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宿寒的眸色沉了沉,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莫名觉得有些干渴难耐。
见宁昭长公主驻足停留在原地,并没有想要主动靠近他的意思,宿寒倒也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他提步上前,见长公主的脸上似乎划过了一抹不耐烦的神色,宿寒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很快就在长公主的面前缓缓站定了。
宁昭长公主掀起眼帘,颇有些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他。
“长公主殿下,末将今日表现如何?”宿寒故作镇定地开口询问道。他的眼底闪着些不易让人察觉的期盼之色,看起来似乎是很想得到宁昭长公主的肯定与赞赏。
“尚可。”夕雾敛了敛眸子,神色淡淡。
宿寒的眼睛亮了亮,他的嘴角不自觉地牵起,道:“既然末将帮了殿下一把,那么,殿下……可有赏赐?”
他的视线十分放肆地从她冶艳的眉眼上慢慢地扫过,接着,一路下移,意有所指一般直接停留在了她嫣红的唇瓣之上。
夕雾却像是浑然未觉一般,她慢条斯理地如数家珍:“真金白银、良田广厦、娇妻美妾……大将军想要什么?”
宿寒的心陡然间沉了下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沉声道:“长公主殿下,末将若是想要那些功名利禄,自会亲力亲为,无需殿下为此劳心费神。”
“末将想要什么,殿下当真不知吗?”宿寒像是被长公主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得有些狠了,他颇有些气急败坏地上前一步,开口逼问道。
宿寒的身形挺拔高大。纵使长公主身姿高挑,但是在他面前,仍然显得十分娇小。远远看去,他几乎是将长公主紧紧地禁锢在宫墙和自己之间。
夕雾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十分无辜地抬眸看他。
长公主那双璀璨又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宿寒的身影,她纤长的睫羽颤了颤,眸里泛着些影影绰绰的潋滟水光。
宿寒的脑海里忽然变得一片空白,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他此时想要说些什么。
他大概是被长公主殿下蛊惑了。
宿寒下意识地慢慢低下头去,想要亲吻她柔软的嫣红唇瓣。
谁知道,就在这时,宁昭长公主突然轻轻地踮起了自己脚尖,在宿寒将要亲吻到她的那一刻,她抢先抬起头亲了亲他的唇瓣。
仅仅只是一触即分的简单碰撞,却让宿寒心神巨震。
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接着,他便眼睁睁地看着宁昭长公主慢慢地凑到了他的耳边,吐气如兰,道:“本宫……赏你的。”
长公主的声音里满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意味,分明带着些目中无人的倨傲之色,却让人甘之如饴。
宿寒一瞬间心如擂鼓。不仅仅是因为长公主那突如其来的亲吻,还因为……长公主对他说的那一句话,似曾相识。
之前,宁昭长公主对“凌”也说过类似的话语。
宿寒不由地胡思乱想了起来。
难道长公主已经发现了“凌”的真实身份了吗?她是在敲打警告他吗?
这些纷乱复杂的思绪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便被他抛诸脑后了。
因为,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来,长公主殿下主动亲吻了他,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宿寒很想得寸进尺地渴求更多,但是他硬生生地忍住了。
“多谢殿下赏赐。”他哑着声音回应道。
“本宫喜欢听话的臣子。”夕雾勾唇笑了笑,语气淡然自若。
“末将谨遵殿下教诲。”宿寒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开口回答道。
夕雾挑了挑眉,十分满意地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尽管宿寒的心底燃着汹涌的暗火,可他的脸上却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他几乎是紧紧地攥着拳头,方才硬生生地克制住自己想要“冒犯”长公主殿下的动作。
天知道,长公主那漫不经心的抚摸动作,对他来说,几乎是直接催生起了他心底那阴暗又潮湿的肮脏心思。
见宿寒一动不动地任自己打量着,夕雾微微颔首。她十分轻佻地拍了拍宿寒的脸颊,便慢悠悠地转身离开了。
等到长公主殿下转过身时,宿寒才敢抬起眸子看向她的背影。
因为他此时的眼神凶狠又暴戾,像是想要直接将长公主拆吃入腹一般,带着极强的占有欲。
他伸出一截舌尖,慢慢地舔了舔唇。自己的唇瓣之上似乎还残留着长公主殿下的味道。
又甜又腻。
让人……心甘情愿地与她一同沉沦。
————
夕雾带着一顶浅色帷帽,不紧不慢地走进了醉霞阁之中。
醉霞阁的管事秋云曾经见过宁昭长公主。此时的长公主虽然带着帷帽遮掩住了自己的容貌,可她那窈窕的身姿却依然让人过目难忘。
秋云几乎是一下子便认出了宁昭长公主。见长公主“藏头露尾”地遮掩身形,向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秋云很有眼色,并没有大肆声张,而是将长公主殿下请到了僻静之处,然后亲自上前,毕恭毕敬地询问起了长公主心底的想法。
“本宫想见你们阁主。”夕雾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虽然秋云的心底有些诧异,但他可不敢在长公主殿下的面前明目张胆地表露出来。他恭恭敬敬地开口回答道:“长公主殿下,容小人去通传阁主大人一声。”
夕雾微微颔首。
……
很快,秋云便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毕竟,他可不敢让长公主殿下久等。
不过,奇怪的是,长公主殿下突然“指名道姓”地想要见阁主大人,阁主大人居然一点也不惊讶。
秋云在心底暗自思忖着,面上却不显分毫。他可不想掺和进大人物的交锋之中,否则,恐怕只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凄惨下场。
他一路恭恭敬敬地带着长公主殿下来到了阁主大人的房间门前。
秋云伸手替长公主殿下推开了房门,等到长公主迈步进入之后,他便十分自觉地关上了门扉。
……
这间房间内的陈设十分华丽,无一处不是精雕细琢,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绯色的纱帘垂落于屋中,将房间深处的景象隔了开来。
夕雾只能看见一道慵懒的身影斜斜地倚靠在软榻之上,影影绰绰的,让人看不真切。
“顾敛。”她一边随口唤着那人的名字,一边伸出手,慢慢地撩起了绯色纱帘的一角。
……
既然夕雾如今已经在摄政王面前锋芒毕露了,自然没有必要再继续藏锋敛锐。
而她之所以一下朝便来到了这醉霞阁之中,是因为她觉得,她应当知会安王世子一声。毕竟,当时,在旁人的眼中,她和顾敛“狼狈为奸”、“同流合污”。
哪怕她知道,顾敛其实手眼通天。虽然他并未上朝、终日流连于花街柳巷,却也能对京中诸事了如指掌。
因为他是这京城之中最有名的销金窟——醉霞阁的阁主。
在这花街柳巷之中,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各色消息流通极快。而顾敛这般荒唐做派,一是可以迷惑旁人,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只会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二是因为……他是醉霞阁阁主,终日混迹于花街柳巷倒也不足为奇。
尽管顾敛并没有将他的身份告知于她,他对她隐瞒颇多,但是夕雾并不会计较这等锥刀之末。只要他没有出手害她,一切便都无足轻重。
作者有话说:
【注释】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出自唐·白居易《长恨歌》
第111章 心悦,臣服【46】 ◇
◎“难道殿下不相信我吗?”◎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 将垂落着的绯色纱帘吹得荡漾开来,薄薄的纱幔飘散着,就好似一圈又一圈的浅淡涟漪在空中不断地逸散开来, 伴随着屋内燃着的袅袅熏香, 将这间金碧辉煌的屋子染上了无比艳丽的旖旎色彩。
长公主纤长又白皙的手指将绯色纱帘的一角轻轻撩起,一小截玉白色的手指映在那绯红色的薄纱布料之上, 更是尤为显眼, 让人难以移开自己的视线。
顾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纤纤玉手将绯色纱帘慢慢地掀了开来。他听见了宁昭长公主用她那娇软又婉转的悦耳声音轻轻地念着他的名字。
“顾敛。”
他以前倒是从来没有发觉……自己的名字原来可以被人念得这般缠绵悱恻。
“长公主殿下。”顾敛慢悠悠地从软榻上站起身来, 大红色的衣裳松松垮垮地散落着,露出他胸口处和腰腹处大片的肌肤来。
而他丝毫没有想要将自己的衣裳穿好的意图, 只是又向前走了两步, 笑吟吟地看着宁昭长公主。
夕雾挑了挑眉, 她的脸上没有半分羞涩难堪之意。她甚至十分光明正大地抬眼打量起了他的精壮又白皙的胸膛。
长公主的视线意味深长又毫不避讳,顾敛唇畔挂着的笑意不由地深了深。
而夕雾只是用直白的视线稍微打量了他几眼,很快就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如今本宫以身入局, 而世子你……仍然‘落子无悔’吗?”
宁昭长公主并未虚以委蛇地与他毫无意义地寒暄着,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单刀直入,这一点倒是足以见得长公主殿下在他面前的诚意十足。
顾敛轻轻一甩, 便将自己手中的折扇完全打开。那张纯白色的扇面上并未绘制任何纹样,倒是衬得一袭红衣的他显得愈发鲜艳夺目起来。
“难道殿下不相信我吗?”顾敛那双勾人的含情桃花眼微微垂着, 精致的脸庞上带了些委屈之色, 无端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他没有去问宁昭长公主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身份, 又是在什么时候看穿他的。他也没有去询问向来“声名狼藉”的宁昭长公主是如何能够得到慕丞相和宿大将军他们两人的支持的。
毕竟,他和宁昭长公主之间的“结盟”本就如同儿戏一般。当时, 长公主殿下几乎只用了三言两语便将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他拉进了这个偌大的棋盘之中。
他们两人所谓的“结盟”看起来十分草率, 可他却并不觉得后悔。
因为……他其实肖想宁昭长公主许久了。
那日, 他与长公主殿下在醉仙楼初次相见, 看似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巧合而已。可是,实际上,他也是醉仙楼背后的主人。
而之所以能在那时“恰好”遇见宁昭长公主,是因为有人提前给他通风报信了。因此,那时百无聊赖的他便佯装路过酒楼,想要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宁昭长公主。当时,无所事事的他还顺手救下了一名被纨绔子弟欺压的无辜女子。
那日,在见到宁昭长公主之前,顾敛本来对她的身份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在他亲眼见到长公主的绝色姿容之后,顾敛便信了八分。更何况,据他所知,宁昭长公主似乎确实是单名一个“雾”字。
顾敛当时其实只是希望,骄奢淫逸的宁昭长公主回京之后能够让当下朝堂之中正在上演着的一幕幕大戏变得更加精美绝伦一些。
既然要看戏,自然是要看最跌宕起伏、最波澜壮阔的戏码。
只不过,他的想法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有些不再纯粹了。
顾敛身为醉霞阁的阁主,自然对阁中的各处密室和暗道了如指掌。
他说不出自己对长公主到底抱有怎样的心思。但是,当宁昭长公主来到醉霞阁之时,他就如同鬼使神差一般,下意识地悄悄隐匿在了暗处。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目不转睛地窥探着宁昭长公主身处于醉霞阁时的一举一动了。
刚开始,他还能安慰自己,他只是单纯地好奇而已。他只是在看戏罢了。
坐山观虎斗,岂不快哉?
他心安理得地躲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宁昭长公主眉眼弯弯地亲手给大将军宿寒喂酒。然后,他甚至还看见向来洁身自好的祁书影,在长公主的步步诱导之下,险些“以下犯上”,做出大逆不道的举动来。
他当时只道宁昭长公主果真荒淫无度、骄奢淫逸,却一点也没有发现他自己的心跳速度到底有多么快。
直到后来,在他午夜梦回之际,他的脑海中居然浮现出了宁昭长公主那风姿绰约的窈窕身影。
顾敛才恍然发觉……他大抵是已经被长公主殿下所蛊惑了。
……
那一日,宁昭长公主和祁书影“逢场作戏”之时,不止摄政王裴晏离在场,他……也在场。
他所处的位置十分隐秘,而且比起摄政王,他与长公主殿下之间的距离要更加靠近一些。
因此顾敛能够将长公主殿下脸上的一颦一笑看得更加真切分明。
散乱开来的鸦黑长发,欺霜赛雪的玉白肌肤,鲜艳夺目的绯红衣裳……
宁昭长公主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带着足以致命的吸引力,让人为之神魂颠倒。
顾敛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震耳欲聋。他险些以为自己要因此而暴露了。然而,长公主和祁书影依然全身心地沉浸在演好这一幕好戏之中,就连摄政王也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们。
没有人发现顾敛的失态。
没有人发现他的情不自禁。
……
之后,当长公主殿下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与他耳鬓厮磨之时,顾敛几乎是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当日那一幕活色生香的旖旎画面。
他有些……情难自禁。
然而,顾敛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他应当克制住自己心底那阴暗的心思。
于是,他硬生生地忍耐了下来。
————
“本宫只不过是前来知会世子一声罢了。”夕雾勾唇笑了笑,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她不知道此时顾敛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不过,她对此也并不在意。
“长公主殿下大可放心,我向来言出必行。”顾敛轻飘飘地合上了那柄空白折扇,他上前两步,慢慢地靠近了夕雾。
“既然殿下亲自来知会于我,那我自然也不能怠慢了殿下。”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屋中的木桌旁,示意夕雾先坐下来再与他商谈。
夕雾抬眸看了他一眼,接着便从容不迫地坐了下来。虽然她不知道顾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顾敛看起来对她并没有恶意,自然不足为惧。
顾敛笑了笑,伸手拿起了木桌正中央的白玉酒壶,十分自然地替夕雾和他自己各斟了一杯酒。
他将白玉酒杯慢慢地推到了长公主的面前,然后微笑着开口说道:“殿下此番前来,想必不仅仅只是想知会在下一声吧。”
“果然还是瞒不过世子。”夕雾掀了掀眼帘,神色有些散漫,“本宫有一要事相商。”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些莫名其妙的笃定意味。尽管她还未曾开口对顾敛说出是何要事,却无端让人觉得……顾敛就应该答应她提出的任何要求。