他忙站了起来,“两位是哪位要看病?这位姑娘,你在医馆里头左顾右看的是找什么呢?”
“这位小兄弟,想请问下你们馆里是不是有个大夫叫黎小鑫?我找他,想问下他在哪儿?”黎小刀说道。
好家伙,这有个漂亮姑娘找老板,让老板娘知道了还得了?伙计赶紧做了个“嘘”的动作,对黎小刀小声说:“姑娘找的人是我们医馆老板,你稍等,别大声喊,我给你叫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