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芝奇微笑着点点头：“我明白。”
接着两人又各自沉默，各自想着心事。
黎小刀用手扶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假如将相公家仇真相用‘事件A’来代替，那么按李管事说的，目前知道这个事件A的一共有四股势力，其中不会加害相公且已经发现相公的有三股，第一是爹娘，从相公出生起便知道；第二是高总兵，在安州遇见；第三是李管事和公主这一方，在府城遇到。第四股想害相公的已知是王府的人，就不知相公的亲生父母得罪的是王府里的谁了，是和解炎的私人恩怨，还是说解炎只是替主子办事，是严次妃想害相公？还是王爷想害相公？还是王府里另有他人想要害相公？相公的亲生父母又是何人？
而且不管相公家得罪的人是谁，王妃瀛珊公主又为何要如此这般地护着相公？她与相公的亲生父母之间是有什么恩情吗？
突然黎小刀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大到她张嘴想说又觉得难以启齿。
第164章 剧情梳理，臭皮匠和诸葛亮
难道相公是瀛珊公主的私生子？所以才这么百般护着他？王府要除掉相公是为了保护声誉？相公可能跟公主长得很像？
黎小刀脑补了一个二十年前完整的虐恋故事，但脑补完以后又疯狂摇头。
不不不，一定不是这样，这也太夸张了。
黎小刀收回自己夸张的脑补，决定还是老老实实整理整理目前为止的剧情。
她犹记得同事当时说的书中原剧情是相公在去乡试途中被害死，就是不知道是哪个途中，是从白马村赶来省城的途中，还是乡试那天相公从家里到考试场地城东南的贡院途中？如果是从白马村赶到省城，那这段剧情已经过去了，应该不必再担心。
不过同事还说了一句，是在孩子刚出生不久……按原剧情大约就是今年八月左右，所以这个乡试途中更大可能指的是从家里到贡院这段距离。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有半年时间，还能做些什么来避免这个悲剧事件的发生。
又或者这个乡试途中只是一个大致描述，只要乡试结束之前都可以叫做乡试途中？黎小刀抓抓脑袋，救命，到底是哪个！要是在贡院里考试时被害，那自己岂不是束手无策了？
但是自己已经在努力改变一些剧情了，比如现在已经是二月，还没有身孕，如无意外，八月是不会有孩子出生的。
这样会不会让原本悲剧的剧情改变一点点呢？
一想到这里，黎小刀变得焦心起来。
她又回想方才与李管事的对话，李管事说在海边遇到她是偶然，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由于她和相公去府城时在海边碰到朱提举寻找翻译的临时工，自己应承下这份差事，所以才会在那里碰到想买东西的李管事，然后相公来海边找她回去，这样李管事才见到了相公？
应承市舶司的临时差事是她自己的主动行为，应该也起到了改变剧情的作用，就和自己坚持有了避子药才和相公圆房同样。
正因为李管事在海边见到了相公，所以第二天在市舶司官衙里翻译时李管事才帮忙挡住了解炎，如果没有遇到李管事，原剧情会不会是自己和相公在府城港口坐船游玩时便被解炎发现了？也正由于那日李管事跟踪，后面相公来省城时才会百般小心，在排队进城时才会戴上遮面的斗笠，否则相公刚到省城在门口排队登记时便会被解炎看见？或者若没有李管事在今日万府这庆功宴上被解炎看见？
仔细想想，如果自己无意间做的事情已经影响了剧情，那么李管事直接间接帮忙避开解炎已经至少三次，这会不会或多或少地改变了一些原剧情的走向呢？
不过乡试还有半年时间，现在焦急也没用，剧情走向到底有没有改变，要到乡试的时候才能看出来。
而且自己能做的还很多，比如到考试时找人在路上护送相公等等，贡院里后面也得想想办法。
不要害怕，不要焦虑，不要放弃，一定要保住相公！我可不想当寡妇！黎小刀在心中暗暗发誓。
房间里很安静，思考暂时告一段落的黎小刀转头看看相公，相公还是保持一只胳膊撑着脑袋沉思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对相公的打击都很大。
她从椅子上起来走到相公跟前，握住他的手。
“别着急，不管怎么样，一会儿回去了我们先问问爹娘，跟爹娘说说今天遇到的事，一家人一起商量商量。”
裴芝奇从沉思中醒来，他看看被娘子握住的手，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点点头：“嗯。”
相公坐着，她站着，终于可以平视相公了。
黎小刀微微一笑，直接抱住相公，相公的脑袋终于可以搭在她的肩头。她拍拍相公的后背，笑着说：“相公乖，不管怎么样，娘子都会陪你一起的。不管相公是谁的孩子，都是我的好相公。”
意料之外，这么说了之后没有等到相公放松一些的笑容，却感觉到相公也抱着她，手掌轻轻抚摸她的脑袋。
“是我连累了娘子……”
许久，相公语气中带着悲伤，说出来这么一句。
黎小刀下巴搁在相公肩头，不满意地晃晃他。
“相公怎么还在说这种话，以后这句话与‘和离’二字一样，都禁止，不许说。相公也要想想我的意愿。相公，我爱你，我也想帮你，我想保护相公的心情和相公想要保护我是一样的。就算真的怎么样了，也是我自愿的，相公不许自责。相公也知道，这世上总有些事，比命还要重要。”
“可……”近在面前的威胁让裴芝奇心中重如千钧，自己死不足惜，只是若连累了娘子，自己万死也难弥其咎。
“李管事的话是不是真的还得等回去问过爹娘才知道呢，再说了，就算是真的，李管事不也说了？那解炎现在还不知道相公的存在，事情还不是最坏的情况，相公不要过于担心了”，黎小刀又开导开导相公。
开导完相公还沉默着不开口，黎小刀又说道：
“相公别怕，我们一起想办法就好，有什么坎过不去呢？对不对？人常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相公和我都这么聪明，谦虚一点一个顶俩臭皮匠，两个人一起顶个诸葛亮还能余下一些呢。”
裴芝奇轻舒一口气，他松开娘子的怀抱，拉住她的手，紧紧注视着她的脸。
娘子身材瘦小，却毫不犹豫想要和他一起承担人生之难。
他轻轻笑道：“为夫不怕，只是心疼娘子。”
黎小刀也笑道：“这就对了嘛！笑了就对了！”
忽地黎小刀又趴在裴芝奇耳边悄声说道：“相公，房都圆了，夫妻之礼都行过了，相公可要努力，不要让我年纪轻轻就做了小寡妇！”
裴芝奇微笑点头道：“好。”
想了想，黎小刀又补充道：“还有一点很重要，相公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不辞而别自己一人偷偷摸摸跑到千里之外以免牵连家人的想法，这叫抛妻弃子，明白吗？虽然现在还没有子。”
裴芝奇又被娘子逗得轻轻笑了，笑罢他答道：“……好。”
黎小刀这才满意地给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瞧瞧外面去”，心满意足的黎小刀转身朝门口走去，窗户刚刚被李管事全关上了，她将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往外面望了望，这个院子似乎偏僻得很，都没有一个人过来。
倒是能听到外面挺热闹，琵琶声唱曲的还有人声嘈杂，万老板似乎还叫了个戏班子，打板敲锣声音挺大。
“不知道那个叫解炎的什么时候走，吃饱了就快点回家吧！”黎小刀不满地嘟囔道。
她又把门关上，转身回来，观察观察这个房间。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想办法找点能消遣的事吧。
第165章 一曲见人心
这个房间像是一个书房，有几个书架和博物架，没有床榻，只有一个罗汉椅。
房里有书桌，可书桌上摆的不是笔墨纸砚，而是一把十三弦的古筝。
这万老板心也太大了吧，房间门也不上锁，一把古筝大大咧咧放在桌上，真不怕丢。
反正该想的也想了，该分析的也分析了，继续坐着思考多了伤神又伤身，还是分散一下注意力，这样等待的时间也就显得不那么漫长了。
黎小刀看看这把古筝，又看看相公，她嘴角微翘，笑着对裴芝奇道：“反正等着无聊，相公弹筝给我听吧！”
筝响将裴芝奇的注意力引到书桌前，听到娘子说的，裴芝奇转头看看外面的方向，对娘子说道：“这恐有不妥，万一筝响引来了其他人便麻烦了。”
黎小刀笑道：“相公就是将这把筝抬到那戏台子旁边坐下弹，声音也盖不过它，更何况在这间小院里，房间门和窗还都关着，不打紧。”
娘子的话总是讲得这般有趣，裴芝奇起身也走到桌前看了看，又琢磨道：“但不知这筝是何人的，虽然看起来是普通的筝，擅自来弹总归不好。”
黎小刀想了想，相公说得有道理，茶水就当是万府的招待了，可万一这筝是万老板的心爱之物，擅自弹了他也会不高兴的吧。
黎小刀长长叹口气：“哎呀！好吧，那咱们接着坐下，聊聊天。”说罢黎小刀只好又坐回椅子。
“相公，我们来省城的时候没带琴吗？”黎小刀撑着下巴问道。
“那时想着左右一年时间就会返乡，便没有带，娘子若想听，这几日我带娘子去趟书院，散散心，顺便弹琴给娘子听”，裴芝奇答道。
“嗯，好！不如就明天吧！或者后天！”黎小刀高兴道。
裴芝奇看着娘子轻轻笑了，接着他在房间微微踱步，欣赏欣赏墙上悬挂的字画，博物架上的古董。
忽然外面传来喊声让黎小刀心里一紧。
“黎小娘子——裴秀才——你们在哪儿呀——”
原来是小喜子，真吓人一跳。
“相公，是小喜子！”黎小刀忙道。
裴芝奇走过去正要开门，却被黎小刀跳下椅子脚步飞快跑到门前拦住了：“相公，我来开门。”
裴芝奇于是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
黎小刀将门打开一条小缝，朝小喜子招招手：“小喜子！我们在这儿！”她轻轻喊道。
小喜子闻声看到了黎小刀，赶忙高兴地跑过来。
小喜子跑到跟前的时候，黎小刀一把将他拉进屋子，又赶紧把门关上。
小喜子疑惑道：“黎小娘子，裴秀才，这是怎么了？我看门口不少人都在返程往回走了便来找你们，咱们再不回去，路这么远，等回去天都要黑透了！当然……今晚住这里也是可以的，这间庄子客房多着呢。”
黎小刀摇摇头道：“我们……我们有点累，在这里休息休息，想过一会儿再回去。”
她和相公要等到通知才能回去这种事还是不要告诉小喜子了。
“噢……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小喜子笑道：“也是，这间屋子本来就是客房，来这里肯定是因为想休息。”
黎小刀有些惊讶道：“客房？客房不应该是简简单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俩板凳吗，我还以为这里是万老板的书房呢。”
小喜子笑着回道：“这里是专门给读书人用的客房，若是有读书人来庄子上小住，这间便用作书房，书房隔壁配一间小的卧房。这书房里琴棋书画都是齐全的，读书人都喜欢住这样的客房。”
好家伙，连客房都是一房一厅。
黎小刀看看相公，又看看小喜子，忽然想到刚才的事，她带着小喜子走到桌前问道：“那这把筝客人可以弹吗？不会是什么万老板的珍藏之物吧？”
小喜子笑道：“这样的筝，这间院子里四套客房，每间客房都有一把，就是供客人随意使用的。万老板珍藏的东西不会放在这里。”
黎小刀高兴地拍起手来：“相公！快！弹筝给我们听吧！”
小喜子惊喜道：“裴秀才要弹筝给我们听！这可太好了！我这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黎小娘子，我可不可以就在这屋里听，站在门外听得没有屋里清楚！”
黎小刀点点头：“当然可以！”
裴芝奇一时愕然，他还没来得及答应一声，娘子和小喜子便已双双搬好两把椅子正对着书桌放好，然后又双双坐下，同时转头看向他，眼睛里满是期待。
他轻轻笑着摇摇头，真是拿娘子没有办法。
裴芝奇缓步走到桌前，站着理理衣服，调整心绪，然后坐下。
他手指轻拨了几声弦，听听音，然后抬头问娘子和小喜子道：“那……弹个什么曲子呢？”
小喜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我可不懂，平时我都没机会这么近听过，都是出门办事站在门外或者院子外面当差顺便听一听”，小喜子转头看看黎小刀。
黎小刀也忙摆手摇头道：“我只听说过高山流水凤求凰，别的都不知道了。”
裴芝奇听了台下两位观众的发言轻轻笑了，他摸了摸今日已戴了一天的半面具微微思索之后说道：“那便随心弹一首吧。之前在书院的藏书楼里翻过几本琴谱，曲子只弹过一两遍，也许记不全，记不住的地方就只能临场发挥了，还望娘子与小兄弟莫要介意。”
黎小刀和小喜子并排坐在对面双双摇头齐声道：“不介意不介意！”
于是裴芝奇坐直身体，双手轻轻搭在弦上，手指先拨动几声。
刚开始时节奏舒缓，手指拨动弦音一响，弦音入人耳，醒人身，动人心。
随着裴芝奇手指拨弦渐渐轻快起来，节奏也渐渐加快，余音渐短，弦音渐密，令听曲人的心也跟着踊跃起来。
接着弦音在较快的节拍上稳定下来，拨弦之人时而发力，时而轻弹，弦音有张有弛，明明只有筝一张，却演奏出一片金戈铁马，千军奔腾的气势。
最终弦音渐缓，一曲将尽，拨弦之人却气势未减，舒缓的音调仍显余威。
整个曲子弹完，裴芝奇已双手离弦，听曲的人却仿佛仍在曲中，呆呆望着弹筝之人。
第166章 不辞而别
“娘子？”
被相公叫了一句，黎小刀这才回过神来，小喜子也仿若大梦初醒，两个人一起鼓掌道：“弹得好！”
“裴秀才，不知道为什么，你这曲子听得我现在就想提着刀上阵杀敌！”小喜子摸着胸口有感而发。
闻言黎小刀和裴芝奇都笑了。
原本她还担心这打击会让相公变得消沉，现在看来完全不必，相公这筝弹得那叫一个斗志满满。
正在三人谈话时，门口忽然传来两声很轻的敲门声，然后有人在外面低声说道：“裴秀才，黎小娘子，李管事说你们可以回去了。”
小喜子听了觉得纳闷，忙打开门一看，门口已经没了人影。
他疑惑地转头回来看看黎小刀和裴芝奇，黎小刀尬笑着编了两句：“我……我们本来想见见李管事，他挺忙的就让我们在这儿等等。不过现在看来他真的没空，既然没空见那我们就回去吧！相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