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中午了，黎小刀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她赶紧上二楼换上居家的衣服，又给自己套上了自制围裙，准备去厨房忙活午饭。
一个人就简单吃点吧，昨天蒸的米饭还剩下一些，今天中午正好做个蛋炒饭，加点香菇，青菜，再切点肉干，炒成一锅大杂烩炒饭，简单营养又美味。
说到这围裙，黎小刀一直有这个想法，无奈在白马村时有心无力，她裁缝活实在不行，娘给他们做棉袄已经很辛苦又不好意思再麻烦她。后来王厨娘过来早上做早饭时，黎小刀有时候会在厨房帮帮忙，两人聊天，黎小刀说了这个想法，王厨娘说她会裁剪针线，这个围裙做起来简单，于是黎小刀去布庄买了最便宜的粗布，和王厨娘一起边学边做，竟真做出来了。
围裙从脖子套进去然后腰上再绑一道绳子、可以护住脖子以下的全部地方，是个实用物品。
黎小刀送了王厨娘一件，自己留了两件。
一件红色一件蓝色，红色的是她的，蓝色的是给相公做的，等相公回来，干活的时候穿上，就不怕会弄脏衣服。
吃过午饭黎小刀没有睡午觉，今天出去一上午，练字和投掷小刀的任务都还没有完成，而且也不清楚下午还会不会来差事，古代晚上又不能熬夜，还是把觉留着在晚上睡吧！
果然，下午黎小刀才刚练了一会儿字，万老板便差人送来厚厚一叠纸。
下午不用出门，但是得把这厚厚一叠番人船上的货品清单翻译出来。万老板口信说这些清单之前让通事苟先生翻译过，但是只能译出一小部分，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正确，所以需要黎小刀重新译一遍。
黎小刀大概翻看了一下，翻译倒是不难，对她来说更难的是把这些古西语的词语全部用毛笔在纸上誊写一遍，再用汉语全部写一遍。
她翻译得快，但她写字很慢啊！非要写快点也不是不行，就是写出来的字她自己都不认识。
而且用毛笔写字母，格外难写，笔尖总是不听话，比如上次相公入学考试自己扮男装被抓去答卷的时候，她想在卷子上写西语，可是她让笔尖往左拐，笔尖自己就要往下溜；她让笔尖往右横着写一笔，笔尖自己就要往右下方斜着走，最后写出来的不像字，倒像一幅抽象派画作。这个毛笔的笔尖它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更难的是字还不能写太大，字要写成又密又小的小楷，不然既费纸还让人笑话。这可难住黎小刀。
相公一开始教她毛笔字，说的是先写大楷练习字体和笔力，再练小楷，这段日子她一直练习大楷为主，还没怎么好好练小楷，这可如何是好。
但是活儿已经接下了，钱和马车都收了，总不能再找老板说你给我配个专门写字的秘书吧？
这次鸭子硬上架也得上了。直接写小字试试看。
黎小刀叹了口气，将第一张纸平铺好，准备开始写下第一个单词。
但当她真正落笔时，却意外感觉笔尖比上次在书院考试时听话了些？
相公教的办法真的有用！
她写完一个单词，然后又写下翻译的第一个汉字。
虽然还是深一笔浅一笔歪歪扭扭有些丑，但是好歹能识别出来这是什么字了。
记得她刚开始练的时候，那时还没练大楷，写出来的小楷有时候糊成一坨都看不出那是什么字，还把相公逗得呵呵笑。
“遇到笔画多的字就写稍微大一点吧，希望万老板不要笑我才好”，黎小刀自言自语调侃道。
繁体字的写法如今她基本已经记全，偶然有忘记的便翻书查一查，接下来只要把这毛笔字练好，干起活来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货物清单不仅仅是什么东西有多少个，有些番人认为大誉朝的人没见过的东西，后面还简单备注了解释和用法，这天一整个下午黎小刀都在房里笔译清单，但还是没译完。
第二天腊月十七日一早黎小刀还在继续干这个写字的活，又花了半上午才干完。
结果刚干完活，万老板那边又来人传话了。
第95章 不要笑，先忍忍
原来是腊月十七日的中午，万老板要宴请几个番人吃饭，所以差人传唤黎小刀。
吃饭的地方不是黎小刀上次去过的别院，请的人也不是客里纳和他的伙伴。
有了黎小刀做翻译，万老板海上的生意谈起来渐渐得心应手，他又联系了几个常年来大誉朝跑船的番人，跟他们开始接触接触，聊聊天，找找合作的机会，也终于有了货比三家的条件。
这样的工作内容黎小刀还是开心的，既没有人劝她喝酒，还能吃到好多没吃过的山珍海味，一边吃饭一边赚钱，挺不错。
待宴会结束，宴请的番人都走了，黎小刀顺便将翻译好的清单拿给万玉山。
“先说好，万老板看了之后可不能笑。我会说番语，但字写得不怎么好”，黎小刀有点不好意思地给万老板打打预防针，打完之后才把一叠纸交给他。
万老板满口答应好好好，结果将清单拿到手上之后他还是爆发出一阵大笑。
黎小刀：……
“万某人失礼了……哈哈……”万玉山虽然感到很意外，但他知道他不应该笑，可这纸上忽大忽小歪歪斜斜的字让他忍俊不禁，不由得想起来小时候自己写的字。
黎小刀叹了口气，心中疑问，钢笔是什么时候有的来着？
要不试着做一根古代西方人用的鹅毛笔吧，用起来应该顺手多了。
不过……还是不甘心，自己明明很喜欢毛笔字，不如从今天起练字量加倍，练完大楷再练一会儿小楷。
笑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控制好情绪的万玉山清清嗓子道：“无妨，无妨，倒是每个字都能看清楚，我看出来了，这些故意写大的字是黎小娘子怕我看不清楚。”
黎小刀只好在脸上努力挤个笑容，以示礼貌。
“我会努力练字的，万老板先忍忍，几个月后应该能好点，争取早日不再拖累万老板的眼睛”，黎小刀也不扭扭捏捏的，她大方承认。
万玉山真是惊讶于一个女子能有这样豁达通透的性格，真不知这样的奇女子是谁教出来的。按理说常人这时候不是羞涩道歉就是找些理由搪塞一下，她却既不羞怯也不找借口，而是用坦然幽默的方法化解了这个尴尬。
虽然这看似是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但实则是一个人心中自信又自在的外在体现，遇事能应对得这般合适，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还未曾问过，黎小娘子娘家也是做生意的？”若不是做生意见多识广，一个养在深闺十几年的姑娘家能有这般风度？
黎小刀笑着摇摇头：“没有啦，我家里是开医馆的。”
“喔……”竟然没猜对，万玉山笑道：“我还真没见过黎小娘子这般性格的奇女子，刚刚在席间黎小娘子也是应对自如，落落大方，谈吐得体，倒像个和我一般混迹在生意里的人。”
黎小刀心中暗想道，你还真猜对了，以前我还真是干这个的。
不过入乡随俗嘛，黎小刀忙欠了个身子微笑道：“万老板过誉了，只是家里从小拘束少，把性子养得有些没规没矩，哪里不合适万老板随时提点，我一定洗耳恭听。”
万玉山笑着摆摆手：“哪里都合适！今天没啥事了，黎小娘子可以回家休息休息，明日我要跟官府的人见见面，应当也清闲，有事的时候再差人叫你。”
黎小刀应声道：“好的，那我回家里听吩咐，先告辞了。”
万玉山点点头，黎小刀便又行个礼，然后转身回家去。
＊
下午刚一到家，黎小刀便感觉身体不对。
难道这个月提前了。
她忙进了厨房，将那三包止疼药取出一包来，立刻煎上。
煎好药之后她赶紧将药晾着，然后烧热水，灌好汤婆子拿上楼。厅堂里的炭火炉子加了木炭，坐了一壶热开水在上面。
接着她锁好院门，将药端着上了楼。
哥哥那里有钥匙，晚上王厨娘要进来会在哥哥那里拿钥匙，小喜子也知道如果院门锁了就去找哥哥取钥匙，所以不会耽搁正事。
黎小刀将药放在卧房里的桌子上，换好衣服，做好准备，然后尝尝药差不多凉了，便一口气喝下去，接着便窝在床上，等待每月一次的痛苦降临。
果然，在被窝里躺了没多久之后，小腹便开始隐隐作痛了。
幸好中午吃得又饱又好，这晚上看来只能饿一顿了，饭是肯定没法做了，忍忍吧。
希望哥哥的药能有效，她可是早晚坚持喝了十副，吃进去那么多苦的，好歹该有点甜头了吧！
半下午的时候黎小刀已经感觉很不妙了，她紧紧抱着汤婆子，缩在被窝里。
哥哥的药确实有作用，不知是调理药有用还是止疼药的关系，虽然还是一阵一阵地疼，但却没有疼到死去活来那种程度了，不过现在还没到晚上，希望药效能持久一点。
又过了一会儿，疼痛没有继续加重，黎小刀才渐渐放下心来，如果是这种程度，扛一扛就过去了。
她躺在被窝里一边用咬手指或者紧攥被子的动作应对一阵阵的疼痛，一边胡思乱想。
上次来亲戚还是在白马村呢。
那天晚上相公就坐在旁边，手里捏着布巾，一次次给她擦汗，他紧皱的眉头都快拧成一股绳了。
想到这里黎小刀在被窝吃吃地笑了，结果刚笑完就来了一阵，她闷哼一声忍了过去，舒口气，又开始想念相公。
要是刚才事先塞件相公的衣服在被窝里就好了，好怀念相公身上香香的味道。
今天是腊月十七，明天是腊月十八，后天晚上相公就回来啦！
十九号早上得提前买点菜和肉，再买些水产海鲜，晚上给相公做点好吃的。
做什么好呢？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把家里卫生打扫打扫，好几天没擦桌子，估计桌上都有灰了吧。
正在黎小刀想东想西的时候，她听见楼下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奇怪，这半下午的是谁呀，哥哥吗？大白天的他坐诊挺忙，这时候跑来干啥？
难道是小喜子？坏了，是小喜子的话现在可没法见他。
不过小喜子进院里都会先大声喊一下，跟向老爷禀报似的，这半天还没动静应该不是他。
难道是王厨娘？不太可能吧，王厨娘一般晚上天快黑了才过来，这时候还要在隔壁忙活。
黎小刀疑惑着，这人进来后一直也没吭声，她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忙撑着一口气喊道：“外面是谁呀？”
也不知道二楼喊一楼能不能听见，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喊出声。
第96章 大家都对我很好
可能是疼得没了力气，声音有点小，外面没有人应声。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咚咚地在上楼。
一听到这个脚步声，黎小刀反而舒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会来，但这个脚步声她很熟悉，是王厨娘上楼来了。
果然稍待片刻，王厨娘就敲门了，还在外面大声问道：“黎小娘子！你在里面吗？我能进去么？”
黎小刀压住刚刚又到的一波疼痛，闷声道：“——你进来吧！”
王厨娘开了门进了主卧房，看到黎小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额头微微渗汗。
“哎呀！你怎么样了？这裴秀才说让我最近两天白日里过来看看你，还真是，你这月事刚来？”
黎小刀在被窝里点点头，勉强微笑道：“相公让你来的？他……我这次喝了哥哥的药好多了，没什么大碍。”
王厨娘走近床边坐下，看看黎小刀的状况：“你说没大碍还疼成这样，这有大碍的话得是多疼？”
黎小刀被王厨娘的话逗笑了：“这次真的好多啦，你回隔壁忙去吧，要准备晚饭正是忙的时候。”
“我找了个伙计帮我看着，这不，过来看看你。那你这晚饭也煮不成了，待会儿我那边做好，端一些过来给你。不管那齐氏，让她瞅见就瞅见，想说就说去，咱当没听见就是！”
黎小刀想拒绝，但是一想到自己若拒绝了王厨娘肯定要在这边厨房里再做一次晚饭，太辛苦了，于是便点点头：“好，谢谢王婶子。”
“谢啥呢谢，别这么客气！”王厨娘又问道：“汤婆子凉了吧？拿给我，我重新灌些热水去，再给你倒点上来，你喝一些热的也舒服。”
“好……”黎小刀将两个汤婆子从被窝里拿出来递给王厨娘。
王厨娘一看有俩，笑道：“哎呀呀！黎小娘子，我活了这半辈子，还没见过像你家秀才公这么会疼人的呢！这汤婆子虽不是铜做的贵重物件，但这普通的一个也不便宜，秀才公居然买两个给你暖被窝！还有这月事，回书院之前去隔壁找我，千叮咛万嘱咐这几个日子白天一定要过来看看，真是上心得很！我上午来过，你没在家，想你有事出去了，这不，下午再来看就遇上了！”
黎小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不知道答什么才能既谦虚又肯定，相公就是这般细心又体贴。
“王婶，厅堂桌上有一包点心，买回来我还没打开过，你待会儿走的时候拿上”，黎小刀换个话题。王厨娘帮了自己不少忙，多少要表达一点谢意。
“哎呀不用啦！”王厨娘提着两个汤婆子准备往屋外走，黎小刀又叫住她：“王婶！你拿上，一定要拿上，不然我这心里头……”
“你哥加了月钱的，照顾你是应该的！改日好好谢谢你哥！还有你家秀才公，也是个顶好的人！”
听了这话黎小刀点点头，撑着身子起来靠在床头，她看看王婶，又低下头，轻轻说了句心里话：“相公对我很好，哥哥对我也很好，王婶对我也很好……大家都对我很好……”
看黎小刀坐起来了王婶忙急道：“你快躺好，可别着凉了！怎么突然就说这些，你躺好，我先下楼去，等等就上来。”
“诶……那点心……”
“哎呀你还念叨呢！好好好，我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上，你别挂心了，快躺下！”说罢王婶提着两个汤婆子下楼了。
黎小刀看着王厨娘匆匆忙忙的身影，露出一个微笑。
＊
这天夜里疼痛也没有加重，王婶晚上给她端来一碗热乎乎的汤，汤里煮了些易消化的细面条，黎小刀舒舒服服吃了一碗，整个身体暖洋洋的。
晚上睡觉前王厨娘又给汤婆子换了一次热水，还又陪她聊了会儿天，才去隔壁睡觉。
王厨娘说她来月事一点感觉都没有，真是人各有体质，黎小刀发自内心地羡慕极了。
第二天腊月十八，黎小刀感觉好多了，但是不方便走动，早饭王厨娘给端上楼，午饭是小喜子从隔壁提过来放在了二楼卧房门口。
黎小刀轻轻叹口气，真是麻烦大家了。
早上王厨娘离开的时候她便给王厨娘怀里塞了些碎银，王厨娘自然是拒绝的，但是她特别坚持，来来回回好几次王厨娘只好收下。
吃完午饭小喜子过来收拾食盒的时候，黎小刀将食盒整好放在房门口，食盒上面也放了颗碎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