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这些人在黎小刀进门之前还在闲聊，黎小刀刚一进门，整个桌子变得鸦雀无声，全桌人都齐刷刷看着走过来的黎小刀。
但黎小刀一点不犯怵，她大大方方走着路，一眼就看到自己关心的东西：还不到中午开饭的时间，桌子上只摆了茶水点心，坚果水果，其中竟然还包括一盘西瓜子儿。
穿越这么久一直嗑不到葵花籽儿的黎小刀有点激动，西瓜子儿凑合凑合也行啊！
终于走到桌前，黎小刀刚才就看到了，这桌上全是男人，一个女子都没有。
听说古代女人是不能上桌的，更不能抛头露面，相公这般开明能理解她想做的许多事简直整个大誉朝罕见，但是那个位置明显是给自己留的，今日这阵仗……不知能唱出一台什么戏？
第83章 面试
见黎小刀走上前来，万老板只是稳稳坐在座位上看着她，人没有挪动半分，不像是欢迎贵客的样子。
万玉山此时没有站起来欢迎黎小刀，倒也不是因为她是女子身份，当时听说那卷子是一名女子所答确实惊讶了一阵，但是雇佣女子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事，他的纺织场里有数百名女工呢。
只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这来人水平的深浅，所以只坐在座位上，客气笑道：“这位就是会番语的奇女子，黎小娘子，快请坐！”说罢将旁边的座位拉开，让黎小刀好就坐。
黎小刀也不怯场，她走到座位边上，眼睛看了一圈桌上的其他人，大部分人表情都是不自在的，说明让她与男子同桌这件事对平常男子来说确实不易接受。
他们哪里知道，万玉山现在哪里还管得了这么些臭规矩，他只知道再没有个靠谱的通事，这海上面来的白花花的银子自己就要赚不到了。虽说这海上生意现在的体量跟其它老产业相比，还差上一截，可一件新鲜事若不能及时入场，等日后这生意火爆起来，被淘汰了那可就来不及了。
黎小刀微笑着朝席上的人点点头，正要坐下，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按古代的规矩应该是欠欠身子弯腰行礼，于是她又按古代的规矩行一遍礼，然后才落座。
刚一坐下，旁边伺候的人便赶紧倒上热茶。
黎小刀只觉得房间哄热，斗篷实在穿不住了，她解了扣子，将斗篷取下来，本想搭在椅子后边，这时旁边又来了个人忙接住斗篷，拿了下去，不知道收拾在什么地方。
“您就是万老板？幸会幸会”，黎小刀朝左手边主座的那个圆脸小眼睛的中年人打招呼。
万玉山笑道：“没错，是我。听说黎小娘子为人潇洒，不拘一格，竟扮成男子游览书院，还顺手答了一张卷子，那日从山长口中听闻此事真是令万某人十分惊讶！”
黎小刀不好意思地笑了：“嗨……那是被守门的赶紧去了，不得不胡写两笔，真是给书院的老师们添麻烦了。”
“多亏你胡写的这两笔，才能让我寻着你这样的人才！”万玉山客套道：“今日桌上的都是一些老朋友，不必拘束。你右边的是我们的通事之一，苟先生，我左边这位”，说着万玉山坐直身子正式介绍道：“这是弗朗机来的客里纳先生，听说我又找到一位能和他交流的人，他很高兴，说今天一定要见见。”
看到终于介绍到自己了，这个叫做客里纳的人腾地站起来，一脸热情地朝黎小刀伸过手，嘴里还用番语说着很高兴认识你。
黎小刀忍住想吐槽“弗朗机”这个音译的冲动，也站了起来，她客气地朝这个番人原地行礼，笑眯眯地用流利的古西班牙语回道：【“也很高兴认识你，客里纳先生，但是很抱歉，在我们国家和异性打招呼不用拥抱在一起也不用互相亲吻脸颊，我们入乡随俗，使用本地的礼节吧！”】
听到这流利的答话，一桌人程度不同地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开始两两之间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黎小刀疑惑，不就是说了一句很常用的话，说错了什么吗？
那个弗朗机人倒是听懂了，笑一笑点点头，也学黎小刀的样子鞠了个躬，然后坐下了。
打完招呼黎小刀也坐下，旁边的万玉山却站了起来。
他站在桌旁鼓掌道：“厉害！裴公子说黎小娘子番语很流利，那时我还半信半疑，想这满天下的书生才子都找不到地方可以学，不知道黎小娘子是从哪里学的番语，竟这般流利，仿佛就是从番人嘴里说出来的一般！贺家和方家请的通事是两兄弟，听说和番人一起出海又回来，同吃同住好些年才有现在的本事，黎姑娘竟不比他们差上分毫！”
黎小刀在心里叹口气，她就怕别人问自己是在哪学的。
照老实说，我在XX外国语大学里学的，说出来会不会被当成癔症病人给抓走？
在梦里学的？这不是和相公的打趣聊天，正式场合听起来有点敷衍玩弄人。
“呵……这嘛……我家在海边一个小镇上开医馆的，爹爹给番人治过病，后来有的番人在镇上住得久，经常和我家来往，就时不时教我说几句。”
黎小刀感觉自从穿越后她编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不但能编瞎话，还能编出一些细节在里面。
桌上的其他人都纷纷点头表示赞赏，万玉山笑道：“黎小娘子一听就能学会，也是本事。”
说罢他重新坐好，开门见山地对黎小刀说：“我万某人需要黎小娘子这样的人才，不知道是否愿意给我个机会？在我万某人这里，你放心，即使是女子，也是和男子一样的待遇，不差半分。女子不得这样不得那样都是从官家那里传过来的臭规矩，我万某人不讲究这些，只要水平高，不论男女都是一样！而且听说裴公子也开明，现在女子出门务工赚钱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希望……”
不等万玉山说完，黎小刀笑着点点头：“好呀，我答应了。不过具体的福利待遇还有我有一些条件，咱们等散了席再谈，如何？”
万玉山忙点点头：“好！好极了！不是我夸海口，姑娘提的要求，我万某人不问具体，全都答应，我也答应得起，你大可放心。”
黎小刀回了万老板一个标准的商务式微笑。
接着万玉山靠着椅子对席上的所有人说道：“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咱们先吃点果子听听琴解解闷儿，一会儿午饭了再吃顿好席！”说罢举起手拍了拍，席下两位女子便开始弹琴奏琵琶。
音乐声渐渐响起，是节奏舒缓旋律优美的曲子，听起来心平气和，适合交谈。
黎小刀偷偷瞄了一眼万记现任通事苟先生，他只紧闭着嘴巴不说话，面色严肃看不出高兴不高兴，黎小刀心中叹道，等真的在万记商行入职了，这同事关系首先是第一道坎。
接着又有几个人找黎小刀寒暄几句，问问是否看过那本有名的蔡大人编的书了，老家在哪，家里是不是做生意的，省城有没有亲戚之类，黎小刀知道的就答，不知道的和不方便的就推说不清楚。
聊了一会儿之后黎小刀才知道，席上的人多是在万记负责出货进货的大掌柜，每个人负责的货品不同，也算是提前熟悉同事关系。
万玉山也凑近说道：“我还有几句话想跟这位客里纳聊聊，不知道黎小娘子能不能不用写在纸上，就能让我和他直接谈事情？”
黎小刀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万老板请。”
口译比笔译难得多，直接口译可能顾不上有些古西语和现代西语的差异，但是听不懂的话客里纳会提出来，到时候再想办法用替代词沟通吧，自己这边听不懂的也可以多问几句，问一问学一学，以后掌握的古西语词汇就更多了。
万老板高兴极了，搓搓手指，思考先问哪一句。
黎小刀也挺高兴的，她开始在心里盘算一会儿要跟万老板谈的待遇的事情。
第84章 薪资待遇
黎小刀有点后悔没有向相公多打听一些大誉朝各行各业的薪水情况，她对这里的经济体系还不太了解，不过不打紧，以后要是觉得少了，还可以再谈，不是什么大事。
在帮万玉山翻译的间隙，她一边在心里盘算自己有哪些不得不提的条件，一边观察门口弹琴和弹琵琶的女子。
两位女子都身穿罗裳，长相远超普通女子，尤其那个弹琵琶的，眉眼修长，眼眸灵动，丹唇轻翘，简直一副美人脸，让她同为女人都觉得真是太漂亮了，走在路上遇到都想多看几眼的那种。
古代歌姬地位低下，但是这要是放到现代至少都算有一技之长，不仅可以演出教学赚钱，去视频网站开个账号，时不时录点曲子说不定还能当个大火博主。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到唏嘘。希望这两位女子能有好的未来吧，她不喜欢自古红颜多薄命这种话。
万玉山看她看弹琴的看得出神，笑道：“看来这弹琵琶的云姑娘都美得让黎小娘子挪不开眼了！这不稀奇，云姑娘是全省城琵琶弹得最好的，人也是最美的，一般人的场子她根本不会答应。”
黎小刀低头笑着挠挠小脑袋：“嗯，确实美，一时间看忘了，失礼失礼。”
万玉山笑道：“我也是怕说长相这些话有些冒犯，会惹黎小娘子不高兴，但若真要比起来，黎小娘子也不相上下，虽然美的风味不同，但黎娘子这般可爱娇俏也是寻常女子不能及的！”
“呵呵呵……”黎小刀红着脸尬笑了几声，忙岔开话题：“万老板刚刚说还有什么想问的来着？”
“噢……”万玉山接过话茬，忙道：“想问问客里纳，他们下一艘船什么时候到，苟先生跟我译的是前天就要到了，怎么到了今日还没消息？还有这次船上主要有些什么货物？”
黎小刀点点头，面朝客里纳笑了笑，开始翻译万玉山所说的话。
＊
听完曲子再吃个午饭，这个面试折腾到下午差不多两三点，还没结束。
可不就是面试？摆了这个阵仗专程为了见自己一面。
不过今日这一趟来得真值，点心真好吃，西瓜子真好嗑，一桌海鲜真是太值当了！连这茶水都和家里的茶叶不是一个味儿，茶味没那么冲，却有一股淡淡甜甜的果香。
黎小刀在心里一边嘀咕一边等待。吃完午饭了，她在等万玉山的其他客人都告辞之后，跟万老板详谈待遇。
弹琴和弹琵琶的姑娘午饭开席之前便回去了，剩下的人吃完午饭之后简单聊了一会儿便开始各自告辞。
万玉山知道黎小刀还在等他，大家向他告辞他便没有多言，只点点头客气道路上小心之类。
只有番人客里纳，万玉山亲自送到院门口，再命人架着马车给送回去了。
客里纳告辞之前，还又专程向黎小刀打了招呼，并且鞠了个躬算作告别的行礼。
客里纳是万玉山的客户，而且是老客户，基本也是唯一一个喜欢他的丝绸布匹质量好纹样新，目前只和他交易的番人，剩下好多经常往来海上的番人都被贺、方两家的通事给忽悠走了。
番人的船带来药材香料宝石，偶尔还会带些奇怪的动植物等，然后又从大誉朝买了丝绸布匹、瓷器等东西回去，万玉山一般会从番人商船进些香料和宝石，然后出售自己的丝绸布匹和其他货品。
所以对他来说，番人既是货物来源，又是买主，十分重要。
能进到别人进不到的货物，买到别人买不到的宝贝，自己商行的名声才能出去，官老爷们也会更喜欢你。
可是如果连沟通都有困难，这生意还怎么做？
待客人们都走完了，下人们撤掉桌上的碟子碗等残羹冷炙，收拾干净后，又泡了两杯清茶，他们知道主人还要跟黎小娘子继续谈话。
万玉山送走客里纳之后，回到桌前，黎小刀早已等候多时了。
他坐回座位，笑着对黎小刀说：“黎小娘子，我是个读书不多的人，说话做事都直来直去，我就先直说了，给你月俸十两银子，一年一百二十两，如何？你这俸禄，也就比县令大人的俸禄低那么一点点。”
听起来好像很多的样子……但是黎小刀此时对这个数字还没什么概念，只知道跟省城的房价比起来虽然挺少，但是不吃不喝三年也就能买一套了，在现代大城市不吃不喝三年买一套房的得是什么收入啊……
这么一想她还挺满意的，等腊月十五见到相公，再问问这个待遇具体是什么水平吧。
现在想想，当初在府城市舶司三天赚了三十两，真是太值当了，只可惜后面再也没遇到过这种好事。
黎小刀不过是思索了一会儿，万玉山还以为她在犹豫，忙又补充一句：“黎娘子若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待遇这种事都是可以商量的。”
“没有，没有，月俸暂时先这么定下来，后面有问题了我再找万老板详谈”，黎小刀回过神之后答道：“我还想谈谈什么时候能休息？早上几点上班……上工？晚上几点结束？过年放几天假？其他节日有假吗？如果我自己拉到订单卖出去货物了有提成吗？还有……”
这一串问题问得万玉山措手不及，而且有的他能听懂有的他听不懂，提成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般是海上有船来或者要与客人谈生意时需要你在场，此外的时间可以自行安排，有需要时我会派人去请你。过年的话不好说，番人不过年，有时候过年也会来，所以这个没法保证……敢问黎小娘子说的提成是何意啊？”不懂就问，万玉山直接道。
“提成就是……”黎小刀清清嗓子详细解释道：“若我自己向番人卖出去了货物，做成一单生意，那么这单生意按照卖出去的银两数或者利润的银两数，来给我一定比例的收入。”
万玉山听明白了，就是她卖出去的东西要分成。可是自古来都没有过这种规矩，按理说给了月钱就是拿钱办事，怎么还有分成的道理？
不过转念一想，若他不允，那这单生意她做不做都有十两月钱，还不如给她一些，若她真能卖出去，自己也能赚到。
万玉山思考一番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考虑，我先答应你，但是具体是几成我得再想想。”
黎小刀高兴道：“太好了！终于离拥有一匹私家马又更近了一步！”
一匹……私家马……？万玉山又听不懂了。
第85章 私家马和小条件
不过万玉山毕竟是生意人，脑子活络，这等新词他很快便意会。
“哈哈……”万玉山爆发出一阵笑声，“黎小娘子说的话真是新鲜，不就是一匹马，我送你一匹就是了！今早接你来那辆马车是你的了，顺带小喜子以后跟着你，每天负责给你驾马车！”
黎小刀惊讶了，在现代这等于开局老板赠我一辆车？还自带司机。
“这……”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每日有事我差人去找你，你赶路也得一辆马车才方便，这么一说，没辆马车都不行。小喜子你也随便使唤，以后归你差遣了。”
“可是我不会养马，家里也没有马棚。说是想要私家马，这还在琢磨阶段……”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匹马，她还真有点手足无措，想想连个安顿的地方都没有。
“这样啊……”万玉山沉思道，“这样一来那就不太方便了，虽说我要找黎小娘子的时候小喜子可以驾车过去，可平时小喜子不在的话，你要是想去个哪里，还得走到车马铺，耽搁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