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峙、熊三:“…………”啊,好烦。
褚辛:“哦还有,我道侣……”
南宫峙终于受不了,连装都不再装了:“爷,您要求这么多,要不回头自己开个花楼得了呗?”
入行这么久,还没见过哪位客人这么讨人厌!
门前珠帘叮当:“开什么花楼?”
云笈进了门,熊三如见救星,为她腾了位置:“您坐您坐。”
褚辛保持着自己费劲凹出的风流坐姿,声音总算小了点:“无事,就是觉得花楼这行在辉焱挺吃香,里头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人,就能坐地起价。”
云笈对他的姿态视若无睹,捋着裙摆落座,不忘瞪回褚辛一眼,又对南宫峙说:“抱歉啊。”
同这茶香四溢的狐狸说什么抱歉?
褚辛扭头看向窗外,满脸不高兴,却也终于闭嘴了。
南宫峙听了一声“抱歉”,却被这两人的小动作给噎住,欲言又止,还是起身准备离开。
熊三问:“诶,就走了吗?”
南宫峙:“该说的都说了,该听你们说的也听了,还要我留下给你们倒酒?”
他掀起珠帘,将玉珠放进乾坤袋,又回头同云笈道:“辉焱是个好地方,姑娘若得闲,无妨多在附近走走看看,兴许会有什么收获也说不定。”
说罢,带着侍者,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熊三:“那……咱们现在咋办?”
褚辛鼻尖动了动,像是嗅到了什么味道:“醉花楼鱼龙混杂,咱们先回吧,不该在此地久留。”
正是醉花楼一日中生意最好的时候,狐妖少年走至长廊无人处,遣退两位侍者。
出了那间上房,南宫峙不快的表情逐渐褪去,在渐小的歌舞声中伸展着尾巴,走入长廊尽头的雅间。
“大人,好些日子没见了,怎的今夜来得这般仓促?”
南宫峙按住激动心情,将嘴角的微笑吞进肚子里,然而狐尾摇动,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他抬眸:“而且,用的还是分神。”
雅间之中,坐着的只有一个半透明的红色人影。
那人影似乎由红色云雾组成,朦朦胧胧,看不清模样,辨不清身份。
开口,是一道女声:“不是为了什么好事,待会就回。”
她咬字不急不缓,哪怕只听声音,也能辨出有别于常人的慵懒。然而她似乎为琐事所扰,能辨出两分心烦气躁,语气便不算太好。
南宫峙问:“既然大人有心事,今夜要留在奴家这儿么?”
那人摇头:“不了。”
南宫峙不说话,顷刻间狐眼就蓄起了泪珠,也辨不清有几分真几分假:“那大人今夜赶来,不是为了看奴家?”
“是为了找你。”那女声不为他的泪珠所打动,“给我提两壶酒吧。”
南宫峙咽下酸楚,哽着嗓子欠身道:“是。”
街市上,浣熊追着头戴斗笠的男子,一人一熊先后在攒动的人群里急速走过。
熊三追得满头大汗,边跑边喊:“哎哎,不是我说,现在出门在外的,您这脾性也得收一收啊!好歹那南宫峙还能交流,要是遇上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到时可怎么办!”
褚辛面不改色:“那就跟他动手。”
熊三觉得自己一口气就要背过去了,褚辛还是追着云笈的背影,加快脚步往前去。
褚辛属实不算个情绪外露的人,甚至于说,他很擅长伪装。然而见过的人终究太少,刚刚还是被那狐妖抓住痛脚,激出了锐气来。
等到了云笈面前,他明明将露出马脚的锐利收起,只当自己什么也没说过,怎么云笈又变成那副不理会他的样子。
而且他可没有说谎,云笈的确不让他轻易化形。现在他化形了,她怎么连问都没问一句,连一点关心他的意思都没有?!
云笈脚程极快,在回去客栈的路上,只偶尔在贩售法器符箓的小摊上稍作停留。
她停在摊前刚拿起个香囊,褚辛就冲了上去,摸着乾坤袋往外掏钱币:“我来。”
云笈又挑选了一叠符箓:“还有这个。”
等摊贩将东西装好,云笈又施施然离开。
倒也不像在与他置气。
褚辛拿着云笈采买的符箓香囊追了上去,熊三跟在两人身后就没停过,好不容易到了自己的客栈,喘着气吼一声:“哎哎,您二位自个儿回去啊!”
看见褚辛朝自己挥挥手,他掏出手绢擦汗:“累死了累死了。”
云笈没等褚辛,一路翩翩走过夜市,又到了客栈。
褚辛随她走了一路,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了,话却没说上几句。
偏偏云笈不发话,他又不敢拿云笈怎么样,直到入了客房,也只能巴巴地看着她。
客栈的露台造了以观景的阶梯,云笈昨夜没空欣赏,今夜精神饱满,再看夜景,一时间心旷神怡。
她在上面看风景,褚辛在下面罚站。
不知过了多久,褚辛终于低着声问:“你就不准备下来了?”
云笈晃着腿:“累了?委屈了?”
褚辛默了默:“不累。有点。”
云笈长长地“喔”了声,问道:“晚上你好像说,我是你的道侣?”
啧,果然被听见了。
“褚辛,你以前做过什么,都还记得吗?”
云笈显然不需要褚辛回话,只撑着下巴看着夜景:“在簌雪居的时候,你一定在心里骂过我,还有算计我,我猜对了吗?”
褚辛还以为她傻得可以,不会发现他的小心思,没想到却在这时被翻起了旧账。
“在对战相柳时,你想趁我不备逃走,是不是?啊,之后你又不走,是想要我的血。”
这旧账翻得……咳,真可谓切中要害、刀刀见血……
云笈歪头问:“对吗?”
褚辛心一横,满脸视死如归:“是我不对,那时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你,太过痴蠢。”
“哦,原来如此呀。”云笈语气抑扬顿挫,恐怕是她这些年来最阴阳怪气的一句。
“我就很纳闷。为何以前在青霄山,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半妖,胆子都能够那么大,到了现在,却这么胆小呢?”
褚辛都做好准备等云笈发火,猝不及防听见这么一句,反应过来这是何意,猛地抬头去看云笈。
窗外星空明亮,亭松城灯火万千。
云笈一副捉弄他的表情,正低着头托着下巴,擒着不怀好意的微笑,戏谑地看着他。
褚辛忽而悟了。
自打出了昆仑,云笈一路同他说过许多,却大多是同他说正事,唯独对他的表白视而不见,哪怕亲昵他,也只是像为自己的宠物鸟顺毛。
他还以为云笈需要时间想想,以为她是在踟蹰不定,反复游移,没想到她竟是故意的!
到了临门一脚,还要摆他一道。
真是天生克他的冤家……
从来都是褚辛算计别人,但到了云笈身上,他从来都算不过。
譬如现在。
只这一眼,褚辛就忘了自己昨夜还对着她咬牙切齿,忘了自己这一路心情沉浮。他飘飘然,就连脚步都有些虚浮起来。
褚辛踩上台阶,凑到云笈眼底。
缓慢地,试探着揽下云笈的脖颈,用双唇触碰她的,送上一个浅浅的吻。
分开时,褚辛看见万千灯火下,她的双颊透出浅浅的粉色,桃花眼中水光盈亮,好似一汪春池。
他输得心甘情愿。
老天有时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一个人怎么能够漂亮可爱成这样?
目光相交,褚辛又凑近,奉与更深的亲吻。
云笈初尝情|爱,褚辛亦没有经验,几乎用本能莽撞地攻入唇舌,在呼吸不畅前找到关窍,更为殷切地讨好她。
云笈脑子一片混沌,只能松松揽住褚辛的肩,在空白和混乱中想到,当年明珠阁,到底教了褚辛什么?!
她腰腿发软着眼看要跌,被褚辛半托半抱摘下高椅。
等她双脚落地,他仍旧流连在她唇间,一边浅浅地啄吻,一边抚着她的发丝,带着她步步后退。
披帛落地,随错乱的步伐在地板上流走。
发钗花钿叮当落了一地。
云笈环着褚辛的脖颈,任由他带领自己后撤,最终被他送上妆台。
褚辛的吻落上云笈的锁骨,眼神不善道:“晚上我就想问了,你身上怎么有别的妖的气味?”
他环住云笈的腰身,好像很认真严肃地在她身上嗅了嗅:“而且不止一只妖怪。”
褚辛报复一般有意戏弄,云笈腰间一痒,就嗤地笑了出来,锤着褚辛肩头:“哈哈……痒……”
她的拳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褚辛反而觉得受用,憋出来的严肃被她尽数打消,只能含笑问:“怎么回事?老实交代。”
云笈辩解道:“是醉花楼里的猫妖,长得跟普通小猫一模一样,真的。”
褚辛继续吻她:“所以你就松懈了?”
云笈嘴硬:“松懈什么,不过是让她们舔了两口。”
“两口?”又是一个啄吻。
“……也许是三口。”
褚辛搔着云笈的腰腹,在她脸上亲了亲:“三口。”
云笈被挠得直晃,闪躲着他的手:“好了好了,下次不会了……哈哈哈……”
腿脚晃动间,云笈警觉地察觉到一线危险,而褚辛只比她更敏感。
笑闹的动作声音都停息片刻。
下次接近,玩闹嬉戏的亲吻又变了味。
啃咬,舔舐,褚辛扶着镜子,指尖的水汽在镜面遗落数道长痕。
他于断续冗长的亲吻间隙抬首,在镜中看见丢盔弃甲的自己。
再埋头,三千青丝落在指尖,他拽下最后一支花钿扔落在地,含糊不清道:“明早,我替你梳头吧。”
“好吗?我的道侣。”
凤临台。
直到夜间,仍有不少妖族流连在凤临台的布告之间,寻找自己能够胜任的任务。
一只兔妖在眼花缭乱的任务中挑选许久,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摘下哪张。
挑选半天,终于选定其中一个,然而下一秒,兔妖就尖叫起来:“咦……啊!!”
叫声尖锐,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就连守在凤临台边的守卫也投来一瞥。
这一看,所有人的视线都怔了住。
只见凤临台上,密密麻麻的布告纸同时被红光覆盖——下一刻,布告上的文字都被替换成了同一个内容。
这些布告都为灵力所书,能做到同时替换所有布告,来者定有着深厚的灵力。
这种等级的妖,会发布什么样的任务?
众妖聚首,翘首以盼。
只见那字迹浮现的速度十分缓慢,几分钟过去,才终于显示出一点痕迹。
有人说:“先辨识落款,看看发布者是何人!”
在理。
所有妖同时看向布告尾端。
然而落在那里的不是字迹,而是一只红色的,类鸟形状的花押。
众妖寂静无声。
兔妖捂着嘴,颤抖着说:“是……凤凰大人。”
第65章
熊三真的好累。
又是一个早晨,他感觉自己在黑白双煞手底下熬过了几个甲子,已经浑然想不起来自己原本正在给自己放假。
抵达客栈时,他双目无神。
左手提着一袋吃的:“咸的有葱油拌面,鸡汁小笼包,蒜香煎饼。”
右手还提溜着一袋:“甜的有姜汁糕,红枣糖水,小米糕。”
两袋一起放在桌上,熊三接过褚辛递来的碎银掂了掂,在心里“嚯”了声。
语气终于好了点:“哎哎,您自个儿挑吧。”
褚辛也不急不忙:“多谢,等我道侣来了,让她挑选吧。”
啊,有完没完!
熊三搓了搓手上的鸡皮,觉得他现在对“道侣”这两个字有些过敏。
等褚辛离开,他这辈子再也不想从谁嘴里听见这两个字了。
不过话说回来。
熊三缓缓看向褚辛。
长发半束,雪白绸缎的翻领窄袖劲装,云纹长靴玉蹀躞,腰挂香囊乾坤袋羽书令……好一个世家出身的贵公子。
这位爷昨晚还算低调,今日一大早的,从哪里找来的衣服?
这只鸟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在逃亡路上?!
褚辛将早膳放好,听见屏风后有动静,就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去。
尚在辰时,云笈已经梳洗干净,撩着袖子出了屏风,刚跟熊三打了声招呼,褚辛就迎面走来帮她挽袖口,戴上羽书令等一应物什。
一通操作,最后在她脸上亲了亲:“饿了吧?”
褚辛一凑近,云笈就想起昨晚的亲昵。
……多少有些害臊。
她红着脸把凑近自己的脑袋推开:“不是让你变回本体么?”
褚辛依言变回青鸟,等云笈坐好,又舔着脸坐在她膝上。
翘着脚冷着脸,目睹全过程的熊三:“……”
昨夜虽然打听到凤凰的线索,但只有零星半点,聊胜于无。如南宫峙所说,想要见到那位传闻中的凤凰,怕是还得在附近多方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