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床被子换成一床，感觉上的差别竟然这么大。
但是床这边儿好冰凉啊，没有汤婆子还真的有点难过。
之前盖两床被子的时候，把脚伸进相公被窝，特别暖和，还以为今晚盖一床被子就不会冷了呢，可现在离这么远，连相公身上的一丝热气儿都感觉不到。
直着躺久了也挺累的，黎小刀呀黎小刀，旁边是相公，怕什么呢？
对呀，都亲亲好几次了，跟相公睡一个被窝有什么好怕的。
不行，太冷了，脚丫子冰凉凉，黎小刀手试探着往左边摸了摸，相公那边儿已经有点温热了。
她挪挪身体，转身侧躺着面朝裴芝奇，放松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旁边平躺的相公。
相公的侧脸真好看，脸的轮廓也好，鼻梁也好，都这般精致，睫毛随着眼睛一眨一眨，似乎正在想事情。这英俊无比的沉思脸让黎小刀沉迷其中，一时忘了东南西北上下左右。
相公似乎总是在想事情，整日一副心思沉沉的样子。
看了好大一会儿黎小刀才回过神来。在被窝里适应了一会儿，黎小刀渐渐感觉没有那么尴尬和紧张了。
她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拽了拽裴芝奇的袖子。
感觉到动静的裴芝奇转过头来轻声道：“嗯？娘子，怎么了？”
黎小刀小声道：“你要转过来我们才能聊天呀。”
裴芝奇少许犹豫之后，便轻轻转过身来，也面朝黎小刀侧躺着。
“娘子这次……可有感觉好一些？”仿佛想问很久了一般，刚转过身裴芝奇便先开口道。
相公不说出那俩字也知道他在问什么，黎小刀点点头：“多谢相公帮我抓药，这次确实好多了，虽然也疼，但总算不像之前那样难以忍受。”
闻言裴芝奇眉头轻皱道：“这样的话药还得继续吃，下次吃药的时候我应该正好在家。兄长说调理的药长期吃才有效，只希望能早些起效才好。”
黎小刀看着相公皱眉的样子，微微笑了，“相公总是皱着眉头，这样老得快”。
她伸出手来，轻轻在相公额头将皱着的眉头抚平，然后笑着说：“好啦！保持住，至少今天晚上不要再皱了。”
裴芝奇被娘子的动作逗得微微笑了。
黎小刀的动作让两人初次躺在一个被窝里的尴尬终于消解，熟悉又温暖的感觉渐渐回来了。
第104章 夫妻卧谈会
“相公在书院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呀？说来听听！我想听！”黎小刀先找了个话题问裴芝奇道。
“新鲜事……”裴芝奇思索良久却什么也没想出来，他只好答道：“每日晨起、午前、午后、灯下，四段时间皆要学习，或读书，或听先生讲授日课，或在思索先生所出之题，或在研究历届考试的好文章，每日学的东西都是新鲜的，但是每日做的事情都差不多……”
相公这一本正经的回答将黎小刀逗乐了，她笑着又问道：“那相公有没有交到新的好朋友呀？”
“新的好朋友……”裴芝奇又是一番思考，然后答道：“有的，有秦兄。”
“嗯，还有呢？”黎小刀迫不及待追问道。
裴芝奇答道：“没有其他人了，就是秦兄。”
黎小刀噗嗤笑出声，她在被窝里用胳膊把脑袋撑起来，看着相公不住地笑。
裴芝奇不明白，他枕着胳膊，看着娘子轻声道：“娘子因何发笑？”
黎小刀努力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答道：“相公，秦兄可是在金砂镇就认识了，不能算是新朋友。相公进书院都半个月啦，一个新朋友都没交到吗？”
裴芝奇思索道：“在书院里每日眼前都是孔孟程朱，梦里都是制艺时文，似乎不曾留意过其他人……”
“可是相公你看，今日秦公子有难，因为结识相公所以得以解难；相公趁读书与同窗朝夕相处时若不交上个三五好友，日后有难的话，又有谁可以帮助相公解难呢？以后相公不进官场还好说，要是进了官场，没有人际往来的话，那么即使相公再有能力，皇帝封你做再大的官，没有人际往来也是孤立无援的，这样再有抱负，别人都不配合的话，政令也是难以施行的。不是有个成语叫做孤掌难鸣吗？”
黎小刀的话让裴芝奇思考了许久，沉默一会儿之后他缓缓答道：“……娘子说的有理。后天回了书院，我再好好和同窗们认识一下，互相留个名帖吧。”
黎小刀点点头：“嗯，这样很棒！”
黎小刀知道一句话是不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的，不过天天朝夕相处，可以潜移默化，提的次数多了，即使相公没法和其他人好到称兄道弟，即使只是和别人打打招呼礼貌往来，也算是给日后留了一些可以进步的空间。
裴芝奇微笑着轻声回问道：“那娘子这些日子可有什么新鲜事？”
黎小刀下意识地挪挪身体往更暖和的地方靠近了些，胳膊撑着脑袋把本来凉嗖嗖的被窝撑得更凉了，于是她放下胳膊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思考思考相公的问题。
“新鲜的事……就是我们有自己的马车了！这是最新鲜的一件事，我还喂了好几次马，马似乎能听懂人说话，可聪明了！只可惜我不会骑马……”
裴芝奇面带微笑静静听着，等娘子继续说下去。
“还有一件新鲜事，就是我去了港口，省城的港口太大了，船太多了，船的个头也超级大！码头特别壮观，还有连海面上都漂着许多船，还有……”本来说得挺兴奋的黎小刀突然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裴芝奇疑惑道：“娘子，怎么了？”
黎小刀又往被窝里缩了缩，似是害怕的样子：“我那天忙完了在码头闲逛，在一个番人的船上又看到了那个很可怕的人……就是我们刚到省城那天，在城门口排队登记时遇到的人。”
裴芝奇眉头轻皱道：“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黎小刀摇摇脑袋道：“没有，我一看到他转身就走，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害怕他。而且他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离那么远似乎都发现了我在看他……”
回想到那个眼神，黎小刀不由得在被窝里颤了一下。
裴芝奇柔声安慰道：“娘子别怕，是个陌生人而已，日后见到远离就是。”
黎小刀点点头，“嗯”了一声。
“娘子在万记商行做通事，还顺利吗？”见娘子有点被吓到，裴芝奇换个问题岔一岔娘子的心思。
“顺利极了，一帆风顺”，黎小刀笑道。
裴芝奇轻轻笑了：“那就好。我只知娘子喜读书，却不知娘子的番语讲得这般好，不知道娘子还有什么才能是我尚未知晓的。”
黎小刀嘿嘿一笑，心里想，其实还蛮多的。
不过跟这个时代有关的……不太多。
“嗯……其实我还会一点日语……喔，应该叫倭语。”
日语是自己的第二语言，现在的标日虽然和古代日本语有点差异，但不至于到听不懂的地步。
“倭语？”裴芝奇微笑的表情有点惊讶：“再次感叹娘子真是博学多才”，惊讶之余他由衷地赞赏道。
“嘿嘿……”黎小刀谦虚地笑笑，好奇相公竟然没有问她那句话，“相公怎么不问我是在哪学的？”
“嗯……娘子家里是开医馆的，金砂镇又常有番人和倭人，见得多了娘子又勤学好问的话，能学会也不奇怪”，裴芝奇思索道。
倭人比番人常见多了，很古老的时候便和大誉朝有往来，所以会倭语的人比会番语的多得多。
黎小刀没想到相公已经帮她圆好了逻辑，她忙就着台阶下了：“差……差不多吧。”
聊完这一阵子两人在被窝里稍稍沉默一会儿，黎小刀又先开口道：“相公，我的脚好冷啊……这么久了还没有捂热。”
裴芝奇轻声回道：“那娘子伸过来些，这边已经有些暖和了。”
“好……你可要小心咯……碰到了会很惨的……”
刚说完黎小刀便把两只小脚丫伸了过去，调皮地踩了踩裴芝奇脚背，又忙缩了回来，然后在被窝里吃吃直笑，笑得特别开心。
“怎么样相公，是不是很凉爽？”她坏笑道。
裴芝奇还是那般平静，他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娘子终于又恢复了调皮活泼，不像之前那般紧张，这让他自己也终于放松了些。
“娘子要是冷的话，就把脚伸过来吧，我不怕冰”，他柔声道。
“真的？”
“真的。”
于是黎小刀离相公又近了些，她这次脚丫子虽然没有碰到相公，但是相公身体附近的区域真的好暖和呀。
不知不觉两人的胳膊都快要贴在一起了，离得好近。
说话声一停下来，黎小刀便感觉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变了。
相公的目光还是那么坦诚，他静静地看着自己，似乎看不够似的，是太多天没见面的缘故吗？
也是，就算讲会的时候去看相公，实际上也只有一两个小时的相处时间，匆匆忙忙的，连话都说不了多久。
哎呀，相公一直盯着自己，盯得黎小刀脸都快红了。
旁边传来相公身上淡淡的清香，是很安心的气味。
黎小刀时而鼓起勇气迎着相公的目光看一会儿，时而又败下阵来赶紧垂下眼睑，她真没法像相公这般坦坦荡荡盯着一个人看这么久。
但是不知为何，相公明明此刻就躺在身边，一垂下眼睑看不到相公她却会非常地想念。
于是她又微微抬起头，迎着相公的目光，想再看一会儿。
她看着相公的眉毛，眼睛，鼻子，再往下，就是相公的唇。
黎小刀感觉心跳有些加快，咚咚地在胸膛里打鼓。
接吻是不是会上瘾啊？一看到相公的唇，她就会回想和相公亲吻的触感。
好想，好想再亲一下。
第105章 甜甜的梦乡
相公身上仿佛有着莫名的磁场，吸引黎小刀不断想要靠近。
要个晚安吻不过分吧？
黎小刀这么一想，心安理得地支起身子勇猛前进。
她在相公脑袋的位置停住，然后俯下身忽然凑近相公的唇边。
然而她却停住了。
她突然被自己吓到了。黎小刀，这可是和相公在一个被窝里，你这样是不是在点火？
你感受一下相公身上的男人气息，确定这样没事？
和白天完全不同，夜里两人穿着薄薄的里衣同在一个被窝，离相公这么近，她怕这么一亲下去，就没法简单结束了……
居然在即将亲下去的这一刻害怕了，黎小刀顿时想直接钻到床底。太丢人了吧？
相公会不会以为自己这是在暗示他可以……那个啥了？
那这是亲，还是不亲？
这下好了，骑虎难下。
正在黎小刀上下为难的时候，裴芝奇忽然抬起胳膊揽着她的后脑勺，稍稍抬头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顺理成章将她从自己的胸膛上接下来，让她在身侧躺好。
一个小小的动作，一个浅浅的吻便化解了黎小刀的尴尬。
黎小刀红着脸低下头，抱住相公的胳膊，赶紧把脸也埋进相公胳膊。
她感觉调戏相公中途秒怂这件事有些丢人，便静悄悄暂时不说话以便尽量抹杀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她即使不抬头看，也知道相公此刻的表情，定然是目含温柔，嘴角带着微笑看着自己，心里说不定还在想，娘子真是个小傻瓜。
这么躺了一会儿，黎小刀感觉丢人的害臊劲儿终于过去一些的时候，她的脸终于离开了相公的胳膊，她抬起头，眼睛眨呀眨地看着裴芝奇，小声道：“相公，时间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好”，裴芝奇轻声答道，但他却没有立刻起身去熄油灯。
黎小刀睁着眼睛看相公，正有些不解，只见相公忽然靠近在她额头落了一个重重的吻，然后才起身轻声道：“我去熄灯。”
黎小刀摸摸自己的小额头，在被窝里偷偷乐呵。
一夜好眠。
＊
这天晚上，黎小刀梦见自己抱着一个又高又长的汤婆子，特别暖和，她趴在汤婆子上面睡得特别香。
第二天一大早，裴芝奇起床变得十分艰难，娘子可能是太冷了，睡着之后用胳膊和腿把自己抱得严严实实，脑袋直往他怀里钻。
他以前从来没跟娘子贴得这么近过。
不过幸好这段时间渐渐锻炼出来了，不会再像一开始那般心绪不宁。
该起床了，再不起来，等娘子醒的时候早饭就来不及做好了，而且客房里还有客人，大家都是要吃的。
裴芝奇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将娘子的小胳膊小腿移开放好，然后慢慢起身。
哪知身旁稍稍一动黎小刀就察觉到了，她迷迷糊糊没睡醒，但她仿佛知道相公又要离开了。
裴芝奇刚起身轻手轻脚地要下床，黎小刀便在身后坐起来，伸着胳膊喊了一声：“相公！”
裴芝奇回头，抓住她的手，轻声道：“娘子，你再睡会儿，我去做早饭。”
哪知道娘子压根没醒，拽住他迷迷糊糊道：“相公……不要走……”
裴芝奇只好转身回来，将娘子又扶着躺下，给她掖好被角，柔声道：“娘子再睡一会儿，我今天一天都在家，不会走，放心吧。”
“嗯……”黎小刀似乎这才放下心，她翻个身哼哼唧唧又睡了。
裴芝奇重新轻手轻脚下了床，穿好衣服之后出了卧室，客卧的门还关着，现在天还没亮，秦兄夫妻两人应该还在休息。
裴芝奇下了楼，看到堂屋里留下一床被子和一个汤婆子，兄长已经离开了。
他将被子收拾叠好先放在一边，等娘子起床了再抱进卧室。
收拾好被子之后裴芝奇摸着黑进了厨房，点亮油灯，先看看早上做什么吃的。
娘子喜欢吃他煮的海蛎粥，但是这个要提前买好海蛎……他在厨房翻找，一下子就发现了放在柜子里剥好壳的海蛎。
海蛎看起来还算新鲜，应当是昨天新剥的，腊月天气冷，不容易坏。
他微微笑了，洗洗手，开始做早饭。
黎小刀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果然昨天睡得晚，今天就起迟了些。
昨晚睡觉的时候挨着相公，相公身边特别暖和，她一点也不冷。
可是相公起床后被窝里没了热乎气，黎小刀起床之前又做了浑身泡在水里的梦，醒来之后果然很冷。
她伸伸懒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了床，快快穿好衣服，冬天起床穿衣服必须用最高速度才能将寒冷攻击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穿好衣服之后她又将被子叠好，然后走出卧室，发现客卧的门已经大开着，里面的床铺收拾整齐。
秦公子和他的娘子已经起床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