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刀看到有一张小桌子后面早已坐了一个人，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想必是今夜记录口供的人。
幸好不用自己记录，黎小刀舒口气，只要口头翻译就还好。
黎小刀和哥哥赶紧找俩凳子坐下，安安静静等待高总兵开始审犯人。
只见高盟抬抬手叫来一个狱卒问道：“怎么样？那个倭人头头肯说了吗？”
狱卒摇头：“回总兵大人话，还不愿意开口。”
高盟揉揉眉心：“继续招呼着。那些愿意说的倭人先押过来，一个一个来。”
“是！”狱卒应道。
第129章 感染风寒
这一审就审到了第二天早上。
已经是腊月二十九，年根根儿了。
倭语翻译了一晚上，黎小刀感觉她的嗓子快冒烟了，还火辣辣地疼。
这天早上收工的时候，高总兵说还没审完，先回去稍事休息，今天晚些时候继续。
黎小刀忙应声道好。
这一晚上她见识了这位高总兵，心狠手辣，言辞犀利，还心眼儿多，可不能得罪。
早上哥哥陪着她回到州衙里的临时住处时，黎小刀感觉她脑袋已经懵了，处于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嘛的状态。
喝了些热水吃点东西之后黎小刀倒头就睡，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中午刚一睁眼，黎小刀便在心里喊了一句，完犊子。
所谓病来如山倒。
刚一坐起来，黎小刀便感到头又疼又昏沉，嗓子又痒又痛，还有点想咳嗽，加上鼻塞，这不就是，感冒了？
她摸了摸额头，还好没发烧。
“咳咳咳……”黎小刀胳膊撑住身体，坐着咳了几声。
女眷的房里衙役又支了木板多搭一张床，黎小刀齐氏和王厨娘三人刚好一人一张。
齐氏中午不在房里，不知道去了哪里，王厨娘还在房里躺着休息，看到黎小刀起床这艰难模样，还咳嗽，她连忙下了床。
“你是不是着凉了？糟糕，我去叫黎大夫过来”，王厨娘一脸担忧着说道，说完便出了门去对面找黎小鑫。
没过多久黎小鑫便来到女眷住的小屋子，“你看看，我说你着凉了，你还说不是”，刚进屋黎小鑫便着急地来到床边，拉过妹妹一只胳膊，搭在手腕上直接号起了脉。
黎小刀看着哥哥专注的表情，默默不出声。
哥哥静静号着脉，眉头都拧成了一股绳。
“另一只手”，许久之后黎小鑫对妹妹说道。
黎小刀乖乖把另一只胳膊伸出来，黎小鑫又号了一会儿。
“错不了，是染了风寒”，黎小鑫摇头叹气道。
“这……这是不是没救了？”在黎小刀的印象中，古装剧也好小说也好，貌似古代染了风寒就很难好了。
“呸呸呸”，黎小鑫忙呸了几声：“说的什么晦气话，作为省城名医，佰和堂的掌柜，你这个风寒我要是看不好，回头我就把佰和堂的牌子卸了回家种田去！”
哥哥的话让黎小刀不由得笑出了声，结果一笑出来又咳了几声。
“你躺着休息会儿，我找人给你端热水过来，顺便先出去看看马车上备用的药材够不够，够的话赶紧先煎药，趁早治趁早好”，黎小鑫嘱咐妹妹道，说完便出门去了。
哥哥出门后黎小刀又重新躺下，裹好被子，眼睛盯着天花板，开始发呆。
短短七八天时间，经历了倭乱逃难，现在竟又感染风寒，最近不仅命途多舛，变故还都特别突然，一个个地应接不暇，黎小刀从身到心都感到疲惫不堪。
如果这感染风寒好不了的话，是不是代表自己穿书任务完成了，该走了？
可是还不知道相公仇家是谁，连在府城那天夜里是谁跟踪都没调查清楚，相公如今在静德山也不知生死，这样就算完成任务了吗？
想着想着，黎小刀忽然胸口一痛，眼眶泛红。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将纸展开，默默看着，越看越难过。
这是今天早上让哥哥向录口供的先生借了笔墨，写下的避子药方。
好不容易拿到手了，可是现在，是不是已经用不到了……
还没跟相公洞房花烛呢，就要这么走了吗……
早知道如此，那天相公回来，夜里躺一个被窝的时候就该把事给办了，以免后悔终生。
黎小刀长长叹了口气，又把写着避子药方的纸给折好，小心收进怀里。
“相公……”
想着想着黎小刀眼泪就一滴接着一滴淌下来，止都止不住。
＊
哥哥出去之后没多久便端着煎好的药又回到房里，把蜷在被窝里的黎小刀叫醒，让她赶紧起来吃药。
黎小鑫在准备逃难的东西时便考虑到了路上会有人生病，备着些治疗风寒和腹泻等常见病的药材，没想到还真给用上了。
只是备的药材不多，现在安州城里这状况，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抓到药。
罢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半下午高总兵又差人来传话，说倭寇的一个东瀛人头领终于肯交代了，让黎小刀马上过去一趟。
来人传话时黎小鑫正好在屋里，他跟官差解释妹妹病了，暂时去不了了，让高总兵看看情况能不能另找他人。
“我能去”，头领交代的肯定是重要证词，这病得都已经得了，还不如让这条小命发挥点余热，黎小刀这么想着，叫住官差。
传话的官差前脚已经迈出了门，后脚又停住。
“能去什么能去！我是大夫你是大夫？你现在就得听大夫的话，多休息”，黎小鑫把强行想支着身子起来的妹妹按回被窝。
官差看这情况，想着还是去跟高大人汇报吧，于是又抬脚出门离开了。
“我下午再给你煎一次药你再喝一次，晚上赶着再多煎一次，从明日起再一日服两次药，你乖乖躺着，哪都不许去”，黎小鑫又站在床边给妹妹盖好被子，语气严厉地嘱咐道。
“好”，黎小刀点点头，乖乖答应道。
看妹妹躺老实了黎小鑫才出门去，结果他前脚出门黎小刀后脚就撑着病体起了床。
浑身无力，头重脚轻，黎小刀从随身的小竹篓里又拿了件衣服套上，感觉暖和一点点了，然后也扶着门慢慢走着出了门。
感冒刚开始，虽然难受不过行走还是可以的，黎小刀一个人出了衙门，按照昨天晚上的记忆朝关押犯人的牢房走去。
她一到门口，守门的官差便认出她来，于是给她开了门，待黎小刀进去之后又像之前那样将门关上锁起来。
今天高总兵没有待在院里，黎小刀只好找了个站岗放哨的士兵问了问，士兵给她指了指一间小屋子，说高总兵正在屋里。
黎小刀又顶着沉沉的脑袋走到士兵指的小屋，到了门口正要敲门，却发现门没关，开了老大一个缝。
她正想敲敲门进去，但是高总兵一个人在屋里背着手踱来踱去，嘴里好像还在说着什么，一副不好打扰的样子。
“就是明日了，明日就要发兵省城，希望我能不负王爷重托，顺利解决此事”，高盟一边在屋里踱步一边自言自语道。
忽然，高盟似乎察觉到门口有人，赶忙将门打开的同时大声问道：“谁？！”
“是……咳咳……是我……”黎小刀拿巾帕捂着口鼻咳嗽道。
没有口罩，巾帕将就点吧，以免传染给别人。
站在门口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的黎小刀压住咳嗽，勉强朝高盟挤了个笑容。
第130章 请大家吃包子
“我听传话的官差说你染了风寒，就让他们赶紧去城中另寻会倭语的人了，你……”
黎小刀这副拼命也要来上工的样子让高盟有些吃惊，忙让她进了屋，这间屋里牢头专门给他生了一盆炭火，他搬了个椅子放在炭火盆旁边，让黎小刀坐着取取暖。
“来人！”高盟又喊了门口守的士兵进来：“端壶热水，再拿个杯子或者碗过来”，他吩咐道。
士兵领命，应声行礼之后便出去了。
“高总兵，快审吧”，黎小刀对高盟说道，“明天就要去收复省城了，你应该很着急吧。”
“没想到你还挺机灵”，高盟也在炭火盆旁边坐下，手搭在上面儿烤火，“我确实很着急，明天就要去省城抓人了，现在还没有犯人通倭的证词，昨晚审的那些人都不是倭寇的头领或管事的，没说出什么能用的东西。不过你这样子……行么？”高盟问道。
“我……咳咳咳……我可以，一会儿的话不要紧。”
高盟沉思道：“那你就帮我只审头领田中小六郎吧！他是这次两支倭寇队伍其中一支的首领，东瀛人，知道不少内幕，只要有他的证词，明日我就可以去省城抓人了。”
“抓人……”黎小刀疑惑道，“高总兵说的抓人莫非是……”
“没错，省城里主动给倭寇开门的都是犯人”，高盟哼笑一声，“跟你说了也无妨，我左手有圣上给容亲王的圣旨，圣旨言王爷一旦发现大誉朝有紧急军情，可酌情迅速安排三万人以下的兵力发兵救援无需先向朝廷汇报；右手有王爷给我的密令，发现倭寇与通倭者可自行决定如何处置，所以今日只要能让这倭寇头子开口，多说一点东西，明日我就能拿着证词去省城抓捕通倭犯。”
黎小刀听着高盟的话，有些震惊有些喜悦又有点难过，她静静地没有开口。
“辛苦你了”，高盟沉默一会儿之后，又说了一句。
黎小刀微微笑着摇摇头：“我也是省城的百姓，我也希望能早点回去，早点见到牵挂的人，如果能把那几个鱼肉百姓的官员赶出东南省……咳咳……我今天拼了命，也要帮你审完这个倭寇头子。”
高盟想了想，道：“这样吧！不去地牢审了，我让狱卒把人押过来，就在这儿审。”
这可救了黎小刀的大命，她刚才勇敢挺身而出的同时还在想，现在这副虚弱的身板儿，一进地牢恐怕真的会吐。
不过有件事黎小刀很好奇，“高总兵……咳咳……你不会说倭语，是怎么说服这个倭寇头子愿意交代的？”
高盟笑道：“很简单，我让师爷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拿给他看”，高盟随手从桌上扯过一张纸递给黎小刀。
黎小刀打开一看，写的是“自由”两个字。
她微微笑了，倭语的自由和汉字的自由写法确实基本一样。
不过这个倭寇头子理解的意思真和高总兵理解的一样么？
＊
待将这倭寇头领田中小六郎押进房间一问，才知道根本不是高总兵想的那样。
这田中小六郎看到这俩字，还以为要放了他，所以才连连点头，被高总兵误解成同意交代的意思。可是出门的时候又给他五花大绑，还把他押到一个房间里，里面的人正是亲手抓住自己的大誉朝骑兵将领，这是啥情况？
待黎小刀解释一番，两人才搞明白现在是啥情况。
黎小刀真怕这田中小六郎反悔不交代了，可她真的低估了这个高总兵。
一个看似粗俗的骑兵首领，却懂得拿捏人心。
高总兵简单说了几个条件，就说得田中小六郎虽想拼死保护合作人但是实在难以拒绝高盟优惠的条件，那就是——
高总兵竟然答应只要他肯交代，不仅留他一命，还对剩下的俘虏分毫不伤，待省城的事解决了就把他们都放了，而且为表诚意，在审讯开始之前可以先释放一部分俘虏。
黎小刀翻译的时候吃惊到快要惊掉下巴，高总兵看起来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答应把倭寇给放了？
对田中小六郎来说，东瀛同胞当然比大誉朝的合作伙伴更重要，毕竟合作伙伴还可以再找新的，不是吗？
这样一来剩下的审讯便很顺利，田中小六郎详细交代了他跟省城三位大官这些年来都是怎么合作的，还乖乖签字画押，画押完又心甘情愿地被押着回了牢房。
待田中小六郎刚被押走，黎小刀便急问道：“高总兵？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答应把倭寇放了？”高盟笑道：“没错，为了证词，我是答应把他们放了，但是，我可没答应把他们放了之后，不会再抓一次呀？”
啧啧，果真是兵不厌诈，黎小刀不由得在心中说了一句草民真是佩服。
高盟看着黎小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表情，大笑起来。
“今天多谢了，我找个人送你回去”，笑罢高盟对黎小刀说道。
“不急，我还有个事想跟高总兵商量”，黎小刀又咳两声，小声说道。
“什么事？”高盟问道。他此刻对这个染了风寒还要跑来帮忙审倭寇的拼命女子有点刮目相看，问起话来也颇有耐心。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除夕夜了……如今这安州城还有上万从省城来的逃难人，我想……咳咳……我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高总兵听听能不能实现……”黎小刀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夸张，但是……还是想说出来。
“什么想法直说就是，不用吞吞吐吐”，高盟爽快道。
“我在想……如果请全安州城的逃难人每人吃两个包子当作年夜饭的话……二十两银子够吗？我算过了，一个包子一文钱的话，一万难民就是二十两……我可以掏二十两银子，只是有点犯难，这么多包子谁来蒸啊……”
大年除夕夜在他乡饿着肚子逃难，这也太惨了，虽然两个包子也只能管一顿饱，但好歹过年呢，吃包子讨个好彩头吧。
看高总兵听完不说话的样子，黎小刀不好意思地笑笑，“果然这个想法还是太夸张了，实在不行就算了……咳咳……”
“这个想法挺好的，我的三千士兵也想吃包子呢。”
高盟似乎想到了办法，他笑道：“这等利于百姓的事当然要由百姓的父母官来做，用不着黎小娘子你掏钱，我待会儿就去拜访拜访安州牧晁财旺，让他把肚子里贪的水放出来些，明日给省城所有包子店都掏足钱，所有包子店免费营业一天不准关门，你看如何？”
黎小刀愣住，只能说，不愧是高总兵？
第131章 大年三十
就在倭寇头领田中小六郎审完被押回牢房不久之后，黎小刀也被哥哥押回了住处，还找了王厨娘看守她。
“再跑出去治不好了我可就不管了”，黎小鑫生气道。
“你哥哥说得对，染了风寒就得多休息”，王厨娘也语重心长地说道。
黎小刀缩在被窝里乖乖点头道：“我保证……咳咳……保证不会再出去了，哥哥你别生气……”
事情办完了，不用再出去了，剩下的就是希望明日出发的高总兵能剿倭大捷。
晚上睡前黎小刀又喝了一次药，刚喝过药嗓子会舒服一些，可晚上还是会咳，她怕影响王厨娘和嫂子齐氏休息，尽量忍住不咳，但有点徒劳。
第二天早上，果然感冒更严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